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 大婚当夜我恢复记忆了 > 12、执纤手
    城南小园位置偏僻,园中机关法阵交错,又属于仙家外院,平日鲜少有人涉足。室内,白谦正闲闲观摩着一幅古画,陡然感到一阵威压。

    他极快往墙边侧身,一线流星光华擦着脸颊咫尺而过,重重嵌入墙中——定睛一看,竟是四枚半碎的镇魂珠。

    冷沉的之声从身后传来:“物归原主,契约作废,往后云衣不必登门,你也休再纠缠。”

    遭遇下马威,白谦并未同凡人一样惊慌失措,从袖中取出折扇,从容问:“想不到上元夜留宿天香院的竟是寂尘道君。”

    清霜堂与上清道宗关系密切,江雪鸿就算地位显赫,也不至于为个女人与他撕破脸。

    白谦猜出他已亲自寻了镇魂珠,心下纳罕:“一时兴起玩玩便罢了,江道君何必劳心劳力至此?何况,您又不是她的唯一选择。”

    昔年落稽山,也有人曾用这般讽笑对他:“道君不愿,我也可以陪着山主。”

    江雪鸿心口一阵郁塞,一道光诀将墙中劣等镇魂珠熔成灰飞,再次强调:“离开云衣。”

    “好生奇怪,萍水相逢,您为何这般看重她?莫非……”白谦眼珠边转边思量,忽然展扇一笑,“阿云就那么像陆轻衣?”

    一出此言,颊侧自右向左留下一道浅淡却清晰的伤痕。

    江雪鸿眼中淬冰,喝令道:“自封记忆。”

    白谦笑得愈发谦恭:“只封我一人有何用?仙门旧人都知道您与陆轻衣的龌龊事,阿云也迟早会发现自己是替代品。”

    “她不是。”

    “那便不是。”白谦不以为然摇扇。

    还以为他接近云衣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原来竟和自己一样的目的,嘉洲主城这几日的凶兆恐怕也有江雪鸿推波助澜。

    可惜他两百年前为了避祸早早离开前线,不曾见到那传说中恶贯满盈的妖女,也不知云衣究竟有几分像陆轻衣,才能让寂尘道君以假为真。

    见他转身,白谦挑衅问:“道君这便要回天香院吗?”

    江雪鸿头也不回:“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您今夜可要多留意着些。”白谦也不气恼,待他行至门边才提声道,“江道君,阿云的手可真软啊——”

    尾音有意拖慢,江雪鸿脚步一顿,一直收束着的威压陡然四散,房间内价值不菲的瓷器摆件上裂纹陡现,随即炸碎一地。

    此间,白谦看着满目狼藉,冷笑出声,手中折扇倒转,抽出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

    冷心冷情,油盐不进,这便是云衣的新靠山?

    他清理净桌案碎片,将画纸徐徐裁下,指尖沿着水墨轮廓从下至上抚弄。

    画中女子眉眼细长,鬓插绒花,粗看过去竟与云衣有七分相像。

    白谦痴痴道:“阿云……不,我的阿莲。”

    以为得了寂尘道君的青眼就能逃出他的精心布局?我会在群芳会最荣光耀眼之时,让你万劫不复。

    *

    月上三更天,一道身影准时出现在天香院外。

    桑落急忙冲上来:“江道君,主子为什么一直睡不醒?”

    镇魂珠荡尽体内浊气,比寻常补魂更容易消耗精气神,云衣难免睡久一些。

    江雪鸿上前检查过,道:“明早便能醒。”

    他言出必践,桑落放下心来,麻利打来一盆水,复取又取了皂角帨巾。正要帮着云衣梳洗,却听江雪鸿道:“我来。”

    话毕扬袖把她扫出门外,已然是当家做主的架势。

    桑落呆望半晌,最后得出一个毫不沾边的结论:江道君真勤快。

    卷幔映残月,移灯照海棠。

    寂尘道君身份矜贵,做起下人的活计来,却也毫不生疏,帮着少女宽衣解带,复又替她净面。动作娴熟,似早已重复过无数遍。

    灵流还在筋脉内周转,云衣一时半刻难以清醒,不自主嘟哝道:“桑落,你的狗爪子轻点……”

    江雪鸿闻言,动作更轻。

    卸去胭脂白|粉,那副容颜仍是天生绝色,睡颜还是旧时的模样。除却年岁,妖修的容貌更易受妖力影响,全盛时期的陆轻衣艳若桃李,哪里是这样及笄少女的稚气脸庞。

    他执起云衣的手把脉,不知怎就回忆起当日她被醉汉纠缠,却毫不推拒的情景。

    被那么多脏东西碰了,必须仔细擦干净。

    思及此,江雪鸿神色骤凝,即刻取过帨巾,折腾起她的手来。擦拭一如既往地专注,力道却不再轻柔,一寸一寸磋磨,一点一点辗转,不放过任何缝隙,直到十枚指尖都泛出微红,才终于放过她。

    这纤纤细细、没有剑茧和血腥的手,属于那记忆全失、白纸素绢一样的人。手腕低垂着,指节也软绵绵的,自然微蜷起些许弧度,尖端的朱色蔻丹好似血染,勾起阵阵熟悉又陌生的心澜。

    江雪鸿垂眸凝望许久,眼底暗蓝陡然翻作深红,不自主吻上少女绵软光洁的手背。

    在落稽山为质的那些年,陆轻衣有意折辱他,每在凯旋之后逼他下跪,去吻那沾满仙族血腥的手背。

    像攥着一团柔软的云絮,明知不可把握,反倒不舍放开。

    两百年前的拉扯本该到此为止,两百年后的报复却并未就此停住。江雪鸿虔诚吻罢云衣手背,又依次去吻她每一个甲片,每一段指节,每一道掌纹,每一处穴位,愈无情,愈沉沦。

    那些爱恨交缠的往事在空荡荡的心口日夜撕扯,是他毕生都无法挣脱的心魔业障。偏偏她都忘了,用最少年烂漫的模样来扰他的心,逼他质问不得,接连败退。

    既然不愿见他,凭什么要在濒死前吻他?

    既然要他铭记,凭什么自己先淡忘一切?

    既然前尘尽忘,凭什么他不能做一次主?

    “云衣。”

    亲吻不暇,剩下的话只能在心里说了。

    ——云衣,我知你魂魄残缺,记忆全无,不得不以接济宾客为生,自不会计较你的多情。但今后既然有了我,便切莫再搭揽旁人。两百年那么长,我心有偏执,为了独占你,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唇吻百般亵渎,最后却又含着万分珍重,轻轻落回手背正中心。

    ——这一次,别再让我因你成魔,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