对于薄楠来说,自己做的这些小东西算不上什么极品,却也不算是什么垃圾,但对于来逛古玩市场的人来说,那就有点不够看了。
他的雕工确实是不错,很快就吸引了几个藏家来看。
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在经过薄楠同意后便拿起了一枚平安长命锁在手中欣赏着。
这玉佩只有两个指节大,一面刻着祥云仙鹤并‘平安’两字,另一面则是雕龙绘凤另书‘吉祥’两字,呈现干净细腻的淡紫色,这东西大小一看就是给小孩或者婴儿戴的,虽然看着俗气,却吻合了当下人对孩子的期盼:平安、吉祥、长寿。
给小孩戴富贵发财的……薄楠的摊子上也有一个,觉得好玩刚好材料又适合,就随手做了一个。
中年人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确实是喜欢,但这东西说白了这摊主都不屑做点旧,明晃晃的贼光都快亮瞎人的眼了,他想了想,这样水头的紫翡价格虽不会太低,但是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想着自己女儿就快生了,他不禁问道:“小伙子,这块长命锁多少钱?”
薄楠张口就来:“六十六万。”
中年人:“……???”
这价格都能买个同款冰种阳绿的挂件了!
“你这张口就开天价?”中年人道:“我诚心想买,你也诚心报个价吧!这样的东西,你不会还想论一论年代吧?”
薄楠风轻云淡的道:“一口价,不还价。”
他这价格真没报高,甚至还低了点。材质是正冰的紫翡,放在市场上卖这一块也得中万数,且这样气场温润的平安如意锁法器,给小孩挡灾那是最好不过,就是无病无灾,也还能养生。
中年人给气笑了,将东西放回了包袱皮上:“那看来是没缘分了。”
围观的人听见薄楠这样报价也都忍不住嬉笑一番,紧接着就散了——真要买没有年头的翡翠挂件,隔壁就是翡翠城,去那儿不好吗?就算是去商场大牌子珠宝店里价格都没有这么离谱。
未免太把自己的东西当回事儿了,骗冤大头的摊子,不必再看了。
薄楠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客人上门,大有爱买不买的意思在里头,他做生意一直都是这样子,哪怕是前世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舔着脸哄着客人买东西的道理。
好货,不愁卖,觉得不能接受的只能说是没个缘分。
他专心低头玩手机,游戏团战正打到关键处的时候,有个老人的声音传了来:“小伙子,能看看吗?”
薄楠头也不抬的道:“可以的。”
一只苍老的手进入了他的视野范围,转而将包袱皮上那枚黄翡的富贵长命锁拿走了。
裴老先生就住在附近,家里还算是富贵,如今退休了就爱来古玩市场里逛逛,看到中意的就买点,介于他是个古玩新手,交了不少学费,但家里不差这点钱,他也就乐呵呵的继续,权当是个兴趣爱好。
他看着手里的长命锁,见一面刻着‘飞黄’两个字,心想这刻字有那么一点意境,怕是个悟道题材,紧接着一翻,看见后面朴实无华的‘腾达’两个字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有意思。”
薄楠也忍不住笑,那确实很少有人把长命锁做成发财款的——既然都说是长命锁了,那当然是求平安的。这个长命锁两厢兼顾,论价格比紫翡那个还要贵一点。
“小伙子,你这个长命锁怎么卖?”
薄楠刚好打赢了团长,回泉水补蓝去了,抬眼笑道:“有点贵。”
“没事,说说看。”
薄楠道:“两百万吧。”
这位老先生身上气场很好,带着点紫气,非富即贵,应该买得起。
裴老先生还没答话,旁边的路人就道:“两百万?怎么不去抢银行?”
“老先生你可别被骗了,这品相搁商场里三四万到顶了,还是带证书保真的。”
裴老先生听到这个价格也犹豫了一下,但确实是心里有些喜欢,他向路人道了谢,说了句‘我再看看’后便问薄楠:“这价格这么贵,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薄楠回答道:“没有什么来历,料子是我自己开的,雕刻是我自己刻的,没去做证书。”
“这样啊……”老先生越看越是喜欢,居然拿在手上就舍不得放下来了,他摩挲了一下圆润光滑的表面,冰凉又丝滑的触感从指腹传了上来。
他不说要不要买,薄楠也不催,继续专心的在游戏中与人厮杀。
裴老先生见薄楠不搭理他也不生气,自己拿了个放大镜出来细细地看,别说这雕工是真的好,金元宝和铜钱这种花样虽然简单,想要雕得讨喜却很难,这小小一枚玉佩真是越看越精致。
他想了想,道:“能不能还点价?”
“抱歉,一口价,不还价。”薄楠头也不抬的答道。
“……”他咬了咬牙:“行,给我包上吧!可以刷卡吗?”
薄楠罕见的愣了愣,那什么,他光顾着抖包袱皮好玩了,pos机是真的没有……那这怎么付钱?靠手机的话那都是有限额的。
裴老先生见他那样子又问道:“那怎么付钱?你说个方式吧。”
薄楠有些郁闷的摆了摆手道:“手机转个订金吧,东西您先带走,我给您个银行卡号,您出门给我转个账就行了。”
“……啊?你不跟我去银行吗?”
“不去了吧。”薄楠随口道。这一来一回也得二十分钟,他正在峡谷里厮杀到关键时刻,不想动弹。
裴老先生越听越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两百万的东西付个订金就拿走?他就不怕自己拿了东西不转账?正常人会干这种事儿?那能说明什么?说明东西就值个订金钱。
这……
但好歹活了这把岁数,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说出去的话总不好反悔,再看玉佩……真的喜欢到了心坎上,他想了想也就认了。
算了算了,千金难买心头好,回去就给孙子戴上,希望他争点气别和他老子一样一天到晚亏本做买卖了,弄得他有时候还得去公司替他擦-屁-股。
裴老先生给薄楠转了一万一笔共三笔订金,紧接着就问薄楠道:“有袋子吗?”
薄楠默默地递给了老先生一个常见的成本五毛的软塑料小袋子——他自己也用这个装。
裴老先生叹了口气,深觉自己上了贼船,接了过来把翡翠放进了塑料袋里揣进了兜,摇了摇头转身到门口银行去付尾款了。
薄楠又快快乐乐的专心打起游戏来了,活似不是他自己想抖包袱皮做买卖的一样。
老先生付了钱也没什么心情再逛了,他给自己定了个标准,一个月就花这么点钱在爱好上,多了就算了,免得自己再逛下去忍不住又看上什么好物件,干脆就不再看了。
二十分钟后,他就到了家,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四十来岁的人了,还搁在沙发上打手机斗地主,他不禁怒从中来:“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没到下班的点吧?!”
他儿子也是头也不抬:“爸,公司又没什么事儿,我有点想阿黎,就回来了。”
阿黎就是他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孙子——说起来他家命也不太好,他前面还有一子一女,都很争气,却都是夭折,连十八都没养到,他们家本来都认命了,没想到又老来得子,他老婆就忍不住看得和眼珠子似地,直接把他给宠坏了。
对,就是眼前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他时常想着还好自己家有钱,否则这种正事不干的儿子怎么养得活他。
他还有个大孙女,要是能活到现在也该十几岁了,结果又没养住,一场车祸送了命,又过了十年,才有了幼孙阿黎。
黎,黎明,寓意他是他们家的希望和光芒,希望能养住吧。
裴老先生叹了口气,也不揭穿儿子的谎言,上楼去婴儿房看孙子去了。
软乎乎的婴儿躺在挂满了云朵和玩偶的婴儿床里,旁边保姆尽心尽责的守着,见老爷子进来了便连忙起身让开了,老爷子颔首和她道了个谢,转而把老脸凑到了婴儿床里。
婴儿看见他不但不怕,反而甜甜的笑了起来,还吐了个泡泡,笑得老爷子心都化了,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好大一口,转而把长命锁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小子注定是个劳碌命,以后还要养他老子的,还是发财吧!
婴儿似乎知道什么,看着手腕上不断晃动的长命锁就发出了甜幼的笑声,另一只手抓住了长命锁握在手心里,竟是再也不撒手了。
裴老先生不由眉开眼笑,他关照道:“小刘,麻烦你注意下,这长命锁不要让他吞下去。”
“好的老爷子,我一定会注意的。”
裴老先生又抱起他哄了哄,就听楼下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他作孽的儿子就上了来:“好了爸,把阿黎给我吧,我带他去医院检查。”
裴老先生依依不舍的把孩子给了他,忍不住多关照:“路上一定要小心点。”
“好勒,爸,就是我出事也不会让他出事的,你放心!”他笑了笑,将自己家的小崽子抱在了怀里,他腰上还系着安全座椅,他将崽子捆了捆,微微松开手,见他还稳稳当当的坐着,这才放心往电梯那边走去——可怜见的,怕走楼梯出意外,家里还特意装了电梯。
没办法,实在是怕了。
他将儿子放置在了汽车驾驶座后方的安全椅上,除非车祸是从后方发生的,否则这个座儿就是最安全的,司机遇险会下意识的往自己这个方向打方向盘而将副驾驶的方向送出去,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还在咿咿呀呀叫着的儿子,忍不住笑了笑。
老婆走了,只留下这个孩子,他说什么也要保护好。
他把车开的非常平稳,不急不缓,与其他车拉开了车距,确保哪怕发生意外自己也有反应时间,他又忍不住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儿子,突地只见他在往嘴里塞点什么。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打灯靠边停下,往后座去看儿子到底在吃点啥。
哦……还好,是一个系在手腕上的长命锁——一看就是他爸的杰作。
他不知道婴儿系这种东西很容易吞进嘴里吗?!
他正想打电话和亲爹抱怨两句,突然之间只听见前方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巨响声,他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大概两三百米的地方已经窜起了浓烟,隐隐能见到火光。
几辆车子连环碰在了一起,里面的人生死不知。
是……车祸。
他要是没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