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斜阳鲜少遇到这种情况。
通常来说,看不透他人的面相命数,一是这人命格特殊,再不然是这人实力强悍,远在自己之上。
可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要有这样的实力,玄学界不可能没人知晓。
不远处的晏春深也在看着少女,微微愣神,等过了会才揉着酸疼的后颈,利落的从树上跃下。
他这举动更令人生疑,像是对这里了如指掌。
盛斜阳手指敲击两下,也出了大楼,踩着湿润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林蕊逃窜的地方走去。
还未等接近,却已察觉到这栋大楼的不寻常。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唇角微微抿起。面前的大楼从六楼到四楼,已被不知名的猩红液体浸透。余下的几层,也被沸腾的鬼气包围。
胆子倒是不小,竟想把整个炎城大学,都同化成招引厉鬼的鬼蜮。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刺鼻,令人作呕。遥感的玻璃大门挑衅般打开,迟迟不关。倒是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想法,又有胆量的厉鬼了。
盛斜阳有些讶异,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缓步进入大楼。
霎时干净的玻璃门上,浮现出数不清的指印。楼外的墙体更是颠倒过来,全红的是一到四楼,只剩下五六楼艰难支撑,苟延残喘。
进门后有个巨大的牛顿像,旁边则是整栋接的平面图。
盛斜暗暗记下布置,随后打量着两方长长的通道:“左边是实验室和电脑室,右边是大一选修课的阶梯教室。”
哪边看上去都危机四状。
盛斜阳笑眼弯起,思索片刻朝著右边走去。
身后两道白影从墙壁中飘了出来。
“桀桀,挑了条难的路走。她就没想过阶梯教室里,还会有上课的学生吗。何况那里面危险的很,好几个地方都藏着埋伏。”
另一道白影满脸垂涎:“这样才好,真希望她能早点成为肥料,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活人了。”
“很快的。”白影艰难的咽下口水,“不过是个小姑娘,还能有什么能耐。哪怕是再厉害的角色,都得折在这里头。白日化厉鬼,这位可是头一个,本事大得很。”
“说得对,那我就安心等着。到时候我要吃掉她一对招子,你可不许和我抢!”
白影窃窃交涉着,盛斜阳已走到第一间教室,里面窗明几净,居然开着灯。
刚踏进去,阶梯教室的大门砰的关上,门上呈现出一张双目闭合的鬼脸。
盛斜阳懒得搭理这种低级的下马威,转头打量着周围。
教室里寂静无声,讲台上的男老师面色惨青,神色有点生无可恋的样子。桌上还摆着几份空空的作业和教案。
四下坐着的学生全都没有眼白,配上猩红的嘴唇,赫然是出殡时随行的纸人。
粗略数了数,加上讲课的男老师,在场的约莫二十二个‘人’。
“不过这些纸人坐的位置,好像有点奇怪。”
盛斜阳没有急着上前,从背包里拿出小兔子保温杯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气驱赶了体内的寒意,原本浅淡的唇色也浮起了薄绯。
“有点像七星引煞阵,但是又比它复杂一些。应该是同时结合了奇门遁甲中的八门。”
盛斜阳眉心微皱:“从左到右分别是休生惊,伤杜景。但是还少了一个,这个阵法的死门放哪去了?”
她又前前后后的转了两圈,忽然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回头就发现原本墙壁的位置,犹如水波般荡开,凭空吐出一个人来。
晏春深擦掉唇边的血丝,又想强行闯进去,只不过这会墙体合拢,任是怎么折腾都纹丝不动,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盛斜阳有些累,挑了张椅子和纸人排排坐。
“别浪费力气了,大楼里有个新死的生魂刚刚化了厉鬼,现在巴不得把人困死在这,好让我们提供鬼气给她进补。”
晏春深唇角抿成一线,听到动静才发现教室里还有其他人。
那少女笑盈盈的,愈发显得明艳娇软。
“我知道。”晏春深声音有点低沉悦耳,“但是在这呆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拖死。”
“看来还有其他规则?”
晏春深本身少言,但是看她饶有兴趣的样子,拉开距离道:“你别看走廊里分左右辟开了教室,但如果在这间教室里停留二十分钟以上,还没找到出去的办法,那么下一个教室的等级就会更难。”
盛斜阳留意到他的动作道:“看来你上个教室呆的不是很舒服。”
“我本身走的右边挑的电脑室,但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是个义庄,密密麻麻的都是棺材,躺着的尸体都穿着以前的钗环裙袄。”
晏春深说着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后来我在那怎么都出不去,呆到子时棺内的尸体纷纷起尸,我和她们周旋了会,后来莫名其妙来的这。”
按这人说的,那些躺着的起码是有百年的邪僵,竟还能让他活着出来。不是实力强悍,就是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他话里数语带过,有些含混。但在这种环境下,谁都不可能完全交付信任。
忽的教室里传来刺耳的上课铃音,纸人眼中冒出绿幽幽的鬼火,竟然活了过来。讲台上的男老师也抬起头,露出可怖的尸斑。
“看来我的第一间教室也开始了。”盛斜阳说罢,笑着看了眼身边的纸人同学。
纸人被这样看着,莫名打了个寒战,下一秒就乖乖坐好,双手搁在膝盖上,努力降低存在感。反倒是那个讲台上的男老师,直勾勾的盯着盛斜阳。
晏春深眸色深深,走到前排挡住了少女。
他的动作太自然,没有半分施恩的意思,像是一种任何环境下保护他人的本能。
“第一道题目请两位同学回答,我死亡的原因,限时九分钟。”
晏春深闻言打量着男老师,看看有无可用的线索。
旁边的盛斜阳却慢吞吞的举起手来:“这个问题我会。”
男老师看着她高挑明艳的模样,不由轻蔑的回道:“你可得想好,在这里回答错误是会有惩罚的,说不定就要搭上你的小命。”
“这还用说吗,你的死因当然是神魂俱灭。”
问题里确实没有指明问的死因,到底是生前还是死后。
男老师面色铁青,被气得哆嗦的指着她道:“张狂!”
盛斜阳还是那副笑模样,反倒是身边的纸人惊惧的颤抖,发出刺啦刺啦的异响。
晏春深道:“这人身上的鬼气泛红,恐怕死后沾过不少人命。”
盛斜阳选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细白的手指里夹着张明黄的符篆。
“这些纸人身上都没有什么阴邪气,明显是被拘在这,用来当阵法的祭品。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再有六分钟我们就得接受惩罚。”
男老师拖延的诡计被识破,三角眼里露出阴鸷的神色。
阶梯教室的温度忽的低了下来,那些安静坐着的纸人不情愿的站起来,眼睛的位置被绿油油的鬼火代替,明明该是恐怖的景象,却又透出几分可怜来。
盛斜阳敛了笑意,手上的符篆静静燃起。
霎时清淡的檀香气四处散开,纸人们顿觉心神清明,原本受到的牵制,竟也被无形的减轻了不少。
这还不算完,盛斜阳宁借着桌子利落翻身,在男老师还未反应过来时,已是拳风先至!
那男老师反应也不慢,后退数步,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刹那间纸人们不情不愿的动起来,但那男老师却清楚的发现,他们的动作慢多了。
或者说,这些原本被当做祭品的纸人,竟在反抗!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得了吗。”男老师身上的血色越发炽烈,突然抓过旁边的一个纸人,从纸人身上强行抓出一个白色的光团。
盛斜阳分辨出,那是一个小小的生魂。
她眉目间浮上郁色,然而还未等动手,晏春深已如鬼魅般强袭而上。
只听得噗的一声,男老师原本拿着光团的手臂被割下,那光团滚了两滚回到纸人身体里,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
男老师还想反击,然而刚转过头就对上晏春深漆黑的双眼,顿时喉间一凉。
盛斜阳看着他手中沾血的匕首,心道这人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儿。
只不过她没感慨多久,走到男老师原本站的地方,端详片刻道:“看来就连这人也是祭品,一步三招,林蕊想的够远的,压根就没给我们留下活路。”
晏春深闻言看去,发现原来那个男老师站的位置,就是八门里的死门的位置。
而现在,他们居然把死门的祭品干掉了。
晏春深的额角一跳,发现门上的鬼脸不知何时已经睁眼,死死的盯着他们。
“我想办法挡住他们,你找机会破门出去,能走一个是一个。”
“来不及的。”盛斜阳眉眼舒展,遥指前方,“墙已经塌陷,现在剩下的几个教室应该都连起来了。”
晏春深:“……”为什么总觉得你的口气好像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