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黎做的都是家常菜,只不过是二人份。
西红柿炒鸡蛋,牛肉冬瓜汤,两碗大米饭。
如果是一个人,实际岑黎也就这么将就吃。
他其实很少做饭,大多数时间都在队里吃食堂,偶尔放个小假回来,也会被邻里吆喝叫去蹭饭。
很久没有长假,手艺倒是没生疏。
原先身上的t恤由于发烧被汗浸透,温南星回卧室换了身清爽的衣物,出来时就听见陈妙妙跟在岑黎身后吱哇乱叫。
“我要吃胡奶奶种的大白菜,要醋溜的那种。”
对于突然杀出回马枪的陈妙妙,岑黎冷漠脸赶人:“没有,回去让你哥给你做。”
陈妙妙胡搅蛮缠:“不管不管,不给我做我就下楼告诉胡奶奶你打我。”
岑黎显然不吃她这套,自顾自擦干炒锅中残留的水分,淡然道:“你去,你看胡奶奶会站在哪一边。”
温南星看他俩有来有回的吵架,很微妙。
“张口就要吃,白菜呢?”厨房重地,岑黎嘴上毒舌,却有求必应似的重新开了火。
“我去找胡奶奶摘一颗!”
“半颗就行。”
小姑娘“嗷”一声,撒欢跑下楼,也算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陈妙妙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两人同处一个空间,丢下半颗白菜,她斜眼指控:“你们又背着我说悄悄话。”
温南星单纯是被做菜给吸引了。
锋利的刀口几下便让帮叶分离,空锅倒油倒菜,岑黎一手翻炒杀出水分,一手调酱汁。
一番操作下来,游刃有余,唬得温南星一愣一愣。
老破小的厨房没有门,可是却诡异地装了一扇窗,也许就是一种设计,开放式厨房前瞻版。
看见两人都探头探脑,岑黎抽空偏头说:“去外头,不然不给做。”
偷师计量被识破,温南星摸摸鼻尖。
“切,我跟小温哥哥坐一块。”陈妙妙超级不服气,但还是回到饭桌前。
但小姑娘压根闲不住,一会儿问:“小温哥哥,你想看电视吗?我帮你开。”
一会儿又献殷勤:“小温哥哥,我带了好多好吃的,你想喝珍珠奶茶吗?”
忙活来忙活去,满世界“小温哥哥”。
醋溜白菜做法简单又迅速,料汁浇灌热腾腾的白菜,岑黎头也没抬:“陈妙妙,我怎么说的,饭前不准吃零食。”
“过来端碗。”
陈妙妙嘴一嘟:“就知道使唤我!”
两菜一汤,分量足,三个人吃刚好。
这个年纪,又是刚放暑假,小姑娘心思难免收不住。
陈妙妙来之前问了胡奶奶,才知道温南星实际就住在岑黎家对门,也就是新来的住户。
结果那天还瞒着她,就是笃定她不知道呗!
“所以你偷跑出来,招呼都不打一声?”岑黎冷声质问。
陈妙妙不服气地反驳:“我可是留了纸条的!”
但是看没看见,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我怕小温哥哥腿受伤了,也没人陪他,所以才过来的嘛。”吃上心心念念的醋溜白菜,陈妙妙一听岑黎在质疑她,理直气壮说。
岑黎:“呵。”
两人大眼瞪小眼。
温南星笑,觉得陈妙妙虽然聒噪,但其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生。
“不瞒你们说。”陈妙妙突地清了清嗓子。
温南星和岑黎同时抬眼,看向她,似乎在等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咳咳。”陈妙妙显得激动异常。
温南星适时给她递过去一杯水。
相反地,岑黎毫不留情揭穿她:“发现蜻蜓点水,蚂蚁搬家然后明天会下雨这种事情就……”
陈妙妙再次土拨鼠尖叫一声,打断他:“不准说不准说!”
什么蜻蜓点水,什么蚂蚁搬家,这种五年前的事情居然还拿出来说!
甚至是当着他偶像的面说!
温南星一时间没憋住:“噗。”
“我要说的是,”陈妙妙起了范,从那只铁盒子中翻找出一张保护完整的海报,“快看,我最近粉上的欧巴!”
“……重大发现就是这个?”
“不是,你看他长得……不,你看小温哥哥是不是有点新生小花的影子!”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确实已经有自己的审美观,特别陈妙妙平时就爱看美男子。
温南星看了眼海报,表示认同地点点头:“是有点像。”
陈妙妙一下子仿佛获得了认可:“是吧是吧!”
娱乐圈的事情怎么样,岑黎实际不太关心,将视线从饭菜中转移,在看见海报上男人熊猫般烟熏的眼影以及血红的嘴唇,他蹙了蹙眉。
这种程度也能当选新生小花?
那现在那些顶流现在是什么妖魔鬼怪。
温南星光是温温柔柔地坐着,也比他们卖弄……好看多了。
岑黎嗤了一声:“不像。”
“丑。”
这一句点评略显狂妄。
“你才丑你才丑!”陈妙妙一下炸毛,“你不懂,现在就流行这样的,新兴男团要有突出的风格!”
陈妙妙又接着絮絮叨叨,夸这位哥哥如何如何进团,最近新出的新歌是什么类型……总结下来,离开不了关键词——
“好看!好听!啊啊啊爱了爱了!”
陈妙妙叽叽喳喳,温南星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或是应声附和小姑娘。
画面仿佛割裂成两段,一半岁月静好,一半……插不上话。
看陈妙妙拖着人持续不断叨叨,岑黎顿了顿,提醒两人:“快吃饭,再看下去饭菜都凉了。”
但陈妙妙正在兴头上,哪会乖乖听话。
一顿晚饭吃得并不太清静。
吃完饭,陈妙妙还赖在温南星家里不走,非要扯着人看她拿出一张又一张珍藏。
岑黎不耐烦:“玩也玩了,人也见到了,还不走?”
“你都没走,我凭什么走,”陈妙妙理直气壮,“我要保护小温哥哥!”
岑黎气笑:“然后你们两个一起被人拐卖?”
温南星:“……”
好像把他也带上了,不确定,再看看。
陈妙妙无视他,摸出一只小巧的播放器:“小温哥哥,我给你放他们新出的歌。”
岑黎:“……”
一个老式播放器,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屏幕充斥着数码怀旧风。
歌曲称不上柔和。
前奏宣扬神秘感,短促且快节奏的鼓点赋予整场演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力;高.潮阶段含有直击灵魂的兴奋点,但不是近乎呐喊的、强而有力的宣泄。
相对熟悉的乐曲特点让温南星忽地滞了一息,有些艰难地滑动着喉间,他问:“他们是什么类型的团?”
“摇……滚?”温南星斟酌着开口。
陈妙妙毫不吝啬夸赞:“小温哥哥你好厉害啊!光听前奏你就听出来了!”
温南星再次将目光覆上那张海报,海报色彩相对不是那么鲜明,暗沉的风格彰显整个团的团风。
有些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碗壁,烘托得掌心都在冒汗。
“我来洗碗吧。”他站起身。
做饭和洗碗这两件事,温南星想着再如何他都得沾一样,所以他打算收拾着桌上的餐碗,然而手指刚触到瓷碗一角,岑黎已经率先抢走。
下一瞬,碗筷有序叠起。
“今天就算了,下回你洗。”
进厨房前,他又嘱咐温南星说:“一会儿再量一下.体温。”
温南星刚想问体温计放在哪,忽地想起来其实自己压根都没有买过体温计才对。
刚从梦里清醒过来,温南星这会儿倒是没有先前那般气定神闲,察觉到自己是发烧被人照顾了一下午,后知后觉地,耳尖都漫上了一层靡红。
温南星还在思忖,就听岑黎偏头:“温度计在床头柜。”
即使是小城镇,但教育却格外严肃。
比如自己洗自己的碗筷。
为了不洗碗,陈妙妙往自己嘴里塞进最后一口醋溜白菜,还没咽下去就含含糊糊地自告奋勇:“我去拿我去拿!”
“你去做什么——”岑黎侧目,蹙眉。
陈妙妙理不直气也壮:“这不是小温哥哥不方便吗,你又在洗碗,所以只有我有空帮他拿呀!”
“没关系的,”温南星适时掐灭两人欲吵架的火苗,朝陈妙妙笑道,“谢谢你。”
陈妙妙豪气地大手一挥:“这有什么,小温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们玩飞行棋。”
得到准许,陈妙妙飞速往房间跑。
这还是陈妙妙第一次观光温南星房间,但他却是进过岑黎房间。
实际上,一栋楼里,房间的布局都大差不差。
房间不大,但坐北朝南,带一个小窗户,整体是通透亮堂的。
不得不说,小温哥哥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一进屋就看见被子叠得整齐,陈妙妙好奇地四下打量着,眼尖地就瞥见一只哑黑色琴包。
陈妙妙追星,专业,识货,在看到琴包的霎时眼睛一亮。
被主人搁置在角落里的黑包孤零零,像是放了许久,陈妙妙轻轻摸了一下,上面都积累了一层细密的灰尘。
嘴里嘀咕着“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她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
……
“你让她去拿,她肯定给你捣乱。”
岑黎用劲搓了两下瓷碗,本被油污侵蚀的碗底顷刻间变得白皙。
原先的厨房一贫如洗,用来洗碗的海绵块和洗洁精都是他做饭前,从自家无私分享过来的。
温南星实在毫无生活经验。
如果前两天没有买洗衣液,他大概会用沐浴液洗衣服。
听到岑黎的话,温南星想说没关系,毕竟眼下他的房间和他的钱包一样空。
然而气音都还未发出,突然,“咚”地一声。
声源不近,来自背后。
屋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头,视线焦点落于同一处地点。
屋内,陈妙妙手忙脚乱,见岑黎和温南星进来,连忙撇清自己:“不是我弄坏的,我一打开它就自己掉出来了,我没动其他东西,就是拉了下拉链……”
地上躺着一块黑色的东西。
他的贝斯琴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