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来的突然,长街上不时响起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叫。游荡的村民找不到活人,五脏六腑的灼烧感迫使他们咬伤同类。
盛斜阳攀在墙头,看着外面的情况:“他们被阴气摄去,用不了就会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一直互相折磨。但这会用阵法,游荡的人数太多,很容易被突围出去。”
“只能把人分散开,逐个击破。”墙上突然又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原是晏春深不知何时也爬上了上来。
眼看几个人像蘑菇一样长了整排在墙头,肌肉男委屈的蹲在墙角,双手乖乖的搁在膝盖上。
“说的容易。”双马尾指指自己,“就算我俩去这群村民的祖坟蹦迪,灵车开道燃放烟花,又能引开多少人?”
盛斜阳摁下双马尾的手指,真诚道:“快醒醒,我们压根就没这个条件。”
对方噎了下,底下的肌肉男蹭的站起来:“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你们快支个招啊。”
“办法也不是没有,稍微担点风险罢了。”盛斜阳用指腹蹭蹭梦鬼的下颌,小家伙被挠的发出细微的呼噜声,舒服的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双马尾和肌肉男都没开天眼,自然看不到这在场的‘第五位’。
反倒是晏春深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盛斜阳把剩下的赤血砂交给梦鬼,低声说了几句。小家伙听从命令,忍着口水跑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在东南西北,布了四个阵法,可以压制住他们。不过要小心的是不能杀了他们,否则村民身上的阴气会冲撞到我们身上。”
在恐怖游戏里,谁都有保命的法门,对方肯捎他们一程而没背后捅刀子,已算是厚道仁义。
双马尾活的通透,稍加点拨就想到关节道:“我记下了,现在是要分别把他们引开吧?”
盛斜阳轻轻点头:“我负责东方。”
那个方向的村民,是人数最多的。
双马尾抿唇,末了还是承了这份好意:“那我俩去西方和南方。”
盛斜阳厚道,双马尾也实诚,双方一拍即合。
只是出发前肌肉男还一脸忧色,抬头对晏春深道:“到时候打不过就跑,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主要目的是为了把人引过去。再说了,这种战略性撤离也不丢面子儿!”
还面子儿,神他么的儿!
晏春深从墙头跃下,面无表情,直接拉开小院的大门,把肌肉男踹了出去。
外面的火力被吸引,无数村民直勾勾盯着突然冒出来的肥肉。
肌肉男往南边跑着,掏出面巴掌大小的菱花镜道:“你这么凶以后不会有女朋友的!”
晏春深呵了声,手腕微动。
肌肉男不明所以,反倒是双马尾伸手指指前方。就见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紧贴着脚根,差点就能把人钉死在原地。
肌肉男:“……”可以,但没必要啊大兄弟!!!
“我去东边。”晏春深没给反驳的机会,侧身出去。路过南边时顺手拔出匕首,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兄弟刚刚是凭着自己的本事,都没用手机给的奖励吧。”双马尾个子小巧,刚刚在墙上,下巴沾了些泥,配上吃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盛斜阳没有应声,看着远处肌肉男举着菱花镜,时不时引三五个村民过去。
“放心吧,那面菱花镜可以震慑鬼魂。”双马尾说着从身后虚空一晃,竟掏出两把热武器,“你小心些,我去西面了。”
盛斜阳唇角弯弯,等双马尾走了,才看着东方说了句,声音很低道:“又欠了人情,这怎么办啊。”
她看看咬着赤血砂袋子回来的梦鬼,伸手弹了下:“你替我保护好他,万一受了伤,就真的还不清了。”
梦鬼被弹的转了个圈,迷迷糊糊的转头往东边去。
盛斜阳唇角的小梨涡深陷,打个响指撤掉封在小院四方的符篆。
饥饿的村民们已经互相杀红了眼,只需一点火星就会被引燃。因此少女刚出现在北方,就成了人型靶子。
“嗬嗬——”一个穿着干净的妇女扑了上来,这人眼神满是侵略性,好似少女已经变成了盘中菜。
盛斜阳并不急着躲,反是等妇女离的更近,才低念数句。
数道烟索出现,少女在人群中行走,不多会就把村民们绑了一串,干脆利落的往阵内拖去。
村民被抓进去也不挣扎,反而争先恐后的把赤血砂塞进嘴里,场面诡异又平静。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阵法浮起一层薄薄的红雾,远远望去好似细纱挽臂,煞是好看。
等到北侧村民被清理完,红雾冲天而起。随后东方、西方、南方接连飘起红雾,显然这阵成了。
几人在村中央集合。少了被阴气驱使的村民,村落都显得有点空。
梦鬼跟在晏春深身边,看着对方把人卸了胳膊往阵里踹,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好不容易看到盛斜阳,连滚带爬的回到少女肩头,还怂巴巴的握着她的手指不放。
晏春深笑着看了看梦鬼,眼底隐含威胁。
梦鬼上道的点点头:大人放心,小的真的什么也没看见qaq!
雾气沸腾到最盛时,盛斜阳双手一合,小村落里猛地冒出四朵摇曳的红莲,当中的村民早被挤成了粽子。
他们神色恢复了清明,可满心尽是恐惧。
那些同类相残的记忆,并不会在脑海里消失。
双马尾平复了下呼吸,忽然提高音量:“你们看起火了,好像是从村尾开始的!”
想到村尾,在场的村民们,或多或少都露出了心虚的神色。很快火舌舔舐了整排村居,浓烟滚滚,呛得许多人流泪。
“那好像是个人吧?”肌肉男抹了抹眼睛道。
晏春深夜间视物也没问题,随便看了眼:“不是,是白天的那个后生,已经死透了。”
纵使经历了多场恐怖游戏,肌肉男还是被这形容吓了个激灵。
等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那后生身上尽是细小伤口,面色苍白如纸,明显是被活活放干了血。
“我的个乖乖。”肌肉男被吓的退了一步,“这也太凶了。”
后生离他们越来越近,在其身后站着的那位伸展筋骨,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是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手上缝着数不清的线,全身又浑似从血水中捞出,哪怕是不经意对视上,都让人从心底发寒。
“……好不容易制服了这群吃人的村民,又遇上这位大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啊。”
双马尾推了把肌肉男,哭丧着脸道:“就你有嘴会叭叭叭的,叫什么大姐呢,不怕人家冲过来削你。”
“女人好巧不巧死在极煞地,本身又是极阴体。”晏春深眉心蹙起,低声道,“这么多年她已经成了气候,很难说还能保持人性。”
盛斜阳有些讶异,对方居然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说话间女人距离他们不过一百米,甚至能看清后生沾着泥土的十指。
好久没见过活人,那些肆意往鼻孔里钻的人气让女人双目发红,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从左到右挨个打量过几人,像是在思考从谁开始取心挖肺。
肌肉男只是被盯了眼就浑身僵硬,双马尾勉强还能把木仓上膛,可整个人也没好到哪去。
女人浑身的阴气太浓重,在场的哪怕是拼死一战,也不敢保证能活着出去。
不过还有转圜的余地。
晏春深瞳孔黑漆漆的,女人哪怕修成不化骨,鬼差也是其天生的克星。但这样一来,就要暴露自己不是活人的身份,明晃晃的告诉盛斜阳,他欺骗了少女。
晏春深喉结滚动,单是想想,心头都像是被揉进细石砂砾,酸涩胀痛。
他虽早入地府,但也不是没体验过生老病死,可这种感觉太不寻常,分外陌生。
思索间女人已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晏春深定定看了眼少女,一缕阴气自身上泄出。
——没什么比她安全更重要。
可还没等继续动作,盛斜阳已快速打了个响指:“做个交易怎么样。”
女人从没遇到这情况,乌发散落,露出半截断掉的舌头:“你……是什么……意思。”
“我在墓地里捡到了这个。”盛斜阳从包里取出那个破旧的布娃娃,珍而重之的捧在手里。
女人神色好像有瞬间的清明:“没错……是囡囡……的。”
因为断舌,女人和盛斜阳交流起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但这个布娃娃显然唤起了女人的一点记忆。
女人艰难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斜阳笑笑,把布娃娃和四朵红莲交了上去:“我们当然是想出去了。”
晏春深喉间一口老血憋的上不去下不来,周身的阴气也散了个净。
先用布娃娃挑唆,再用女人控制的村民,反让女人放人通关。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算盘打的实在太响。
可万万没想到,女人皱眉犹豫了会,居然同意了。
此刻一来就被踹在泥土里的手机亮了亮,发出可怖的电流声,像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