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傍晚。
罗勉已经去田里割草了, 俞少宁拿着蚊香围着活动区域摆放，时不时拿灭蚊拍晃悠两下，皱着眉头看向建筑废墟所在的方向。
手臂上有些痒, 俞少宁垂眸抓了抓, 那是昨天晚上被蚊子咬的。
涂了药后依旧痒得钻心，睡着前还是个小指肚大小的蚊子包，现在已经蔓延开来，几乎有巴掌大，红肿异常的样子让人心慌。
瘟疫的消息在脑海里徘徊, 俞少宁忍不住又看了眼废墟的方向。
罗勉提着草堆回来，疑惑：“怎么站在这不去休息？”
“勉哥。”俞少宁收回视线, 又忍不住看一眼建筑废墟, 声音有些紧绷：“你说那边废墟下的尸体有人收捡吗？”
这边太偏僻了, 部队不一定找得到。最重要的是，俞少宁没有看见废墟翻动的痕迹。
罗勉动作微顿, 面色瞬间严肃，丢掉手里的草垛拉着俞少宁就往车上去，“你在车上待着, 给我拿雨衣雨裤出来，还有帽子和口罩。”
俞少宁拉着罗勉的手, “勉哥，和他们说一声, 我们离开这吧？准备的草叶够多了, 实在不行上山弄点树叶就是。”
罗勉拍拍他的手，“放心, 我心里有数。”
俞少宁放不下心。
他看着罗勉快速穿戴好拿出来的衣裤帽子，将袖口裤腿扎紧, 朝着战士们的方向过去，也不知道三人说了些什么，战士们的视线明显停留在废墟方向，没有多久他们也折返回来。
俞少宁靠着窗户看罗勉。
男人快步回来，先交代俞少宁一句：“不准下来。”
说完不等他开口，罗勉跑到他们准备晒草叶的地方，把所有草堆丢到防水布上一卷，往车上一放，林兴送了条固定绳过来，罗勉爬上车顶将东西固定好，翻身下车进入驾驶座。
俞少宁摸着手臂上那个越来越大的蚊子包，心里慌得厉害。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住恐慌，从空间里翻出三九感冒灵倒进保温杯里，自己喝了半杯剩下的递给罗勉，又取出布洛芬吃下。
地震后容易引起的传染病就四类——肠道传染病、呼吸道传染病、急性出血性结膜炎、乙脑。
他们的生活条件没有变差太多，又远离人群，前面三种的可能性不大，唯一让俞少宁担心的就是乙脑——通过蚊虫叮咬传播，是初夏时南方的高发病症。
手臂上的蚊子包情况太过严重，俞少宁很难控制住胡思乱想。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罗勉身上，透明雨衣下，□□的手臂和大腿上，已经多了好些蚊子包，情况都没有他的严重，但也数量不少。
俞少宁懊恼地闭上眼。
明明出来时还想着他有充足的应对经验，怎么离开避难所就把预防的事情给忘了呢？
光靠酒精和蚊香防得住个屁！
心里骂骂咧咧，俞少宁也明白酒精和蚊香是无辜的，主要原因在他。
眼见着后面的媳妇情绪越来越低落，罗勉无奈提醒：“宁宁，我们不缺药。”
如今的常见疫病都有相应治疗措施，灾后疫病死亡率高主要还是因为卫生状况差、人群聚集、食物获取不足、医疗资源稀缺等客观因素。
他们有空间在手，只要小心一点，并不会出什么事。
俞少宁抠着几乎要围着手臂连成一圈的蚊子包，哼哼：“生病也很难受啊。”
罗勉笑笑不再说话，他知道俞少宁听进去了。
俞少宁也确实听进去了，他发了会儿呆，看着车子进入下坡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和林兴他们说的？我们这次就直接回去吗？”
罗勉“嗯”了一声，“那边的建筑废墟没被清理，就算不暴发瘟疫，也有其他隐患存在。我担心其他地方的情况也这样，咱们回去后实在缺饲料，可以在部队那弄个交易栏。”
俞少宁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通过部队向居民收购羊能吃的草和树叶，部队帮忙检验运送，从中抽取粮食作为抽成。”
俞少宁也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其中的好处。虽然会花费掉一些粮食，但比他们冒险在这外面忙活要值当许多。
不过……
“之前怎么没听交易岗的战士说起？”
罗勉：“说是这两天才开始弄，还在试验阶段，需要有人引荐才能去办理。”
从避难所出来前，他们就已经好几天没去交易岗了，也难怪不知道。
一通聊天下来，俞少宁心里的慌乱总算是消散了些。
车子缓缓在避难所外停下，俞少宁挪到副驾驶，看着林兴和值岗的战士隔着两米交流，很快那个战士进入避难所，林兴朝着他们这边跑过来。
“车子往那边开，一会儿会有人送帐篷出来，医生会在三个小时内赶过来检查。”
罗勉点点头，和他确定了一下方位。
就这两句话的时间，俞少宁撕下已经写满字的纸递给林兴，“背后是对应的路线图，勉哥知道的不会被太阳直射的田地都在上面了。”
林兴道谢，反过来看着后面的地图喜笑颜开。
他们还有任务不得不外出，从值岗战士手里接过防护服后，就上了车重新上路。
俞少宁和罗勉在避难所外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带着帐篷过来帮他们搭建好，又过了没多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防护严实地靠近。
俞少宁从车上下来，先给医生看了自己手上的蚊子包。
开车回来的这段时间，那个蚊子包已经覆盖了大半手臂，皮肤通红一片，和原本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看见这一幕，医生反倒先松了口气。
他戴着手套检查看了下，又抽了一管血，从医药箱里翻出药膏来递给俞少宁：“你这个应该是蚊子太毒了，别太担心，多休息、饮食充足，要是出现高热情况即使喊值班战士，我给你们留点药。”
听到他的话，罗勉这才松了口气。
不等他说什么，俞少宁把罗勉的手给拉了出来，“您帮忙看看他，被一个地方的蚊子咬，他的情况和我的差别太大了些，”
医生点点头，看过罗勉的情况，同样抽了一管血，语气倒还是轻松的：“你是经常被蚊子咬吧，看着抗性都好点。”
俞少宁：“？”他不解：“这个还有抗性呢？”
医生失笑，道：“你也可以理解为没有经历过，导致相关免疫力不足。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刚到农村，经常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视线在俞少宁胳膊上停顿，“就是你这个可能格外严重一些。”
要不是俞少宁信誓旦旦说是蚊子咬的，也确实能够找到蚊子叮咬的洞，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一类荨麻疹了。
俞少宁勉强安了心。
看着医生拿出来的药品，他对照着空间里的药物记下名称，道：“这些你带回去吧，我们手上有一模一样的。”
医生愣了下，看着拿出来的药迟疑片刻，深呼吸一口气，很是郑重道：“谢谢。”
谁都不是傻子，如今的情况，药物稀缺是必然结果。
病患里有很多人家拿捏着药闷不吭声，随大流接受部队的药品发放。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谁都有私心，谁也不知道手上多的这一份药是不是就能救下自己的命，他们也好，部队高层也好，都能理解。
只是如今遇着愿意给出药品的人，也很难克制住心中的感谢和触动。
医生很忙，在表示三天内会给出血检结果后，就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走了。俞少宁和罗勉对视一眼，两人开始收拾帐篷。
被蚊子咬的胳膊隐隐作痛，俞少宁动作一大，就好似有痛觉神经扯到头部一般，跟着一抽一抽地疼痛跳动。
罗勉听见他压低的抽气声，将人按到一边坐下，“你坐在这休息，我来收拾。”
俞少宁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乖巧地蹲在一边不乱动了。
罗勉在靠着山壁的位置铺出睡觉的地方，点燃一盘蚊香放在帐篷入口处，将帐篷窗户的透明布料全部拉上，去车上把需要的毯子拿了出来。
带着东西钻进帐篷，就见俞少宁拿着把小风扇对着伤口吹，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看过来时的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又可爱。
罗勉心疼得厉害，“我去开车，你等一下。”
脑子还停留在‘蚊子包居然能长这么大’的惊叹中的俞少宁：“啊？”
才探个头进来的罗勉放下薄毯，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俞少宁跟着探出脑袋，看着罗勉的背影疑惑歪头。
罗勉的车技很不错。
车子缓缓在帐篷口停下，罗勉将空调打开，再把正对帐篷口的车门打开，冷气很快落到了俞少宁的身上。
坐在地上的人怔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罗勉这么做的目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抱着进来的人无意义地哼哼撒娇。
罗勉：！！！
心软软。
罗勉抱着小媳妇，心里美滋滋的。
－
帐篷口用魔术布贴上了蚊帐，车载空调的冷气大半都跑掉了，只有一部分落到帐篷里面。
俞少宁看着蚊帐发了会儿呆，被蚊子包叮傻了的脑子勉强清醒一点，看着罗勉轻声：“为什么我们不睡车上呢？”
反正都是隔离，睡帐篷和睡车上差不多吧？车上还有空调。
忙碌的罗勉一顿。
高大的男人面色渐渐从茫然转到尴尬，整个人缓缓蹲下来，陷入了短暂的自闭中，好半天才吭哧吭哧回答：“我没往那边想。”
俞少宁：“……”
俞少宁宽慰：“没事，我也没想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理直气壮找借口，“部队都给安排帐篷了，顺着他们的操作思考下去才是正常的，说不定真的不能睡车呢？！”
话一说完，两人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罗勉戴上口罩跑去问值班战士。
被询问的战士：“啊？”他挠挠头：“你们要是舍得油的话，也可以睡车上啊，反正进避难所前还要消毒。”
来来往往的车辆多，部队的油又不多，车子没有空调的情况下，当然是帐篷更舒服，所以大家回到避难所后，都会尽可能提供帐篷。
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罗勉和俞少宁：……
罗勉好笑又无奈，最后只让部队这边晚点过去把帐篷收了，他回去先让俞少宁将车挪到太阳少的地方，把帐篷里的东西和才弄好的蚊帐取出来，进了车里。
俞少宁趴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罗勉把座位折起，将第三排重新安装上，打翻两排座椅布置休息空间，忙来忙去，哪怕有空调吹着也是一身的汗。
俞少宁软绵绵的，跟没有骨头似的发着呆。
等罗勉忙活到近前了，他伸出手指勾住罗勉的衣领，“喝口水。”
说着，手上凭空出现的水杯送到罗勉嘴边。
罗勉喝着水，视线在俞少宁红扑扑的脸颊上划过，不由皱了皱眉抬起手：“宁宁你很热吗？”
俞少宁眨眨眼睛：“还好？”
语气轻飘飘，回答傻乎乎。
罗勉有些坐不住了，对俞少宁道：“宁宁你把温枪拿出来，之前医生拿的那些药还记得吗？也拿出来一份。”
看他严肃，俞少宁后知后觉自己状态不对。
他发了会儿呆，慢吞吞从空间里往外掏东西。温枪、药品、装满水的大保温壶，还有几袋大米和面条。
眼见着他越掏越多，罗勉忙制止：“行了行了，我抱你到后面来，不乱动好不好？”
“嗯。”
俞少宁乖巧跪坐。
罗勉打开门下车走到副驾驶，将俞少宁整个人抱在怀里，带着人一起坐到后面，全程不到三十秒。
刚把人抱住，滚烫的温度就让罗勉皱了眉，这会儿回到后座，他先让俞少宁躺会儿，在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盒里取出酒精湿巾，坐到俞少宁身边抱着人给他仔仔细细擦拭身体。
俞少宁尝试自己擦身了两分钟，果断放下酸痛的手臂，像条没有生命的咸鱼般，任由罗勉摆弄。
酒精湿巾擦过的地方很快凉爽下去，但只有一小会儿，又重新滚烫起来。
先前没有对比，俞少宁还察觉不到，现在这么一弄，皮肤的滚烫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委屈地抱着罗勉：“勉哥，我难受。”
罗勉心疼地亲亲他，“没事没事，给你擦啊，你别乱动。”
“嗯。”
俞少宁委委屈屈地应下，将脸埋到罗勉身上不肯挪窝。
罗勉给他擦过后背，对照先前医生的叮嘱取药。
准备工作做好，这才把生病娇气的人喊起来，将药丸喂他吃下，笨拙地给俞少宁喂水。
第四十二章
高热来势汹汹, 没有多久，俞少宁就不省人事。
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大事的罗勉顿时就慌了，抱着俞少宁一个劲地用酒精湿巾给他擦身, 一直到后半夜, 俞少宁身体的高温减退为止。
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罗勉捂着胃缓了会儿，下车随便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回到车上照顾俞少宁。
睡着的人还是他下车时的姿势，只是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 看着像是舒服些了。
罗勉坐到俞少宁身边，将车门关上, 半抱着人躺在他身边, 闭眼浅寐。
太阳无声无息地升起, 空调冷风充斥车内，勉强抵挡住炎热。
俞少宁迷迷糊糊醒来, 就感觉腰部被禁锢着，他茫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有些担心地伸出手, 去摸罗勉的额头。
抱着他睡了一晚上，罗勉的身体状态出乎意料的健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普通感冒。
身体表面还有没退散的高热，俞少宁看着车顶发了会儿呆, 混乱的大脑清醒一些, 挪开腰间的手臂，坐到车窗边准备吃点东西。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 但胃部饿到抽痛，再不吃东西, 怕不是不等病情严重森*晚*整*理，直接就饿死了。
罗勉睡得警醒，手一被挪开就醒了过来，他揉了揉额头，凑近俞少宁身边：“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多了，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从空间里拿出一份食物给罗勉。
罗勉确实饿得狠了，这会儿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一顿狼吞虎咽，俞少宁吃着吃着就不受控制地看向罗勉，被他良好的食欲多吃了几口饭，倒也把碗里的东西给吃完了。
吃完饭。
俞少宁发着呆看罗勉收好那些碗筷，又拿着酒精湿巾过来要给他擦身。
他不太想动，但罗勉昨晚照顾他累得都有黑眼圈了，俞少宁又忍不住地心疼，伸手接过酒精湿巾把人赶去睡觉，自己给自己擦身。
昨晚察觉不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模糊了，这会儿自己擦身才发现他身上多了好些蚊子包，还有几个不知道什么虫子咬出来的痕迹。
俞少宁不由眼皮一跳。
说起来，乙脑的爆发有那么急吗？
而且……混沌的大脑终于将常识捞了回来，乙脑多爆发于十岁以下的孩子之间，潜伏期在十到十五天不等，他还注射过乙脑疫苗。
哪怕按照手臂上那个模样骇人的蚊子包来看，这场病爆发得也有些太快了。
俞少宁还想继续思索，只是脑子疼得厉害，回忆起刚刚那些内容就已经很难受了，他缓了缓放弃思索，给自己简单擦过身就倒在罗勉身边强迫自己睡觉。
至于把罗勉赶走避免感染……
已经一起睡了大半天，而且外面的烈阳能把人晒死，现在赶人已经没必要也不方便。
身上又疼又烫，脑袋也疼得很，俞少宁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睡着。
车内陷入安宁，避难所却闹腾了起来。
一开始是临时医所迎来了大批量婴幼儿病人，接着就有年迈的老者过来看病，症状无一例外都是高热、浑身疼痛、大脑混沌迟缓。
本来基地就在防范瘟疫，这状况刚一出现，就引起了军方的高度重视。
所有病患被转移到远离避难所的舱房内居住，最外层由防范严实的战士持枪护卫，大量医生护士转移到避难所医疗舱。
这个县爆发地震的时候，附近城市的情况都还好，不管是军队还是医护人员都是从外界调过来的，比本地人员组成的官方力量更加具有威慑力，这一番动作下来没有谁提出异议。
听见外界的喧闹。
独自住在山洞的陆外公心慌起来，视线不断往避难所外看去，有些担心独自在外的两个人。
心慌归心慌，家里有这么多牲畜，他又一把年纪还没有出行工具，真要出门去找人，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人没找到他自己先没了。
陆外公只能压着不安在家里待着，就连四只狗子都不出去遛了，厕所虽然还没有完全弄好，但临时用一用是没问题的。
把家里四处都熏上蚊香，随便吃两口东西，陆外公就试图教四只狗在家里上厕所。
农村长大的小家伙，少有习惯在家里上厕所的。
老人家教了大半天没有办法，只能趁着太阳还在又没那么热了，把四只绑外面树干上，不过半个小时又给抓回来。
折腾完狗又要折腾家里的家禽和羊。
忙忙碌碌的，陆外公忧心的时间反倒少了些，也有胃口弄点东西吃了。
而相较于身处两地的一家人，避难所的所有住户都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瘟疫会不会在下一刻落到他们身上。
部队的消杀人员背着药剂行走在如同蜂窝般的避难所中间，反复叮嘱着过来询问的人：“要注意卫生，蚊香和花露水别舍不得，避免被蚊虫叮咬。家里有家禽家畜的，记得注意它们的情况，如果不放心可以交由我们代管。”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动物也能传染疫病了。
不管之前费了多少力气才把那些家禽家畜带过来，又多想留着这些东西做粮食，怕死的人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东西交给了部队，又将家里准备做肥料的粪便清理好一起送了出去。
部队负责接收的人哭笑不得，也为此感到高兴。
当然，不配合的人什么时候都有。
听着不断传入耳中的骂声，和怀疑他们借此盈利的声音，战士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只冷冷道：“只要不打扰到其他人，部队并不强制收走这些牲畜。”
然而这样的话说了百遍千遍，依旧有人不相信，依旧有人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们。
部队对此持放任态度。
这些言论确实会扰乱民众的心思，但部队在大部分心里有着极强的公信力，他们能够造成的骚乱很小。
而政府现在最需要攻克的难题还是瘟疫。
通过症状和爆发速度判断，已经排除了已知的疫病。
调过来的医护人员都是基层医护，他们拥有着充足的应对经验，但攻克一个新难题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因而上面一群根本不了解医疗的糙汉们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有什么症状就治什么症状。”
这条指令简单又敷衍。
医护人员们叹着气，只能按照他们的命令，避开药物相克后尽可能给所有人治疗。
这些事情说来繁杂耗时，其实从察觉瘟疫到一切有条不紊，也只过了十个小时，避难所外的俞少宁两人在后半夜等到了过来检查的医生。
这一回医生就不只是戴着口罩了，防护服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条缝隙都没有漏出来。
医生听罗勉详细说了俞少宁的状况，又仔细把脉检查过，将目前瘟疫的情况和他们说了，“我会留下一批药品，至于要不要进入医疗舱治疗……”他顿了下，“个人建议不要。一来那边的床位并不够，二来床位隔离不到位，很难保证你们痊愈后会不会被二次感染。”
俞少宁和罗勉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和医生道谢连连表示他们就不去了。
医生点点头并不意外。
确定过两人带的药品足够后，医生留下两张药单，就带着医疗箱匆匆走了。
避难所外隔离的人不少，他还要去给其他人检查。
有了里面大批量的病人佐证瘟疫症状，外面的情况很快就确定了。
得病的人大概是五五开。
避难所内之所以情况那么严重，大概是因为人员密集，加上天热水少洗澡的人不多，越发吸引蚊虫聚集。
俞少宁靠着窗户发了会儿呆，忽然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外公知不知道消息，有没有及时做防御措施。”
罗勉朝着空气中喷花露水，闻言很是自然道：“部队肯定会通知的，家里东西都有，别担心。”
嘴上说着，话音落下，罗勉的眉头也跟着皱起。
家里不止有老人，还有很多牲畜。
疫病如果可以通过动物传播，陆外公那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看俞少宁随着他的话安心下来，罗勉也知道他头疼得很没想那么深，压着心里的不安没有和俞少宁提起。
喷完花露水，又前前后后放了几盘蚊香。
车内充斥着驱蚊的味道，俞少宁闻了会儿，又蔫蔫地躺了下去。
他讨厌浓郁的味道！
心里哼哼唧唧，却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靠着罗勉汲取他身上浅淡的味道休息。
罗勉给俞少宁揉按着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俞少宁平缓的呼吸声。
身上有些不太舒服，他轻轻喘息了下，动作轻微地吃过药。
俞少宁睡了没有多久，半梦半醒间感觉身边多了个大火炉，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边躺着罗勉。
高温——
俞少宁翻身而起，查看起罗勉的身体状况。
男人身上的温度烫得厉害，虚汗浸湿衣衫，看着比他昨晚严重多了。
因为生病而迟钝的大脑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做什么，俞少宁拔了罗勉身上的衣服，找出毛巾浸水给他擦拭冷敷。
第四十三章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
俞少宁靠着车身平缓呼吸着, 等肩背处的酸痛感平缓些，才重新靠近罗勉，将昏睡中的人翻个身擦后背。
给罗勉擦好身子, 俞少宁往罗勉的胳肢窝、大腿内侧等地方贴上酒精湿巾。
做好了措施, 俞少宁还试图喊罗勉起来吃点药，只是睡着的人根本没有意识，俞少宁声音又小，发现喊不动之后无力地倒下，在罗勉身边蜷着睡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醒来时烈阳高照。
估摸着上次吃饭的时间，俞少宁看着空间里的东西, 最后拿了个酱香饼出来, 抱着啃。
酱香饼层层分明, 外酥内糯，配合着酱料的味道。
勉强勾起来几分食欲。
罗勉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俞少宁满脸痛苦的吃饭方式, 他坐起来伸手将人抱住，“还没有胃口？”
俞少宁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忽然疑惑：“你有胃口？”
被他的话提醒, 罗勉肚子响起一连串的咕咕叫，他压着饥饿到痉挛的胃部：“有, 我感觉我能吞下一头大象。”
从昨晚俞少宁不舒服开始到现在，他进食的量很少, 加起来还没有以前一顿多。
俞少宁闻言, 三两口吃完手上的酱香饼，拿了张圆形矮凳放到罗勉面前, 等人坐好后，才往凳子上放食物。
罗勉没有具体的食物偏好, 俞少宁给他放什么他就吃什么。
看他吃得香，俞少宁拿了个包子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顺带递了瓶解腻的饮料给罗勉。
填饱肚子，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
俞少宁躺在床上打了会儿滚，哼哼：“好难受。”
罗勉挪了下身子，拍拍大腿：“过来，给你揉揉。”
区区六个字，诱惑力太大。
俞少宁支棱起来，没两秒就又瘫了，“不要，你也难受。”
罗勉见他这样，把人抱进怀里亲了亲，一双大掌落在俞少宁的肩背处，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就被按摩弄得舒服到哼哼出声。
俞少宁软绵绵地趴在罗勉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享受中抽出一丝清醒：“不揉了，舒服好多了。”
罗勉把人往上抱了点，亲亲俞少宁的侧脸，气息因为生病不太稳定。
俞少宁黏着他躺了会儿，从罗勉怀里挪出来坐在旁边，从空间里取出漫画书打发时间。
头疼得很，文字从眼睛进入大脑，一点磕绊也不打地顺着耳朵飘走了。
“难受。”
俞少宁吭叽一声倒在罗勉身上，委屈巴巴。
罗勉心疼地抱着人揉揉抱抱，恨不得将老婆身上的不舒服，全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
在车上睡了吃，吃了睡的熬到第五天，俞少宁和罗勉的高热终于退了。
罗勉还好，俞少宁本就偏瘦，生病又消耗较大，偏偏他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五天时间彻底瘦变了样。
看着罗勉心疼的神情，俞少宁好笑地捏着他的脸揉搓，“看你可怜兮兮这样儿，我吃两顿好的就补回来了，不难过哦~亲亲！”
罗勉垂着眼睛看他越发明显的锁骨和下颌线，声音闷闷的：“太瘦了。”
“不难过不难过，也没有很瘦嘛，我正好省得减肥了。”
俞少宁抱着罗勉黏黏糊糊地安抚。
罗勉不乐意听他这话，把人抱在怀里不吭声。
接下来的两天，俞少宁被罗勉盯着吃饭，几乎要赶超生病前的进食量。
这几天医生天天都会过来给他们做检查，见他们的情况越来越好，医生欣喜若狂地询问他们这几天的事情，从饮食到居住无一落下。
俞少宁和罗勉把能说的都说了，尽可能给他们提供有效信息。
然而，单单是=两人治病的环境和药物的支持，就是大部分人无法做到的了。
医生皱眉沉思着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俞少宁叹气：“里面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罗勉点点头，算着刚刚医生通知的隔离观察时间，不由有些担心在家里的陆外公。
但再怎么担心，什么时候解除隔离，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
避难所喧闹忽起。
“你**有病是不是？都说了送走送走，不送走往我家门口跑，病了你们能担得起责任吗？！”
“病什么病啊，说了是健康的健康的！再说怎么就往你家门口跑了，它还没迈出门呢！”
“就那么点距离，万一病菌飘过来了呢！”
“故意找茬呢是吧？！”
“……”
天热本就心烦气躁，又有瘟疫压在心头，吵着吵着，说话的两个男人挽着袖子就要动手了。
旁边屋子里的人连忙出声打断：“都是邻居，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别闹腾，一会儿部队该来人了。”
首先骂出声的男人顿时怒目而视，“你个窝囊废老实待着，别他妈吵吵！”
“嘿！你这……”
里面提醒的人被激怒，但在他出来动手前，他的家人一把把门关上了。
外面的两人被这一打断，上涌的火气停顿一瞬，很快就有战士小跑的声音靠近，接着防护严实的战士将他们分开：“干什么呢？！”
有战士在，打是打不起来了。
一开始的男人骂骂咧咧说另一人不遵守规矩，另一人指着自家还在门口的猫，反倒他哪里违反规则了。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战士头疼地将他们拉开一点，避免气血上头打架。
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屋子里，陆五①不急不缓地包着饺子，叹息：“这么大的火气，也不嫌口渴。”
陆五婶子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他们女儿陆琪停下手里的动作，忽然道：“之前还听你们说宁宁哥和小勉哥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生病的人。”
陆五沉默了会儿，“应该没事，他们开车出去的，应该没机会和病人一起相处。”
两个应该，显然他心里也没底。
一家子沉默了会儿，陆琪哥哥陆瑞起身，“妹，你那些书里有漫画吗？”
“啊，有。”陆琪回头，“最上面那层都是漫画书。”
陆瑞点点头，进了陆琪的房间，坐在床脚翻看架子上的书。
没有多久，他就带了几本漫画出来，坐到桌子旁，一边看书一边包饺子。
陆五看他这干事分心的样儿，就一个劲地皱眉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两句。
·
避难所内吵吵闹闹，住在山洞的陆外公打扫好卫生，将所有的粪便倒入厕所，往里倒了两盖子分解剂，再用木板将蹲厕盖上。
处理好了粪便，拿着除味喷雾在山洞里外转了一圈，给各个角落续上蚊香。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疲惫的老人停下来，唉声叹气地回到里山洞。
狗子们围在他身边热闹打转。
看着它们的玩耍出了会儿神，陆外公揭开炖着肉的锅，给四只狗准备好饭食，这才简单往肚子里塞了两口吃的。
吃过饭，他又缓慢地走进卧室，拿出药一粒粒准备好。
都是些中老年常见疾病的药丸，放在手心也有一大捧，陆外公吃完药，又回到外面给自己冲了包感冒冲剂以防万一。
吃了药，今天的事情就完成大半了。
陆外公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等待部队测量体温的敲门声-
又是五天过去。
俞少宁和罗勉终于得到了医生可以回家的通知。
两人欣喜地收拾好车后座，顺手往医生手里塞了好几包口罩，开着车迫不及待地朝着月亮山而去。
车后，医生看着手里的口罩，又是为两人欢喜，又是感慨他们的大方。
他的感想不为两人所知。
当车子进入避难所后，两人心中的欢喜渐渐压下。
避难所内的气氛十分沉重，目之所及的住户都紧张兮兮的，恨不得离其他人十米远。偶尔几个不那么警惕地行走其中，一旦他们进入其他人的安全范围，就会被周围的人重点关注。
看着……
像是在防范。
面对俞少宁提出来的观点，罗勉看了圈，眉头皱起肯定了他的猜测。
车子缓缓地驶入月亮山分区避难所。
这边的情况比路上看见的要好很多，大部分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还能心平气和说说话——这大概是因为前不久才打通了水井，家家户户至少都擦了个澡。卫生干净，蚊虫自然就少了，因而这边的病人也是几个分区中最少的。
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些，俞少宁开始期待回家。
山脚下的岗亭一如既往，停车时正巧撞见熟悉的战士换班，对方自然地打招呼：“回来啦，你这是……？”
被问的俞少宁无奈道：“运气不好被感染了。”
“哦哦。”战士点点头，有些笨拙地道：“那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和定时检查的人说。”
“诶好。”
和战士告别，罗勉把从车顶上解下来的一大包草料绑了绑，拖着往山上走。
俞少宁有心想要帮忙，只可惜他现在的状态太虚弱，不到三十米的山路都走得气喘吁吁。
罗勉整理了下绳子，一只手拖着草料，一只手伸向俞少宁，“宁宁乖，过来点。”
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俞少宁慢吞吞往外边挪了点，“不用管我，我能自己走。”
罗勉抿紧嘴，松开手里的麻绳，快步靠近俞少宁。
俞少宁加快步伐，嘴上还道：“你干什么……啊！”
高大的男人将人抱起来，在怀里调整了下姿势，拍拍俞少宁挺翘的臀部，“自己抱稳了。”
被当小孩子抱着的俞少宁：“……”
他老老实实抱紧罗勉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哼哼：“累不死你。”
罗勉转身去拖草料，听到这话，拖着俞少宁屁股的手动都没动一下，很是淡定道：“那你还得努努力吃胖点。”
怀里一个，身后一大包。
罗勉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家门口，敲门。
“来了来了，谁啊。”
陆外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一起响起的还有四只狗激动地吠叫。
看狗子们这样，陆外公心里有了些准备，不由呼吸急促起来，他擦擦手上紧张的汗水，拉开门。
“外公。”/“外公！”
一沉稳一轻快两道声音传入耳中，陆外公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看着两孩子，声音不受控地颤抖：“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俞少宁捏捏罗勉的耳朵，提醒他松开手，从男人身上跳下来跑到老人家身边，“哎呀别哭嘛，我们就是没休息好瘦了点，在家住两天就好了。”
陆外公摸着俞少宁瘦脱相了的脸颊，眼睛涨红没有追问，而是赶紧让受了不少苦的两孩子进来。
回到安心的环境，压抑的疲惫席卷浮现。
俞少宁摸了摸甜甜和卉卉的大脑袋，抱着长大了不少的平平安安一顿揉搓，等着罗勉将草料放好才一起回到里山洞。
几天时间不在家，里山洞的布局有了些许不同，生活气息也更加浓厚。
陆外公给两人倒了碗水，心疼地看着他们，心里有很多事情想问，开口时却是：“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醒来再说。”
俞少宁和罗勉确实有些累，闻言也没有强撑，喝过水简单擦洗了下身体，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陆外公坐在客厅里，摸着身边狗子的脑袋，轻轻叹息一声。
·
在家里的一觉睡得特别的沉。
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透过大门上的玻璃照亮整个里山洞，连带着关紧房门的卧室也不那么昏暗。
俞少宁浑身无力地靠在罗勉怀里，出了会儿神，闭上眼睛又睡了。
瘟疫在一家人汇合在一起后，就不再能对他们造成影响。
每天吃好喝好补身体，外出的防护到位，又有酒精喷雾在手，三人时不时还能牵着狗在山上遛上一遛锻炼身体。
牵着狗回到家里，避难所方向的热闹传入耳中。
俞少宁听了会儿也没听出个一二三来，只是热闹的动静和他们越来越近，他思索了下，牵着狗先进了山洞。
罗勉和陆外公跟在他的身后回山洞。
没有多久，热闹的动静就上了月亮山。
“领导在这是不是？你们领导是不是住这？知道怕死怎么不知道处理事情？！”
“医疗舱死多少人了？！”
“****还我孩子！”
“我%……#￥%￥（*）”
听着外面的动静，俞少宁连忙把门锁上，把空间里的茶子木全部堆在了门后。
“砰砰砰砰”
面前的大门忽然被敲响，俞少宁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看向家里四只狗：“噤声！”
他的声音不大，但好在四只狗听话，乖乖巧巧地不叫了，蹲在他身后警惕地看着被拍得砰砰作响的大门。
罗勉从里山洞大步出来，低声：“什么情况？”
“好像是医疗区出事了，不知道谁说的官方领导住我们这上面，过来找人的。”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罗勉面色微沉，揽住俞少宁的肩膀往里推：“你和外公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俞少宁扭头看了看，安抚道：“没事的，这门结实，我还放了这么多茶子木呢。”
茶子木密度高，堆在这门后防御力十足。
罗勉看着被敲得晃动的大门，“我还是在这看会儿。”
见他实在不放心，俞少宁也不进去了，跟着坐在外面。
外面的敲门声又持续了很久。
“砰！”
枪声打断了一切喧闹。
站在车顶的战士收回枪冷下脸来：“所有闹事的，全部送去砌墙，三个月为止。”
“是！！！”
领命声震天，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在车后跟着一队队持枪战士，闹事的一群人不由后怕地远离他们。
最先被抓住的人先是害怕，接着就是震怒：
“你们这是做什么？”
“人民子弟兵是专门对人民动手的？”
“我*&%去#$%^狗屁领导#￥%”
第四十四章
骂声越来越脏, 接着是闷痛的哼声。
估摸着是被战士遏制了。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来，又被声势浩大地押走，等到外面的动静小了, 他们家的大门才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
等俞少宁收掉门后的茶子木, 罗勉这才打开门看去，神色警惕：“什么事？”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陌生的战士，听见他的声音道：“最近避难所出现了邪·教教徒传教，你们住在山上注意安全，遇到有异样的人随时报告。”
罗勉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视线往下山路方向看了眼：“那些人信奉邪·教？”
出乎意料的，战士摇了摇头。
“都是些普通人, 住在医疗舱的家属病亡, 精神紧绷过度。”他顿了下, “不过其中有邪·教的手笔。”
具体情况就是，在人精神紧绷到极限的时候, 有人话语诱导拨动了几句。或许这背后还有些弯弯绕绕，不过官方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告别战士, 罗勉一转身，就对上两双询问的眼睛。
罗勉把刚刚从战士那里听到的消息说了, 道：“和我们关系不大。”
邪·教曾为华夏国带来不小的影响和破坏，大部分人对他们都拥有十足的警惕心。何况他们家什么都不缺, 又彼此陪伴着, 邪·教徒想要传·教也找不到能影响他们的点。
俞少宁和陆外公信心十足地回里山洞。
外面瘟疫肆虐，一家人也不敢出门, 就在家里吃吃喝喝打发时间，实在闲不住了就做点东西填充空旷的山洞。
邪·教徒挑拨人冲上山的第三天, 陆外公喂食的时候，在笼里摸出来几个热乎乎的鸡蛋。
他乐呵呵地拿着鸡蛋出来，对在外面的罗勉道：“还热乎呢，一会儿打鸡蛋吃？”
罗勉看他拿着的鸡蛋也笑了，“好啊。”
“什么好不好的？”
俞少宁疑惑地探出脑袋，一眼看见陆外公手上的鸡蛋，顿时开心地凑上来。
他们不缺鸡蛋，但新鲜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总共就三个鸡蛋，俞少宁接过去计划道：“打一份鸡蛋羹，剩下的吃炒鸡蛋好不好？”
陆外公和罗勉当然是听他的。
俞少宁拿着鸡蛋回到里山洞，先把东西准备好，顺带把空了不少的冰箱填满，剩下的事情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生病给俞少宁带来的影响太大，在家养了这么多天也没有长多少肉，陆外公和罗勉都不敢让他做什么事，生怕累着了再影响恢复。
刚坐到躺椅上没有多久，两人就收拾好了外山洞进来，罗勉挽着袖子准备做饭，陆外公跟在他旁边打下手。
俞少宁侧着身，将脸颊压在手背上，看两人在狭窄的空间内忙碌。
罗勉和陆外公都是会做饭的，简单的家常小菜很快出锅，俞少宁从躺椅上起身走过去帮忙端菜。
“乖，去桌边坐着。”
罗勉避开俞少宁的手，将菜放到桌子上。
俞少宁乖巧坐好。
嫩滑的鸡蛋羹只简单调味，分量就够三人一人尝尝味道。
剩下的饭菜才是大头。
吃饱喝足，没有事做，三人在躺椅上排排躺，里山洞的大门开了半扇，月光穿过纱帘洒入屋中。
屋内的灯光被调暗了些，俞少宁看着看着书，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旁边的罗勉注意到，对看过来的陆外公点了点头，起身抱着睡着的媳妇往卧室里走。
陆外公轻轻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书，闭着眼睛摇晃躺椅。
屋子里正安静的时候，外山洞响起吠叫声。
摇晃的躺椅一顿，陆外公坐起身来。
罗勉大步从卧室里出来，“外公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陆外公想了下，提醒他：“把砍刀带上。”
闻言，罗勉脚步一转，拿上砍刀才出了里山洞。
一到外面，就看见四只狗子对着大门，肩胛骨下压，喉咙里不断发出警告的低吼。
明显不对劲的状态让罗勉沉了脸，他站在门边，伸手握住把手。
门外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现，窸窸窣窣地争论了几句，很快又响起撬门的动静，还不断有人催促着：“快点，一会儿被发现就麻烦了。”
“急什么，里面就一个老头，对付起来简单得很。”
“谁在乎那老头啊，老子是要弄走那四只畜生，养得那么肥，够吃好多顿了。”
“好吧好吧，在快了在快了。”
“……”
外面的对话声重新恢复沉寂，他们撬门的动作更大。
罗勉黑了脸，握在门把手上的大手青筋直跳，他平缓着冲动忽然拉开门。
“搞什……靠！”
外面的人一句脏话还没有骂出，就被迎面而来的砍刀吓了一大跳，接着就是如同猛兽出笼般的四只大狗。
冲在最前面的德牧凭借着块头和力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群胆大包天的男人给冲了个仰倒，卉卉带着两只还没有长成的亚成年狗压在人的身上，狠狠一口咬住因惊慌而抬起的胳膊。
“啊！！！”
刺耳的尖叫响起，四只狗被吓了一跳，耳朵紧紧下压，却没有松开的迹象。
那几个人先是恐慌，但很快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挥刀朝着压住他们的狗而去。
罗勉一脚踩住离自己最近人持刀的手，看向其他三只狗时，它们已经先一步从人类的身上逃窜开来，扑向颤抖着在地上的另外几个人。
惊叫和恐慌不断，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动静，罗勉顺手将身后的大门给拉上，砍刀抵在被他踩着的男人脖子上，“别乱动，自己撞到刀上我可不负责。”
“我我我不动你把刀拿远一点。”被抵着的男人哆哆嗦嗦，说话一个磕绊都不敢打。
罗勉懒得应他，拖着人走向拴狗的大树。
四条又粗又长的麻绳被随意丢在地上。
罗勉扯了根出来将男人捆得结结实实，确定他手上没有刀具后，才走向那些被四只狗扑击地惊慌逃窜的人。
大概是猜到罗勉要做的事情，四只恐吓攻击，也堵着人类逃跑的路线。
有几个注意到罗勉的动作，顾不得那么多，顺着山坡就往下跑，连滚带爬地不敢回头。
罗勉没有全都抓住的打算，他喊回要追击的卉卉，把几个放弃逃跑蜷缩在地上躲避四只狗攻击的人拖到麻绳边捆起来。
外面的动静渐渐安静，陆外公拿着刀，警惕地打开门，“小勉你还好吧？”
“我没事外公。”罗勉将捆人的麻绳解开，喊还在兴奋状态的四只，“回来，不准乱跑。”
甜甜转过头盯着罗勉看了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平台边缘趴下，盯着人类逃跑的方向。它都趴下了，两只小的踱步了会儿，乖巧地黏在两只大狗中间，卉卉被烦得不行，起身走到另一边趴下。
陆外公从森*晚*整*理家里走出来，皱着眉看了眼被捆着的几个人，“他们要怎么弄？”
“送去下面岗亭。”罗勉扯了下绳子，叮嘱老人家：“外公你回家把门关上，避免那些人去而复返。”
陆外公迟疑了下，没有拒绝。
看着老人回到家里，罗勉这才扯着绳子对沉默的几个人道：“给我走！”
面对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这几人出乎意料地沉默，罗勉越走心里越不安，紧赶慢赶地把人送到岗亭战士手里，三两句说完他知道的事情，上山的路全靠跑的。
值得庆幸的是，家里一片安静。
四只狗还趴在平台上，兴奋的状态逐渐平缓，看样子逃掉的那些人没回来。
罗勉招呼着四只狗回到家里，俞少宁已经醒了，正担忧地守在门后，看见他回来连忙起身，“你有没有哪里是受伤？”
罗勉把担忧的人抱起来往里山洞走，“没事，咱家狗子很棒。”
“你吓死我了。”俞少宁靠着罗勉，声音后怕：“早知道就不搬过来了。”
闻言，罗勉好笑地揉乱他的短发，“不搬过来也有可能遇到这种事，家附近还没有医疗资源和部队，遇着事情更危险。”
俞少宁将脑袋埋进他肩颈处不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会更危险，但也会忍不住去想，大家都撤离到了避难所，在家里待着其实很难遇到什么人。
安抚着受到惊吓的老婆，罗勉干脆抱着人去检查四只狗的情况。
和持刀凶徒对峙，哪怕狗子凶悍，又有伙伴帮忙，身上多多少少也添了几道刀痕。
俞少宁一时间心疼得不行，连担心罗勉出事的后怕都压下了，抱着狗子的脑袋让罗勉给它们剃毛处理伤口。
四只狗的乖巧都是有限的，伤口附近的毛发被拨动剪除的时候，它们就躁动起来，想要回头顶开对伤口动手动脚的人类。
俞少宁不得不加大力气抱着它们。
也不知道是怕伤着抱住脑袋的人，还是知道人类在干什么，给四只上药的过程还算是顺利。
看着它们身上缠着的纱布，罗勉和俞少宁对视一眼，不由笑出声来。
陆外公把药收拾到一边，“好了好了，上了药就没事了。”
动物的愈合力强，这点伤口不妨碍什么。
第四十五章
部队的处理速度很快, 第二天晚上就得到消息，说逃跑的那些人被抓住了。
出乎一家人意料的是，那群人并不是随机挑选人家抢劫的, 根据部队审查出来的消息, 那群人以为月亮山上居住的都是部队高层的亲属，就是奔着抢他们来的。
一家子：……？？？
俞少宁惊呆了：“他们不知道救援部队是别的地方支援过来的吗？？？”
来通知的战士摸了摸鼻子，很无奈道：“显然是这样。”
但凡那些人脑子正常点，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罗勉捏捏鼻子，问道：“你们对外出租山上房子的事情, 没有其他人知道吗？”
战士耸肩，“大部分人手上都没有那么多粮食, 但有意向增加生活空间的都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 那群人又蠢又穷。
一家三口算是服气了。
俞少宁站得有些累, 靠着狗子蹲下来，过了片刻才很是不解地开口：“难不成月亮山上就我们一家人？”
“那也不是。”战士摇头, 很诚恳道：“纯粹运气不好，被他们抓阄到了。”
“……”
沉默在蔓延，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战士把事情跟他们说了, 交代一家人平日里多加注意安全后，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有忽然冒头的邪·教徒在, 避难所内的治安直线下降，再加上瘟疫肆虐, 部队人手很紧, 没有留下来聊天的时间。
告别战士，罗勉落在最后面关上家门。
这一通闹的, 本就不出门的一家三口更加宅了，唯一的遛狗活动被他们调整到了天色明亮的早晨和傍晚, 外出时一人手上拎把刀，无意撞上的路人看见这一幕纷纷绕道。
对此，一家三口也很无奈。
这天，上门做检查的战士给三人测过体温，递过来一张通知：“遇到可疑的人随时举报，接下来的测温检查转移到山下，每天都要去，没去的话一旦查出来就是三月劳务活动。”
俞少宁听着战士的话，视线落到通知单上。
上面的内容比战士说得要更加仔细，内容主要围绕邪·教以及瘟疫，最后面一段才是灾区重建计划。
没想到重建这么早就提上日程，俞少宁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重建名单上写的是编号，编号后面有以前各地区的名字，俞少宁看了会儿，凑近陆外公：“外公，咱们那地在这里面吗？”
陆外公从罗勉和战士的对话中回神看了眼，点头：“在里面。”
通知单上的内容他看得飞快，转过头问战士：“重建计划是同时开始还是逐步进行？”
战士道：“目前重建计划由罪犯进行，因为人数不足，只能逐步进行。”
罪犯……
俞少宁心头一转，明白了他先前说的劳务活动是指什么。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仅仅是不参与身体检测 就要被送进瘟疫区参与重建工作，是一个很严重的惩罚。不过如今部队人手紧缺，又有邪·教徒在其中作乱，这样强硬的惩罚措施才能够吓住那些在违反纪律的边缘徘徊的人。
乱世用重典，很正常-
在一家三口安静生活的时候，外面已经因为通知单的内容闹了起来。
瘟疫本就容易因为人群聚集而加快传染，现在要他们到固定的几个地方做检查，不去就要被送到避难所外重建，这样的安排和让他们去死有什么区别？！
别说什么隔着一定的距离，做好防护不会出事，万一就那么倒霉呢？万一旁边的人就是患者呢？
大家的考虑不得不承认是有道理的，部队高层也很担心这些问题，只是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在开始检查之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顺着道路仔细喷洒消毒药水，在地上划好排队所需的间隔线，负责维持秩序的战士就位。
对于通知的内容，很多人都是不乐意遵循的，大家带着侥幸心理藏在家里，想要看看出去做检查的人多不多。
俞少宁他们就是这个时候下的山。
牵着性情平和的卉卉走在前面，发现山脚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俞少宁不由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转过头看向在身后的两人：“勉哥，外公，过来吧。”
两人一个牵着德牧，一个牵着两只狗，怕吓着人才落在了后面，听见俞少宁招呼的时候，他们也看清了检查区前面的情况。
“哟呵，你们还养着这么多狗呢。”
走在俞少宁前面的一个大哥扭头，看见这四只膘肥体壮的小家伙，不由惊讶出声。
俞少宁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交流，这会儿被搭话就不好意思道：“是啊，舍不得它们，只能带上。”
“带着好，看着就是好狗，家里有狗心都安定些。”大哥乐呵呵道。
看他对狗没有恶意，也不对他们家的行为评头论足，俞少宁心里松了口气，跟着笑了。
两句话的时间，罗勉和陆外公走到他们的身后。
罗勉站在两人最后面，和那大哥对上视线，顿了会儿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刘戈？”
被叫做刘戈的男人愣了下，视线在罗勉的脸上来回打量，记忆深处的身影被翻出来，他惊喜出声：“罗勉？你小子不是去当兵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勉笑道：“回来有好几年了，你这几年在哪做老板呢？”
刘戈摆摆手，“嗐，说那么好听。大学毕业后入职了一家企业，打工到现在啥也没赚着。”他看看明显和罗勉相熟的一老一少，问道：“这两位是？”
罗勉大大方方介绍俞少宁，“这是我爱人。”然后看向陆外公：“这是我爱人的外公。”
刘戈闻言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罗勉是个同性恋。
不过他这么多年在外打拼，该知道该认识的都了解过，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只笑道：“你这也真让人羡慕，一家子都逃过了地震。”
地震来得突然，很多人都有亲人不在世了，甚至有些一家子都死在了地震之中。
面对刘戈的话，罗勉笑笑点头。
前面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刘戈，他们暂停叙旧，检查过后再登记上姓名住址，方便部队核对。
几人的情况都是正常的，分别之前，俞少宁难得主动地邀请刘戈去他们家做客。
罗勉和刘戈明显是多年不见的好友，能一起叙叙旧重修关系也好。
刘戈有些心动。
见状，罗勉跟着说了句：“来吧，咱们好久没有聚过了。”
见他们一家都没有抗拒的意思，刘戈想了下，还是跟上了罗勉一家人。
到了他们家门口，刘戈就不跟着进去了。
他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天热，咱们在外面歇歇凉吧。”
这就是个不进屋的借口——如今家家户户的情况都不好，进入人家家里的行为太过唐突。
于是陆外公和罗勉就去里面搬了桌椅出来，俞少宁各种零食都拿了些大乱端到桌上，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杯啤酒，笑道：“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薄待了。”
刘戈连忙摆手：“别这么说，已经很好了，我不吃这些，还是收起来吧。”
面对他的话，俞少宁笑笑，没有照做。
如果是地震前，说不吃可能是真的不喜欢，但现在嘛……
罗勉和刘戈已经很多年没见，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俞少宁陪着他们坐了会儿，就有些疲惫地起身，回里山洞休息。
睡睡醒醒休息了两个小时，俞少宁被饥饿强行唤醒。
他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慢吞吞起身坐到客厅车边，在空间里挑出一碗馄饨，吃了两口抬起头。
聊天声从外面传进来，四只狗也不在，他顿时有些心痒痒起来。
警惕地等了会儿，确定外面的人没有进来的意思，俞少宁起身翻出家里的辣椒油，往馄饨里面放了满满一勺。
尚且滚烫的馄饨汤将辣椒油的香味激发出来，俞少宁喉头滚动，舀起馄饨的时候，盛了一些带着辣油的汤，一起入口，爽！
俞少宁眼睛愉悦地眯起。
为了让他养身体，罗勉他们做饭的时候，饭菜里的辣椒都是甜的，简直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一碗辣辣的馄饨入肚，俞少宁心满意足地喝着矿泉水冲刷掉口腔里的味道，这才起身扫除痕迹。
把所有痕迹扫除掉，擦干净嘴巴上的辣椒，俞少宁多少带着些心虚地走出山洞。
山洞外面只有罗勉和陆外公在，俞少宁环视一圈：“你朋友呢？”
罗勉伸出手牵他，“他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哦。
俞少宁点点头，坐到罗勉旁边的凳子上，晃着脑袋看家里的四只狗子。
罗勉疑惑地看着俞少宁，总觉老婆有些不对劲。
俞少宁被他看得有些发麻，起身去逗在平台上自由玩耍的狗子们，背对着罗勉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低下头嗅嗅衣服，有些疑惑，他身上有辣椒味不成？
俞少宁身上当然是没有味道的，罗勉只是觉得他刚睡醒不黏糊自己有些奇怪，琢磨了会儿就把事情丢到脑后了。
第四十六章
“勉哥——”
俞少宁的身影从里山洞跑出来, 眼睛亮晶晶的：“今天吃野葱吧？”
野葱是割草时收获的，回来后他们都给忘了，要不是俞少宁吃厌了家常小菜翻看空间里的囤货, 这把菜还得再放好久。
罗勉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下, 没有拒绝俞少宁的提议，只是道：“你别忙活，晚点我来弄。”
俞少宁靠着门边哼唧：“我都快闲出病来了，做个饭又不累。”
罗勉才不听他的，“乖, 听话。”
俞少宁：“……”
哄小孩儿呢！
身后传来气呼呼跑走的动静，罗勉低着头继续砌瓷砖。
几天时间下来, 厕所的粪坑不再是之前小小一个, 挖好后, 罗勉还做了简便的排臭措施，现在他砌的就是厕所地面的瓷砖——厕所小归小, 倒也容得下一个人洗澡，弄瓷砖就是为了方便排水。
敲好最后两块瓷砖，罗勉看着花纹乱七八糟的瓷砖, 还算满意地起身。
把工具收拾好，揭开盖在厕所上的盖子, 用水将灰尘冲下去，罗勉简单快速地擦洗干净身体, 回到里山洞。
俞少宁已经把食材都准备好了, 见他进来希冀道：“今天炸个辣椒吃好不好”
媳妇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罗勉顿时就心软了, 算算已经戒口养身半个多月了，吃点辣椒应该也……没什么？
见罗勉态度有所软化, 俞少宁声音更软，“就这一次~”
“好吧。”
罗勉挽着袖子开始忙活。
俞少宁靠着墙壁，看罗勉行云流水的动作。
·
钥匙插入锁孔，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陆长川把四只狗赶进家里，拿起旁边的酒精消毒水仔仔细细喷了一遍，这才解开牵引绳进入里山洞。
“今天吃什么？好香。”
“野葱。”俞少宁抓起一边的菜晃了晃，问：“外公你刚刚去哪走了？没进入人群吧？”
“没呢，我又不是闲命长了。”
陆外公看了会儿，挽着袖子给罗勉打下手。两个人忙活起来，俞少宁在旁边就有些碍事了，只能老实坐到躺椅上看书。
野葱其中大半被罗勉煎成了葱花饼，剩下的他打算晚点弄点葱油以后拌面吃，葱花饼作为主食，又弄了酸辣土豆丝、辣炒肉丝、煎辣椒。
煎好的辣椒切丝，端菜上桌。
罗勉戴好手套，率先拿起一张葱花饼，每样菜都夹了些卷好，递到俞少宁手里。
好久没有吃到辣，俞少宁一口咬下去，眼睛都开心地眯了起来-
生病的人全部被转移到医疗舱，每天都能看见死者被运走焚烧，避难所内人心惶惶。
“咳咳，你又要出去吗？”
逼仄的单间深处，单人床上的女人挣扎着坐起身，微弱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入目是一张瘦弱苍白的脸。
刘戈开门的动作停顿，放软声音：“你好好休息，我去借点粮食。”
女人靠着墙，眉头紧皱，声音虚弱：“现在这种时候，谁家有粮借给你，你还不如把我丢出去，还能多撑几天。”
闻言，刘戈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强硬道：“我不可能抛下你。”
女人面露冷笑，还想要说些什么，站在门边的刘戈已经快速开门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微弱的床头灯灯光，女人的呼吸声沉重地看着灯光出神片刻，将支撑身体的力道一卸，整个人砸在单人床上。
屋内的情况即使没有目睹，刘戈也能够猜个七七八八，他靠着墙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有些迟疑地看向道路前方。
他本就回来得匆忙，地震发生后，要带着体弱多病的妹妹，他能挖掘出来的食物十分有限，到如今，有点关系的亲戚朋友都已经被他借了个遍。
要去找他吗？
·
“勉哥，你在哪儿？”
罗勉刚干了会儿活，就听见俞少宁的呼喊，接着就是拖鞋吧嗒的动静。
罗勉直起身转头，语气无奈又宠溺：“什么事？”
俞少宁举着手出来，看见他脏兮兮的手，疑惑探头：“你在做什么？”
“弄点土回去种菜。”
“好吧。”一看就是不会让他干的事情，俞少宁抬头：“你脑袋低下来一点。”
罗勉顺从他的话低下头，面上一凉。
俞少宁把挤多了的手霜在罗勉脸上擦匀，直起身道：“行了，你忙活吧，我去给你倒水。”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外公呢？怎么没看见？”
“之前听路婶子说她家的辣椒秧长得不错，外公去看看有没有多的，跟她讨几株。”
农村里关系好的人家互相讨秧苗是常事，陆外公为了安全还带上了甜甜，俞少宁顿时就放下心来，回到里山洞。
罗勉低下头，将挖出来的泥土打碎铲入旁边的箱子。
“罗勉。”
后面忽然响起男声，罗勉停下动作转头，“刘戈？你怎么来了？”
站在平台边缘的男人胡子拉碴，面对罗勉看过来的视线，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避免和罗勉对视，他搓着手局促道：“我、我想和你借点粮食。”
像是害怕罗勉拒绝，他快速地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我去部队问了，现在地方都缺人手，只要我努力干活是能赚到粮食的，到时候粮食发下来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俞少宁端着水出来正好听见这番话，不由顿住脚步，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出去。
他的动静没有引起外面两人的注意。
罗勉拍干净手上的泥土，道：“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顿了下，“你要借多少粮？”
刘戈搓着手，闭了闭眼，鼓起勇气开口：“五、五十斤。”
五十斤粮足够两个人接下来一个月都吃饱了，这并不是个小数字，刘戈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琢磨着能借个十来斤回去就谢天谢地了。
罗勉听到这个数字愣了下。
不过和刘戈猜测的不同，他是震惊于这个数字的少。
有着一空间的食物作为底气，五十斤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刘戈说个五十斤都这么迟疑，说明其他人家的日子可能真的不好过，他要是什么都不说一口答应下来，可能会给人种他们有很多粮食的诱导。
哪怕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友，罗勉也没打算把家里的事情暴露。
因而他道：“这个我也拿不了主意，你等会儿，我和宁宁商量一下。”
没被一口拒绝，刘戈心里松口气，连忙道：“事关粮食，是要好好商量的，我不着急。”他甚至主动道：“要是实在抽不出来，能借我几斤周转两天也很感谢了。”
罗勉安抚地拍拍兄弟，“你先别着急。”
刘戈哪里能不着急，家里的粮食已经不多，妹妹身体不好，得想办法搬到边缘有太阳的地方住，一样样都要粮食。
如果能从罗勉这借到填饱肚子的粮食，他工作的时候就不用挂念家里，可以加快搬家的进程。
明明着急到上火，但这会儿刘戈什么困难都没说，只看着罗勉进入山洞。
俞少宁对着惊讶睁大眼的罗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手中的水递给他，示意男人跟着自己回到里山洞。
罗勉看老婆一副做坏事的小模样，不由好笑地跟上。
回到里山洞，俞少宁先从空间拿了包五十斤的大米出来，抱住罗勉的腰：“一会儿再出去吧，粮食不能借得太轻松。”
罗勉抱起香香媳妇亲了下，“你就不怕他不还粮食了？”
俞少宁被亲得声音发软，“不还就不还嘛，五十斤大米认清一个人，还是咱们赚了。”
“有道理。”罗勉声音带笑。
两人在山洞里黏糊了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罗勉才提着大米出去。
刘戈正等得着急，看罗勉脸色不太好地出来，心里一个咯噔，“你不会跟俞少宁吵架了吧？”
他看罗勉提着的那一大袋子米，顿时有些麻爪：“不是，罗勉，你可不能为着我借米跟对象吵架啊。”
看刘戈这副神情，罗勉压住蔓延的笑意，随意道：“瞎想什么呢，你还能比我老婆重要？怎么可能吵架啊。”
刘戈将信将疑，“真没？”
“没呢，你这也太自恋了。”
刘戈：“……”
他锤了罗勉肩膀一下，“兄弟关心你还成了自恋了。”
罗勉哼笑不语。
看着那一大袋子的米，刘戈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的酸涩道：“大恩不言谢，以后只要用得上我，随时招呼。”
…
刘戈遮掩好大米离开了。
俞少宁从山洞里出来，靠在罗勉的肩膀上，“你这朋友还挺好的。”
罗勉抱起俞少宁，将人放到一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其他方面不好说，我们相互之间还是可以托付的。”
他亲着俞少宁的鬓角，忽然笑道：“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就把你送过去让他照顾。”
俞少宁：“……”
俞少宁没好气地掐住罗勉的胳膊用力拧动，“就你长了张嘴胡乱咧咧，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
罗勉佯装很疼地龇牙咧嘴，对着气到脸蛋红扑扑的媳妇求饶。
第四十七章
没有玩闹太久。
罗勉亲亲媳妇鼓起来的脸颊, 起身继续往箱子里铲土，装满大半箱子后搬进山洞里。
他忙碌，俞少宁就端着杯水跟在后面当跟屁虫。
等陆外公回来的时候, 已经准备好了四箱土, 罗勉正在往箱子里面埋天然肥，跟屁虫俞少宁捏着鼻子退开十米远。
松开甜甜的牵引绳，陆外公靠近外孙：“受不了？”
俞少宁捏着鼻子闷声闷气：“好臭。”
“慢慢适应吧。”
陆外公拍拍外孙的肩膀，没有说他什么，拿着带回来的辣椒秧走到罗勉身边。
一走近, 就发现罗勉手上拿着把迷你锄头，高大的身板动作间束手束脚的, 陆外公噗哧一声笑出来：“这哪来的小东西。”
罗勉这才发现陆外公回来了, 他叹气一声：“宁宁从空间里翻出来的, 也不知道买什么送的赠品。”
将表面的泥土重新铺好，罗勉从陆外公手里接过辣椒秧, 间隔相同距离种下。
箱子不是很大，栽下六株辣椒杨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一点空间，罗勉和陆外公商量了下, 问俞少宁要了包萝卜种撒下——萝卜秧的味道不错，种植起来也不占空间。
将种植好的这箱拖到旁边, 剩下的三箱里，一箱种植了葱蒜韭菜, 另外两箱则是种的茄子和小番茄。
四个箱子靠墙放好, 罗勉找出排插接线到外山洞，将排插固定在箱子上方。
灯光被点亮, 正好将四个箱子笼罩其中。
“得想办法搞个补光灯。”罗勉抓着头发思索，正常的灯光显然无法供应植物所需。
蹲在旁边当小蘑菇的俞少宁缓缓抬头, 举手：“我有啊。”
罗勉和陆外公同时回头。
入目就是凭空出现的补光灯，俞少宁之前就考虑过种植的事情，需要的东西都有提前准备。
罗勉抱着俞少宁亲了口，“宁宁真棒！”
说完，拿起包装箱去安装。
俞少宁擦了把脸嘀咕：“下次再忽视我，我就看着你们着急什么都不说。”
这小孩子脾气。
陆外公失笑摇头，先一步离开给情侣空出相处空间。
罗勉固定好补光灯，蹲下身把俞少宁整个端了起来。俞少宁被吓了一大跳，慌忙抱住罗勉的脖子。
“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罗勉颠颠怀里的媳妇，看着俞少宁因为害怕抱紧自己，不由勾起嘴角。
低低的笑声响起，俞少宁没好气地抓住罗勉耳朵，凶巴巴地：“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眼见着媳妇真的恼火了，罗勉收敛住笑声，给人调整了下姿势抱稳，乖顺低头：“我没有。”
高大的男人这样蔫巴低头，颇有些可怜，俞少宁的火气顿时就散了，嘴角不受控地上翘，松开揪着他耳朵的手环着脖子靠上去-
“我回来了。”
瘟疫导致在外活动的人并不多，刘戈一路顺遂地回到家里，将藏着的大米放在地板上。
沉重的呼吸停顿两秒，单人床上的女人勉力支撑着坐起来，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见刘戈放在地上的大米。
她愣了下，有些茫然：“你还真借到了？”
“说了没问题，是你想太多了。”
刘戈拿过已经空掉了的水杯，给女人接了杯冷开水递过去，“晚点我去和部队的人请求换房间，窗户能进阳光对你身体也好些，剩下的咱们省着点吃撑一撑，等我工作上正轨就好了。”
“咳咳咳咳……”刘玥端着水杯喝了两口，呼吸缓过来些，“没必要换住处，这里也挺好的。”
刘戈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换了个说法道：“换到有太阳的地方，你在家帮忙种点菜，也改善下伙食。”
闻言，刘玥握着水杯的手指一紧，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如果不是累赘，能活下去，谁又愿意死呢？
见妹妹终于有了点生机，刘戈心里松了口气，顾不上吃饭，出门去找战士安排更换住处的事情。
屋门被关上，刘玥靠着墙壁休息了会儿，起身做饭。
家里的东西都是刘戈在废墟里翻出来的，他们运气好，家附近不远有个超市，刘戈翻出来不少东西，只是大部分都被拿去换了干净的大米。
拆开一包虾米取出一部分放盐和酱油炒了炒，大米淘洗干净放进去翻拌均匀，倒水开中火煮饭。
隔着透明的锅盖看水鼓泡。
守着水渐渐少了，刘玥将火关小一点，拿干净的毛巾堵上锅盖出气孔。
火一点点被关小直到彻底熄灭，任由米饭在锅里闷着，刘玥头昏眼花地挪回床边坐下休息。
刘戈一回来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先是一愣，接着着急地推开家门，视线率先看向躺在床上呼吸沉重的刘玥。
“玥玥起来做饭了？”
“嗯。”刘玥闭着眼睛，“你赶紧吃，吃完还要干活。”
刘戈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刘玥不该忙活的话咽回嘴里，“好，我们一起吃。”
说着，他揭开锅盖，看见里面的米饭笑了，“这还有虾米呢。玥玥你吃不吃锅巴？”
刘玥：“不吃，咬不动。”
刘戈闻言没说什么，盛了两碗饭坐到刘玥身边，在袋子里翻出几包零食榨菜，一碗挤了一包在米饭上。
十分简陋的饭菜，两人却吃得分外满足-
“这么牵着还怪威风的。”
俞少宁戳戳四只狗狗的大脑袋，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罗勉提着四个水桶出来，后面的陆外公拿着扁担，见俞少宁等着他们加快步伐。
三人下了山，先排队检查了温度，然后才去地下水井旁边接水。四个水桶一字排开，拧开水龙头，立即就有大汩的水流涌出来。
俞少宁牵着四只狗站在他们后面，过来接水的人视线落到狗子们身上，有人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觊觎不言而喻。
水流快，这会儿的时间，水桶已经满了。
罗勉把水桶提出来，用扁担两端的钩子勾住提手，担起最大的两个水桶。
陆外公担起较轻的两桶走到罗勉前面，俞少宁身体还没恢复，上山的破路走不了几步，就开始喘气，落在了最后面。
他看着好欺负，但手上牵着四只膘肥体壮的狗，心思不纯跟过来的人有些迟疑，到底没能鼓起勇气跟上。
四只狗又不能一次性抢走，被咬的概率太大。
隐晦的视线消失，俞少宁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抬头就看见罗勉转身过来。
他顿时卸了力气，朝罗勉抬起手：“勉哥，抱。”
抱抱抱，必须抱。
罗勉接过牵引绳，抱小孩子似的单手抱起俞少宁，往家里走的时候，呼吸分毫未乱。
靠着的胸膛热气十足，回到家门口时，俞少宁已经被烘出一身汗。
他也不嫌弃罗勉，抱上了就哼哼唧唧不肯下来。
罗勉兜住俞少宁的屁股下蹲，给四只狗子解开了牵引绳，起身时分外平稳，被他抱着的俞少宁一点都不适都没有察觉到。
陆外公出来看见这一幕，额头青筋不由跳动，几欲张口喊俞少宁下来，最后都把话咽了回去。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的情趣吧。
老人家抚着胸口提上旁边的水桶回山洞。
罗勉见陆外公没有说什么，心里松了口气，弯腰提起最后一桶水回去。
俞少宁晃了晃脚，朝在平台上打滚的几只招手，“回家了。”
玩闹的几只抬起脑袋，看着离开的人类，不情不愿打了个滚，起身跟上。
山洞大门被关紧，俞少宁终于休息好，恋恋不舍地从罗勉身上下来，将外山洞的水收了三桶到空间里面。
趁着俞少宁锁门的时候，罗勉已经提着水跟陆外公进入山洞了，俞少宁锁好门顺带给旁边的蔬菜箱浇了水了，这才脚步轻快地进去。
天天闷在家里闲得发慌，他们商量着今天弄顿烧烤吃。
美食这东西，就算空间里有着无数成品，也还是亲手制作得更香。
俞少宁回到里山洞的时候，罗勉和陆外公已经开始收拾菜，森*晚*整*理他转了圈，从空间里取出两人没准备到的丸子和蔬菜，拿着水盆洗了些葡萄、车厘子和青枣，用干净的水果盆装着，投喂过两人才放到客厅里摆着的桌子上。
罗勉和陆外公两人一起忙活，清洗的速度很快。
俞少宁端着清理好的食材到一边，坐在躺椅上穿串，顺带点燃炭火。
空调的冷空气在山洞里蔓延，却并不能给坐在烧烤架旁边的俞少宁带来多少凉意，不过俞少宁一点也不嫌弃，反倒哼着歌摇晃摇椅。
哼了会儿，俞少宁想起什么，从空间里翻出好久没用的手机来，在音频里找了找，还真找到些音乐。
点击播放，顺手给手机充上电。
清扬的音乐飘散开来，罗勉转头看了眼，见俞少宁悠闲的模样，回头时和陆外公相视一笑。
两人低下头继续忙碌手上的事情。
烧烤架上的炭火燃烧正旺时，蔬菜丸子都已经穿好了，俞少宁把烧烤网安装好，往上放了几串丸子，和两人开始穿腌制好的肉。
烧烤香味强势至极，懒洋洋趴着的狗子们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人类的方向。
第四十八章
食物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俞少宁穿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签子转向烧烤架，伸出手去拿辣椒粉。
看见他的动作, 罗勉和陆外公动作微顿, 阻止的话又咽了回去。
俞少宁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神情变化，眼巴巴地守着烧烤串，等到丸子表面有了微微焦黄的痕迹，他就迫不及待地将串串拿了下来，均匀分入三个碟子里。
丸子太烫, 俞少宁一时不敢下口，于是拿了把肉串在烧烤架上铺开转移注意力。
将最后一碗肉穿好, 罗勉接过烧烤的工作, “宁宁你先吃吧。”
俞少宁哪里会拒绝这么让人心动的建议, 他迫不及待地松开手去拿碟子上的丸子串。
丸子滚烫，烧烤香味引得人口齿生津, 俞少宁挨着边缘往里咬，当咬到丸子中心时，汁水一下子就淌了出来, 俞少宁猝不及防，吸溜着试图把汤汁嗦回去。
“吧嗒。”
汤汁落到碟子上, 俞少宁遗憾地转动丸子，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下巴上汤汁流淌的痕迹。
刚刚感受到的温度已经不烫人, 俞少宁的一口将被他咬破的丸子咬下, 心满意足地眯起眼咀嚼。
烧烤的香味随着被打开的半扇大门飘出去，后方是波澜起伏的山脉,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一家三口解着馋，顺带给家里的狗子们烤些没有调味的肉和菜。
·
“好香啊, 我好像闻到烧烤的味道了。”运砖的工人抬起头，喉头上下滚动，嗅闻着空气。
他旁边的同伴头也不抬，“你小子饿昏头了吧？”
“不是啊，真的有！”男人着急。
走过的工头听见这句话，拍了他一巴掌，“不管有没有和咱们都没有关系。”
听到这话，男人顿时蔫了。
确实，现在这种时候，就算是拿钱上门去买，人家也不一定搭理他们。
“唉，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他们吃饭都困难，却有人可以烧烤自助。
·
烧烤自助的一家人根本没想到香味居然会飘那么远被人闻到。
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听见外山洞有人敲门，狗子们警惕地吠叫打断了对方的动作，但很快，那敲门声再次响起。
罗勉按住要起身的两人，“我出去看看。”
俞少宁想起上次被撬门的事情，有些担心地道：“你带上砍刀。”
“知道，你放心。”
罗勉拿上武器出门，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见出来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下意识警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罗勉看清楚人也没有放松警惕，站在门内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女人这才想起她的目的，提起手里的袋子给罗勉看，“那个，我想跟你们换点烧烤，不知道方不方便。”
罗勉闻言愣了下，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道：“你等等。”说完就把门给关上了。
见主人家又进去了，女人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后悔贸然上门。
虽然之前远远见过几次，但人品好歹不是轻易能看出来的，同性恋又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对女人下手。
退堂鼓打得最响时，面前的门又开了。
出来的不是先前那个高大的男人，而是这家人里看着身体不好的那位，他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烧烤。
“你好，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俞少宁只走出门口两步路，面对警惕的女人，将手里的烧烤递出去。
女人迟疑了下，注意力从警惕他转移到烧烤上一瞬间，她愣了下忙道：“不用这么多，我也没拿多少食物过来，还都是些干菜……”
俞少宁闻言眼睛亮了亮，“干菜是你自己弄的吗？”
女人茫然地‘啊’了一声，点头：“是、是啊。”
“那感情好，我们家里没什么干菜，早就吃完了，这里大多数都是菜，希望你别介意。”
女人当然不会介意，拿着他塞过来的烧烤，茫然看着青年仔细翻看过袋子里的食物，高兴地说了声谢谢就回了家。
她不由茫然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往家里走。
一门之隔。
俞少宁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袋子塞给罗勉。
好累。
女人拿的那些食物他确实很喜欢，但和陌生人社交表现的情绪，对俞少宁而言多少有些消耗精力。
罗勉抱起俞少宁回到里山洞，将人放到躺椅上休息，坐到旁边整理那一大袋子的食物：足足一碗的梅干菜，不小的一包肉脯，一袋酸豆角，还有一包茶叶。
将菜和茶叶倒出来收起来，罗勉拆开肉脯，往俞少宁嘴里塞了一片。
俞少宁正看漫画呢，嘴巴里多了片东西，下意识嚼了两下，他眼睛魏亮：“好吃唉，这是刚刚那人拿来的？”
他刚刚光关注菜去了，也没太注意下面那包肉脯。
罗勉见他喜欢，又递了片到俞少宁嘴边，道：“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去问问怎么做的，咱们自己弄些放着。”
俞少宁想想闲到发慌的日子，爽快同意。
话音才落，又想起刚看见菜时冒出来的想法，他坐起来道：“我们弄个酸豆角炒肉末拌饭吃吧，还有那个梅干菜，我想吃梅干菜焖肉，肉要腊肉。”
注视着娇气指挥的人，罗勉撑着躺椅扶手俯身，在浅粉的唇瓣上啄吻。
俞少宁想到外公，下意识往后退。
察觉到他的动作，罗勉抵住他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
亲吻并没有持续太久，罗勉压住冲动离开些，最后在唇瓣上啄吻了下，起身顺着俞少宁的指挥干活。
先切好肉末，炒熟上色，然后倒入酸豆角，简单翻炒两下就有香味散发出来。
陆外公闻到香味，慢吞吞从卧室里出来，“怎么又在弄东西？”
刚刚吃的烧烤还没收拾掉呢。
俞少宁闻声转头，道：“刚刚换烧烤得到了些酸豆角和梅干菜，先弄点酸豆角炒肉放好，以后拿来拌饭吃。”说着，他将桌上的肉脯递过去，“外公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陆长川长了片，点点头肯定味道确实不错，转而又问：“刚还听你说想吃焖肉？”
听到他这么说，俞少宁翻身坐起，希冀道：“外公你要做吗？”
梅干菜焖腊肉还是俞少宁小时候回来吃过两次，不管怎么想都是外公做的更符合他回忆中的感觉。
陆外公好笑地隔空点点俞少宁：“你啊你啊。”
俞少宁厚着脸皮撒娇，“外公~想吃你做的嘛，你做得最好吃了！”
陆外公受不了地抖了抖往外走，一副抖掉身上鸡皮疙瘩的模样，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忙碌的动静。
俞少宁在躺椅上翻了翻，开开心心的下来，拎着桌子上的梅干菜就往外山洞去。
陆外公听见拖鞋拖沓的动静，扭头就看到俞少宁喜形于色的模样，无奈道：“现在提过来干什么，准备也得好一会儿呢。”
“哦。”
俞少宁乖巧应声，依旧提着梅干菜蹲在旁边。
陆外公也不管他，把洗干净的锅放到架子上，起身从俞少宁手里拿过梅干菜又回到里山洞。
俞少宁屁颠屁颠跟在外公身后，小嘴叭叭的：“用架子会不会影响味道啊？”
在家里的时候，火塘上面有那种竹制吊钩，可以控制着上下伸缩晃来晃去，一看就比固定着不能动的架子要好用。
陆外公头也不回，“一样的一样的，放心吧。”
被敷衍了。
俞少宁扁扁嘴，不开心了两秒，听到罗勉关火的声音，又快步跟上外公的步伐，回到里山洞就往罗勉身边凑。
酸豆角肉末味道极佳，尝了口后，恨不得再配碗米饭。
只可惜已经饱了。
俞少宁慢吞吞地嚼着嘴巴里的酸豆角肉末，跟着罗勉一起，将碗里的菜往密封罐里装满，盖好盖子放进冰箱冷藏室。
天气热，时常会没有胃口，这些估计吃不了几顿就没了。
·
山上的生活本就远离人群，瘟疫爆发后，除了必需的检查，其余时间一家人都深居简出的，对避难所内的情况了解不多，意识到瘟疫有所好转时，还是部队宣布每日例行的检查更改为三日一次。
这个好消息一传开，避难所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观察四周时也能看见些笑脸，只是还保持着隔两三米说话的习惯。
正高兴的时候，遇到一个地方过来的老人，陆外公不由停下来和他们聊天。
通过这几个长辈的话，他们才知道避难所这两个月的情况。
瘟疫爆发不久，就不断有死者被运出来焚烧，避难所上空的哭声好像没有停过。
前段时间部队把附近村镇所有的医疗所和药店都挖了出来，强硬征用药品送到了医疗舱内，经过医护人员的不断尝试，痊愈的人多了起来，医护工作者有了经验，这才及时控制住瘟疫蔓延。
据说再过两天，情况稳定后，部队就会重设医疗处。瘟疫不再是必死的病，大家自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听着老人们充满希望的话，俞少宁和罗勉对视一眼。
村镇上的药店不少，但是……那又能用多久呢？
除非能够和外界获取联系互通有无，或者自己拥有建造药工厂的本事，不然药荒就是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然，这事情他们能想到，部队高层肯定也能想到，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政策了。
思绪在对视间飞速转过，俞少宁和罗勉都没有说出来，破坏大家兴致的意思。
陆外公聊起了兴致，还想和同龄人说会儿话，见两孩子站着无所事事的样子，干脆挥手让他们俩回去。
第四十九章
俞少宁闻言, 把卉卉和甜甜的牵引绳递给老人家，“您回去的时候小心点，遇到鬼鬼祟祟的直接放狗, 别担心有的没的。”
陆外公被念叨得无奈, “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还啰嗦。”
俞少宁：“……”
被嫌弃了。
俞少宁气呼呼地一马当先，走出去没多远就被罗勉追上抱住，两人打打闹闹地回家。
几位老人看着这一幕，不由笑着打趣陆外公：“你老了倒是好运, 有两个孙子在身边陪着。”
陆外公笑哈哈的，“什么老了好运, 我一向命好。”
几个老人笑闹几句, 话题很快又转到种菜上去, 本来就是闲不下来的农家人，现在又家家户户缺少吃的, 想在家里种些菜缓解困难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听说陆家已经弄了土在家种菜，一群老人拥着陆外公，纷纷询问起具体情况来。
陆长川心里有数, 该说的不该说的记得清清楚楚，和这些同龄伙伴说话的时间里, 允出去些番茄秧，跟人置换了一些家里没有的本地菜种。
家里都还有事, 一群老人也没有说太久的话, 交换了这段时间的经历，确定彼此情况都还不错后就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 月光渐渐暗淡。
陆长川停下脚步，不由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白云遮挡了一部分皎月, 即使是夜晚也万里无云的天空上，一片片白云逐渐聚集，往远方眺望时，天与山交际的地方已经是白云漫天。
他拉了下牵引绳，招呼在路边嗅闻的狗：“我们得快点回家咯。”
茫然的甜甜和卉卉忽然被拉，四条腿倒腾着，没两步就跑到了陆长川的前面。
一人两狗脚步匆忙地回家。
俞少宁出来见状，疑惑：“怎么了？有人在后面追？”
后面出来的罗勉听到这话，下意识就走向放砍刀的地方。
陆长川喊住他，笑道：“好像是要下雨了。”
闻言，俞少宁和罗勉都是一愣。今年是极端天气第一年，高温天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五个月了，最近一次下雨还是地震后那场大雨。
这会儿听见陆外公的话，两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在一家人说话时，天空上聚集的云层越来越厚，月光被彻底遮挡。
避难所内不少人都发现了这一幕，纷纷出来期待地仰起头，“是要下雨了吗？”
“是吧……”
“希望这场雨能下久一点。”
议论声中，一个大婶一拍大腿，“哎呀，嘀嘀咕咕的傻站着干啥，回去把桶啊盆的拿出来等着，就算雨不能喝，烧开了洗东西不也是好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人群纷纷涌入避难所内，不多久，蜂窝状房屋外的空地挤满了锅碗瓢盆。
山上。
一家三口山洞前的平台上，同样摆满了蓄水容器。
他们家没那么缺水，但也好久没有洗过澡了，最多就是隔两天擦一擦身子。
等容器摆满平台时，夜晚终于展现出黑暗的本质。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入目只有山洞里泄露出来的几分光亮，罗勉放下最后一个水桶快速进入山洞。
人前脚进入山洞口，豆大的雨滴后脚就落了下来，砸在蓄水容器上一阵噼里啪啦地响。
动静太大，家里的狗被吓到，朝着外面一阵汪汪汪。
俞少宁好笑地揉揉狗狗们的脑袋，安抚道：“乖哦乖哦，没事，回里面休息去吧，别害怕。”
“呜——”
年纪小又爱娇的平平安安咬住两人的衣角，要拉着他们一起回里山洞。
左右蓄水桶一时半会儿也接不满，俞少宁和罗勉顺着两只小家伙的力道，回到了里山洞。
里山洞后面的大门已经被陆外公打开了，这会儿老人家正裁剪着之前没用完的蚊帐，要给大门下半部分钉上纱窗，俞少宁走到老人家身边拉直蚊帐。
剪刀顺畅地割开蚊帐，罗勉拿着钉子在门边看了会儿，接过割下来的蚊帐网折叠了一次，将钉子穿过去拿着往门框上敲击。
雨越来越大，树叶被打得哗哗作响。
等罗勉固定好简易纱窗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俞少宁把宽大的毛巾披在罗勉身上，“快回房间换身衣服。”
罗勉没有拒绝，擦着头发脚步匆匆地进入卧室，床上已经摆好了更换的衣服，就连鞋袜都有准备。
换下身上湿了的一身，刚回到客厅就冷得打了个哆嗦。
风裹挟着雨丝吹入山洞内，灼热的高温在此刻恍如隔世，好像一瞬间就从酷暑转变成了深秋。
俞少宁正在给家里的狗子准备窝，听见他出来头也不回道：“躺椅上的外套是你的，穿上别感冒了。”
罗勉的脚步一转，重新折返拿起躺椅上的外套。
狗窝是用罗勉家废墟翻出来的被褥做的，俞少宁将被褥三折叠后靠墙放着，两床被褥并排，正好够四只狗子自由自在地摊开睡觉。
不过显然四只小家伙不吃这套。
看着非要挤在一起的四只，俞少宁无奈扶额，他盘膝坐在地上，挨个戳戳狗脑壳：“怎么就不知道享受呢？”
“呜——”
安安黏糊糊地顶着俞少宁的手，身体还老实趴在原地，被甜甜和卉卉包裹着，平平就躺在它旁边打瞌睡。
罗勉过来见媳妇已经弄好狗窝了，弯腰兜住人直接抱了起来，“还说它们，你直接坐地上也不怕感冒。”
本来就身体不好，还敢往地上坐。
俞少宁被罗勉这个抱他的姿势唬住，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再也不这样了。”
罗勉颠了下俞少宁，听着他的惊呼，轻哼出声，倒也没说什么。
雨水下的热闹，山洞里都充斥着雨滴重重砸落的动静。
一家三口添了秋衣，把卧室里简陋的床铺重新整理，添了两床褥子，盖的被子也从轻薄如无物的空调被换成了秋季用的单被。
收拾好家里，换上暖和的布拖鞋，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
冷风，大雨。
俞少宁心动提议：“想吃酸菜鱼火锅。”
陆外公和罗勉对视一眼，想着酸菜鱼的味道，动作麻利地干起活来。
作为还没养好身体的病人，俞少宁依旧是在取出需要的材料后，就被赶到一边去玩儿了。罗勉动作麻利地洗鱼片肉准备弄汤，陆外公在旁边先收拾好葱姜蒜，又开始收拾配菜。
酸菜鱼最不可缺少的就是酸菜了，他们家没有自己做的，但俞少宁空间里有那种包装的，陆长川清洗的时候闻了下味道，感觉也还行。
剩下的配菜就是些丸子青菜之类的。
俞少宁趴在手上看两人忙碌着，忽然道：“可惜咱家没有豆制品。”
像是千张（新鲜豆腐皮），就很适合拿来吃火锅。
“找时间自己……”罗勉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他们没把东西带来避难所，转而道：“等回去后咱们自己做。”
俞少宁惊讶：“你还会做豆腐呢？”
闻言，罗勉笑起来，“豆腐挺简单的，就是耗时间。”
看他这么有底气，俞少宁不由期待起来，就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还是要等重建完成吧。”
这个罗勉也不知道，只能安抚俞少宁，“没事，住在这里也还行。”
俞少宁吭哧两声，不说话了。
山洞虽然被他们整理得很好，但舒适性怎么都比不上装修过的家里，而且再过三个月就要进入极寒了。
俞少宁心里的想法，罗勉倒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只是上面不给出明确的指令，他就不可能同意回家——瘟疫对其他人而言还能用药扛过去，但俞少宁的身体状况，再来一次怕是真的会出事。
不能冒险。
因而即使俞少宁心情低落，罗勉也没有顺着他哄。
等到酸菜鱼端上桌，点燃液体烧着时，俞少宁那点低落顿时就没了，积极地跟着将配菜送上桌。
自然的风雨穿过纱窗进来，罗勉和俞少宁换了位置，任由溅开的雨丝吹到身上。
热腾腾的酸菜鱼入口，鲜嫩柔滑，瞬间温暖了整个人。
雨天好眠。
一家人舒舒服服吃饱饭，睡意就止不住地上涌。
打着哈欠给四只狗准备好饭，关上下半扇门，就回到卧室里睡觉去了。
呼吸声渐渐平稳，四只狗吃过饭，在窝里打闹了会儿，咬着各自的玩具呼呼大睡。
·
上午十点。
罗勉看了眼时间，蹭了蹭俞少宁的侧脸，听人不满地哼哼声。
外面的雨声没有减小的样子，他懒了会儿，给媳妇掖好背角，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出门。
靠卧室睡得四仰八叉的狗子们听见动静，懒洋洋地看了眼罗勉，打着哈欠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罗勉没有折腾它们，径直走向外山洞。
打开大门一看，平台上的蓄水桶差不多全都满了。
他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将最近的一桶水提进来，倒进深口锅里，将锅放到架子上。
火塘周围还有上次做梅干菜焖肉留下来的柴火，罗勉轻车熟路地点火烧水，脱下外套鞋袜进入雨中，将平台上的水一样样地往山洞里面搬。
等到山洞里被各种蓄水容器填满，罗勉整个人也湿透了，他抹了把脸上流淌的雨水，快速脱掉身上的湿衣服，外套随意往腰上一围，就坐在火塘边等水烧开。
俞少宁醒来找人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从空间里取出一件厚实的浴袍，“你快穿上，别感冒了。”
罗勉：“放心吧，有火烤着呢，不会感冒。”
说归说，却是动作利落地穿好了浴袍。
第五十章
身体被厚实的浴袍包裹, 很快就暖和起来。
罗勉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旁边的俞少宁却是清楚地看着他面色由青白转为红润，也不知道这人傻傻地冻了多久。
“明明卧室里就有放换洗衣服, 怎么偏要冻着不进去拿？”
罗勉握住老婆的小手亲亲, “我的错。”
俞少宁：……
俞少宁都被气笑了，“认错就你快，也没见什么时候改过。”
罗勉舔着脸和俞少宁贴贴，半句承诺都不给。
俞少宁好气又好笑，揪着罗勉的脸一顿乱扯。
水没多久就烧开了, 罗勉兑了些冷水，拎着水桶进了厕所。
俞少宁坐在火塘旁边, 被燃烧的火焰烤的有些热, 熄灭木柴后剩下的火子被铁钳扒拉开, 散发的热量倒是正适合现在。
听着雨声，坐在暖洋洋的火塘边, 就有些困。
怕自己又要睡，俞少宁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打开大门任由风雨吹进来。
冷风携带着的雨丝扑面而来, 被勾起的那点睡意瞬间消失。
下了这么久，外面的大雨没有半点要变小的趋势, 俞少宁看着门口不断被打湿而地方，不由皱起眉头。
得在外面弄个小雨棚, 至少避免被打湿屋里。
思绪一闪而过间又被俞少宁打消了, 他们家屋子好好的，还围了那么大一片地方, 这边就是个临时避难的位置，没必要收拾的那么好, 还容易引起外人的猜疑。
吹了会儿风，听着厕所里的动静小了，俞少宁难免有些心虚的关上门。
厕所门被打开。
罗勉擦着头发，视线疑惑地扫了眼大门的方向，走到火塘边伸手碰了下媳妇的后颈。
有些凉。
罗勉顿时就气笑了，手指捏了捏心虚的某人，“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坚持犯错死不悔改？”
俞少宁整个人都鹌鹑了，一声不吭-
暴雨在傍晚的时候小了些，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
这天遛狗的时候，一家三口看见山脚下有大车启动的动静，他们临时调转了遛狗的方向朝着山脚下去。
三人到的时候，下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了。
陆外公瞥到个眼熟的身影，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交谈了几句再回来时已经满脸笑容。
俞少宁不由好奇：“是有什么好事？”
陆外公笑着点点头：“部队新弄出来的技术，将浓缩消毒剂注射入云层，借助大雨消毒。”
闻言，俞少宁和罗勉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茫然。
不过部队能够实施并且告诉大众这一行动，就说明这个技术是可行的，而且……
回去的路上，俞少宁低声嘀咕：“他们应该跟国家高层联系上了。”
这技术就不是他们这里的资源能够弄出来的，说不定那些材料都是外界送进来的。
面对俞少宁的嘀咕，陆外公和罗勉都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的，避难所内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部队可是和避难所民众住一起的，凭着农村的信息传递速度，部队上午派人出去，晚上避难所内大部分的人就知道了。
罗勉想了下，“可能是外面进来的人吧。”
一家三口说着话往山上走，步伐不急不缓的，时不时停下来等四只狗子嗅嗅闻闻上个厕所。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车子的滴滴声。
三人疑惑回头。
熟悉的军车顺着马路驶上来，这边的路并不宽，三人又站的松散，车子不敢从他们旁边过去。
见状，罗勉护着俞少宁和陆外公，站到了车路外的草丛里，狗也被他们拘束在身边。
车子缓缓从他们身边驶过，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中，能够看见后排座位的男女老少，那无意中看过来的视线颇有些达官贵人的贵气。
等到几辆车子陆续经过，罗勉皱眉不解：“这些人怎么会来这里？”
对此，经历过一次末日的俞少宁并不意外。
他拍拍罗勉的肩膀，回到公路上，“地震扩散后，城市里的情况只会比农村更差，住过来也不奇怪。”
这边虽然田地偏少，但处在山脉之中，高温严寒都会比平原轻缓些许，而且地下水充足，条件比外面实在是好上太多了。
来的新住户并没有在他们生活中引起波澜，仅仅两句讨论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部队借用雨水消杀的第四天下午，连绵不断的小雨终于停了，太阳穿过云层再次落到大地上时，已经没有前段时间没有能逼死人的灼热感了。
三十出头的气温，在如今经历过四五十度的人眼中，那是分外凉爽轻快。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检查宣布结束，同时贴出了招募人手进行重建的通告，顺带让民众找到居住区管理者登记划分房屋位置。
俞少宁他们住在山上，管理者直接就是山脚的岗亭战士，因而三人看到通知后，就一起朝岗亭走去。
到地方的时候，就见几个男女站在前面，轻声细语地讨论。
他们牵着狗浩浩荡荡的，很快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罗勉走在前面，跟岗亭的战士道：“你好，我们过来登记。”
战士闻言，取出一本空白的册子递过来，问道：“你们之前是在哪个村子？”
“归溪村。”
得到答案，战士在一摞纸里翻了翻，取出一张递过来，“圈一下你们之前住处的位置，这次重建打算更换住处吗？”
那张纸落到俞少宁手里，上面是俯拍的地形图，听到战士后面的问话摇头道：“不用更换。”
说着，他已经在地图上圈出了家的位置。
几句话的时间，罗勉已经登记完大半，陆外公在旁边看着，点了点下面的空行：“把你屋子也登记上去，宁宁你把小勉家位置圈上。”
现在他们是一家人，但法律上还是两家，万一以后部队划分宅基地和田地时，依靠这张纸为基础，把罗勉应有的给划出去了怎么办？
两孩子感情再好也有吵架的时候，可不能让罗勉一点底气都没有。
老人家见多识广，心里把事情算的清清楚楚，却一句都没有说出来，而罗勉和俞少宁只听祝福低头动笔，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
写好后再交由陆外公看了一遍，才把东西交还给战士。
战士收好东西，道：“你们如果想参与重建的话，记得去物资点询问，那边有贴具体的待遇。”
这一条方才检查点的通告上也有写，一家人道谢表示自己知道了，朝着山上去。
后面，一直被忽视的男女对视一眼，看向战士，“他们是本地人？”
战士点点头，“对。”
一行人里的较为年轻的男人若有所思道：“没想到这小地方还挺开放的。”
这是说罗勉和俞少宁的感情关系。
毕竟如今同性恋是小众感情，又是在印象中很是封闭古板的村落，看见这样一对情侣还挺稀奇。
他们说话肆无忌惮，战士垂眸不语。
山上这一家三口性子好，值守在这边的战士时不时就能收到对方的资助，虽然有时候只是一杯糖水，或者为数不多的饼干，但那是对方的心意。要不是记着他们，谁会管缺少食物的如今，他们需不需要这些东西。
也因此，面对这些据说是高官家属的后续试探，他什么都没说。
在战士这边得不到准确的答案，一行人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商量了几句，找到方才取出的纸记下后也上山了。
山下的事情，已经到家的三人并不知情。
罗勉回到家里后，拉着俞少宁的手磨磨蹭蹭了会儿，在他疑惑的视线中小声道：“我想报名去重建。”
俞少宁面色顿住，倏地抬头定定看去。
视线对峙间，罗勉没有丝毫动容。
在旁边给四只狗添水的陆外公见状，放下手中的水瓢起身，溜溜达达回了房间。
这种事情还是等小情侣商量好再说。
等到身后响起关门的声音，俞少宁垂眸捏着罗勉的手指，好半天才道：“在家里不好吗？我们什么都不缺。”
看出他态度软和，罗勉拉着俞少宁坐下，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们不可能一直闷在家里过日子，你忘了，之后的天气会越来越极端，我们需要尽可能的和部队建立联系，参与进集体活动中，这样才好更便捷的获取信息。”
虽然等到最后，部队也会和大家说，但如今的情况，先一步得知就是一条先机，而如今的社会状态，先机森*晚*整*理可能救命。
罗勉说的仔细，俞少宁也不是傻的，明白他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只是……
“我不放心。”俞少宁哼唧。
罗勉安抚地捏着他的手指，“上面分配重建范围时，我主动申请往咱们大队去，到时候回家住着，吃喝睡都在自己家，条件也不差。”
听到这话，俞少宁哪里还不知道，这人刚看见重建招募时就动了心思。
家里的条件确实是好，虽然太阳能被带了过来，但如今的气温最高也就三十出头，屋子又靠山热不到哪里去，做饭可以用灶台，没有需要用电的地方。
他哼哼唧唧的，却也说不出来反对的话。
罗勉见状哪里不知道俞少宁心里已经同意了，伸手把老婆抱到自己身上坐着，不要脸地凑近亲亲蹭蹭：“好宁宁，我搬砖养你啊！”
俞少宁被他这句话逗笑，很快反应过来板着脸，伸出手去揪罗勉的脸。
“你搬砖养得起我？能让我吃饱不饿肚子吗？”
罗勉故作严肃地思索了下，遗憾叹气，“好像不行，还是宁宁你养我吧。”
俞少宁啐他：“臭不要脸。"
第五十一章
闹归闹, 事情到底说定了。
罗勉下午去报名了重建计划，在得知他报名的早，可以选择重建地点时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 俞少宁紧张地问道：“有说具体安排吗？”
罗勉：“明天早上八点集合, 八点半出发。提供一日三餐，每顿三个馒头一瓶水，还有零食装小菜。重建期间内五天回家一次，可以在家休息一天。”
闻言，俞少宁扣着手里的袋子, 嘀咕：“条件好一般，还要离开那么久。”
他声音小, 但架不住罗勉耳朵好使, 他好笑地走到俞少宁旁边, 揉乱他一头碎发：“条件不错了，更别说我还能回家休息。”
说到这里, 罗勉声音顿了顿，伸手抱住俞少宁小声撒娇：“五天好像是有些久，我也舍不得。”
俞少宁抓住他的衣服, 故意：“舍不得就不去。”
罗勉顿时就安静了。
俞少宁气哼哼地离开罗勉怀抱，转身回去跟陆外公一起忙活。
沾满辣椒粉的油炸鱼块, 酱香十足的肉臊子，分外开胃的凉拌皮蛋等等, 都是些能带去直接吃的食物。
重建的体力消耗大, 因而两人准备的菜以肉类为主，至于蔬果, 俞少宁塞了蔬菜干和水果干到背包里，还往里放了一瓶维生素。
拿出来的背包容量很大, 将菜准备好，还有不小的空间，俞少宁盘膝坐在宽大的躺椅上，往外取了一摞收纳袋，又往外去换洗衣服和鞋子。
夏天衣服薄，一天一套穿了扔，都占不了多少背包空间。
罗勉本来坐在旁边安静看着媳妇收拾，见人开始折第四套衣服了，连忙伸手阻止，“三套换洗已经足够了，五天我就能回来呢。”
俞少宁：“多一套又不是塞不下。”
罗勉可不敢让他多塞一套，不然等会儿，俞少宁什么都能多塞点，美其名曰塞得下。
因而他转移话题道：“帮我多准备点手套和外伤药吧。”
闻言，俞少宁的动作一顿。
对比起来，就算衣服坏了没得穿，妨碍也没什么。
他注意力集中到空间里仔细看了看，外伤药有不少，先拿了一大包出来仔细放进背包里面的口袋，在生活区找到些手套。
手套箱子表面都是些冬天的防寒手套，俞少宁将几个箱子取出来翻了好一会儿，才在最下面找到两包户外手套，手套样式不一，俞少宁把半指的丢回箱子里，剩下的全部塞进背包。
罗勉：……
算了，媳妇的爱心。
无奈的情绪太过于浓烈，罗勉忽然忍不住笑开。
嘿嘿，媳妇。
有媳妇疼就不错了，他不能恃宠而娇，那样不好。
…
身后人荡漾得快上天了，俞少宁仔细检查过背包里的东西，回忆着家里有的东西又往里填补了些，这才停下整理的动作。
“外公，你帮我检查下有没有漏的。”
说着，俞少宁把背包放到桌子上，就要跳下来去外山洞找陆长川。结果盘膝太久腿麻了，他人一个踉跄，朝下摔去。
罗勉见状连忙伸手，将俞少宁整个抱入怀中，伸手捏了捏媳妇小腿，“麻了？”
俞少宁轻嘶着动了下， “好像是。”
他只在腿上注意了几秒，陆长川已经听到动静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两个鸡蛋，看见两孩子亲密的动作什么神情都没有，将鸡蛋放到一边检查了下背包，“都挺齐全的，空这么多再放两瓶吃的进去？”
罗勉闻言连忙拒绝，“这里够我吃到回来了，太多到时候臭了浪费。”
他们家虽然不缺粮食，但也没必要浪费。
陆外公想想也是，没有多说，把背包拉上放到一边，催促两孩子道：“明天八点就要出发，赶紧回去休息，闹得太晚明早精力不够。”
罗勉和俞少宁对上视线，换了个姿势抱稳怀里的人，对陆长川道：“那我们先回房了，外公你早点休息。”
“哎好，睡吧睡吧。”-
卧室里。
罗勉蹲在床边，给俞少宁按着麻了的腿。
小小麦色的大掌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俞少宁纤细的小腿，他养了这么多天重新长起来不少肉，手指按压下去是一个个漂亮圆润的窝窝。
揉着揉着，再听耳边的吸气声就变了味，罗勉攀附而上，声音低沉陈诉事实：“今天过后我们要有好久不见了。”
俞少宁先是愣住，接着脸颊绯红一片。
自从生病后，为了让俞少宁尽快养好身体，罗勉每次就是亲亲抱抱，没有做过任何过界的行为。
要说不想……
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外公就在隔壁。”
气音在空间里喷洒，如果不是近在咫尺，根本听到他的话语。
罗勉掐住纤细的腰肢，同样用气声安抚：“没事，不会让你发出声的。”
……
陡峭的峭壁上，一扇大门安静矗立。
忽然有人打开半扇门，朝霞毫无阻拦地落到了门口青年身上，身后有人呼唤，青年回头时被揽入宽阔的怀抱中。
罗勉亲亲俞少宁头顶，“回去睡会儿吧，我这就要下山了。”
俞少宁依托着罗勉的手臂力量往后仰，视线和罗勉对上，手指依恋地勾住他衣角：“现在还不到七点，去那么早干什么？”
“早或晚都要走的，我早点离开，你回去好好休息会儿。”
“我又不累。”
面对俞少宁嘴犟的话语，罗勉抱紧人安抚地拍拍后背。
眼见着人坚持要走，俞少宁只能送他。
刚走到门口，罗勉就道：“回去休息吧，下去不安全。”
“嗯。”俞少宁站在门边，最后拉了下罗勉的手，“就你一个人过去，要多照顾自己，不要那么拼命干活，知不知道？”
“放心吧。”
…
男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俞少宁抬手碰了碰嘴唇，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关上门。
陆外公还没有醒，俞少宁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躺到床上的那一刻，紧绷酸涩的肌肉放松下来，他不由舒服的轻哼出声。
昨天罗勉真就是说到做到，全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缓慢地让他恨不得翻身抢占主动权，长时间维持同一姿势让身体的不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心里对已经离开的男人骂骂咧咧，俞少宁靠着柔软蓬松的被子，很快就睡熟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开门的声音传入耳中，陆长川转头看了眼外孙，道：“醒了啊，饭温在电饭煲里，快去洗漱。”
俞少宁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应了一声，脚步拖沓地拿起牙杯牙刷，靠着关着的半扇门慢吞吞刷牙，刷完牙才去兑温水洗脸。
搞完个人卫生，打开电饭煲一看，最上面的菜是清炒黄瓜丝，香味清甜。
俞少宁把菜端出来，罗勉离开导致的低落心情好了些，问陆外公：“这黄瓜哪里来的？”
家里的蔬菜都是俞少宁每三天填补一次的，他不记得上次有放黄瓜进来。
陆外公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道：“山下开了个集市，遛狗的时候买的。”说到这顿了下，老人家蛮肉疼地道：“还挺贵，这么一碗花了两斤米。”
闻言，俞少宁吃饭的动作也顿住了。
“是挺贵。”
祖孙俩对视一眼，齐齐叹气，异口同声：“还是自己种吧。”
说到自己种菜，俞少宁吃完饭后，去外山洞看了看那几箱子菜。这些天下来，辣椒秧长势不错，但没看见花骨朵，估计离结果差上挺长一段时间。
旁边那一小块萝卜秧也长出来了，才大拇指高，离能吃也差得远。番茄长出了小豆芽，叶片嫩黄，可怜兮兮地摇曳着。
俞少宁看看嫩黄的番茄苗，又看看旁边翠绿的萝卜秧，疑惑：“外公，番茄苗苗是黄的吗？”
里山洞的陆长川闻言，起身背着手走出来，一边回道：“不啊，谁家苗是黄的。”
话音还没落下，就看见关掉补光灯后，被俞少宁拿手电照着的番茄苗。
老人家步伐加快在俞少宁身边蹲下，仔细地查看了下番茄苗，又看了看另外几株黄色的，跟着疑惑：“这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俞少宁听到这话，倒是想起什么。
“可能是末世的原因。”
前世地震一年多后，也有人找到了还能用的种子，但要么是种不出东西，要么是种出来的和他们认知中的不太一样，只是怎么都吃不死人，也就没人深究这些异样。
陆长川听了俞少宁省略后的含糊解释，伸手去拔秧苗的手顿住了，想了下道：“那先种着吧，回头长出来了先喂鸡。”
俞少宁没有意义。
两人蹲在箱子前把剩下的菜苗都看了看，没有再发现情况不对的秧苗，这才站起身来。
“外公，我想下去看看集市，你在家里别给人开门啊。”
俞少宁叮嘱着，去给平平安安套牵引绳。
两只小狗长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它们妈妈的体型，直奔甜甜的大块头而去，再加上它们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低吼时又很骇人，已经成了俞少宁出门时的新宠。
安全感十足！
第五十二章
看他带了狗, 又是往集市去。
陆长川叮嘱道：“你别去集市之外的地方，有什么事先回家找我。”
“好啦，您放心吧。”
俞少宁应声, 牵着平平安安出门, 将大门反锁。
许久没有在白天出门，在接触到天光的一瞬间，俞少宁近乎本能地眯起眼睛，缓解过强的胀痛感。
在平台空地上缓了会儿，俞少宁才朝着山下而去。
·
集市就在月亮山脚原本检查体温的地方, 这边是整个避难所最大的空地，如今也成了避难所内唯一的集市。
集市的存在, 使得整个避难所的人都聚集过来。
俞少宁还没有下到山脚, 就有热闹的动静传入耳中, 平平安安有些躁动地绷直了绳子。但不等俞少宁喝止，它们就重新站回了俞少宁身边, 警惕地看向后方。
俞少宁跟着回头。
一对兄妹从上面打打闹闹下来，面上是和大部分人截然不同的轻松。
兄妹里的男生看见他，脚步顿了下, 靠近时伸出手对俞少宁道：“你好，我叫宋岩柏。”
“你好。”俞少宁和他握了下手, 很快收回，“俞少宁。”
宋岩柏视线落在他脸上片刻, 在人察觉到前很快环视一圈, 像是疑惑般问道：“你爱人没有陪着你？”
俞少宁：“他去参与重建了。”
“哦……”
宋岩柏的声音拉长，好像有许多意味掩埋其中。
俞少宁感觉这人有些奇怪, 拉了拉平平安安的绳子，快步往山下走。
等看不到人后, 宋颜帆感兴趣地撞了撞自家哥哥，“你对那小美人有兴趣？”
宋岩柏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很是平静地反问：“你不觉得这种美人，更适合娇养在家里吗？”
就那乡下汉子，哪来的资格和他比。
宋颜帆看自家大哥信心十足的样子，摸了下下巴，很是直接道：“我感觉他对你不感兴趣哎。”
宋岩柏：……-
身后兄妹俩的讨论不为人所知。
俞少宁在远离那两个人后，脚步明显轻快起来，和岗亭的战士打过招呼，在对方的叮嘱下往集市走。
其实站在这边已经能够看清楚集市的热闹，周围不少人随意坐着，身上脏兮兮的不说，还脸色偏黄瘦削得很。俞少宁虽然也因为生病瘦得厉害，但这些天养得很好，长了不少肉不说还肤色白皙，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开始那些人的视线是落在俞少宁身上，但很快，他身边健硕精神的两只狗子，就吸引走了这些人的视线，眼睛里满是渴望。
被盯着的平平安安炸了毛，朝着感觉最危险的方向疯狂吠叫。
俞少宁停住脚步朝着它们叫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瘦削高挑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正贼眉鼠眼地打量着他和两只狗。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打量被发现了，男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是偶尔还会忍不住看过来打量。
俞少宁皱起眉，正要做什么，就听见侧面一个大嗓门响起：“你看什么看，啊？找打是不是。”
循声看去，是陆五儿子陆瑞，他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的，这段时间也没有饿着，在一众瘦不拉几的人里显得格外不好惹。
这会儿扬着拳头，贼眉鼠眼的那人顿时就不敢吱声了。
俞少宁和过来的陆瑞道谢：“这次多亏了你。”
虽然没有陆瑞他也能处理，但那样一来耗费的时间精力，显然会比他这一吓更多，而且也容易留下隐患。
面对他的感谢，陆瑞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的，互帮互助罢了。你这是过来逛集市？”
俞少宁点点头，“家里的生活用品不多了，看看有没有得买，你们呢？”
陆瑞无奈，“还不是我妹，琢磨着之后跟我妈在家里种菜，要把手上的书全给卖了，我就多留了一天陪她来卖书。”
多留一天？
俞少宁抓住重点，问道：“你也要去参与重建吗？”
“是啊，重建的伙食还可以，给家里减少些负担，也能尽快回去打理土地。”
现在温度降下来了，抓紧时间下批种子，还能赶在天冷前囤点食物。
俞少宁想想也是，道：“希望能早点搬回去吧。”
感慨一句，他道：“你妹妹的书摊在哪里？我去看看。”
闻言，陆瑞很快想明白他的目的，喜笑颜开地带路：“在这边，我们过去吧。”
陆琪的书摊摆在角落，因为没什么人过来看，这会儿正抱着本漫画书打发时间，看见俞少宁和陆瑞一起过来，她放下书笑着招呼：“哥，宁宁哥。”
“小琪。”面对熟悉的人，俞少宁态度要温和太多。
他看了下摊位上摆得满满当当的书籍，惊诧：“你带了这么多书过来啊。”
陆琪挠着头嘿嘿笑，有些不好意思。
摊位上的书大多是小说漫画，还有一部分种植和工具类的书籍，那一小部分明显有翻看过的痕迹。
陆瑞也注意到这点，问道：“刚有人过来买过书了？没被欺负吧？”
“没呢，刚好桂花伯娘过来说了会儿话，她帮我卖的。”
陆琪是他们一大家子里最小的，她爸妈又人缘极好，在老家这块地方基本上是走到哪都有人照看，因而听见陆琪的话，陆瑞并没有多说什么。
俞少宁翻看着摊位上的小说，挑了些内容长的出来，“小琪，你这书卖多少钱一本？”
陆琪没想到俞少宁过来是要买书，闻言忙道：“宁宁哥你要是想看直接拿去就行。”
听到这话，俞少宁面露无奈。“你这哪里是做生意的样子。”
陆琪挠挠头， “反正差不多嘛，都是没办法留手里。”
俞少宁：……
无奈过去，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还是陆瑞把傻乎乎的妹妹赶到一边去看漫画，自己和俞少宁交流。他们的书卖的不贵，但也不便宜，一斤米三本，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浪费粮食，不过俞少宁不缺这点东西，买好书先放在两人这，约定好晚点回山上时再来拿。
集市里热闹，但多是来逛的，没几个摆摊的。
俞少宁下来的晚，卖蔬菜的摊贩已经走了，现在的几个摊位主要是生活用品和一些五金用品。
都是些用得上的，摊位周围也时不时有人驻足，比起陆琪的摊子热闹多了。
俞少宁也买了些尺寸不同的钉子和肥皂毛巾，东西便宜，总共也就花了三斤米，回转的时候从兄妹俩摊子上拿到书，背包的重量就有些超过他的承受力了。
但在外面，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观察力超群的存在，俞少宁也不敢把东西送进空间，视线就缓缓地落到了平平安安身上。
就两只表现的力气，应该问题不大。
平平安安：？
平缓的上山路上，两只狗走走停停，两根绳子穿过他们的牵引背带落到后方，拖着个沉重的背包。
俞少宁慢悠悠地走在狗狗们身后，轻松自在。
背包里放了不少的书，平平安安走得不耐烦了，气愤地朝着背包嗷嗷叫。
见状，俞少宁快走两步到它们身边，挨个摸摸脑袋，“加油，回去给你们好吃的。”
平平安安嗷嗷的对象从背包变成了俞少宁。
在咬着主人的手指磨了会儿后，苦力狗狗继续拖着背包爬山。
在后面看着的俞少宁捏着下巴，琢磨给它们弄个小拖车的可行性。他们家四只狗呢，运点东西肯定没问题，还能消耗消耗精力。
回到家里，俞少宁第一时间就和外公说了自己的想法。
陆长川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看趴在地上休息的平平安安，又看看亲外孙，最后视线落在了闲得无聊疯狂甩球的甜甜卉卉身上，“好像是不错，回头我去找陆五问问，看他能不能做。”
把背包里的东西整理出来，俞少宁疑惑：“陆五舅舅还会做拖车？”
“你当木匠是干什么的？以前什么东西都是木头做的，一个拖车而已，他当然会做。”陆长川跟着过来收拾背包里的东西，“就是这边条件不足，可能得重建完成后才行。”
“又不着急。”俞少宁并不在意，“那咱们给多少粮食做工钱？”
“等他们提再说吧。”
陆长川换上新毛巾，旧的拿来做抹布，想起什么又道：“过段时间说不定会取消以物换物。”
地震后直接进入以物换物是因为大家身上都没有什么现金，又无法使用网络和银行卡，这才顺畅地过渡到了这一阶段。如今部队和外面联系上，可能会着力于恢复钱币的购买力。
这样的推测很顺理成章。
但经历过一次的俞少宁知道，不是这样的。
全球性的地震给世界带来的危害不止眼前小事，海边城市在地震后紧接着就是海啸，正巧又是高温期间，国家大部分的精力估计都投入到了海边救援上去。
现在气温正常了，海边城市的居民也不可能回到尚且被海水淹没大半的城市里，国家只能将他们逐步往内陆迁移。
他们这边虽然是山区，但和几个靠海省会临近，迁移的民众肯定送一部分到这边。
再加上因医疗条件不足而蔓延开的各大传染病……
国家能不能在冬天到来前解决这些事情都不一定，等他们能够空出手来琢磨市场经济问题，极端气候已经显露于人前，没有人会愿意放弃粮食选择钱币交易。
脑海里一幕幕前世见过的人间惨剧，俞少宁垂着眼，‘嗯’了一声像是认可外公充满希望的猜测。
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哪怕是陆外公，预测的方向也是美好的。
第五十三章
民众心里的猜测再多再有理有据, 上头公布的政策也依旧是一步一个指令，没有透露出相关信息。
最近让俞少宁感兴趣的，就是允许避难所居民前往镇上废墟, 自行翻找所需物资的政令。
别看地震后, 又是大雨又是长时间高温的，废墟里能翻出来的东西可不少，要是家庭情况差一点，废墟里的东西可是能救命的。因而得到消息后，本身住在镇子这边没有多少存粮的人, 第一时间就呼朋引伴地过去了。
陆长川看出他的意动，想了下道：“晚上我去找找咱们大队的, 看他们有没有过去的, 结个伴安全些。顺带儿把给狗定拖车的事和陆五说了。”
俞少宁见他不反对, 顿时喜笑颜开。
这会儿才刚吃完午饭，他心里装着事也坐不住, 干脆起身收拾收拾家里，又出去看了看种着的那几箱子菜，给它们浇过水后回到里山洞。
“外公, 咱们要不给菜挪一下地方？也好晒晒真正的太阳？”大概是养在室内的原因，俞少宁总觉得那几箱菜营养不良。
陆长川闻声转头：“往哪挪？放外面的话, 不等明早起来就全丢了。”
俞少宁比划了下，“后面这门边是不是差不多？正当阳的地方, 左右咱家有狗, 也不担心谁顺着爬上来。就是不在家的时候来回搬动有些麻烦。”
“我感觉也行，麻不麻烦的, 你空间里不是有推车吗？把箱子放上面，推动起来就轻松了。”
闻言, 俞少宁才想起自己空间里还有这东西，连忙拿了两辆推车出来，他们家的菜箱不是很宽，搬上去勉强也能并排摆两个箱子，就是过承重墙往里山洞去的时候，需要慢慢地挪。
这会儿还有阳光照进里山洞，俞少宁把一向关着的下半扇门打开，拿东西抵住，才将菜箱推到门边，估摸着差不多后踩下防滑阻。
陆长川就在他的后面，将车子横过来，尽可能和已经摆好的推车贴合，只是旁边的躺椅有些碍事，始终弄不好。
俞少宁伸手将旁边的躺椅收进空间又从另一边放出。
没了阻碍，陆外公顺畅地摆好，踩下防滑阻。
两人在家里，一直到天色擦黑，吃过晚饭，才牵着家里待不住的四只慢悠悠往正对着的避难所而去。
他们到得巧，大队几户人家凑在一起，正在说去镇子上翻废墟找东西的事情。得知祖孙俩过来的目的都乐了，“你们家不是情况不严重，怎么还要去那边辛苦？”
陆长川佯作无奈：“再不严重，家里的东西也用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打肿脸充胖子，这些天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光想着赚点粮食回家放着呢。要不是家里实在不好，小勉也不会跑去参加什么重建不是？”
闻言，几个本来有些酸的男女顿时消了心中嫉妒。
想想也是，本来就只留了一年的粮食，地震到现在过去两三个月，他们家还换了个独门独户的地方住，花销不可谓不大。
坐在旁边缝衣服的陆五婶像是没注意到那些人的神情，拍了拍身边的女儿让她起身，招呼陆外公道：“幺爷你坐这儿，你们家是都去还是留个在家守着？”
陆外公刚要开口，走在他身后的俞少宁就道：“外公待在家里，就我一个去。”
闻言，陆长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还惦记着俞少宁之前大病过一场的事情，要是两人一起去帮把手还无所谓，只有俞少宁一个人的话……
陆五婶闻言笑道：“那感情好啊，宁宁你回头和我们一起，有什么事帮把手也方便。”
说完，又安抚面露不赞同的老人家，“您一把年纪该享享福了，有我看着就放心吧，指定不让他往危险的地方去。”
陆长川有些担心地蹙起眉，被陆五婶劝了几句才松口，只是道：“他也是个成年男人，哪里需要你看护着，只是咱们这的情况他半点儿不熟悉，多少要跟在你身后才行。”
“哈哈，那更是小事，幺爷你放一万个心。”
对于唯一的外孙，陆长川哪里放得下心，只是他身体不如年轻时，能帮得上的忙有限，只能让孩子出去闯。
大队里要出去找东西的人不少，凑在一起商量着，倒也确定了带头的人，是陆五家兄弟的儿子，叫陆琰，年纪不大又能干，出事前自己拉了支工程队忙活，统筹能力也有的，大家都挺相信他。
陆琰站出来示意大家安静后说了几句，大致就是现在大环境不好，外面不安全，出去后不要离大部队太远，这样遇到什么事情也好即使过来帮忙，顺带将出发的时间定为明早七点半。
俞少宁在一旁听着，感觉确实是个有能力的，看着心思也公正，心中对去搜集物资不由消了几分紧张。
定下了具体的章程，聚在这里男女老少说了会儿话，就散开了。
俞少宁正要和陆五婶说起请他家男人做拖车的事情，就见那个将要领头的男人走了过来。“婶子，明天你们家琪琪去吗？”
陆五婶子点点头，“去啊，现在这种情况，得让她跟我身边活动起来。”
闻言，陆琰点点头没有多说，视线落到俞少宁身上，颇有些疑惑地开口：“这是？”
他忙于工作又和媳妇单独住，回去的时间不多，因而不认得才回来不久的俞少宁。
陆五婶见状给他介绍：“这是你幺爷家的外孙，叫俞少宁的，现在和罗勉那小子凑一家了，性子安静不太出来走动。”
介绍到后面，陆琰才面露几分惊讶，不过一闪而逝被他掩藏下去，很是热情地拍了拍俞少宁的肩膀，“我还不知道罗勉那小子找着对象了呢，等空闲了得让那小子好好请我吃一顿。”
听出他话语里的亲近，俞少宁笑道：“那是一定的。”
又说了几句，陆琰才离开。
等他走了，俞少宁才从陆外公那里得知他和陆五家的关系，也怪不得特意留下来多问一句。
聚在一起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两家人没有多留，在陆五婶的招呼下朝着他们家而去。
进了屋里，把门关上，陆外公才提起请陆五帮忙做推车的事情。
陆五婶闻言哎呀一声，“你们这来晚了啊，昨儿部队得知他会做房子，带去参与重建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陆五在出事前，时常带着队伍在外省修建景区房，也就是刚好天热回来休息两月，这才没困在省外。
“我们也不着急，就是先说一声，你和你男人通个气，回头等空闲了再来。”
陆外公并不着急，他摸摸离自己最近的安安，“也就是家里这四只光吃不干，想着给它们弄点工具，也好让我们偷偷懒。”
他这么提起，陆五婶看着四只大狗，琢磨了下问道：“ 明儿带狗去？”
“是。”俞少宁点头，“带一只在身边以防万一。”
“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你们等等啊。”
说着，陆五婶起身，进卧室翻出一盒针线来，问道：“你这狗不咬人吧？我在它们的小衣服上缝几个扣子。”
咬当然是不咬人的，陆五婶也就是随口一问。
但俞少宁怕出现意外，把牵引背带摘了下来。也就是甜甜卉卉都乖，得了指令，背带摘去也不乱动，两只小的倒是想四处嗅闻，没等它们起身，就被大狗镇压了。
见状，几人都不由笑出声来。
陆五婶的动作很快，在背带两边各缝上两个扣子，量好间距后就还了回来，道：“晚点我再缝八个袋子，出门时给它们扣上也能放些东西，就是重不得。”
话赶话地到了这儿，是祖孙俩没想到的，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连连道谢。
陆五婶摆摆手，“顺手的事，没什么好道谢的。”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俞少宁才和外公告辞，他们也不着急回去，牵着狗往集市转了圈，等小家伙们解决了生理问题，才慢悠悠地绕路回山上。
翌日，天色将明。
一大早的，陆外公就起了床。
先是做了顿丰盛的早餐，才给四只狗准备饭食，俞少宁看着老人家闲不住的样子有些无奈，“镇子就在避难所不远呢。罗勉去重建您都淡定，怎么到我身上反倒这么紧张？”
陆外公叹气，“你要是能和罗勉比，我也就谢天谢地了。”别的不提，光是体质就差上一大截。
俞少宁：……
没必要没必要，自家人实在不必攀比。
吃过早饭，俞森*晚*整*理少宁拿出背包来，陆外公就在旁边指挥：“你拿两个保温饭盒出来，放点包子饭团进去，记得馅料挑不那么显眼的，像什么醋熘白菜啊、卤肉这类肉多蔬菜新鲜的都别放，等到吃午饭的时候，给你舅妈小妹分点，陆琰那小子也别忘了。”
俞少宁顺着陆外公的话往饭盒里放，整理出两个饭盒后，才将其放入背包前面的分层里，又取了几个一模一样的不透明杯子出来接满水，留两个放在背包侧面，剩下的收进空间方便替换。
收拾好这些，俞少宁看向神采奕奕看过来的四只狗，沉吟。
四只小家伙在他心里地位是一样的，这会儿要出门，本就打算着至少出去四次，哪只都不会落下，选不出来，俞少宁干脆伸出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点五只，口中念念有词：“金选银选，选到谁……好，就你了，平平。”
听见自己的名字，小狗开心地起身，脚步欢快地跳跃到俞少宁身边。
第五十四章
到达集合点时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
俞少宁和外公告别, 快步走到陆五婶母女俩身边，陆五婶取出一把布袋递给他，“扣上试试。”
除了明显大一号, 是给甜甜准备的那两个布袋外, 剩下的大小差不多，俞少宁随便挑了两个扣到平平的胸背上，大小正正好。
站起身时，陆琰也过来了，开口道：“各自都看看相熟的人来了没有, 再等半个小时我们就出发。”
说完，他迈步走向站在边缘的三人。
“小婶, 晚点你们和我一起。”
陆五婶子一口答应：“行, 你今天打算找点什么？”
陆琰道：“先看看药房所在的情况, 看有没有可能翻些药出来，没办法的话咱们就去找些粮食。”
他的决定一说出来, 离得不远的人就凑上来，也要和他们一起去看看——年长者多是一身疾病，家家户户少有能断药的。
面对这些人的请求, 陆琰当然不会拒绝，只是瘟疫肆虐时, 部队就调派人把他们这左右的药房都翻了一遍，找不到药品的可能性更大。
半个小时过去,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四五拨人, 陆琰才停下交谈吆喝大家启程。
俞少宁牵着狗走在侧面，离开一段距离后转身, 就见陆外公还站在原地忧心忡忡地张望着，他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人回去。
直到队伍消失在眼前, 陆外公才叹着气、牵着狗，在值岗战士们的视野范围内溜达。
·
先前一直在避难所内，日子虽然过得一般，但好歹平安自在。
这会儿走出避难所的庇护，好些人怔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抬目望去，废墟一片。
垮塌的墙面和屋顶混合在一起，将平坦宽阔的水泥路遮盖，堆积出凹凸不平又危险的前方。
荒芜二字，首次以实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俞少宁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中也不由悲凉。
灾难临头，哪有真正的逃脱。
陆琰沉默地抽了口烟，率先打断众人的恍惚，“走吧。”
在废墟上攀爬并不困难，真正让人忧心的是脚下破裂的墙面是否稳当，会不会踩到藏在隐蔽处的钢筋。
俞少宁将平平的牵引绳扣在了背包带上，行走在废墟上的动作一开始很缓慢，但渐渐地，前世的经验在这具身体上复苏，他的速度渐渐赶超了大部分人。
一直走到较前面的位置，适应了的俞少宁停下脚步，等陆五婶和陆琪到了近前，伸手扶着她们过面前这个坎。
陆五婶时常上山，行走起来倒没什么，陆琪好几次差点摔下来，多亏俞少宁在旁边扶着。
大概是不好意思，陆琪一张脸羞得通红，一边道谢一边努力往上爬。
滑了两次，陆琪也掌握了点诀窍，终于过了这段路。
俞少宁看了下后面，见都是些年轻的，又离他还有段距离，他也就没在这里等着，动作麻利地过去。
等得打哈欠的平平见状忙起身，一下子就跟上了俞少宁的步伐。
一人一狗和母女俩汇合，再往前走时，俞少宁就跟在她们身边，没再擅自走远了。
·
七点半的出发时间并不早。
等到达镇子大街上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这翻找，看见他们这一大群人出现，好些人站起身警惕地看过来。
他们所在都是些小店铺，陆琰没打算和他们争夺，带着大家一路往大街中央走，中间经过一家药店，那里的废墟已经被彻底清理出来了，一眼看过去什么药品都看不到。
哪怕早有预料，看见这一幕，还是有不少人叹息出声。
陆琰心情也不太好，但还是提声安抚大家：“咱们去红太阳超市看看，多带点东西回去，也能和部队换些药回家。”
大家闻言，勉强振奋起来，继续往前。
红太阳超市和这家药店离得不远，占地面积不小，但仅仅两层楼高，如今有大半倒到了路中央。
这个超市以前是供销社，在镇子上矗立很多年了，东西摆在哪都知道，因而很快分开清理废墟最上方的墙面。
陆琰看了下那几块最大的墙面，喊道：“来几个男的，我们一起把这些大家伙抬开。小琪你不是要找书吗？让你宁宁哥带你过去。”
后面这话是知道俞少宁身体不好，让他避开这一遭折腾，有陆琰开口，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闲话。
陆琪猜到自家堂哥的意思，喊了声：“宁宁哥快点。”，率先朝着超市后面而去。
书店就在超市后面不远，运气好，上面没有大块的墙面。
俞少宁戴好手套，跟着陆琪一起清理墙面，没有多久就看见了书本的痕迹。
“琪琪，你要带些回去吗？”
陆琪擦着额头上的汗，“翻都翻了，不带多浪费。”
说着，她翻看起地上那些书来。
书表面包着塑料封皮，除了部分书皮在地震中破坏，被雨水泡变了形，其他的都还好好的。
向来喜欢看故事的小姑娘这一回什么小说都没拿，清理到背包里的全是些教育类的书籍，她喘着气搞怪道：“我要把那些小屁孩的伞全撕了。”
俞少宁：……
看着陆琪那鼓鼓囊囊的一背包，再想想现在避难所内疯跑的小孩，俞少宁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
啊，地震也不能阻挡的学习呢。
真可怜：）
心里捧读一句，俞少宁果断把整理出来的写字本和笔递了过去。
书店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起，收拾的时候好些小说被他们随意堆在一边，直到陆琪带来的背包填满一个，两人才起身看向超市那边。
“嘿呦、嘿呦，加把劲！最后一次了！”
喊着号子，一群男人将宽大沉重的墙丢到了旁边的奶茶店遗址上，原地一坐看着手上脚上的伤痕。
干惯了活，这些墙面的重量对他们而言还好，就是路太难走，一个不小心就往下一陷，其他人要承受的重量更重不说，没站稳的人还面临着可能被倾斜的墙面砸到的可能。
也就是他们人多，一个人出事，墙面倾斜也不会太厉害，这才敢凑上来抬。
但这么一来，身上的伤也不少了。
俞少宁犹豫了下，和陆琪说了声，朝着那些人所在过去。
视线被滑落的汗水模糊，陆琰喘着气，掀起衣摆抹了把汗，看着其他人清理废墟上小一些的墙面。
“陆琰。”
一只手递过来两瓶喷雾。
陆琰愣了下抬头，正好对上俞少宁的视线，“给伤口消下毒，免得发炎。”
伤口发炎也很影响生活，运气不好被细菌感染更麻烦。
汗水又滑下来了，陆琰抹了把脸，伸手接过：“谢了。”
他丢了瓶给后面的人，自己打开盖子，大大咧咧地就要喷，俞少宁的提醒还在嘴边，见状面露不忍。
双氧水落到伤口上“刺啦”一声，一股股白沫冒出来，陆琰手一抖差点把药水丢出去。
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好些人道谢的话语到了嘴边，化作一个字：“艹！”
俞少宁摸摸鼻子，佯装淡定地扭头离开。
这边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好些妇人见状哈哈笑出声来，“让你们看都不看一眼。”
但凡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男人们抽着气愤愤出声：“谁会注意这个啊！”
说着说着，他们也笑了。
周围的氛围一轻松，俞少宁跟着笑起来，忽然觉得这一片荒芜也没什么。
笑归笑，也没人停下手里的动作。
最先被清理出来的是粮油区，没有人急着去装那些东西，而是先顺着清理出来的口子，把周围一片都清理掉了。
架子上的油桶和调味全都倒了下来，玻璃壶装的当然是全碎了，将地面染上沉重的黑红色。
油盐的情况还好，除了少部分被划破，其他的只是沾染了些调味的脏污。
没有人会嫌弃这些东西，将架子挪开后，纷纷蹲下身去捡。
俞少宁当然也不例外，他捡了好几包盐塞到平平胸背上的口袋里，见袋子还挺能装，又往里放了些包装袋的调味品和火锅料。
见他拿火锅料，擅长厨房食物的人很快意识到，这东西里面油盐调味俱全，比单独拿要方便多了，纷纷凑上来跟着拿。
俞少宁见陆五婶不在，陆琪又在捡盐，仗着身高手长，拿了一大捧火锅调料到怀里去找陆琪。
帮她放进背包里时，听见后面陆五婶喊：“宁宁，快过来装米。”
俞少宁闻言转身，就见陆五婶蹲在地上拿手捧米。
超市里的米面是用一个大木缸装着的，这会儿木缸已经散架了，大米全都散在地上，不少人蹲在地上将米捧进带来的袋子里。
俞少宁刚一走近，就被陆五婶拉到了旁边蹲下，他这才发现旁边尚未清理的废墟里也有不少大米。
他从背包里取出两个塑料袋，跟着一起往里装大米。
脏兮兮的大米已经蒙上了灰，又有不少细碎的砂子在其中，带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清洗多少次才能吃。
陆五婶一边嘀咕着可惜，一边告诉俞少宁要怎么洗才能洗干净。
面对长辈的关心，俞少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
其实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前世好些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病死了，俞少宁不想死，找回来的东西都是反复淘洗清理，再晾晒上几天才敢入口，这方面的经验比对方多多了。
只是此时听着，他依旧心里暖洋洋的。
前世陆陆续续吃过的亏，在如今都有人用经验，为他填平地上的凹陷，不用他小心翼翼地绕过。
第五十五章
他们来的人不少, 地上的米很快就没了。
俞少宁提着背包站起身，和陆五婶打过招呼后，走向洗漱用品区。
这边还没有清理出来, 俞少宁跟着大家一起将能够搬动的砖石丢开, 这边临近旁边的店铺，碎砖块不少，一直到中午时分也没有清理出来。
陆五婶牵着陆琪和陆琰一起过来，“宁宁休息会儿吧，先吃点东西。”
他们这一打断, 俞少宁才察觉肚子已经饥肠辘辘，他放下手里的砖石, 抬起胳膊擦了下汗, “我过来, 舅妈你们别走了，不安全。”
说着, 他抬步往三人所在而去。
太阳高挂于上空，晒得人头昏脑涨的。
坐到三人身边，俞少宁给自己灌了两口水, 从背包里拿出个破烂的铝碗，将剩下的全部倒进碗里。
平平早就热得不行了, 这会儿有水喝，低下头疯狂卷动舌头。
趁着他喝水, 俞少宁取出背包里的饭盒, 递了一盒过去。
陆琰见状愣了下，第一反应就是道：“我们都带吃的了, 不用。”
“拿着吧，接下来我遇到事还需要你们帮把手呢, 不吃点我心里过意不去。”说完，把饭盒往陆琰怀里一塞，俞少宁坐到另一边去了。
陆琰无奈摇摇头，起身要给他还回去，俞少宁见状忙道：“不兴还回来的啊，给出去了你就得帮忙。”
都开始使心机了，陆琰失笑道：“不还不还，你剩下的够吃吗？”
“够了，放心吧。”
陆琰重新坐下来，打开饭盒一看，里面三个包子三个饭团，大概来之前就考虑到了他们。
陆五婶见状无奈， “宁宁你明天可别准备了。”
俞少宁自己啃包子还要偷摸着喂狗，听见这话含含糊糊地‘嗯’了两声，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白面包子，拳头大的饭团，都是抗饿的东西。
陆五婶下意识地把自己那份也塞到女儿怀里，“把你那饼干给我。”
陆琪才不听她的呢，把她的塞回去，抱着自己的饼干挪到了陆琰这边坐着，振振有词：“妈你多吃点，待会儿还得帮我提包呢。”
陆五婶：……
满腔的感动瞬间消散。
低头愤愤咬了一口包子，陆五婶一下愣住，白面之下，杂菜和肉末掺在一起，在这个炎热的中午分外开胃。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舍不得咽下去，含着嘴里那口吃的反复咀嚼，直到尝出面点的甜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小心翼翼去咬第二口。
俞少宁没有注意到三人的情况，他吃了两个饭团一个包子，就有些撑了，坐在原地慢吞吞给平平掰包子往它嘴里塞。
怕被人发现他这么‘浪费食物’，塞一口，俞少宁就要抬起头来看一眼其他人。
幸好现在大家都尽可能躲起来休息，没有谁站起来四处张望的，直到给平平喂完包子也没有人发现不对。
俞少宁不放心地抱着平平脑袋检查了一遍，确定嘴巴上没有什么食物残渣，牵着小家伙起身往边缘去，“五舅妈，我去那边一趟，很快回来。”
说着，示意性地指指平平。
陆五婶应了一声，只道：“小心点，遇着事就大声喊我们。”
“行。”
超市的侧后面是个小学，学校的操场很大，没有被废墟遮掩，俞少宁牵着平平让它自己挑地方上厕所，眼观八方地留意着周围。
附近就是镇上唯一一家医院，不少人在医院遗址里翻找着，大概是在找被部队遗落的药品。
面对俞少宁的出现，那些人看了几眼，视线在狗身上停留了会儿，见他很快牵着狗往人多的方向走，又纷纷收回视线继续干自己的。
下午他们终于把洗漱用品区清理出来了，家家户户拿了些肥皂和沐浴液，然后各提了好几袋卫生纸在身边——当初搬进避难所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卫生纸居然是他们最缺少也最紧急的用品，以至于过去一段时间过得很是拮据。
俞少宁随大流拿了些，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架子上有些饮料，他看了看，塞了几瓶到背包里，剩下能够到的拿袋子装了带给陆琪。
陆琪惊喜：“宁宁哥你哪里拿的？”
俞少宁指了指那边，“能够到得不多。”
现在生活都困难，谁都没去清理零食和饮品区。
陆琪眼馋地看了那边一眼，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说什么去翻找那边的话。
正巧收拾倒下来的二层区的那边喊道：“出来了，你们过来。”
这边一行人大包小包地连忙朝着那边过去。
二层多是锅碗瓢盆被褥洗衣粉，乃至于电器衣服之类，不一而足。
东西不少，俞少宁挑着需要的塞进袋子里提着，手上大包小包已经彻底拿不下了，抬头望去其他人也是这样。
陆琰看了看，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咱们能力有限，能带回去的就这些，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返程？”
“没问题，走吧走吧。”人群里立即有人响应。
见状，陆琰提着自己收拾好的大包小包，依旧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等他们一走，这片地方立即被周围零散的搜寻者围了起来。听着身后响起的争斗和吵闹声，俞少宁默不作声地埋头往前，身边是平平吐着舌头的哈赤声。
回去的路花了比来时还要多两倍的时间，等他们终于走到避难所门口时，已经抬不动脚步了。
陆琰放下手里沉重的东西，擦着额头上的汗大喘气道：“歇、歇会儿吧，晚点再回去。”
没人应声。
等陆琰缓过来回头，就见大家已经瘫倒在了自己带回来的物品上，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没扛住诱惑，跟着倒了下来。
最后一个站着的人倒下，把在不远处值岗的战士们吓了一跳，连忙有人过来：“同志你们还好吗？”
陆琰睁开眼，没什么力气地摆了摆手，“没事，歇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就有人惊呼：“老罗、老罗你怎么了？”
声音里满含惊恐，躺着的陆琰吓了一跳，立时翻身起来，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人挤进去，“怎么了怎么了？”
躺着的中年男人面色煞白，他妻子擦着泪惊慌地喊着，似是要将就这么人晃醒。
跟着挤进来的战士看了眼，道：“都散开，保持空气流通，你们谁有水的，给他喂两口缓缓。”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回来的路上太累，水又重，基本上能喝的都被他们喝完了。
“我、我这有饮料，可以喝吗？”陆琪跳着脚举起手，一边问一边翻自己的背包。
战士道：“可以，饮料更好。”
大部分饮料都添加了糖分，效果自然比水要好得多。
闻言，陆琪的动作更快了，她翻出一瓶橙汁跑到男人身边蹲下，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往对方嘴巴里倒。
喝到水，男人唇瓣翕动两下，渴求地张开嘴。
一瓶水喂了大半，对方才不喝了，陆琪将剩下的递给他家媳妇，小跑着回到妈妈身边。
这一通闹下来，大家也没了休息的欲望，陆琰见状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收拾收拾早点休息，这里我陪着就好。”
有了他开口，众人松了口气，也立即有人道：“我回去放了东西就过来，你们三在这外面不安全。”
此话一出，又有好几人响应，都是出来了两三人搜寻物资的家里的男人。
俞少宁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融入进去呢，被陆五婶拉了下，“你就别想着过来了，天色不早，让幺爷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是啊是啊，宁宁你回去也早点休息，看这小脸白的。”
“这里让他们守着就够了，不用你个小孩担心。”
“……”
附和声此起彼伏，俞少宁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
·
山洞门户大敞，三只狗在平台上肆意玩闹，远远听见熟悉的声音，机灵地站起身眺望。
视线所能及的道路尽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三只翻身起来，高高兴兴地跑过去，照面就要给俞少宁来个扑扑。
俞少宁吓了一大跳，忙喝止：“停下。”
三只脚步一顿，吐着舌头开心地看向俞少宁，见主人没有更进一步地喝止，又凑上来对着他和分别一天的平平舔舔蹭蹭。
俞少宁被他们蹭得直晃，额头突突跳个不停，勉强晃了晃手里沉重的东西。
“走了，回家了。”
触及熟悉的词语，三只勉强收敛住自己的动作，围着一人一狗绕着圈圈回家去。
山洞里。
陆长川忽然听不到三只狗玩闹的动静，不由担心地出来，打眼就看见大包小包的俞少宁，他连忙快走几步迎上前，伸手去拿外孙手里的东西。
俞少宁实在累得很了，也说不出自己来让外公别忙活的话，把较轻的几包递给老人家，脚步拖沓地回到山洞。
东西被随意往地上一丢，俞少宁瞬间脱力坐到椅子上。
陆长川进去端了杯水出来给他，蹲下身给平平解牵引胸背，“怎么搞了这么多，镇子上没什么人去吗？”
不应该啊，他后来遛狗的时候，都看见好些人出避难所。
俞少宁喝了杯缓过来一些，回答道：“多，我们是直奔红太阳超市去的，上面好些大块的墙面，我们人多清理出来后，其他人也不敢靠近。“
陆长川点点头，也没有关注地上的物资，“你把上衣脱了，让我看看肩膀。”
背包里的东西不少，陆长川担心他的肩膀。
俞少宁皱着眉动了动肩膀，心生退缩：“不了吧……”
看他这样，陆长川还有什么不懂的，眼睛一瞪：“让你脱就脱，晚点更疼。”
俞少宁蔫嗒嗒的，“好吧。”
第五十六章 （二更）
二三十斤的背包压在肩膀上, 偏偏俞少宁又是个没有干过重活的，细皮嫩肉被压这么一路，衣服揭开时下面的皮肤早就破了。
衣服粘在上面, 撕下来的时候很是费了点时间。
俞少宁疼得厉害, 看外公拿消毒药水过来，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避，可陆长川眼睛一瞪他就不敢动了，只能撇开脑袋不去看。
双氧水喷到伤口上，“刺啦”声中, 俞少宁的手不受控地大幅度抖了下。
他欲哭无泪地想，这大概就是白天笑话人的报应。
比起那些人自己喷两下就算, 陆长川一直按着俞少宁, 直到喷洒在伤口上的双氧水不再出现白沫才停下。
一通下来, 俞少宁面色惨白。
拿柔软的棉纱小心擦掉伤口上的药水，陆长川心疼地叹息：“也怪我, 没提醒你垫点东西。”
眼看着老人家开始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担，俞少宁语气放软道：“和您有什么关系，东西我空间里都有, 是我没及时垫上的原因。”
前世他也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只是当时条件不好全靠韧性熬过去, 再来一次也没想到。
陆长川叹息着按了按俞少宁的头顶，道：“水已经烧好了, 你去洗个澡, 出来吃完饭就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顿了下，“要不明天不去了吧？”
他们家里又不缺东西。
俞少宁闻言摇了摇头, 认真道：“外公，空间是我们适应这个世道的底气, 不能因为有东西，就故步自封。”
陆长川沉默良久，叹息一声，“好，听你的。”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看着外孙身上的伤，总是忍不住心生退意，要是他能再年轻个十岁、不，五岁，要是他能再年轻个五岁，也能够为孩子分担些压力。
看着俞少宁兑好热水，提着水桶进入厕所，陆长川慢吞吞进入里山洞，将锅里炖着的土豆鸡盛出来。
俞少宁洗完澡出来，就闻到扑鼻的香味，肚子一下子就被勾得叫出了声。他快走几步进入里山洞，看见桌上的美食喉头滚动，“好丰盛啊。”
陆长川道：“坐下吃饭。”
说着，将盛好的米饭递到他面前。
俞少宁顾不得那么多，先往嘴里扒了两口饭，伸筷子夹了一块浸满汤汁的土豆，软软糯糯又带着鸡肉的咸香，特别好吃。
这锅菜被陆长川炖了好久，土豆和鸡肉都炖散了，混合在汤汁里，用勺子浇到米饭上，只两口就下去半碗饭。
要造反的肚子被安抚下来，俞少宁这才伸筷子像旁边的青菜。
这一顿饭他出乎意料地吃了两碗半，等反应过来停下时，已经撑得路都走不动了。
陆长川心疼外孙，把饭桌收拾干净后，又洗了串葡萄端过来。
俞少宁意动两秒，屈服于实在塞不下的肚子。
趁着他休息，陆长川给俞少宁上好药，仔细贴上纱布避免感染。弄好这些，他才起身去给家里的狗准备晚饭，投喂圈养的鸡鸭羊。
事情说来简单，但也挺耗费时间，等陆长川拿着鸡蛋回来，俞少宁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
陆长川停下脚步看了会儿，到底还是上前喊醒了俞少宁，“刚吃太多不好睡觉，我们出去遛狗散散步，等回来再去睡好不好？”
俞少宁这会儿睡意上涌困得大脑一片混沌，只大概明白外公是为了他好，慢吞吞地应了声从椅子上起身，要去给四只吃完饭在玩耍的狗子套牵引绳。
陆长川在旁边看着，甚至有些怕他原地倒下睡觉，连忙上前跟着套牵引绳。
两人四狗在月亮山上走了一个来回，俞少宁的瞌睡也没醒过来多少，一回家就往床上倒。
陆长川看着心疼，动作轻缓地给他脱掉鞋，替人盖好薄被-
晨光熹微。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摸了摸，抓着闹钟凑到眼前。
才五点多。
俞少宁打着哈欠，将闹钟放回去，在被窝里翻滚了两下，有些睡不着了。
肩膀上的伤随着他的动作生疼，俞少宁慢吞吞地坐起来，脱掉短袖检查了下伤口，重新上了遍药贴好纱布。
被伤口这么一弄，本就所剩不多的睡意彻底消散。
靠着床头坐了会儿，俞少宁轻手轻脚起身洗漱，蹲在平平面前仔细检查它的爪子。
在乡下肆意奔跑的狗子们爪子又厚又硬，昨天废墟上一天的走动并没有给平平带来伤害，俞少宁轻轻按压只迎来小狗倦怠的疑惑眼神。
俞少宁拍拍它的狗头，让小狗继续睡。
掐着时间和外公吃完饭，这回牵去的是安安，小家伙和昨天的平平一样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春游。
陆长川拉着俞少宁再三叮嘱：“宁愿少拿点也别伤着自己，背背包的时候，一定要把毛巾垫上。”
这两句话从醒来到现在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俞少宁还是好声好气地应下，再三保证自己会照做的。
·
昨天他们运气好，自行清理占据了红太阳超市这么个宝地，大家才能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
今天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搜集了，别说是他们清理出来的那些东西，就连没有清理的零食区都被洗劫了个七七八八。
陆琰见状，转身道：“大家分一下组，咱们散开搜集东西。”
这事出发前他就提过，大家都有心理准备，这会儿找着关系好的人家一起，各组人数保持在四到八人之间。
分好组，大家就分开行动了。
陆琰走到俞少宁他们这边，问道：“婶子、少宁你们有什么目标吗？”
被问到的两人纷纷摇头。
见状，陆琰心里松了口气，试探提起自己的目标：“我想去镇政府前面那家药铺看看，要不要一起？”
陆五婶闻言一拍腿，“这个地方好，走走走，我们过去。”
俞少宁疑惑地跟在他们身后，小声询问陆琪他们说的药铺。
陆琪也小小声地回答：“是一家中药铺子，很小，但中药种类很多。”
现在没有人去，大概因着药店都被部队搜刮过没想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过去翻了，他们的动作得快点。
镇政府离得有些远，陆琰和陆五婶在前头应对着大家的询问，只说去前头看看。
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
俞少宁不熟悉地方，等着陆琰和陆五婶确定了位置，将安安拴在旁边暴露出来的钢筋上，跟着上前搬运墙砖。
陆琪就在他们周围力所能及地挪开一些小块。
清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见房屋内部的布置，陆琰鼓劲道：“再加把劲，快了。”
俞少宁没有力气回答，憋着口气继续搬运。
正清理着，忽然听闻安安不安的呜呜声。
三人动作一顿，警惕地直起身，环视一圈什么都没有，俞少宁视线疑惑地落到安安身上。
已经很大一只的狗子看着他们这边，身体畏缩地往后靠，向来蜷着上翘的尾巴摆直，喉咙里一会儿是呜呜的害怕，一会儿是警惕的低吼吠叫。
陆琪看看狗看看人，疑惑：“它好像是在看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不解间灵光一闪。
陆琰不由退开一步，“这下面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吧？”
“能有什么……”俞少宁话音一顿，忽然想起来，“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是不是没被清理过？”
这话一出，陆琪背后一凉哆嗦了下。
清理能够看到的房屋布置明显是生活区，也就是说，这下面可能埋着一具遗落的尸体。
这下子别说狗了，他们都有些发怵。
最后还是俞少宁开口道：“总不能不弄药了，咱们清理出来，把……带出来埋了吧，就当是药钱了。”
陆琰和陆五婶对视一眼，鼓起勇气下手。
“等等。”陆琪喊住他们，从背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包口罩，“把口罩戴上。”
陆琰接过，“你牵着安安走远一点，别离开我们视线范围。”
陆琪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自己，她也实在没那勇气面对压在房屋下的尸体，应了声牵上狗近乎是小跑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俞少宁眉眼间浮上笑意，他把口罩戴好继续搬砖墙。
经过这么久森*晚*整*理的太阳暴晒，尸体早就干了，安安闻到味道时，他们和尸体已经不差多少，因而很快就看见了暴露在外的手指。
哪怕有心理准备，在尸体清理出来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压在废墟下的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滩肉泥，
尸体下方的被单黑红一片，肉和骨头混杂着溅开，有些地方倒还算完整，但坠落的墙砖直直插入身体，看得人毛骨悚然。
地震来得忽然，睡在床上的老人被砸中，剧烈痛苦使得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珠凸出没了声息。
或许他也痛呼过。
看着张开的嘴巴，那黑漆漆的内里好似要将三人的灵魂吸入。
哪怕是前世在废墟中翻出无数尸体的俞少宁，也不由生出恐惧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取出插入老人身体的碎墙，拉扯着床单试图给老人收尸。
陆琰被他的动作惊醒，跟着动手。
“呕——”
陆五婶猛然回神，跌跌撞撞跑到一边，早餐全吐了出来。
俞少宁回过神，抬眸见陆琰的脸色也不太好。
将尸身用被单包裹着，俞少宁伸手去接陆琰那部分，“你去旁边休息会儿吧，我送那边树林里去。”
陆琰张了张嘴，忍着不适道：“两个人快些。”
见他坚持，俞少宁也没有多劝。
树林是镇政府附近的绿化带，还挺宽敞，虽然有些树被地震翻出来倒在地上，但找个埋人的地方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五十七章
两人手上都没有工具, 把尸体放在阴凉处后，就起身回到药铺废墟上。
陆五婶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正在清理废墟上的砖墙, 一边收拾一边干呕, 眼泪都呕出来了。倒是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的陆琪，动作起来能称一句干脆利落。
回到这边，俞少宁道：“你坐旁边歇会儿喝两口水吧。”
脸色白得吓人。
陆琰没有拒绝，摆摆手坐到背包旁边，近乎虚脱地喘着气。
他也没有休息多久, 很快进入清理废墟的进度中。
药铺不大，就是遇到块位置有些巧的砖墙, 刚费尽力气挪动了下, 脚下的地面就晃动起来。
陆琪转着圈看了遍, 摇头道：“不行，不能搬。”她伸着脖子看了看下面, “还挺空的，要不我下去拿吧。”
这话一出，三人异口同声：“不行。”
陆五婶和陆琰是觉得不安全, 俞少宁则是担心陆琪经验不足，在下面碰到什么影响砖墙支撑。
因而拒绝后, 俞少宁接着就道：“我下去，我以前在震区做过志愿者。”
这话当然是假的, 但他刚刚的表现落在几人眼里, 说出来很有几分可信度。
陆五婶犹豫了下，叮嘱道：“量力而行, 拿不到也无所谓，回头和部队说, 让他们过来收了药，咱们再去换就是。”
俞少宁点点头，“放心吧。”
在三人紧张地注视下，俞少宁撑着清理出来的边缘，小心翼翼进入废墟里。
视野逐渐昏暗下来，俞少宁从空间里取出个小手电照了下上方，发现这边的空间是由药铺高大的药柜和无法挪动的那堵墙架起来的，周围还有好些零散的小砖墙落下来，将地面弄得分外难走。
俞少宁没敢扶支出来的砖墙，弯腰前行。
药柜倾斜，有些药已经落到了地上，散到了砖石下面。
俞少宁没有管那些药，只将还能够抽出来的抽屉堆放到一边，估摸着差不多了就一点点往外面挪。
“小琪，帮忙接一下。”
声音先一步出来，等陆琪小心翼翼挪进，俞少宁的身影才出现在坑洞里。
他弯腰将装满中药的抽屉往上递，陆琪蹲下来接住就放到旁边的砖墙上，尽可能避免俞少宁所在的上空。
陆五婶提着颗心看着，视线瞥不到抽屉的边角后着急道：“宁宁你快上来，别在下面待着了。”
俞少宁抹了把汗，看向坑洞深处，“里面还有能拿出来的，我再走一趟。”
说着，也不听陆五婶的阻止，径直往里去。
陆五婶整个人都往前倾了些。
这样运了四趟，俞少宁才把所有能抽动的抽屉都给取了出来，不能抽动的，也尽可能利用空间取出，剩下那些是实在拿不出来了。
接力将药材送到地上，俞少宁这才在陆琰的帮忙下上来。
看着地上的药材，陆琰看向陆琪道：“琪琪你去书店找个本子和一支笔过来，咱们得能对应上这些药材的名字。”
中药药方家里是有的，就怕离了抽屉，根本分不清药材。
陆琪清脆地应了声，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听见俞少宁在身后喊：“牵着安安一起，遇到坏人让它上。”
“知道啦！”
陆琪又回撤两步，把趴在角落打瞌睡的安安带上，一人一狗在废墟上奔跑，活力十足。
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到他们身上，有些人蠢蠢欲动，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招呼：“琪琪，你这是要干什么？”
闻声看去，好些人抬起头关心地看向那女生。
陆琪道：“琰哥让我去拿本子和笔。”
“哦，这样啊。”一开始出声的大婶叮嘱：“你别跑，这地方摔一下可不得了。”
“不会的，您放心吧。”
心思浮动的人看着他们说话，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么多人，惹不起。
趁着陆琪去拿本子的时间，留下来的三人将药材挪到更安全的地方，然后拿着清理出来的塑料袋往里装药材。
除了少数几样可以用来煲汤养身的被陆五婶认出来，三人多装了些，剩下的基本只拿了一两把，一个个袋子落在抽屉旁边，陆琪回来看见这一幕，照着抽屉上面的中药名一式三份地写好撕下来放进袋子里，再打上结放一起。
等全部收拾好已经差不多中午。
各自将自家那份收好，陆琰走到高处，朝着大队其余人所在方向挥手。
有个正好对着这边坐的大婶眯起眼睛看了看，问自家男人：“陆琰是不是在对我们挥手？”
他男人也看了会儿，“好像是。”
说着，他站起身挥手回应那边。
陆琰改变自己的手势，示意他们过来。
见状，男人吆喝了一声，“走吧，去小琰那边午休。”
有反应迟钝地嘀咕：“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嘛，跑那么远干什么。”
他旁边的人机敏地撞了下他，随意找了个借口道：“那边还有树荫呢，不比在这晒太阳来得舒坦？”
“倒也是。”
嘀咕的人还是没反应过来，挠着头跟上大部队。
他们人多，又带着清理出来的东西，到地方的时候，俞少宁他们已经吃完了饭。
看见他们过来，陆琰指了指不远处的药铺抽屉，“少宁弄出来的，你们每家抓点带回去，旁边有本子，把药材名记上。”
见到药材，好些人欣喜若狂。
这可是药啊，他们谁家没有个吃药的？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能被这药救上一命呢！
一群人先是顺着陆琰的话感谢俞少宁，道谢的话语蔓延开来，连旁边趴着的安安都没有放过。
药这东西在如今是稀缺品，谁不想往家多搬点？
东西又是陆琰他们四人收拾出来的，别说是部分出来给他们，就是干脆不让他们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不对。现在他们分出来了，他们就要承这一笔情。
怕自己拿分不均匀，一群人环视一圈，还是请到了陆琪身上。
她是过来翻废墟的人里最小的，性子单纯又好哄，正是偏爱‘公平’二字的年纪，被大家拿好话一请，就开开心心地干活去了。
陆五婶看得直捂脸。
俞少宁也不由轻声：“小琪要是想结婚，这对象可得好好挑。”
“还小呢，不着急。”陆五婶无奈道。
旁边的陆琰闻言好笑，“婶，小琪都23了。”
陆五婶更无奈了，指指人群里的女儿，“你们看看，这性子哪像23？反正在我这，她什么时候成熟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了。”
听着的俞少宁和陆琰对视一眼，都不由摇头，带上几分笑意。
陆琪哪里是不成熟，这是爸妈兄长皆在，有人在上面遮挡风雨，放任自己继续单纯下去呢。
不过也挺好的。
俞少宁和两人招呼一声，起身带着安安走到树荫下，背对众人的视线投喂安安。
小家伙一连吃了三个包子两个饭团，又喝了一大碗水，才懒洋洋地往地上一躺，脑袋靠到俞少宁腿上睡觉。
俞少宁捏捏它的耳朵，“你倒是会享受。”
说归说，他也没舍得推开安安，干脆靠着树干休息。
没有多久，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地过来，在这片林子里各自找凉快的地方歇息。
·
下午回到正街翻找，拿到的都是些寻常物品。
俞少宁意思意思拿了些，牵着狗放水时，绕路又经过了书店所在。
昨天清理出来的小说还靠着砖墙堆放着，满满当当一片，他心中微动，借着逗狗不着痕迹环视一圈，确定侧面后方都没有人，他慢吞吞靠近那堆书，脚尖下移踩在书上顺利将其收进空间。
离开原位时，他不由庆幸昨天为了避免书倒下来，直接靠着高高的废墟砖墙堆放。
不过到底是一次出格的行为，接下来的时间，俞少宁都在观察可能看见那一幕的方位，直到离开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影，这才彻底放心。
回去的路上，他不着痕迹地按按平缓下来的心跳。
以后还是听罗勉和外公的，不在外面使用空间了，弄得他怪慌乱的，明明前世用过那么多次，经验特别充足来着。
大包小包地回到避难所，俞少宁正畅想今晚会吃什么呢，抬眼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而来。
他眼睛一亮，“勉哥！你怎么回来了？”
罗勉快步过来接下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明天轮休，蹭部队的车提前回来了。”回答完他的问题，才和旁边的人打招呼。
陆琰挺久没见到罗勉，和人寒暄了几句，余光瞥到注意力全在罗勉身上的俞少宁，再说话时，才发现罗勉的注意力同样落在对方身上，他无奈笑笑：“行了，不打扰你们说话，快回去吧。”
见被他发现，俞少宁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收回视线。
罗勉倒是自然地揽住俞少宁肩膀，“行，回头有时间了一起喝一杯。”
“一定。”
…
等两人离开，陆琰才感慨一声：“他们感情真好。”
陆琪在旁边用力点头。
陆五婶没好气地拍了她脑瓜子一巴掌，“你点什么头，你有过对象吗你就点头？”
陆琪：……
不兴母单歧视啊喂！
第五十八章 （二更）
背包到了罗勉肩膀上, 手里的大包小包也落入罗勉手中，俞少宁浑身一轻，手指悄咪咪去勾宽大的手掌。
小动作窸窸窣窣的, 罗勉大手一番将他的手包住轻轻捏了捏。
俞少宁唇角上扬。
手指微动挠了挠罗勉的掌心, 俞少宁声音软软：“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罗勉被挠得心尖骚动，面上不动声色地握紧不安分的媳妇，“比你早半个多小时，外公说你去镇上了，所以打算去接你。”
结果刚好在大门口遇上。
后面的未尽之言带着些许未能早点回来替他减轻压力的懊恼, 俞少宁快走两步超过罗勉，垫脚给他来了个亲亲,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罗勉愣了下, 跟着笑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回家, 没有注意到路人惊诧的视线。
一到家里，俞少宁就被罗勉推去洗澡, 他则是收拾起被俞少宁带回来的东西。
分门别类地堆放在外山洞，将安安放开任由它自由奔跑，罗勉坐在凳子上听厕所里断断续续的水声。
厕所门被推开, 俞少宁擦着头发，手指在腰腹处抓挠, 嘟囔道：“厕所里有蚊子了，我被咬了好几下。”
听见这句, 罗勉眼皮一跳, 浮现在眼前的是不久前那个肿满手臂的蚊子包，起身快走几步到俞少宁身边掀开衣摆, 洁白的腰腹上，几个小小的蚊子包醒目异常, 周围的皮肤已经被俞少宁抓红了，蚊子包上隐隐有些血丝渗出。
罗勉小心地碰了碰，“你去里面涂点药，我去点盘蚊香放进去？”
“好哦。”俞少宁应了声，回卧室找止痒药膏。
自从瘟疫到来，他们家严防死守的，俞少宁好久没被蚊子咬过了，这会儿看着蚊子包，不由拿指甲轻轻掐了下。
看着漂亮规整的十字架，俞少宁心满意足地上好药，将衣服放下去盖好。
将家里角角落落都放上蚊香盘，罗勉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拿着花露水在山洞里来回喷洒，四只狗被闹得烦不胜烦，几乎是绕着他行走。
一家人好久没聚，晚饭时间无限延长，直到饭菜凉透才停下筷子。
吃过饭，三人牵着狗出去散步，中途去找了趟陆琰和陆五婶，说俞少宁明天不去镇上的事情。
罗勉五天才能回来休息一天，明天俞少宁必然是要在家陪他的。
陆琰和陆五婶面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也没说几句话，三人就告辞离开。
牵着狗在集市里转了圈，回家途中经过供水区，看见有战士在那里贴告示，不由好奇上前。
“是又有什么新政策了吗？”
刚开始限时不限量的政策持续了十天后，就变成了限量不限时，说起来现在温度适宜起来，水源问题估摸着也开始缓和了。
被问到的战士闻声回头，“就是恢复之前的安排了，限时不限量，不过时间调整为上午九点到下午两点。”
罗勉点点头，牵着俞少宁的手回家的路上道：“明天我多担点水回来放着，你和外公在家就不要去提水了。”
“不要。”俞少宁条件反射就是拒绝，“你回来就好好休息，我提两趟水还是没问题的。”
罗勉捏着媳妇的小手，“乖，听话。”
俞少宁：……
俞少宁都气笑了，伸手去扯他的脸，“每次都这样，你除了这三个字还会说什么？”
罗勉眼神闪闪，凑近低声：“我会说的多了去，你确定要在这听？”！
俞少宁被他这话带得思绪一偏，脸色羞红推开罗勉的大脸。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被推开的罗勉无辜眨眨眼，“我装什么了？”
俞少宁不搭理他了，哼哼着小跑离开，罗勉在后面看着不由笑出声来。
听见笑声，俞少宁转过身看着他倒退，“你笑话我？”
“哪有啊，我可不敢。”
罗勉笑着，视线落到他身后，提醒道：“宁宁，有人过来了，你好好走路别撞着。”
闻言，俞少宁停下脚步转头。
“俞先生？”
低沉的声音响起，俞少宁看向来人愣了下，才想起这人的名字，宋岩柏。
他礼貌地朝对方点点头，“你好。”
宋岩柏看看他，视线落到大步而来的罗勉身上，“你是他的爱人吧？我叫宋岩柏，住在你们家上面点。”
罗勉眼睛微眯，伸出手和他握了下，正要收回手时忽觉手上力道一重，他倏地抬眼和宋岩柏对上视线，男人眼中的挑衅不言而喻。
罗勉面不改色，手上用力。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里能和干惯活计的人相比，宋岩柏差点被罗勉这一下捏得变色。
两人的交锋不着痕迹，俞少宁看着他们一直不收回手疑惑：“你们这是……？”
话没有说完，罗勉和宋岩柏同时松开手。
罗勉抬手揽住俞少宁的肩膀，“宋先生还有事，我们先回去吧。”
双方才照面，罗勉从哪里知道宋岩柏有事的？
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俞少宁也没注意宋岩柏的神色，应道：“好啊。”
看着一家人离开的背影，宋岩柏神色不太好看地垂下眼，方才和罗勉交握的手掌被捏得通红一片，隐隐有青紫浮现。
“呵，蛮牛。”他冷哼一声。
安静跟在宋岩柏身后的男人低头靠近，“老大，我去把他解决了？”
宋岩柏瞥了他一眼，“用不着。”
就未来的情况，俞少宁自然会为了过好日子抛弃罗勉，投入他的怀抱。
男人闻言笑了，“还是老大你想得全面。”
“知道就好。”宋岩柏垂下手往前，“这边的秩序还算稳定，别动不动解决的，我们是文明人，要在规则范围内办事。”
“是。”-
白天的体力消耗大，俞少宁原本还想着和罗勉说说话，结果刚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罗勉洗完澡进来，见媳妇已经睡熟了，动作轻巧躺下，将人整个抱入怀中。
空了五天的床侧终于被填满，罗勉喟叹出声，蹭蹭俞少宁的头顶，闭眼休息。
山洞里逐渐安静下来，呼吸声此起彼伏。
大概是有了第二天休息的心理准备，两人都睡得很沉，更是不约而同地起迟了，山洞里已经没有外公和狗的身影。
俞少宁打着哈欠打开锅盖看了眼，里面温着几个包子。
这两天在外面吃的都是包子，俞少宁没什么胃口，搜寻到罗勉的身影，走过去抱住：“勉哥，我想吃宽粉，肉丝宽粉。”
罗勉吐出嘴里的漱口水，含糊发问：“汤的？”
俞少宁想了下，肯定点头，“汤的。”
“好，我一会儿弄。”
罗勉答应媳妇的请求，动作麻利地结束洗漱。
俞少宁懒洋洋靠在他背上，随着罗勉的动作而动作，黏糊糊的，像块年糕。
罗勉转身将媳妇起来，“怎么了？还困吗？”
俞少宁将下巴压在他肩膀上，声音拖得长长的，“不啊，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这话一出，将罗勉勾得神志不清，抵着人脑袋来了个带着牙膏味的亲亲。
俞少宁嫌弃地推开他，“我还没刷牙呢。”
罗勉觍着脸凑上来啄吻两下，“没事，一样是香的。”
俞少宁才不信他的，从男人怀里跳下来，拿上东西跑出去洗漱了。
看着人精神起来的身影，罗勉好笑地摇摇头，进入里山洞找出肉仔细切成丝，又洗了些小白菜的嫩叶备用。
忙活着，听见脚步声进来。
罗勉头也不抬，“宁宁，你把宽粉拿出来泡着。”
俞少宁在空间里翻出宽粉，找了个干净的盆凑到罗勉身边，“泡多少？”
闻言，罗勉自己动手，将需要的宽粉取出来，俞少宁带着盆去添水。
趁着宽粉浸泡的时间，罗勉快速炒好肉丝，拿小碗单独装着，又挑了个清爽的汤底倒进碗里。
锅中倒水烧开，将宽粉放入其中滚上几分钟，扒拉出一个角落把小白菜放进去烫熟，然后分入碗中，最后倒上肉丝。
香味蔓延在山洞里，俞少宁拿着啃了一口的包子站在旁边，眼巴巴看罗勉准备早餐。
“好了。”罗勉端起两碗粉往桌边走，边走边叮嘱俞少宁：“宁宁你把醋和辣椒油带过来。”
“哦，好。”俞少宁应了声，将包子塞到嘴里，去拿他说的两样调味料。
热气腾腾的宽粉摆在桌上，嘴巴里的包子顿时没了味道，俞少宁拿着包子有些发愁。
对面的罗勉见状，伸手自然而然从他手里拿过包子，往自己嘴巴里塞。
“哎，你……”
俞少宁阻止不及，对上罗勉疑惑的视线，不由声音一低：“那我咬过了。”
羞窘的模样让罗勉不由多看了几眼，将嘴里的包子咽下，他才佯装不知道俞少宁想法般道：“我知道啊，好吃。”
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第五十九章
忽视掉罗勉的逗弄, 俞少宁低头吃粉。
咸香的肉丝，清甜的小白菜，沾上辣椒油的宽粉, 一同送入嘴中, 是满满当当的幸福。
一大碗粉被解决掉，俞少宁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喝着汤底溜缝。
罗勉坐在他对面，一口粉一口包子，等吃完粉时, 外公给他们温在锅里的包子也被他解决得差不多了。
吃完饭，时间依旧还早。
俞少宁和罗勉一起把家里仔细收拾了一遍, 快九点准备出门的时候, 正好撞上外公从外面遛狗回来。
陆长川看了眼罗勉手上的水桶, 皱眉不赞同道：“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折腾这些干什么？歇着去。”
罗勉茫然地停下动作, “啊？”
媳妇会制止他是早有预料的，怎么现在媳妇外公也跟着阻止？
“啊什么啊，回去回去。”陆长川挥着手赶他进去, 一边关门一边道：“山下部队开了个新业务，一包方便面就可以请战士帮忙干活, 回头请他们提水就是。”
闻言，罗勉和俞少宁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部队没粮了？”
以前赚粮食都是些顺带的事情, 现在怎么还特意安排业务了。
“好像也不是。”陆长川回忆了下遛狗时的所见所闻，摇头叹息：“不知道哪吹起来的风气, 觉得战士就是要给普通人干活的，大事小事都要找士兵帮忙。他们本来就忙不过来, 被这么一弄，巡逻战士大半时间都浪费在琐事上了。”
牵引绳被俞少宁接过去，陆长川活动了下手腕，说完结论：“这业务就是为了应付这些人的。”
琐事要战士干？可以啊，花粮食请呗！
这样一来，那些纯粹是偷懒让战士干活的，都会受制于要出粮食不愿找上门，真要遇到弄不来的事情，也不会舍不得和一包方便面等值的东西，顺带着轮休的战士也可以趁此机会赚点东西放着。
不过……
俞少宁很疑惑：“就没有人说难听话？”
“哪能没有啊。”陆长川轻哼，“谁让现在部队话语权最高呢。他们商量好的政策，任由那些人骂出花来也不管用。”
那倒也是。
既然不是部队没粮，也就没什么好多虑的了。
俞少宁解开狗子们的牵引绳，直起身时见罗勉已经放下水桶了，眉目带笑，牵着罗勉的手就往里面去。
既然可以请别人干活，那罗勉还是好好休息一天吧，等明天一大早，他就要跟着去重建了，到时候又是连着五天轮轴转的辛劳。
这么想着，俞少宁心中心疼与不舍交杂。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分开最长的时间好像就是罗勉去重建的这几天，今天的相处就像是偷来的一般。
浓烈的情绪后知后觉席卷上心头，表现在外面就是——俞少宁更黏人了。
再次被充当抱抱熊的媳妇抱住，罗勉心里无奈又甜蜜，他将清洗好的羊肉放到一边腌制，转身抱起黏糊的老婆。
俞少宁晃晃脚，视线不好意思地看向外公所在。
老人家正拿着放大镜看小说呢，根本没有余力注意小情侣俩。
见状，俞少宁又放肆了点，捧着罗勉的脑袋就是一顿亲亲。
罗勉被他亲得意动，按着俞少宁脑袋加深了一个吻，又碍于长辈的存在很快分开。
搞得跟地下恋似的。
忽然冒出来的想法逗得俞少宁直乐，靠在罗勉身上笑得一颤一颤的，罗勉无奈捏捏他后颈，“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俞少宁惬意地摆摆脑袋，“不告诉你。”
·
孜然羊肉的香味在山洞蔓延开时，外面的天早就阴了，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好像要洗净大地。
雨天的空气比晴日里要清爽太多，俞少宁不知不觉间，就从罗勉身边挪到了门边凳子上，靠着推车把手静静看雨水落下。有风吹来，雨水被裹挟着穿过纱门，溅开的水雾落到箱中绿叶上，带得嫩芽儿晃悠。
罗勉将孜然羊肉放到桌上，拿牙签扎了一小把往俞少宁鼻子前晃悠，弯腰笑问：“香不香？”
闻到香味，俞少宁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从他手里接过牙签串，屁股往旁边挪挪，空出一半凳子给他坐。罗勉看看那一点点位置，伸手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在对方的惊呼中稳稳坐下，将人放到大腿上。
“你怎么动不动就把我抱起来啊。”俞少宁嫌弃了一句，先往罗勉嘴里塞了一根羊肉串。
罗勉将羊肉咬下来，将牙签拢在手心，抵着俞少宁的后脑勺声音低低，“我抱我老婆还有限制不成？”
反问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俞少宁靠在罗勉身上往后看，外公不知何时换了个看书的姿势，一边吃孜然羊肉，一边不疾不徐地翻页。他伸出手指在罗勉脸颊上戳戳，轻哼：“你有本事大声说这话啊。”
罗勉眉目带笑，却一声不吭。
在陆外公面前说俞少宁是他媳妇，罗勉还没缺心眼到那个地步。
赏了会儿雨，睡意逐渐深浓起来。
把吃剩的牙签丢进垃圾桶，俞少宁拉着罗勉往卧室去，嘴上嚷嚷：“外公，我们午睡去了啊。”
陆长川慢吞吞地应了声，又翻了两页将这本小说看完，才从躺椅上起身，从卧室取出毯子又躺到了躺椅上，闭眼浅眠。
雨声短暂的成为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
镇上。
大雨落在身上，将轻薄的夏衣浸透，皮肤已然一片冰凉。
陆琰带着一行人进入红太阳超市的废墟范围内，男人女人一起忙活，顶着被大雨模糊的视线搬开砖墙废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高声：“找到了。”
已经麻木的众人闻言恍惚了一瞬，连忙朝那人所在而去，跟着搬开周围的碎石。
一摞摞摩托车雨衣出现在视野里，陆琰快速将雨衣分出去，一边分一边顶着雨声大吼：“先拿到雨衣的人和别人挤一挤，等都穿上了，咱们再去找衣服。”
没有回应，但已经拆开雨衣的人不约而同地顶着雨衣，将还在大雨之下的同伴护住。
清理出来的雨衣不少，他们分完后还剩不少，陆琰自己最后穿上雨衣，将拖在身后的部分折起，从下方塞入裤腰带中。
他们身上早就湿了，现在顶着大雨回去也不现实，陆琰带着他们往最近的服装店走去。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周围的其他人很快围上来，顺着他们清理出来的痕迹快速拿走雨衣，又头也不回地离开人群。
有来得慢的没拿到，往旁边稍微一清理，就看见了各种雨伞，快速拆开挡住上方连绵的雨水。
穿好雨衣身上也没有暖和多少，不少男人上衣裤子一脱，只穿着内裤在雨衣之下，搬起碎砖烂墙起来，反倒比之前暖和不少。他们能够这样做，女人们却做不出来，唇色冻得发白，动作也越发缓慢、
陆琰看着不行，道：“你们去旁边一起休息，这边清理出来后，我们给你们送衣服过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们把衣服脱了，在雨衣下缓缓。
摩托车雨衣前面有一部分是透明的，不少妇女都有些迟疑，但架不住身体越来越冷，犹豫片刻就过去了，大不了把衣服一脱彼此间相互挡挡。
确定女人们都找好位置了，陆琰点了两个老实的同龄人：“盯着其他人，别让他们过去了。”
这是指其余在这边搜寻东西的人，心思不干净的人数不胜数，是他开口让女人们去脱衣服缓和的，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好在他们这边人多，其余搜寻东西的，哪怕有什么小心思，也不敢和他们靠太近。
一行人把服装店清理出来，在货架最底下找到好些没有拆封的衣服，下去的人把箱子一箱箱地往上送。
这家店卖的是休闲装，衣服宽松得很，基本能找到合适的。
陆琰搬了两箱往妇女们躲避的地方而去，同时高声提醒：“我过来送衣服。”
听到他的声音，一群女人慌乱了下，确定自己不会走光后才道：“过来吧。”
得到回应，陆琰快步把衣服送过去，放下箱子就走。
好不容易穿上干爽的衣服，陆琰就招呼大家拿上搜出来的东西，准备回避难所去。
这么大的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外面越久感冒的可能性越大，现在这情况，他们可经不起生病-
大雨在户外的人看来，是让人难受的祸源，在屋中人看来，确实催人入眠的音乐。
俞少宁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额头蹭过男人的下巴，被扎得轻嘶一声。他困倦地半睁开眼，抬手去摸罗勉的下巴，声音含糊：“你该剃胡子了。”
罗勉闻言，故意把脸埋在他脖颈间，用力蹭。
俞少宁被弄得有些痒，一边笑一边推他：“扎得我疼死了。”
“是吗，没听出来啊。”
罗勉撑起身看媳妇，视线原本落在他脸上，眼角余光看见一条条红色划痕，不由被吸引过去。
细细的划痕连在一起，还有些被他扎出来的小红点。
罗勉喉头滚动。
第六十章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第二天一早, 罗勉收拾好背包，来到部队准备的地方，等待跟车离开。
俞少宁在旁边看着, 直到人上了车, 车消失在道路拐弯处，这才心情低落地往回走。
路上森*晚*整*理正好遇到陆琰站在他们商量好的聚集地等人，他打起精神和陆琰说了两句话，回到家里拿上背包牵上甜甜就往山下走。
陆长川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无奈叹息一声, 吃完最后一口早饭，带着三只狗出去遛弯, 上山回家时顺带请了两个人送水上山。等到家里的水桶被填满, 陆长川按照次数给他们支付了报酬, 这才关上门过安静日子。
随着镇子上的废墟逐渐被挖掘出来，能够找到的物资也越来越少, 一开始看不上的小件物品也进入众人视野里，甚至陆琪之前翻过的书店也被他们盯上，搜索些零散的, 准备回头去集市上卖掉。
等到家里的狗轮流带去了两次后，俞少宁就不再跟他们外出了。
实在是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
别的不说, 光是每天体力劳动后多吃的那些包子，都足够俞少宁从集市上换回来等量的物资了。
他们大队因为当初那场烧烤, 人都留了下来, 后来挖掘自家房屋废墟时，挖出来的东西也多, 因而头一个不去的出来后，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也不再过去, 陆琰总算是能把大家的安全问题从责任范围内剔除。
“你这也太操心了。”
听着陆琰大吐苦水，俞少宁笑得止不住。
换作他以前待的搜索队伍，队长要收他们物资的抽成不说，稍微遇到点棘手的危险，还是看谁跑得快。
陆琰无奈叹息：“没办法啊，一个地方的，不是他们看着我长大，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甚至于我看顾长大的，这谁能不上心？”
俞少宁不太懂这种亲密的邻里关系，思索了下，只道：“如果做了会让你无愧于心的话，其实也挺好的。”
听他说话，陆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话怪文绉绉的。”
他们一群人凑一起，时不时就冒出几句方言来，好不容易纠正回普通话也带着口音，俞少宁分外标准的一句就让人感觉怪怪的。
被笑了，俞少宁轻咳一声，嘟囔道：“谁让你们的方言这么难学。”
他好歹也是会几国语言的人，待到现在愣是停留在听懂上。
几人顿时笑了起来。
罗勉捏捏俞少宁的手，眉眼弯弯：“正常，我刚回来时也差点不会说。”
有了他的实例支撑，俞少宁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笑闹着，陆琰转而问起重建的事情。
罗勉已经是第三次从重建区回来了，那边废墟基本清理干净，一切事宜步入正轨。
面对陆琰的询问，他道：“听说部队修好了几台挖机，之前建在田里的屋子都会被取消，到时候挖山建房。”
陆琰闻言蹙了蹙眉，“旧田也要恢复吗？”
山村里平地不多，把房子建在田里，是很多年前就开始了的习惯，真要追溯起来，估计只有建在山上的几栋房子能够留下。
罗勉摇摇头，“就二十年内，还有部分田地保留的会被迁移。考虑到大家都是在自家田地上建房，会尽可能就近安排，像五婶家，就会安排到对面的木屋地基上。”
陆琰皱起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那地基主人呢？”
罗勉笑笑：“现在这情况，国家恨不得把所有没人住的地基都收拢起来，他们自然是没有了的。”
至于引起的麻烦……
反正大不过正悬在头顶上的生存难题，也就无所谓了。
陆琰想想也是，叹息一声没再纠结这点。
他又问了些重建区的建造情况，心里的琢磨有了方向，和一家子告辞离开。
俞少宁撑着脸疑惑：“他这是也想去重建区？”
罗勉把玩着他的手指，肯定地“嗯”了一声。
旁边的陆长川慢悠悠道：“不去也不行啊。”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外公，好奇：“您知道些什么？”
“知道得可多了。”陆长川笑眯眯点点他俩，提着茶壶坐到桌边，“他妈身体不好，两个女儿还小，他媳妇地震里被砸到小腿，如今虽然恢复了，但连久站都不行。”
“重建虽然累，但按劳给物资，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快自家房子的重建，对他而言是最好不过的工作了。”
老人家感慨：“养家难啊。”
听着陆外公的话，俞少宁跟着叹了口气，下巴压在手臂上。
前世今生对比惨烈，他一直觉得村里比城市要自在太多，但其实也难，只是这些难落不到他们家人康健，粮食充足的人身上。
俞少宁忽然想要做些什么，可思来想去，都只会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下去。
正说话的两人对视一眼，疑惑地看向忽然不对劲的人身上。
“怎么了？”罗勉小心翼翼勾勾老婆的手。
俞少宁勉强坐直身体，撑着脸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闻言，罗勉和陆长川都不由露出笑来。
“哎呀，你们别笑嘛。”俞少宁恼怒，“我认真的！”
陆长川敲敲外孙的脑袋，“你啊你，学习工作上那么聪明，怎么到这种事情上就犯傻了呢？”
在俞少宁不解的视线中，陆长川慢悠悠品了口茶，淡然道：“这世上想要帮人，不是非要把他们照顾的妥妥帖帖，才叫做帮助。辛劳时的一口水，休息时的些许凉风，对方眼中的力所能及即可。”
多了，惹人觊觎；少了，引人猜疑。
俞少宁被这话点醒，一拍桌子坐起身，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回家吧！”
陆长川和罗勉对视一眼，笑笑没有反对。
说走就走。
罗勉下山去和部队说了他们要回去的事情，道：“我们家的情况还好，小事上多多少少也能帮上些忙。”
该说不说，他们的安排对避难所确实有正面影响，部队上稍加讨论就同意了，还愿意免费帮助他们运送带不走的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俞少宁高兴地给带来消息的罗勉来了个大亲亲。他和外公正愁着车上放不下，必须多来回几趟搬运才能遮掩空间存在的事情呢。现在有了部队帮忙，说不准他们明天一天就能收拾完！
陆长川轻咳两声示意他们收敛点，面上带笑地收拾家里的东西。
工工整整是做不到的，过了明路的储物箱没有那么多，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将小件放进箱子里，剩下的全都用绳子绑起来，回头往部队车上一丢就是。
为了确保明天能早点出发，罗勉把家里的车子给开了上来，停在路边分外显眼。
宋岩柏路过看见这一家忙忙碌碌，不由挺足，在俞少宁出来放东西的时候，上前一步佯装随意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俞少宁心情正好着，也不介意和陌生人分享好消息，“我们明天就回家了。”
闻言，宋岩柏的心情就是一垮，面上倒是带笑：“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是啊是啊……”俞少宁心情愉悦，还要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罗勉的声音：“宁宁，过来接一下，拿多了不好走路。”
“好。”
俞少宁快速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罗勉跑过去。
提走最上方的袋子，又抱了两个箱子在怀里，俞少宁一边往车边走一边道：“多走几趟就是了嘛，挡着眼睛摔着怎么办？”
整张脸露出来的罗勉面无表情，嘴上应和着俞少宁说“下次不会了”，眼睛却警告地盯着宋岩柏。
宋岩柏笑笑，和俞少宁感慨：“你们感情真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话，俞少宁不好意思地抿抿嘴，眼神飘忽轻咳：“好吗？还好吧。”
“当然好了。”罗勉大步过来，再度瞪了眼宋岩柏。
宋岩柏并没把他的再三警告放在心上，笑着附和了几句，才和两人告别继续往上走，只是一转头，脸上带着的和煦笑容瞬间消失。
身后，俞少宁撞撞罗勉，“你刚刚生气了？我那是谦虚而已，你别当真啊！”
罗勉清楚他的性格，自然知道那话不是真的，只是……
他拉住俞少宁认真道：“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以后离他远点。”
俞少宁在罗勉之前连自己的性向都不确定，对这方面还真不敏感，闻言挠挠头“有吗？”，他也不要罗勉继续说什么，随意道：“那就离他远点呗，反正咱家和他们又没有交集。”
闻言，罗勉微愣，随即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同意了？”
“当然啊。”俞少宁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大事，为什么不答应你？”
说着，他注意到罗勉的神情，忽而贼贼一笑：“勉哥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罗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伸手捏捏又亲亲两下，“是啊，谁让我媳妇魅力大，只几个照面就能引人倾心呢？”
他这么说，俞少宁忍不住乐：“说的是，要不是我魅力大，哪能让你一见倾心，稍微一勾就到我家里来了。”
两人玩闹着进了山洞，把外公收拾好的箱子往外面抬。
到底住了几个月，东西是越收拾越多。
挑挑拣拣把一些能放的生活用品留下，床架柜子什么的都没有动，就这样挑挑拣拣留下不少东西，剩下的也还是将外山洞填得只留行走的空间，这还是太阳能板和冰箱空调没有挪出来的结果。
第二天部队过来的战士看见这一堆东西都愣了下，还是队长先回过神招呼大家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