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 71 章
痛呼声从指缝中传出去就变成了类似呜咽一样的声音, 上面的人全身僵硬,下面的人泪眼婆娑。正好又是一个满月,从透亮的玻璃中照进去, 将这个画面映得格外分明。
“念, 别喊, 瑶姨睡了。我轻一点, 保证不再弄疼你了。”厉的声音已经带着沙哑, 只是压得极低不易被察觉。
这个背他不按了, 真的不按了。一句接着一句的虎/狼/之词,脑子里都快能放电影了!尤其是厉几乎是趴着贴在他的背上, 感觉自己屁股再往下一点都能知道他那处的形状。
挣扎着把厉的手拿开,忙说:“我困了, 不按了。”
“对不起,我已经收着力了,没想会弄疼你。”
常念说不按了,厉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仗着自己的个子比他高很多,所以刚刚下面的变化他并没有察觉到。
“没,没事。”
见厉没说要再试一下, 常念也松了口气。只不过
“厉, 你能下去吗?有一点重。”
其实哪里会重,厉一直用胳膊撑着呢,基本没有什么重量在他的身上。可是这个姿势贴的太近了, 近到厉胸口的起伏他都能感觉到, 还有温热的呼吸也一直扑在他的耳尖上。幸好是趴着, 不然他的小念念就要露馅了。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心理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啊!可惜他不是, 按照上辈子的相关法规,他也早到了持证上岗的年纪。
厉动作利落的翻下身,没等人转过来时他已经盖好了被单。
这一晚两人谁也没提要抱着睡的事儿,幸好最近忙的太累,没多久常念的大脑就强制关机睡着了。
借着月光,厉见对面的人呼吸平稳,睡的很熟。他没管自己的那处,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
经过半个月的忙碌,整个部落的速度也相应的慢下来了,不仅是常念的麦子种好了,雁那边的土窑也全部投入使用,只等十几日后第一批青砖出窑,开始建造城墙。
十几日的时间并不短,所以申又将这批奴隶带去了西面。之前他与厉两人都说过建造小盐城的事儿,趁着人闲下来,又开始忙那边的建造。
关于面积,两人商议过,暂定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因为先不需要不作为铜矿的中转站,只晒盐囤碱,如此也足够用了。
盐城先可城墙建造,不仅是因为离着石灰岩近方便取用,还因为如果天冷前建房来不及,也能像原水一样建个半地穴式的住宅,保证冬日的取暖。因为它的战略地位重要,所以之前存的青砖和大窑新产的五万青砖都用驴子拉了过去,刚好够建造城墙使用。
走之前申保证,在土窑开窑前一定带着人将盐城的城墙建好,绝不会耽误这边的工期。
常念空闲出来的人手还想再用几日,嗯可能不止几日。
现在冬小麦已经种好了,其他的作物也要着手开始育种,可是说好的大棚连影都还没有!如果只凭着他手里的二十多人,估计得建到明年开春。
之前就评估过,单个棚的面积不能太大,如果想有一亩地的种植面积,就需要建造十个大棚。可一亩地还远远不够,现在他手里的种子不算少,土豆、黄豆、高粱哪个不得一亩地,这就要三十个大棚,其他的还有葱、姜、蒜、南瓜、冬瓜、苹果、芹菜,他还想看看枣树能不能取几个不错的枝丫种下去,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至少也要一亩地,这么一算竟要四十个大棚!
还好大棚和房子不一样,一是用红砖砌墙比夯土墙速度快,二是他不需要大梁柱这些东西,也能加快速度。十几人一组的话,大概十日也能建成。毕竟面积不大且结构简单,玻璃都是之前存好的,用作支撑玻璃的细木梁也早早准备不少。
现在是阴历的九月中旬,至少在十月底之前还都适合基建,按照这个时间他还有四十多天。
将人留下后他手里便有一百多人,十多人一组,十组一批,四十个大棚四批次完成,正好能赶在十月底完工。
说来也巧,土豆、高粱、黄豆的生长周期不同,土豆最短大棚内六十天便能收获,黄豆最长大概需要四个月。
所以他计划在第一批建好后先将黄豆种下,之后再是高粱,等第四批大棚建好再种土豆。毕竟他的周期短,就算年底育种也能赶在初春收获。
计划有了,还是需要找首领大人确认,至于一百来人的工钱怎么结算,他还没有想好。不过比起这个,昨晚的事儿更让他惴惴不安。
昨晚脑子强制关机以后小念念应该也休息了,厉应该不会发现吧?昨天看他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没啥表情。也是,现在人对于这档子事还处于本能阶段,不像他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只用脑子就能开车,所以想多了的估计只有他。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路,再见到人的时候就淡定多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训练场,说是训练场,其实就是一块修整出来的空地。因为要训练连弩和弓箭,所以场内摆了不少麻绳绕城的靶子。
只在众人中扫了一眼,他便找到了厉。
怎么办,其实也没有那么淡定!
熠熠秋日下,枣红烈马上的人纵马扬矢,因为要瞄准靶心,所以头微微上扬,正好将下颌绷紧,让棱角分明的脸显出极致的锋锐。许是找到最适合出手的机会,他长腿一夹马腹,将弓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然后凌空一箭,正中靶心。由于这一箭的力量十足,固定好的靶子被带出了老远。
那一刻,常念觉得自己的心和箭一起飞了出去。
但他又想了些别的,看着厉握着弓的手,古铜色的手背青筋凸显,他怎么敢让厉给他揉背。昨晚,果真如厉说的一样,收着力呢。
之后脑子里又乱糟糟的出现很多画面,直到人都走到了跟前,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厉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神便追着手的方向。手掌有些粗糙,因为经常狩猎,留下了并不算薄的茧子。他好像还没有牵过这双手,有点想试试。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声音入耳,常念才发现自己都想了些啥!
“没,没什么。”
因着昨晚的事,厉也没有睡好,不过到这里发泄一通,倒是让他心情平静了不少。“找我有事?中午我就回去,怎么还急着跑来这里。”
他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真是美色误人!
“那个我不是要建大棚吗,可能数量有些多,自己的人忙不过来,想问你之前帮我种地的人能不能再借给我,借给我四十天啊。”
后边的四十天他说的显然不是特别有底气,这个时间确实很长。
看来很多事情是要谈谈了,厉将弓扔给弘,“你带人继续训练,我和祭司有些事要商议。”转头又和他说:“既然提到奴隶,咱们回去说。人已经带回来许久,但具体如何安置管理还没最终确定。”
常念一拍脑门,“都把这事忘了,是得好好规划。”
回去的路上,厉突然提起,“之前部落分发奖励的时候,唯独落了祭司,不知道我们祭司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你!
不过这句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现实却只说:“我,我不知道。”
厉并没有带他回家,而是去了议事厅,这里宽敞也更凉快,方便说事。“你觉得分你一些奴隶可好?”
常念眼睛一亮,“好。”
厉轻笑,“行,不过那七十多人也不能都给你。”
他摆摆手:“就算你都给我,我也怕自己养不活这么多人。”
“我不是把我的那份给你了吗?”厉微微挑眉。
“那也不能都用来养人啊,留着没准还有别的用处。”常念不知道这辈子他是什么星座,但上辈子也不是金牛座啊,怎么觉得自己变得会过了。
厉指节轻敲桌面,“嗯,这些我不懂,随你安排。”
之后,他又把话题拉倒分配奴隶上,“银矿是你发现的,交换奴隶的银樽也是你做出来的,我想将奴隶分你三十人应该没人会有意见。除此之外,你之前不是和我提过玥一人在家忙不过来吗?希望有人负责洗衣洒扫,也可再加一名女奴。”
提到女奴,常念问:“这次带回来了六十多名女奴,你准备怎么安置?”
厉停下敲桌的动作,思索了一下说:“要是按照以往,肯定是随便指派给出色的战士,但我知道你并不想这样。包括这些男/性/奴隶在内,应该也有其他打算吧。”
常念点头,“厉,我想你明白人不是物事。就像我那天同乔和山说的,没人生下来就是低贱的。而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给他们放到外城,因为他们就好像我圈养的羊,喂久了胆子小了,连自己出去生存的勇气都没有。我需要让他们看到努力生活后的样子,然后再对未来生出希望。”
厉看着他,像是对虚无发问一样:“念,你是来怜悯众人的吗?”
“啊?”常念被他问蒙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是我怜悯谁,是人本来就有为自己而活的权利。别处我没办法管,但希望未来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能是这样。”
“那说说你的打算吧?”
“关于女奴,我希望”
两人正在商议关于奴隶的安置问题,就见有人匆匆来报:“首领、祭司,刚才有人来报,有三个人拖着一名女奴进了林子。”
常念闻言猛地起身:“哪个林子,快带人去找出来。”
他正在这计划怎么让人融入延越,不想有人却背地里拆台,气得他真想拿刀把那三人给劁了!越想越生气,他直接冲了出去。
第072章 第 72 章
跟在报信儿的人身后, 常念握着拳的手都有些发抖。关于原始社会的荒蛮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现在的人对于性的理解还十分简单粗暴,例如那日在七星的交换集会上, 就有奴隶被看管者当众压在身下欺辱。
原始人单从性一方面来看, 与野兽的差异不大, 毕竟野兽根本不会在意□□的场景。
但延越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从一开始穿过来, 或许条件艰苦, 或许习惯不同,可每个人袒露出来的都是最为赤诚和原始的纯真, 阿父和厉将延越带的很好,以至于他在这个基础上构建了自己的乌托邦。直至今日, 有人将这份美好打碎,叫他看到理想之下的污糟。
“你去叫兰,让她带上一身衣裳。”常念对身后的乔说。
乔领命回头看一眼首领,见也示意自己去办, 遂快速离开。等找到人之后,又带着兰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进了林子不远就有声音传来,可能是周围没有人, 也可能是根本不在乎, 传来的声音很大。有男人的发泄声,也有女人的痛呼声。
常念回身,因为厉从训练场回来手里还拿着马鞭, 他一把夺过来, 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大步飞奔。
很快便叫他找到人, 眼前不堪的一幕让他眼睛眼睛通红。
那三人也是没有预料到祭司会过来,而且看他身后首领也在, 自知这次是惹了祸,赶忙从身上下来,因为来不及提裤子,所以那东西还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厉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冰寒地说:“还不穿好衣服!”
“兰,你先帮她把衣服穿好。”常念压抑着情绪,声音都有些嘶哑。
“祭,祭司,我们知道错了,刚才是脑子不清醒,能不能饶过我们这一次。”三人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求饶道。
他把厉的手拿开,扬起鞭子狠狠地朝人抽了过去。“饶了你们?她刚才求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放过她!啊?你们是禽兽吗?如果自己管不好那玩意,行,今天我都帮你们割了,省的再出来祸害人。”
早前开会定律例时大家听见惩罚后心中还有畏惧,但因着时间久加上祭司为人随和宽容,所以有些人便也敢动心思。如今听见他再提此事,几人才真的害怕,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也不敢躲落在身上的鞭子。
他们一边疼的哇哇叫,一边求饶,有爬得快的,眼瞧着就要抱着常念的腿求饶,却被厉一脚踹开,他怎么能让这双脏手碰他的小狐狸。
抽再多的鞭子也无济于事,想着女奴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应该就是面前的三人,所以他压抑着怒火说:“把他们押回去,明日当众处置。”
任凭三人如何求饶,也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兰已经帮人重新将衣服穿好,可即使有衣服的遮盖,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脸上也有不少的淤青。
“对,对不起,是我们有看好人。”常念自责道。
这些人到延越已经有二十多日,其实对于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她们之前做梦都不敢想。不像交换回来的男人,或许劳作的有些累。他们这些女人每日采麻、洗麻、分麻,虽然整天下来除了中午休息一会儿基本也不得闲,但交换回来的奴隶心里清楚,别说他们了,就延越自己人也是从早忙到晚。有时候采麻回来路过麦田,便能见到那位漂亮的祭司大人与大伙儿一起忙碌在田里。
不仅如此,在这儿的饭食也大抵算是能吃饱的。虽不如其他人的伙食,但饭菜新鲜,每顿可见到肉食,根本不像是奴隶会过得日子。
要不是今日被拖出来,她就要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了。
她看着祭司漂亮的眼睛竟然流出眼泪,困惑地问:“您怎么哭了?”
常念哽咽地低头,“对不起,对不起。放心,这事我会给你做主,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三个王八蛋!”
女奴似乎明白祭司为何会哭,反倒出声安慰:“是在为我难过吗?没,没什么的,如果刚才不是太疼了,我不会哭。祭司放心,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三个字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常念心里,厉蹲到身后,一点点揉捏着他的后颈安抚。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与兰说:“你带着她找雁,把脚链取下来。然后去我那,帮着洗干净看看伤,东跨院正好建了两间小屋,原是准备放粮食用的,让玥帮忙收拾出来一间给她。”
吩咐完,他又问面前的姑娘:“你可愿意随我回去?不做奴隶,像,像我的其他家臣一样,帮我做一些事,我供给你粮食和吃用。如果你愿意寻找伴侣,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姑娘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砸。“祭司,我不要伴侣,我做祭司的家臣,求祭司不要把我给人。”
所以,哪有什么习惯了,只不过是向天认命后的自我麻痹。
“好,不嫁人。那你先随兰回去,以后便是祭司的家臣,没人会再平白欺辱你。”常念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厉,我一刻都不能等,今晚,就今晚,我要惩治那三个畜生!”
“好,就今晚。”
因为狩猎队和采矿的那些人要傍晚回来,正好将明日计划一并说了。
回去兰和玥帮着她好好梳洗了遍,又将身上的伤涂了药,正好她的身材与玥差不多,玥便把自己的另一身衣裳拿给了她。
这段时间他们负责麻线的处理,自然也知道布是什么。如今见到祭司家的漂亮姑娘给自己拿了一身衣裳,本能地拒绝道:“这,这个我不配,别给你穿脏了。”
玥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衣裳放到她怀里说:“你到延越的时间短并不知晓,原先我也是部落分给祭司的奴隶,看我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我穿得你为何穿不得呢?”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玥,“你,你也是奴隶,这怎么可能?”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延越的人都知道。不只是我,跟在祭司身边做事的鹤和雁,之前也是奴隶。”
“你是说,那两位穿着蓝色衣裳的大人吗?他们也曾是奴隶?”
说到几人的出身,玥并没有觉得难堪或是羞于启齿,她温柔地安抚:“是,我们都曾是祭司的奴隶。等你在这里待得久了,就会发觉与别处的不同。或许过去经历过诸多不幸,但现下好了,遇到了祭司,那些痛苦和不堪便都成为过去,如果不愿记得就慢慢忘了吧,以后的日子大可放心的过。”
终于,姑娘再也忍不住,双手掩面放声大哭。兰和玥谁也没有劝阻,任她哭完,才帮着她将衣服穿上。
收拾妥当后,玥交代:“我叫人过去简单的铺了一张床,你先就和两日。下午有人过来盘炕,不过还要烘一烘待干好了再睡上去,不然有潮气对身子不好。你自己住东院也不用怕,泽风晚上也在东院,就是满部落跑的那头小狼,别看小家伙不大对外人凶着呢,一会儿带你给它认认脸。”
要说那三个混蛋也是会挑人,虽然眼睛已经哭肿了,但能看出来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
“谢,谢谢。”她说话依旧胆怯,拘谨的揉搓着裙摆。
“我叫常玥,平时叫我玥就可以,她是兰。还没问你知道自己多大吗?叫什么名字?”玥没着急带她出去,只将耳房的门打开透透湿气。
“我应该十八,叫蔓。”说完,她眼中又盈满泪水。
她的名字是阿娅取的,记得曾经的部落有一种花叫小蔓春,每到天气变暖以后开的漫山遍野都是,阿娅说她就像那紫色的花一样漂亮,所以叫她蔓。
时过境迁,阿娅他们不在了,部落也不在了,更是记不得做了多久的奴隶,以至于她就快忘了,她曾经也有人疼,也不是生来便是由人随意欺辱的。
玥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柔声说:“我比你大一岁,今年十九,你也可以叫我姐。既然祭司将你领回来,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在延越每个人都有姓氏,祭司家里的人都姓常,你以后叫常蔓可好?”
“好,好!”她又有家了?还能可以和祭司一个姓?
“走吧,祭司还担心呢,你要是不觉得为难,可以见见他。”兰在一旁提到。
蔓也不是个只会哭的人,虽然今天的经历十分糟糕,其实在此之前更糟糕的事情她也不是没经历过,比如在七星的时候也被当众欺辱过。但即使是那时候,她,她还是想活下去的。过去的记忆太美好,她怕闭上眼睛就都忘了。
“玥,玥姐,兰姐,我可以这么叫你们吗?”蔓试探的问。
“当然。”玥和兰一起回她。
“麻烦带我出去,我想,谢谢祭司。”
等两人将蔓带出来的时候,常念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如果,如果他早一点将带回来的人更明确的安置了,也不会让那几个王八蛋有机可乘。
因为她的发尾干枯,根本梳不开,玥在询问过意见后剪了一半,兰用了个细竹枝给她松松挽了一个发髻。
她其实不懂为什么祭司看着比她还难过,可能他真的如延越人说的那样是来自祖神身边的神仙,才会怜悯如自己这样的人吧。
向前走了两步,她扑通跪在地上,“谢谢祭司救我,以后我愿与玥姐一起,给祭司做事。”
常念忙上前把人扶起来,“是我对不起你,要是我的计划能提前两日,就不会”
蔓被扶起来后,礼貌地退后两步,“祭司没有错,对比我以前的经历今日算不得最糟糕的。反倒是您允我的事,却是之前从不敢想的,是我要谢祭司才是。”
从她简单的几句话,常念便觉得她曾经的生活应该不错,因为一般姑娘说话并不如她这般有条理,应是后来部落遭逢变故,不得不为奴。
“你就安心住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玥,至于今晚就会处置,如果不想再见着,便在家休息,放心,即使他们是延越的族人,也绝不轻饶。”
晚上的时候蔓还是过去看了,虽然是站在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第073章 第 73 章
傍晚, 外出忙碌的人都回到部落,也陆陆续续听说了今天的事儿。私底下大家反应不一,有人认为既然祭司早早定下了规矩, 还敢不遵守就等同于不尊敬祭司。当然, 也有人认为不过是一个奴隶, 虽然这个行为确实挺让人瞧不上的, 但毕竟都是一个部落的意思意思就成。
外面的人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 常念和厉依旧在议事厅。
“庚, 这三人中有一人姓容,我想问问你的看法。”经过半日, 常念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激动。这事儿之所以问庚,是因为所谓容姓就是前吴娅族的族人。
庚的眼中露出一丝厌恶, 说:“祭司不必问我,他虽姓容但更是延越的族人,不遵守部落定下的律例就应当接受惩罚。尤其是这种龌龊之事,留着也是祸害, 无须对此宽容!”
外面篝火通明加上夕阳的余晖,把整个部落都染成了橙红色,像极了某种警戒。常念站在台子上, 不远处跪着今日抓到的混蛋。因为从上午就开始担心, 他们午饭也没吃本就没有力气,这会儿更是吓得腿软,即使不叫三人跪着也是站不起来的。
厉连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们, 这种无耻又无胆的, 如何配做延越的族人。
下面的人透过火光看向祭司, 见他平时总是带着浅笑的脸比首领还冰冷几分,便也知道这次祭司是动了真怒, 之前与三人有些来往的还想帮着说几句好话,现下是一个字也不敢提。
即使祭司年纪小,即使祭司性子平和,可没人忘记祭司来自祖神之地!虽然他与族人讲明许多事追根究底源自道,并不是什么神迹,但延越人心里依然坚信,祭司绝对是掌握了神迹的人。所以在他真的发怒后,没谁敢站出来违背他的意思。
常念扫过下面的众人,只从他们的神色也能猜出个大概。道德,对于这个刚有文明萌芽的部落还太缥缈,他需要用今天的事让众人记住——有些线,不能踩!
手中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向一旁跪着的人。他这幅身体的力气不大,不过使尽全力后还是叫三人齐齐地皮开肉绽。要是这一鞭子是首领抽的他们还不会这么畏惧,可一想到平时连鸡都没杀过的祭司出手也是如此的狠,心中就不禁地打了个哆嗦。
之后大家又想到另一件事,祭司虽然不杀鸡,但他劁猪啊!记得当初颁布律例的时候祭司说情节严重的要,要阉/割!不会真的把人割了吧?
一鞭子抽下去,常念甩的右边的手臂都是麻的,但他没有管而是冷声说:“关于不得奸/淫的律例我已经很明确的说过了,无论是族人还是奴隶都包含在内,但看来还是有人不当回事!”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将鞭子扔到一边:“我知道,你们之中一定会有人觉得我今日所为是小题大做,不过是一个奴隶何必呢?对吧。”
他声音不大,不过任谁也不敢接一句“对”,即使有人心里真这般想。
“不说话吗?但有人的眼神是这么告诉我的。那谁站出来说说什么是奴隶?谁是奴隶?”
见底下没人出声,他随手指了一个人。“你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被点到的人叫秦川,分组后一直负责狩猎,他虽然与那三人不熟,但内心深处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奴隶。只是这三人挑衅的是祭司的权威,倒也没有觉得现在这样做是小题大做。
可这叫他怎么回答?
“奴隶,奴隶是”他说了半天也没办法给出奴隶的定义。
“说不出来是吗?我帮你们说。”
他指向不远处戴着脚镣的一群人,提高声音道:“奴隶,奴隶是供你们驱使,毫无尊严,更不会顾及感受的物件,他们和手里的石器和部落里畜养的牲畜没有区别。或许哪日他们死了,有人会心疼自己的损失,却绝对不会为他们难过,对吗?”
不可否认,祭司给出了最符合他们心里想法的答案。
“可有谁想过,他们也是人,也是我们的同类!如今坐在旁边的三四百人,没人侵犯过延越,也未曾伤害过你们任何人,他们只是在与别的部落争斗中不幸落败沦为奴隶。在此之前,他们也是有人生养有人疼,为何要任人糟践?因为天命?去他妈的天命!你们想过吗?要是前段时间在与破岳的较量中延越失败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会成为奴隶!那时被人欺辱在身下的就会是你们的妻女、亲人、族人,你们又要作何感想?也想得到别人的一句,不过是个奴隶罢了吗?”
常念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在此之前,每个人最重要的事就是为生存忙碌,脑子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更何况是换位思考。如果真如祭司说的那样,他们除了绝望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话仍然没有结束,只是声音已经平缓了不少。
“人与野兽最大的区别在于野兽只有兽性,人却有人性!人性不但包括了爱恨、憎恶、悲喜,还有生而为人才能有的共情与悲悯!或许一开始我就错了,套在他们脚上的枷锁,让你们误以为可以借此套牢他们的人生。”
常念眼神扫过被鞭子抽的瑟瑟发抖的几人,冷声道:“你们不是觉得如他们这般套上锁链就活该被糟践吗?很好,这次我不会阉/割你们,我会给你们平等感受世界的权利。从即日起,便给你们三人带上枷锁,与他们一起吃穿生活,为期十五年!”
什么,要让他们去做奴隶,不行,他们刚过上好日子怎么能去做奴隶!
“祭司,我们知道错了,你饶过我们这次吧,我们不想做奴隶。”
站不起来,他们只能爬着求情,可惜还没爬几步就又被身后的人拽了回去。
“我说过,既然当初别人求饶的时候你们无动于衷,就别指望自己的求饶能起到任何作用。”这次的量刑,常念也参考了上辈子的刑法从重处理。
见祭司是铁了心不会回转,有人干脆破罐子破摔吼道:“凭什么,我是延越的族人,凭什么你让我做奴隶就要去做奴隶,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厉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让那人趴着向后倒出去老远。“凭什么?凭你们视部落颁布的律例为无物,凭如果不是他说让你们做十五年的苦役,我就会用石斧劈断你们的脖子。”
厉的话一出,刚才的三人都噤了声,连被踢出去老远的,也只敢捂着胸口强忍剧痛,因为他们太了解首领的性格,他说想杀人就是真的起了杀心。
常念不想在此多做纠缠,“拖下去把,今晚开始,他们便于其他交换回来的人同住一处。至于分到的房子,拥有房屋所有权的收归部落,其他物资由部落派人清点全部充公。”
处理完延越第一批犯人,厉上前一步看着众人说:“以后凡违反延越律例的,均已此法惩处,视情节轻重规定服役年限。如果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
经此一事,大家对已经有些淡忘的律例又重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为在意。
有些事本来准备明日说的,但既然说到这里,常念就一并讲了,他将目光落在这次交换回来的奴隶身上。“我是祭司,但也没有用部落的资源日行一善的权利,所以,没在交换之初就放你们自由,不然我与族人无法交代,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和首领要永久奴役你们!”
这次不仅是延越的人左右张望看身边人的反应,就连坐着的奴隶们也不敢置信的看着彼此,刚才那个年轻祭司是什么意思?不会永久奴役是什么意思?是他们理解的那样吗?
他并没有给他们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直接说道:“接下来,所有交换回来的人将为延越服役两年,用以抵交换你们付出的资源,这两年内延越会提供基本的吃用,并不会叫谁受冻挨饿,同时,你们也要为延越劳作,这包括建造城墙,耕种以及其他指派下来的任务。待两年期满,虽然不会放你们出延越,但可允你们延越外城居民的身份。”
这是他第一次与族人说起外城,在此之前也只有庚他们几人知道。
“接下来我说的不只是要讲给交换回来的人听,也是告诉延越的大伙儿。所谓外城,便是在城墙之外另起的部落。我说的是另起,而不是自立,这些外城的部落仍属延越,但与内城人的待遇有区别。外城可以建造自己的小部落,或是学内城耕种,或是依靠打猎为生,同时也可来内城劳作换取资源。除了每月需固定缴纳物资外,只需遵守延越定下来的律例受延越监管,其他方面不作约束。外城部落不会有首领,但会有主导部落的令官,如果是其他归降的部落,令官大概会是部落之前的首领,而如你们一样的外城居民,令官也可自行推选。”
外城?自由?每一个词都新鲜的仿佛是梦,叫套着脚链的人有些不敢触及。可是站在上面的祭司话还没有停,继续说:“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延越,这并不是内城的全部,但仍有空余,所以外城的人也不是终生都在城外,但凡有能力者有贡献者也都可成为内城之人。除此之外"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提高声音说:“除此之外,延越从此废除奴隶制!”
哗的下面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议论,而下面的奴隶有的人已经激动地掩面而泣。终于,在一片喧闹声中,有人站出来发问:“祭司说延越以后没有奴隶,那原先我们拥有奴隶的人家怎么办?”
意料之中的问题,关于这个也是他们几人讨论最多的。
“因为部落原本的奴隶或多或少都与部落起过冲突,但念在这些年也为延越付出不少,现在由部落出资源从各家之中交换,他们将与新交换回来的人享有同等待遇。这次拿出的交换资源均为布匹,一名奴隶半匹布,你们可有异议?”
半匹布如果拿到交换集会上,别说一名奴隶,就是二十名奴隶也可换的。即使延越现在大部分家中学会了织布,但半匹布可是六米多,计算是会织布的家庭使用腰机,两个月也不一定做完。毕竟他们也要负责部落的采集、分麻等工作,能留给他们回家织布的时间并不算多。
所以,他的交换条件刚一出口,一大半的人便停止了议论。不仅是因为这些布可以做两身衣服不止,还因为现在延越私底下也出现交换,而像布匹这样的资源完全是硬通货,即使自己不用拿去交换,也是十分顶用的。
现在家里有奴隶的,多数也是在为部落出力,然后部落会额外多分一些资源给奴隶主人,但这些资源显然没办法和半匹布相比,所以两相比较,都愿意拿布交换奴隶。
只是仍有族人不愿,虽然知道是首领和祭司还有那几位商议后的决定,但还是鼓足勇气站起来说:“祭司,我,我不愿交换。”
常念看向那人,待看清面容后挑了挑眉毛,因为他大致猜到了原因,但还是明知故问道:“说说,为何不愿交换?”
那人见祭司并没有生气,才又大着胆子说:“春虽然是部落奖予我的奴隶,但如今也是我崽子的阿娅,在我家里没人当她是奴隶,所以我不能将她交换给部落。”
其他人不想交换的原因也差不多,基本是家里有女奴的。
这是不是最早跨越阶级的爱情,常念不知道,但他觉得让他今天一直沉寂的心情有了一丝丝好转,遂开口说:“凡家中女奴自愿留下与你们成为伴侣的,无需交换,并且自二人成功领取婚契那日起,就正式拥有延越族人的身份。但如若女奴自己不愿,便仍需交换给部落,你们可还有异议?”
因为所有人基本都在此处,所以在听到祭司的话后,真的有两人站出来说自己不愿。那两家的战士明显吃了一惊,不过慑于首领的目光,最后还是缩了回去一言不发。
就在常念以为部落原始遗留问题基本解决,要说奴隶下一步的安置时,有个人涨红着脸站起来说:“祭司,我,我不同意。”
看了一眼那人,常念愣了一下,如果没记错他家确实也有一个奴隶,不过好像是个男性,难道是嫌半匹布给得少?这已经是几人商议后的结果,如果再多,部落短时间也拿不出来。
“祭司,虽然彻是男人,但,但我也,也视其为伴侣,并不想交换。”一句话,好像用了他所有的勇气,说完之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
即使原始社会很奔放,但是动物的本能让他们知道想要繁衍需要异性才能完成,所以第一次直面同性的伴侣关系,还是让许多族人错愕了一下。
常念:很好,没想到这么早就考虑同性婚姻是否合法的问题了,他的步子迈得有点大!
第074章 第 74 章
今日要说的事已经说了大半, 暮色也变成了月色,常念掩唇轻咳,“你, 你这个情况有些特殊, 明日商议后再定。”
说话时, 他用余光看向厉, 发现厉正直视自己, 吓得他连余光都不敢瞟半分。
好在还有正事没有说完, 遂正色道:“明日下午,我在议事厅门口为所有人登记户籍, 以后凡在延越生活居住的人均有户籍,上至老人下至孩童, 每两年更新一次。户籍由部落登记造册,除此之外,每人手中也会留有户帖,切记户帖需要自己留存好, 这不仅是你们的身份证明,待日后延越人数增多,出入城便需户帖来往通行, 如若将户帖遗失, 补办会十分繁琐。”
虽然部落里的人除了自己基本没人识字,但户籍造册还是越早梳理越好,省得以后人数太多工作量堆的太大。
又听到了新的东西, 大家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 好奇户帖长什么样子。
常念倒也没有给大家展示户帖长什么样, 一是他没带着,二是这么晚了展示也看不清, 他与大家继续解释:“现在延越的户籍共分五类,内城民籍、外城民籍、军籍、良籍、役籍。内城民籍和外城民籍听名字就很好理解,我不多做解释。军籍即被选出的连弩手、弓箭手、骑兵以及其他专司护卫部落及征战职责的人。良籍是如我的家臣一般,居住在延越内城但不参与资源分配的人。至于役籍即为在延越服役之人,就如本次交换集会换回来的便先持有两年役籍,待两年期满,由部落将其役籍转为外城民籍。你们可懂?”
祭司说的很清楚,他们没什么不明白的,想到以后就是有内城户帖的人,好些人心里都生出了些嘚瑟的心思。
而那些即将获得役籍的人,心中不免也有些激荡。虽然还要服役两年,可只要两年期满,他们便能如梦里想的一样过上许久未曾体会过的生活。即使两年后拿到的是外城的户帖,但那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尤其是那个年轻的祭司还说过,外城的人要是表现的好也可搬至内城。想到他们看到延越人生活的样子,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原来黑暗过后,还真的能叫他们看到曙光。
在所有人表示自己懂了以后,厉站出来说:“明日负责狩猎和采矿的均由有伴侣的战士负责,其他单身战士和单身姑娘,可到此处参加延越第一届非诚勿扰相亲会。”
本来常念高高兴兴地张罗此事,结果让今天的三个王八蛋搞坏了心情。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相亲,但既然提到了单身的战士和姑娘,大家伙也能大致猜到是什么事,于是见气氛好,有胆大的婶子问:“首领,不知道其他人能过来瞧瞧吗?”
厉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他在人多的时候几乎很少笑。“明天负责采集和分麻的都可休息一日。”
眼见着他把挺热闹的事说的十分严肃,常念在一旁补充:“首领的意思是,明日除狩猎和采矿的人外都可来凑个热闹。不仅如此,凡在第一届非诚勿扰相亲会上成功选定伴侣的族内姑娘,领婚契当日,部落会送半匹布作为她的嫁妆。”
自此之后,嫁妆一词出现在延越的习俗里。后来又一点点完善了嫁娶之道,虽与古时有些差别,但也是极为热闹和隆重。
说完他看向交换回来的六十多名女人,安抚道:“大家不必恐慌,虽然把你们交换回来的确是为了给部落的战士寻找伴侣,但即予你们延越户帖,不论何籍都是我延越的子民,自然不会行胁迫之事。明日相亲会,你们与其他姑娘一样,参加也好旁观也罢,随各自心意无需多虑。但我也要说另一件事,如果明日相亲会上谁和我族战士互相选定成为伴侣,便能登记领取订婚契,订婚契满一年后如果双方无异议,便可换成婚契。正式领取婚契后,你们的户帖也会从役籍转变成内城民籍。当然,如果订婚一年内,对未来夫君不满也可随时放弃,继续回来服役。服役期限为两年减掉你们二人相处的时间,待服役期满,仍能换取外城民籍。”
他与厉在商议此事时考虑了许多,即希望能提高延越的成婚率,又要最大化地照顾到这些女人的情绪和权益。
“接下来我介绍一下明日{延越第一届非诚勿扰相亲会}的规则,凡参加的姑娘会先抽取号码牌,根据牌子的顺序依次上台介绍,下面的战士如有相中的,可移步台下由姑娘自己挑选。如有相中二人私下交流,如无相中的也可一人离开。需要注意的是,为了防止有那种乱来挨个姑娘他都跑上来试试的,所以每名单身战士只可上前五次。”
这个规矩刚说完,底下就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别说,还真有准备广泛撒网的。
现阶段的人寻找伴侣涉及情感需求的还是少数,尤其是年岁一过了二十,强壮的战士在某方面需求越发旺盛,他们倒也不挑能有伴侣就不错。
常念也不会觉得如此想法粗俗,毕竟他们所处的社会阶段不同,文明也好情感需求也好必然不一样,要是以现代人的道德审判原始人,这多少有些上帝视角过于强求了。
等笑声和吵闹声止住,他才又说:“参加此次的姑娘无论持有何种户帖,都有选择伴侣的权利。但也有不同之处,持民籍的姑娘不必走订婚流程,要是彼此相处之后觉得合得来,可直接领取婚契,当然如果觉得合不来的也没人能强求,凡在领婚契和订婚契之前发生强迫行为,均依照奸/淫/罪从重处罚。”
终于,在月上中梢时把好的坏的都一并说完,大伙才散了回去休息。
常念和厉躺下后,两人都没有马上入睡。借着幽幽月光,厉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我刚才在台上看到蔓了。”他看似答非所问地说。
厉大手插在他的发梢揉了揉,安抚道:“别担心,我看她是个坚强的姑娘,会慢慢好的。”
“嗯。”常念闷闷应了一声。
“念。”
“嗯?”
“如果我说在此之前我并没有生而为人的善良和悲悯,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啊?怎么会!厉,你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去想。”
“就这么相信我?”
常念思考了一下,扑闪着眼睛看着厉说:“如果学会了换位思考,纵使不能感同身受,也能多少体谅一二,便会明白生而为人的不同。就比如,在前段时间的交换集会上,我要是被七星带走了,那被压在身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厉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神悲伤又锋锐地说:“不会,我不会让别人带走你,更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别说是说了,他连想都不能想。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手,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月光下,能看到厉的眼神幽深地可怕。
“在我死之前,一定会护好你,但如果我真的要死了,护不住你,我会把你一起带走,怕吗?”
靠在厉的怀里,常念能听见他隆隆的心跳声,对于有些事,他似乎有了大概的答案。于是笑眼弯弯地看着厉说:“不怕。”
第二日在相亲大会前,几人先在议事厅中对于同性婚姻是否合法进行了举手表决,让常念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全票通过。
他看着直男buff加满的弘,眼睛里是毫无掩饰地疑惑。
弘挠挠头问:“祭司为何一直看我。”
常念直言不讳道:“觉得你会支持有些意外。”
“啊?为啥?祭司不是叫我们要换位思考吗?我便想如果兰是个男人不能给我生崽子,我还会不会选她做伴侣。等想了半天之后,觉得自己还是会选兰,虽然那样就没有芽很遗憾,但是因此将兰让给别人我肯定做不到。既然这样,为啥我要反对呢?”
弘的话让常念有些意外,没想到延越部落里最恋爱脑的竟然是弘这个铁憨憨。
厉起身,扫一眼众人说:“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婚契之事就此定下,以后无论同性或是异性,只要双方自愿均可领取婚契,这事我会在相亲结束之后公布。”
说完,他径直看向常年。
常念这次并没有躲闪,对着他笑的眉眼弯弯,看得厉觉得心都被晃了一下。
事情商定后,庚起身笑问:“祭司,不知道您说的婚契什么时候才能领?”
常念挑眉,难得能打趣他:“怎么,你看着很着急?”
“祭司大人这便是明知故问了,我急不急,您不是最了解的吗?”
常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叫他急不急自己最知道了,果然跟这种白切黑的芝麻汤圆在一起就不能比脸皮。
眼见着他耳根的红晕就要染到脸上,厉起身挡在庚跟前冷声道:“今日没事要做?还是你想换个户帖?”
庚耸耸肩,去忙自己的事了。
上午的相亲会,自然又让延越热闹一番,只是没想到瑶的身后竟然跟着玥和蔓两个人。常念迎过去,又叫人从议事厅将椅子搬出来,垫了软和的皮子,才扶着母亲坐下。
见儿子看身后的蔓,瑶解释:“本来是叫蔓在家歇着,也不必非凑这次的热闹,但这孩子还是坚持要来,说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常念无奈:“你来我这不必着急做什么,如果实在闲不住家里有斜织机,织一些布也可以的。”
蔓腼腆一笑,上前一步说:“祭司,您不必觉得亏欠我,而且您也不欠我什么。如果不是被延越交换回来,我经历的或许比这个更糟糕,至少现在您还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已经很好了。昨日的事并不是我的错,我也不会觉得羞愧,祭司您说对吗?”
常念喉咙有些紧,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对,你说得没错!”
第075章 第 75 章
清早的太阳还没有升得太高, 草叶子上的露水也没有蒸发干净。因着今日的热闹,无论是来参加第一届非诚勿扰相亲会的姑娘战士,还是要过来瞧热闹的婶婶婆子都早早到了, 自然也见着瑶身后跟着的两位姑娘。
在延越, 没有谁是不认识玥的, 不过另一位和她身材相仿长相清秀的还是第一次见。但联想到昨日的事情, 就也知道那姑娘是谁了。
瞧她的模样和谈吐, 好些人心里都在咒骂那三个王八蛋, 多好的姑娘就这么给人欺负了。
这样新鲜的热闹,延越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现在的姑娘没有封建礼教思想的禁锢,一个个性子都颇为爽朗, 基本没有冷场的时候。
主持人选了一个爱笑的婶婶,可能到了这个年纪都会开启保媒的天赋,即使平时的话算不得多,但站到了台上竟也能妙语连珠。
进程过半时, 婶婶转身看向厉,笑问:“上来这么多姑娘,也不见首领走过来瞧瞧, 是还没有看上的吗?说来首领的年纪和弘一样大, 弘家的崽子都满部落跑了,您看着不着急吗?”
她这一开口,让还没上台的姑娘眼前一亮。首领虽然不苟言笑, 但能力和样貌都是部落中最出众的。如果说以前他身上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现下不知为何, 纵使还不曾见过他笑,但给人的感觉却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婶婶的话问出口, 厉的神色更严肃了,刚要开口却被常念抢先。难得今天的气氛好,可不能让他一句话把热闹的场子弄冷了。
“婶婶瞧着比我阿娅还着急,放心,等厉成婚,第一个叫婶婶过来热闹。”
婶婶一笑,不大的眼睛眯在一起,问:“祭司说话算数?”
常念突然生了逗弄厉的心思,侧头问他:“厉,我说话算数吗?”
厉轻咳一声,低低道:“算。”
之后的相亲会上,野还被周围的几个汉子推上去了一次。那姑娘正好是之前朝部落的,但因着有瞧上的人,便没有选野。
差不多快到中午时,第一届非诚勿扰相亲会圆满落幕。部落原有的姑娘加上交换回来的,共有八十多人找到了伴侣。
这次负责主持的婶婶,常念对她非常满意,不但会活跃气氛还十分有亲和力,结束后叫人送去了半斗麦子和自家熏好的腊肉。
相亲会结束后,厉公布了关于早上对于同性婚姻的决定,虽然有一部分人明显不是很理解,但好在律例就是律例,而且现在延越处于高速发展时期,要做的事儿多,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大伙儿嚼舌根,算是平稳过渡过去了。
待到下午,常念又要开始忙碌户籍登记。
册子和户帖用得纸张是早早备好的,至于户帖上的印章自然是云叔雕的。当初与云叔说起印章之事,他竟然拿出一个个头不小的犀角,说是答谢常念送他的工具箱。
记载用的墨和印泥,墨比较好做,试了几次松木碳和鳔胶的比例,墨锭便做出来了,虽说质量算不得多好,但也能应急先用一用。上辈子看的视频,也有教古法徽墨制作的,但由于现在还没有桐油这东西,只能往后放一放了。
印泥就更加糊弄了,时间上来不及,好在开采石灰岩时发现少许的朱砂,这东西暂时没别的用处,研磨后用水飞朱砂法,再加上一点膘胶暂且代替印泥。
正经的八宝印泥也不难做,据说还可以水浸不化、火烧留痕。他手上的材料倒是能凑齐,只不过用到的蓖麻油却需要存放的久一些,来让印泥的稳定性更好。之前做肥皂时用动物油,总觉得腥味重,好在让他找到了蓖麻籽,榨了蓖麻油代替。他手里的蓖麻油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离要求的五年之期短了许多。
待明年夏日,蓖麻油沉放个半年多,有一定的稳定性后再制作印泥。即使不能如正经的八宝印泥好用,但总比朱砂加膘胶这种凑合玩意强许多。
如此就和着,延越第一版户帖算是正式上线,虽然略显粗糙,但好在推行下去了,剩下的今年冬日时间充足之后慢慢完善。
至于何时可以领取婚契和订婚契,这还要等些日子。因着婚契和户帖不同,婚契需要长期存有,所以需要考虑到纸的韧性和存留。
新一批楮皮纸浆就要泡好了,常念准备将棉花按照一定比例掺到其中,实验纸的韧性。等到第一批新纸做好,便给大家发婚契和订婚契。
领户帖时大伙儿才知道,原来役籍也有区分。如交换会交换回来的人持有的是两年役籍,他们的居住条件和原水一样,是半地穴式住宅,每个屋子十来见方住五人。十间房子为一院,每晚回到营地虽然不能出院子,但院内面积不算狭窄,可在院内自由活动。
但如昨日宣判的那三个人,还有之前七星部落被俘获的二十几人,所持役籍上有红色圆圈。这一类人除了白日服役外,回到营地也不可自由活动,只能待在半地穴式住宅中等次日天亮再次服役。
另外,他们的伙食也要更差一些。普通役籍每顿均可饱餐,但获罪之人却只能吃个半饱。这也让交换回来的人明白,他们确实不是奴隶,在这个部落并没有享受最差的待遇,而且也更相信,两年后部落会予他们外城人的身份,彻底予他们自由,所以再做起活来都比以往更卖力。
持有役籍的人因为劳作时间较长,所以有专人负责饭食。送饭的人回来将里面的事情说了,又引了许多人好一顿讨论。
“给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不让出来?饭还吃不饱?真的假的啊!”
送饭的嫂子咂了一下嘴,说:“我还能瞎编,就他们做那么多活计,送过去的饭肯定吃不饱。”
提到饭食,嫂子又感慨道:“不仅饭食少,吃的也不好,别说和咱们平日的吃食比,就是比另一边那些服役的人也差了好多,要不说可千万别违反律例。”
这句话说到了大家心里去了,对于首领和祭司说的律例,心中更忌惮几分。
晚上常念回家,觉着上辈子加到一起都没写过这么多的字,手就像是装的假肢一样,几乎没什么知觉。
厉一边帮他揉捏手,他一边与厉抱怨:“最晚再过一个月,你们都要学习识字,等认识了字有好些东西我教起来也方便。”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抽出手,去一边的柜子里拿蜂蜡。
“不对,别人要一个月之后学,你要现在就开始。”
厉无奈,“这么着急?”
“白日我们都忙,我没时间教你也没空闲学,当然要趁着晚上学一点。”他将蜂蜡点燃,又拿出炭笔和纸。
于是这一晚,厉从汉语拼音学起。
之后,部落的人总能见到首领在空闲时,手里拿着用绳子串起来的一沓竹片。
没错,常念借鉴了上辈子许多人学习单词用得办法,给厉做了随身带的手卡。厉学习速度着实让他吃惊,虽说没有过目不忘那么夸张,但是记忆速度也让绝大多数的人望尘莫及。
时间在忙碌中过的飞快,一转眼又是半个多月,现下已经是冬月初。
冬月即为阴历的十一月,出门只穿一个短襦加马面裙已经有些冷了,里面不但将亵裤换成了纯棉的,外面也添了外衫,有怕冷的干脆也不穿外衫,短襦外面就是厚厚的皮子。
城墙那边第一批青砖早已烧好,前两日便全部垒建到城墙上,让城墙高度过了五米。
忙完户帖之事后,他就带人去寻回了百年的桦木,现在桦木已经变成城门。城门做了一些处理,除了涂上阻燃的东西外还做了铜钉,看过去巍峨不少。
在青砖出窑前不久,盐城的城墙如申应允厉的那般,已经建好。常念过去看了一次,八米多高的城墙让盐城看上去像个巨大的城堡,使得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人难免多出一些望而生畏的情绪。
盐湖城墙与部落城墙不同,并不是东南西北各一道门,只在面向盐湖和部落的两个方位设置了城门。
在距离上,盐城距离盐湖并不算远,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城墙上设有重弩,重弩覆盖的距离在五六百米左右,刚好可以到达盐田。
趁着原来建造盐城的人回部落建城墙,申带了二十人在盐城内部建了几个面积大一些的半地穴式住宅,以后盐城便不再空置,每日都会有一队人驻守,负责晒盐收盐等工作。驻守之人十五人为一队,每五日一轮换,即使有一二百人的队伍来袭,就算不能全部歼灭,但固守盐城绝对没有问题。
除此之外城墙上还建有一座烽火台,如遇紧急情况点燃狼烟,部落负责西面瞭望之人便能看见。食盐作为现今最重要的资源之一,部落会议上基本将能考虑的情况都计算上了。
申作为这段时间最忙碌的人,部落的奖赏肯定少不了,让常念意外的是他从还未婚配的女役人中选了一个,正是脸上做过易容的那位。将自己的担忧与他说了,申叫他放心,左右不是给自己选伴侣,先照着家臣的身份安置。
除了部落的这些变化,常念这块也完成了不少的事儿。首先第一批大棚已经做好了,他着人将泡好的种子种到了阳畦里,等豆苗育好便能移植到大棚。
答应鹤工的工作室终于有了着落,马棚和主屋之间多了一排房子,不过平时他多数带人在外做工。好在厉之前建织布厂的时候,又多建出来几间空房,鹤便带人在那忙碌。
答应厉的五台飞速织布机,鹤工分着两批做好的,多出了一台带回了家里,正好给玥和蔓用。
常念分到的棉花收好了种子,做成了布匹和被子。被褥有两套都给了母亲,其余织成布。一部分留着给母亲赶制棉衣,剩下的一家人都分了些,至少贴身的衣物都换成了棉的,不但保暖也更舒适。
因为有了小麦,他也能做出更好的酒曲,于是趁着空闲的时候,分别酿了柿子酒、红薯酒和梨子酒。最近刚好能喝,他每个尝过了点,觉得还是梨子酒味道最好。
常念心心念念的麦苗长势十分喜人,再有几日便分蘖。因着下了两次雨,常念摸了摸麦地厉的土,觉得分蘖的水应该不用浇了。
当初计算种子的时候,他还是多算了些,所以在麦子出苗后又叫人减了些苗,拿回来的麦苗全被做成了麦芽糖。
瑶特别喜爱甜食,所以在儿子做出麦芽糖后,她便总容易贪嘴。常念没有办法,只能将糖藏好,定量给她。
除此之外,芽自然也得了一些,听说麦芽糖比蜂蜜还甜,好些小孩子天天跟在芽身后,只希望自己也能舔一下。
当时种麦子的时候,除了常念和部落的地,庚他们能进议事厅的七人一共也凑了二十亩地的种子,所以做麦芽糖的时候,七人也分到一些。
鹤和雁的都分给了玥和蔓,他们说大男人不喜欢吃这些甜的。经过半个月的相处,蔓算是真正融入这个家,玥邀她一起住到主屋,但蔓却说自己在东院住习惯了,之后没人再提。
常念画的最重要的一个饼终于兑现,他背着厉做的□□终于锻打好了。
与其他兵器不同,这柄刀完全是采用百炼花纹钢作为刀身,反复锻造,退火,淬火,覆土烧刃,然后再经过回火,最后才是打磨。两米二的刀,分量十足,以常念的小身板拿是拿的起来,只是想要自如使用就显得有些费劲儿。
他拉着厉的胳膊,去了铁窑旁单独的一个院子。为了保持神秘,还在厉的眼睛上系了一块黑布,暮色西斜,这般看过去,竟觉得多了些旖旎的味道。
常念轻咳一声,收回思绪说:“可以看了。”
厉扯开眼前的黑绸,见面前的木桌上摆了一把比他平日用得木矛还要长一些的刀,刀身流畅、寒光锐刃,正是小狐狸曾经和他说过的□□。
“怎么样,喜欢吗?”
闻言,厉没有第一时间拿起面前的刀,而是走到常念身边,用力的将人抱在怀里。他将唇凑到怀中人的耳边,轻声说:“喜欢,很喜欢。”
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常念抬头凝视厉,“虽然这把刀不是我锻造的,但刀柄的皮子是我亲手编上去的。你的第一把兵器,不但要是我送的,也要有我的参与,希望它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老了挥不动刀了,都能陪在你身边。”
他这半告白似的话,也不知道厉有没有听懂,不过他的心意如此,也不急于一时。
第076章 第 76 章(修土豆花期)
珠帘幕卷, 支隔窗外鹅毛大的雪片纷纷扬扬地下着,常念倒了一杯热水。“都说今日雪大,还跑出去训练。”
厉脱了外面的大氅, 挑了挑眉:“不是祭司让我们冬练三九, 夏练三伏吗?”
常念白了他一眼, 踮起脚尖把他头上的雪拍干净, “那祭司让你们顶着大雪练了?冷不冷, 桌上给你倒了姜茶。”
厉伸手将人拉到怀里, 下巴抵着他的肩说:“冷,一杯水可暖不过来, 你身上热乎,给我抱一会儿。”
常念没有纵着他, 拍了一下他手臂,“去把姜茶喝了。”
厉不舍的将人放开,把桌子上的热茶一饮而尽。“刚我路过麦地瞧了一眼,上面积了半尺厚的雪, 真没事吗?”
他跟着坐到桌边,托腮看着厉说:“我再教你一个词,瑞雪兆丰年。”说着, 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遍。
“小麦和蛇一样会冬眠, 你见着哪条蛇怕冬日天冷的?如今气温低、雪下得多,倒是会把地里的害虫冻死,反而能在明年有个好收成, 也就是刚说的丰年。”
厉看一眼桌上的字, 说:“你累了那么久, 我怕叫这雪糟蹋了。”
两人说话间屋门被人轻轻叩响,蔓的声音传进来, “首领、祭司,午饭好了,夫人叫你们过去。”
常念起身,“走吧,今天弄了新鲜玩意,过去瞧瞧。”
进到主屋,厅堂的木桌上摆着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厉疑惑:“这是?”
桌上奇形怪状的自然是铜锅,除了铜锅之外,还摆着切好的羊肉、手打的鸡肉丸、洗干净切丝的羊肚、大棚中新长出来的冬瓜切成的片,除此之外,还有冻豆腐和炸豆皮。
他的黄豆育种之后还剩下一些,在入冬时磨成了豆浆,尝过新鲜后,多余的豆浆做成了豆腐,趁着天冷冻上了,想吃便拿出来一块。
常念给他解释:“这是我叫他们新做出来的铜锅,肚子里面放的碳,能一直将锅子热着,最适合冬日吃。”
才过去一会儿,铜锅中的汤已经咕嘟咕嘟冒起泡,里面飘着的菌菇和红枣上上下下地翻腾着。
因为快年节,瑶说要一起热闹热闹,所以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两口锅子,玥和鹤他们也没有另起一桌。
“别站着了,我瞧着念弄的这玩意新鲜,都坐下尝尝味道。”瑶看着桌上的菜有些跃跃欲试。
其他人依言坐下,常念拿起碟子,用盐、鸡粉、蒜泥、葱花还有菌菇汤对了一碗汤料。没办法,现下还没找到芝麻,所以铜锅涮肉吃的也不算特别正宗。
之后他又将其他食材下锅,鹤和雁他们有样学样,待第一口羊肉吃到嘴里,大家都觉得这个味道不赖。虽说不上多惊艳,但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吃上这样一口,还是能让人十分惬意。
“阿娅觉得如何。”常念又夹了一个丸子到母亲碗里。
“味道鲜嫩。”瑶一边吃一边赞道。
他又看向厉,问:“首领大人觉得如何?”
瑶拍了一下儿子,“竟欺负他。”
常念摊手,“阿娅偏心,我不过问问他味道,怎么就欺负他了。”
厉有时还挺喜欢听小狐狸叫他首领大人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时的他还不知道有个词叫情趣,待他知道以后,有某人受的。
他放下碗,如实说:“味道很好,吃着也暖和。”
提到暖和,常念问旁边的雁,“役人那边的吃食你可看过?冬日的皮衣还暖和吗?”
雁把嘴里的羊肉吞下去,回道:“祭司放心,那边每日都有热汤和菜,咱们今年红薯也屯了许多,蒸红薯也管够。至于皮衣,按照延越之前冬日的皮衣准备,加上最近也没什么活计,住在屋里足够保暖。”
夹了一块吸满汤汁的冻豆腐,羊肉和菌菇的鲜都在里面,“嗯,那便好,别苛待了。”
雁应是,之后又开口问:“今日有人托我问祭司,明日雪停了还能不能领婚契。”
盛烫的手顿住,常念无奈道:“再有三日便过年了,他就这般着急?”
雁挠挠头,“他说想在年前将媳妇娶回家,这样就能抱着媳妇过年了。”
“成,你告诉他,明日辰时让他去领。”
提到着急领婚契,常念总能想到庚。当初公布发婚契的时间,庚竟然一大早去排队,愣是带着盛第一个领了婚契。
虽说部落颁布了同性可婚的律例,但谁也没想到这第一个领婚契的竟然是两个男人,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是这两个男人还是庚和盛,尤其对于之前吴娅族的族人来说,不能说晴天霹雳吧至少也是外焦里嫩的。
领就领了,庚还拿着婚契过来同他显摆,将他做的婚契夸了一通。
常念倒是大方,不仅不和他计较,还送了一坛子酒和一匣子药膏。庚看到他送的礼后,赞道:“还是祭司懂我,礼物很喜欢。”
某人撇撇嘴,心想你可节制点吧,小心再过几年会不举!
不过,庚倒也不是瞎夸。常念骨子里有点浪漫,所以婚契不只是普通的白纸。
延越到深秋开着许多粉色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花瓣小巧精致,就连叶子都是小小的椭圆形,他将花瓣和叶片处理好,放到新做出的纸浆中,荡料入帘后透火焙干,出来的纸张精致又浪漫。
除了如婚契的贴纸,常念还做了些红纸作嫁娶年节之用。好在那会儿部落还能寻到茜草,便也做了不少。
“下午你有事吗?没事在家和我写福字。”前段时间开始,他就让厉练习福字,为的就是年前给家家户户写福字时能有个帮手。
来延越的第一个年,自然要热闹,除了准备喜庆的福字,还早早准备了竹节,到时候也要听个声响。
厉吃完,将碗筷放下,应道:“好。”
现在母亲的月份大了,中午总是爱疲乏,几人吃过了午饭收拾下去,就要回各自的屋中。正巧这时,兰过来敲门。
“怎么了?还顶着大雪跑过来?”
因为母亲躺下了,他领着人去了自己那屋。
进屋前兰拍了拍身上的雪,说:“今天过来找祭司确实有事,前几日我帮着接生的那家嫂子奶水不够,这两天娃娃饿的一直哭,想着祭司家里的母羊日日都有奶水,托我过来问能不能和您换一点。”
给兰递了一个手炉,“先暖暖手,什么换不换的。今日我带回来的羊奶都给阿娅做零食了,一会儿我让雁再去挤一些,煮好了给你送过去,以后叫他家人每日来取就成。”
兰犹豫着说:“羊奶珍贵,怎么好平白拿。”
常念摆摆手:“这是给孩子的,一个小家伙又喝不了多少。等明年开春,部落养的那几只绵羊估摸着也要生崽产奶,到时候家里有孕妇和孩子的,都按照人数均分。”
谢过祭司,兰起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先别走,正好今日我给阿娅做了些零食,你带一点回去给芽。”
她哪里好意思再拿,就要转身出门。
“你要是走了,我还得叫人给你送过去”
无奈,兰只好将东西带上。
今日的零食是常念用羊奶、蜂蜜和红薯粉做的羊奶小方。除此之外,之前的麦芽糖也让他融了些加上羊奶做成了奶糖。
提到蜂蜜,常念现在基本可以实现蜂蜜自由,因为大棚种植需要蜜蜂授粉,所以在深秋的时候做了好些蜂箱,诱了蜂群回来。
大棚中的大豆和高粱的花芽已经分化了好些日子,估计着初五初六差不多就能开花授粉。土豆虽种的最晚,可由于生长周期短,早早的过了花期,眼瞧着再有些日子就能收获。
要说最让族人吃惊的还是他在大棚里搞了个鱼塘,为了优化水质,池塘的底部移栽了藻类,怕鱼儿缺氧,又利用虹吸原理做了个无电的水循环装置,去过鱼塘的人出来都直呼神迹。
常念试图让人明白什么是压强、水位、压力差,奈何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人仍然是天书一样,只有对机关术研究了许久的鹤听出一点门道。
现在里面养的鱼啊河虾啊都活蹦乱跳的,有时候馋了,就要去捞一尾解解馋。
想到这里,他又叫住兰:“你等一下,我叫人捞几条鲫鱼你拿过去,鲫鱼汤能有助于产妇多分泌乳汁,带过去叫她试试。”
兰有些不知所措,鲫鱼不同于羊奶,羊奶至少每日都产,但鱼塘中的鱼却是捞一尾就少一尾,冬日还那么长,虽说这东西不是给自己的,但她也不好意思拿。
可惜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出门时愣是两手拎满了。按说祭司还是她的老师,这马上到了年节,自己确实要好好想一想送些什么节礼过来。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口井,兰再次感慨,今年的冬日比往年都要冷一些,要不是祭司别说现在还能吃得如他们这般好,就是取水都困难。
延越以往的冬日,不是在河里凿冰就是存雪化水,现在她随祭司学习医术,也知道早先的饮水有多不卫生。哪还能如现在这般,可以从这个叫井的东西中取水吃用。
说来也奇怪,别处的水都结了冰,只这井里的水不一样。祭司说这是地下水,有什么地热保温,大伙听的似懂非懂的。总归现在用水过来挑便成,全部落如这样的井有四口,除了祭司家里自己打的一口,其他分别在部落的三个地方,离着谁家都不算远。
送走兰,厉与常念一处写福字,大大小小的百十来个,看着就喜庆。
“初三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厉一边写字一边问。
常念将晾好的福字收拢起来,说:“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鼓和编钟前日就做好了,小土窑当日搭建就成,剩下的便是一起热闹热闹。”
他倒也没忘了自己是祭司,虽说没准备搞个祭灵仪式,可也要在年节时有些作为。
延越之前没有过年的概念,是他做了日晷后将上辈子的节日照搬过来,大年三十作为一年最后一日,承载着辞旧迎新的美好愿景肯定要热闹。
不过他将这热闹留给每个小家,待到初三晚上再整个部落的人聚在一起。
三十早上,常念和厉带着人在外面贴福字和春联,就连瑶都穿着厚厚的狐裘手里捧着手炉在外面瞧热闹,玥和蔓在她一左一右扶着,定是不会让她滑倒。
别说旁人了,就连瑶都不知道,原来生活能过得这么有滋味,唯一遗憾的是她的秦没有看到。
泽风站在瑶的身后,脖颈扬的笔直,现在小家伙已经有半岁了,褪去幼狼的稚嫩像是匹孤傲的狼王。但要是懂的人就能看得出,它还是个刚刚半岁的崽子,因为骨骼仍在发育中,它的脸要比成年狼更丰满,鼻子也要更粗壮,可气势上绝不输外面的狼。
有时常念带着泽风走在部落里,族人都要多瞧几眼,漂亮的红裙少年身边跟着一匹张扬着锋芒的银狼,怎么看怎么像一副画。
对联还没贴完,就陆续有人过来。今年的冬日过的这般舒坦,谁都知道全是祭司的功劳,但大伙也没忘了首领和老祭司,毕竟如果不是他们,延越的人也等不到这样的日子。遂一到三十这天,都带着自家的心意过来。
“祭司,这是我家媳妇熏的鹿肉,是自己琢磨的法子,我们觉着味道不错带过来给您尝尝。”
如此这般,送什么的都有,左右都是个心意。常念也不叫人空手回去,一人用纸包了份肉脯,外加两个茶叶蛋,也算是回礼。
这些放到现代寒酸,可是放在冬日的延越都是顶好的东西。尤其是蛋,只有祭司家里有鸡鸭,自然也只有在他这能吃到新鲜的蛋。
常念教过大伙如何腌制咸蛋,但因为族人都是第一次做总会有出入。做咸了的还好权当咸菜吃了,盐放少的根本放不住,怕坏了早早吃完。
庚和盛是在早饭后过来的,与别人不同,庚拿出几颗圆润的珍珠。穿过来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东西,常念眼睛中都透着喜欢,不为别的,有这几颗珍珠就能给母亲做两支好看的簪子。
他倒是不客气,伸手接过来,“没想到你手里还有这玩意。”
庚挑了挑眉尾,无所谓地说:“好歹也是做过首领的人,有点私藏很正常。”
见庚如此坦然的说出来,他觉得挺好,吩咐人去取了一坛子酒,“不白拿你的,这是回礼。”
盛一看到酒坛子耳朵都红了,也不知道常念注没注意到。
上次的相亲会上,丘那家伙竟然寻到了伴侣,除了厉,就只有申是单身一人。好在厉吃住都在常念这儿,谁都羡慕不来。反而是申,身边随有个女人,但到底不是伴侣,日子应是过的孤单。
野与他不同,身边总有朝部落的人照顾着,日子舒服不少。虽说办了相亲大会,但朝部落适龄姑娘还是有几个没找伴侣,其中有一人对野的心思有些不同。平时无事就喜欢去他那坐坐,让好些不知情的认为两人是在处朋友。
三十这日野怕申一个人吃不好,便将各家送过来的都给他装了一些,拎着食盒过去了。
早先被抓去服刑的三人有两人住着一栋房子,服刑后房子自然收回部落,最后分给了申,申现在也算独门独院。
不过院子有些简陋,院墙是细竹围成的篱笆,而院门就留了过人的地方,没做遮挡。
野来的时候屋门还留了条缝,因着两人很熟也没敲门。可当他进了屋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屋内的男人站着,女人弯腰扶着桌子,因为前前后后的摇晃,桌子发出了吱呀呀的声音。进门前外面有人燃爆竹盖过了屋内的声音,现下置身其中,听得分外清晰,木头的吱呀加上女人的低/吟就像是魔咒,听得他脑袋生疼。
完全忘记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他慌忙地说了声抱歉,就要夺门而出。申见状停下动作,但并没有作罢的意思,朝着要逃跑的人问:“你不是来找我的?”
野好像是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但他并没有转身,只将食盒放到地上,就要逃走。
申伸手把要跑的人抓了回来,轻笑:“别和我说你害羞了,怎么?没和你那姑娘做过?”
野怒气冲冲的回头,“你什么意思?”
见他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根,申挑挑眉:“让我说中了?那也无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开开荤。”
野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狠狠一拳朝着他的脸招呼,可惜申的动作更快,反手将他擒住。两人动作不算小,但趴在桌上的女人仍没有动。
“你混蛋!祭司说了忌/奸/淫,你可别忘了!”野恨恨地说。
申动了一下腰,满不在乎地问:“我强迫你了吗?”
那女人先是哼了一声,才说:“我,我情愿的。”
申邪邪一笑,“再多一个人,你介意吗?”
女人回头望一眼野,柔柔地说:“不,不介意。”
申将人扣着脖子按在自己肩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看,她一点也不介意,一起吗?不懂的我教你。”
野一直觉得申看着有些单薄,好像并不如自己壮,没想到力气却这么大,任他如何挣脱也挣脱不开。很快,他能感觉到自己腰上多了一只手,而且这手还在往下探。
即使朝部落的战争那么惨烈,他都没有流一滴眼泪,现下不知为什么,感觉眼睛热热的。他就着这个姿势狠狠地咬在申的脖子上,申吃痛,松开了钳着他的手。
野再也不管,推门而出。出门时觉得今天的风可真大啊,吹得他眼睛疼。
摸了摸脖子上的齿痕,申推开身前的人,转身进了屋子。
女人追了过去,柔声说:“您还没我帮您”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申冷冷开口:“滚!”
泽风在家里待不住,常念只得带他出来遛一圈,正好叫他见到野从申的家里出来。他快走了两步,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儿了?眼睛怎么还通红的?”
野强撑着,扯出一个笑:“眼睛红了吗?可能是风大吹的。”
常念以为是他眼睛有炎症,就要给他看看。野本能地躲开,忙说:“祭司我先回去了,他们还在家里等我。”
常念皱了皱眉,但也没太在意。
祭司家的年夜饭十分丰盛,清蒸鲈鱼、四喜丸子、京酱肉丝、竹炭烤鸭,除了这些传统肉菜,还做了蒜蓉白菜、拔丝地瓜、蜂蜜奶冻、蛋黄焗南瓜。
色香味俱全的菜加上热腾腾的饺子,把年味烘托得十足。瑶起身举杯,有的人杯中是果酒,有的人杯中是丰年。
常念浅浅喝了两杯梨子酒便醉了,厉半抱着将人带回了屋,但坐到炕上他说什么也不肯躺下,厉无奈坐到一边。
他觉得今晚的脑袋格外的沉,索性也不为难自己的脖子,顺势靠在厉的肩上。
“厉,今晚的月亮怎么有两个。”
厉之前尝过柿子酒,那个酒烈,也让他体会了一次醉酒的感觉,于是说:“你醉了,今晚就一轮月。”
“嗯”常念低低的应了一声,嘟囔:“我醉了,眼皮好沉,可能要错过守岁。”
怕他脑袋摇摇晃晃的掉下去,厉用手扶着,问:“什么是守岁?”
进到冬日,他说的全民识字也提上了日程,为此还特地找云叔做了刻印,给来上课的每人发了一本三字经。
习惯了教书育人,常念一听到有人问问题就本能地坐直身子回答。
“守岁就是辞旧迎新”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而是伸出手指按在厉的嘴唇上。“厉,你的唇好薄!人家说唇薄无情,可我觉得不对。”
厉的体温偏低,就连唇瓣都是冰冰凉凉的,常念想用手指给他揉搓的热一些。
知道他是醉了,厉声音沙哑道:“听话,别惹我。”
对面的人还不知死活的哼唧了一声,反驳:“你的唇太凉,我帮你暖暖。”
厉喉咙滚动,扣着常念的后颈,将人抵在自己额头上。
“念,是你招我的。”说完,他擒住作乱的手指,凑近了咬在他的唇上。
怀里的人吃痛,带着点泣声说:“厉,疼。”
纵使心中的火烧得再旺盛,但一听到小狐狸说疼,他还是按捺住自己的躁动将人松开,稍稍退后一些。
常念的眼里还带着雾气,盯着他不满地问:“你刚才是想吻我吗?”
吻?什么是吻?刚刚那样吗?厉的手抚上被他咬得殷红的唇,轻轻揉了揉。
许是因为醉酒,眼下的常念好像爱情中一往无前的勇士,拍开厉的手说:“笨蛋,想接吻吗?我教你。”
话音刚落,他的一只手缠上厉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唇瓣轮廓上慢慢游走,就好像是在脑子里刻印下这个形状。
厉的呼吸有些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的手指再这样胡闹下去,不轻不重地将游走的手指用牙齿禁锢住。
常念嘶地一声收了回来,但刚才的动作好像为他确定目标,一个吻便印了上去。
厉的唇微凉,他的却被咬的发热。他先是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却觉不够似的又前倾着加深了这个吻。
他像是要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对方,追逐探寻,粉嫩的舌尖不知何时进入了对方的口腔,带着梨子酒的清香,熏得厉脑子都炸开了。
但厉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就以更激烈的方式回吻过去。他用舌尖撩开怀中人的唇,趁着他喘息的功夫长驱直入。
接吻是人类对爱的本能追逐,他之前只是从不知道,但只是稍一点拨,便一发不可收拾。月光下的东厢房里,只能听到暧昧的啧啧水声和呼吸急促的低/喘嘤咛。
第二日,常念是被东院的大公鸡吵醒的,他觉着宿醉之后不仅是脑袋疼,嘴唇也有些疼。因为延越还没有镜子,就趁洗脸的时候照了照,虽说嘴唇还挺正常,不过真的有些隐隐的疼,难道是梨子酒蜇嘴?
正巧这时厉进屋,他摇了摇脑袋说:“以后劝着我些少碰酒,我好像酒精过敏,早起来觉得嘴疼。”
厉去外面想了一个时辰,要如何将两人的事说一说,结果一进来对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艰难开口:“昨晚你喝醉之后的事还记得多少?”
常念认真的想了想,说:“我记得好像要与你讲守岁,不过酒劲儿上来没说完就睡了!”
厉:
第077章 第 77 章
部落后面的空地上燃起高高的篝火, 火焰像是向上跳跃的火蛇,要把冬日的积雪都融化了。延越的人几乎都在,上千人围在一块吵吵嚷嚷, 又是不一样的热闹。
申握着酒坛子, 给自己灌了一口, “嗯?味道怎么淡了?”
厉眼神睨这不远处忙碌的身影, 随意道:“上次喝的那种念说太烈, 都拿去做了酒精。这是红薯酒, 不容易醉人。”
“不醉喝它还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厉伸手就来夺, 他麻利的将酒坛子换了个手,“一坛酒而已, 你不是很多吗?”
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用脚尖踢了一下厉,“你知道吗?咱们四个我最嫉妒你。”
厉终于将眼神分给半卧在地上的人,淡淡道:“才几口就醉了。”
申无所谓的歪歪头, “不是吗?从小你就有大祭司护着,虽然后来他不在了。但我瞧着换了祭司,把你照顾的更好。”
厉看着他, 没出口反驳。
想到昨日的事, 他又喝了口酒,“厉,你有没有欺负过祭司?”
欺负?不知为何, 厉一听到这个词就想到过年那日。但应不算是自己欺负念, 毕竟事后忘得一干二净的人是他。
“嗯。”
“嗯是什么意思?欺负过?不是吧!”虽然自己禽/兽, 但申还是用看禽/兽的眼神看着厉。
和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提到往事厉还是有些不自在。
“我差点杀了他。”
申一口酒喷了出去:“不是?妈的, 不会是因为那个预言吧?”
因为祭司在公开场合说过“去他妈的”,了解到这个语气助词的意思后,很多延越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也容易脱口而出。
“嗯。”
“呵”申气笑了,用脚踢人离开,“走走走,别妨碍我喝酒。”
身边的柴火噼啪地响了一声,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苦笑,所以啊,我才嫉妒你!
深冬的日头落得快,没多会儿,苍穹之下就剩火光。
“噹”,一声带着悠长岁月的清灵铜音荡开,叫下面的人齐齐噤了声。
大家闻声望去,一个身着玄色衣裙腰系红色束带的少女跪在编钟前,不疾不徐的又敲响了第二声。
空腔的共鸣袅袅悠扬,而后高次谐波的分音消失,剩下深沉苍劲的嗡声。
声音的余波拉的很长,忽高忽低的音律犹如神佛低喃,瞬间让听见的人心声敬畏。他们虔诚的看向台上,不发一语。
随后一个身着红裙的少年缓缓走到台上,深冬的风竟不急,只吹起了他额前的发,也在拂过他腰间的银铃时,零星带起了一点声响。
“龙旂阳阳,和铃央央”
秦腔式的吟诵,有一种可以带着心灵共鸣的空灵,像是时间碾过的历史,留下滚滚苍劲。台下所有人都在虔诚的祈祷,只有一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人,他看着火光中跳跃的红色裙摆,却亵/渎似的想起那日与他唇舌纠缠的画面。
这段祭词并不长,配合这编钟和鼓乐,织就了一场短暂的人与天的灵魂交流。
祭司最主要的职责还是祭祀,即使常念想慢慢消化掉神权,但现下也要迎合时代背景,所以只得杂糅了诗经,自己拼出一首祭词。
好在上辈子的记忆还在,不然让理科生搞祭词,头真的会秃。
相比之前简单的祭祀,这次可让大家印象太深刻了,好似在那短暂的一会儿,他们真得见到了祖神。
玥和蔓一个人负责编钟,一个人负责击鼓,一首祭词完毕,悄悄地退到了后面。
眼见着这一趴过去了,常念松了口气,其实比起刚刚这个,让他学着萨满跳一段大神更轻松一些。不过因为文化差异,他要是真敢在祭祀上跳大神儿,延越的族人会以为祭司的神魂被什么污糟的东西侵占了。
这和封建社会的祭天差不多,完事之后,厉又上来说了一些话,才到他最期待的环节,为此,他还练了好长时间。
一会儿常念要玩的,是打铁花。土窑的炉子里早已经将生铁融城了铁浆,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花棒。
厉皱眉,他不懂什么是熔点,但铁浆的温度凑得近一些都要灼人,更何况他的小狐狸要将这东西扬起来。
“念,危险,今天的祭祀到这里已经可以了。”
常念举着花棒安抚道:“放心,我练过很多次了,不会有事,如果觉得不对,我扔了便是。”
上辈子他就对这个火树银花的玩意很心动,但无奈地下庇护所哪能让他试这个,也只能看视频过过瘾,这辈子有条件,他当然要尝试。
见厉还是站在那儿,常念一手拿一个花棒叉腰,样子有些蠢萌萌的。
“你这是不相信我吗?”他太了解厉了,才故意这样说的。
厉只得退开,想着如果万一出现问题,自己要在距离他多远的地方能第一时间冲上去。
常念倒也没有按照“一元、二仪、四像、五行、八卦”的方式搭建高棚,毕竟建高棚的目的是为了上面放烟花设彩,让效果更炫目。
一是他现在没有烟花,二是简单的热闹热闹就行。
他站到台上,手持花棒敲了一下,说:“一会儿给大家伙儿弄个热闹的,新年的爆竹都听响了,就再带大伙见见烟花。希望新的一年,延越能蒸蒸日上。”
说完,他下台走到土窑跟前,他用挖了凹槽的柳木盛上铁浆,走到空旷的地方。
厉离他的距离不近不远,他转过去灿然一笑,然后如风一样奔跑起来,随后另一手的花棒击打在盛满铁浆的柳木之上,瞬间火树银花的星光散落四方,万般变化的铁花里,他好看的让人炫目。
奔跑和击打,还有高声祈祷的愿景。
“一打风日生辉,铁花献瑞;二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三打盛世喜乐,良辰美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虽然这句词不是形容此景的,但在此时,格外契合。
常念跑了几圈,就有其他的战士想上前试试,不过这个还是要技巧的,并不是有蛮力就行,所以都被他拒绝了。他答应了大伙儿,明年还有,如果谁想试试提前报名提前培训,到时候再建个台子,配合舞龙之类的仪式,会更隆重。
一晚的热闹,就连过来的役人也看待了。有的也是在大部落里做过一段时间奴隶的,但如此天籁和盛景,怎么觉着就像令一个世界一般。
年节的假日一直休到初七,明日之后就要该操练的操练,该识字的识字,而砖窑那边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烧制。
“失忆”后的常念从容淡定,“被渣”后的厉也看开了。毕竟现下要做的事还很多,他对念也不急于一时。
大棚里,一只蜜蜂腿上带着花粉落在红色小花的花蕊上。野见着好奇,“祭司,这样就能让花结出高粱吗?”
今日是休息的最后一日,因为黄豆那边发现了卷叶螟,好在并不多便叫了些相熟的人帮忙,他用草木灰水复配的农药,不到半日便洒完了。
在延越谁对祭司的大棚不好奇,趁着这个功夫,当然是要到处看看。
常念捏住一朵花的□□解释:“植物和动物一样都分雌雄,蜜蜂飞来飞去的采蜜,可以将花粉从雄蕊的花药转移到雌蕊柱头上,帮着植物完成繁殖,从而开花结果,这和动物怀孕产崽差不多。”
“那不对啊!”盛也凑过来问:“为什么那边大豆棚里就没有蜜蜂?”
对于这种求知好学的学生,常念务必做到有教无类。“那是因为大豆是闭花授粉的植物,在大豆的花还没全部开放时,雄蕊散出的花粉就已经粘在雌蕊的柱头上,所以并不需要蜜蜂再授粉。”
听完解释,盛皱眉说:“可祭司刚不是说植物和动物一样吗?哪有动物自己和自己下崽子的。”
常念不明白好好的生物课怎么转了个方向,不过还是答疑道:“不是没有,是你不知道。水里有一种生物,叫做海兔子,他就是雌雄同体,可以自己和自己完成□□繁育后代。”
盛听后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一下自己肚子。
看见盛的动作,常念瞬间想歪了,不是吧!不是吧!虽然上辈子他不看小黄/文,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难道?
结果就听到盛怯声问:“祭司,男人不会也能生孩子吧?”
别说他了,就一旁的野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不,不许胡说!”常年赶忙阻止,心里把庚骂了遍,肯定是他在欺负人的时候说的荤话,才让盛记住了。
“等得空了,我安排节生理课,都得过来好好听课!”
这边话刚说完,大棚的门被推开了,厉带人进来,顺口问:“上什么课。”
跟着来的人还挺全,常念恨恨看着庚,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
“没什么。”
申看着站在高粱跟前的三个人,这是那日之后他第一次见着野。即使初三,野也是藏在人群里,没在他跟前露面。
野自然也看到了申,都过去了几日,再见仍觉胸闷,许是大棚太热的缘故。
“祭司,既然药都撒完了,我就回去了。”
“回去?你等一下,我去鱼塘给你们抓几尾鱼去。”常念抓人过来也不能白帮忙,总得给人带点东西。
“祭司不用了,我也不会收拾。”
说完,他从离申远的另一个方向出去了。
“野怎么了,总觉得他最近闷闷的,之前挺爱热闹啊?”常念不解地自语。然后和一边的盛说:“算了,你也不会做是吧,晚上做好了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你们过来干嘛?”他又看向厉。
厉走过去,将他裙摆上沾着的土拍掉,“事情商定了,怕你这没弄完,过来看看。”
“我这都完事了。你们确定了?可以等等的。”
“无妨。”
第078章 第 78 章
今天是初十正好也是立春, 晚上吃完立春的春饼后,常念早早裹好小被子坐到炕上。现在虽然是春日,可温度一点也不暖和, 无事需要出门时就爱躲在炕上, 将屁股烙得热腾腾的。
厉凑到他跟前, 看他拿着炭笔在册子上涂涂写写, 问:“排期还没有做完?”
炭笔上边的竹节一下下戳着下巴, 将嫩生生的皮肤戳出一个个粉红的小圆圈, 厉伸手去拦,“别戳了, 都红了。”
常念用手去摸,并不觉得疼。
“排期我做完了, 但怕有错漏。今天我去土豆棚里看过,个头已经不算小,最多再过五六日就可带人去收。”
说完,他盯着厉出神, 伸手去摸他的下巴。“早上刚刮的胡子,又有点扎手了,按理说我也十六了, 怎么也不长根胡子。”
何止是不长胡子, 他身上连根体毛都没有,白白嫩嫩的跟块豆腐似的。
厉的手心粗粝,自己摸着也不觉得扎手。伸手在对方的下巴上摸了摸, 滑滑的让他很想凑上去咬一口。
“厉, 别摸, 痒。”常念忙着躲开,力气用大了, 直接倒在了炕上。
因着动作大,裹着的被子掉到一旁,滑落的时候带着中衣也散开一半,将左边的肩膀全部袒露出来。
一字形的锁骨向外延伸,与圆润肩膀恰好形成直角,借着昏黄的烛光看过去,说不上是清纯还是旖旎。
他自然也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多糟糕,忙拉好中衣坐直,凶道:“都怪你,炭笔都断了。”
厉此时正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发紧,起身说:“我再给你取一只来。”
去拿炭笔的时候,厉的脑子里一直在天人交战,一边和自己说念已经成年,应该可以亲近亲近。一边又说要慢慢来,别把人吓跑了。
等他回来,常念又将小被子裹得严实,对着册子絮絮叨叨的计划事情。
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淡定,虽说过年时确实喝多了没记得,但他又不是傻子,自从有了这方面的心思,用心观察分析后便也明白厉对自己的感情。之所以举步不前没戳破,其实是他心里在害怕,尤其是现在已经成年了,这种担忧就更重。
成年人的爱情更浓烈,尤其在如今奔放的大环境下,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是迟早的事。他和厉两人,怎么看厉也不可能是下边的那个,对此常念倒也没有什么执念,只是想到自己刚穿过来时见到的“盛景”他就觉得屁股疼。
自从上辈子死过一次,他就特别怕疼,尤其身为医生,更知道那地方疼有多难受,所以干脆装起鸵鸟和渣男,不拒绝、不表态、不戳破!
除此之外,他也将安全感做足了。现在回想起来与伏甄相遇时厉的态度,明显就是吃醋,所以无论是在与同性和异性相处中,他都保持足够的距离,只将亲密给厉一人。
厉把炭笔给他放到跟前,看他册子上的字问:“过几日收土豆,你那人手还够吗?”
因着嘴里絮絮叨叨的,心思跟着转到正事上来,“够,别看种了十个棚,但统共也就一亩地,最多半天便能忙完。再过十几日,又要开荒圈地了,收获的土豆需在正月底二月初种到地里。好在这次的面积不大,我带着二十人小队下地也来得及。”
“不是带他们开过荒吗,怎么还要你亲自下地?且按照会上说的,现在虽然没有奴隶了,但给你的三十名役人还可随你调遣,叫他们一起忙就是。”厉蹙眉说道。
差点将那三十名役人的事忘了,常念点头,“那也行,先开荒,等回头种的时候我再下地。土豆和小麦不一样,有些地方要注意。”
厉仍有些担忧,“现在天气这么冷,即使出了正月会回暖,可和正经的春日还差了些,土豆不会冻死吗?”
放下册子,常念解释:“土豆和其他作物不同,它喜欢低温,而且二月回温后地面温度没有你想的那么冷,正适合一些作物发芽。尤其是到了夏日炎热的时候,不但会让茎块停止生长,也会加速它的老化和发芽,所以要赶在正月底或二月初下地,然后在五六月份的时候收获,到时候让土地歇一歇,过个把月还能轮作种蒜。”
估摸着晚饭消化的差不多了,厉将温着的羊奶端过来,“别忙活了早点睡,烛光太弱,伤眼睛。”
每到这时候,常念都想扑到厉的怀里蹭一蹭,但一想自己的渣男三不政策,只得忍着。他捧着羊奶,喝了一口问:“明日申真的要带人去盐城?其实等天气暖和以后也可以。”
厉帮着他把册子和炭笔收好,“按照我们之前计算的,从这里到盐城大概二十里地,如果想打通地道,起码要两个月的时间。明日开始动工,预计三月中旬差不多完工。如果期间有什么变故,我们这边也可以同时向西挖凿。盐对现在的延越太重要,决不能有一点意外。”
“事涉盐城又不能叫役人去,只得辛苦他们这几十人了。羊肉最温补,明日出发前我叫人将羊杀好,还有那几头膘肥的公猪,都给他们带着。”常念好似一个儿女要出行的家长,安排道。
厉逗他,“这些都是祭司大人的私产,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虽然部落今年也驯养了牲畜,但因着已经过了两月的深冬外加年节,除去揣着崽子的和体型尚小的,其他牲畜已经吃用的差不多。所以他刚才说的猪和羊,自然是从自己的家产中出。
常念挪动着换了个方向,正好面对厉,“不不,不是我的私产,是我们的私产。你忘了,你的收益也都在我这呢?”
说完,常念裹着小被子就躺下了,撩完就跑,真刺激!
第二日,难得比厉醒的早,结果叫他体验了一下更刺激的事。厉睡得很熟,从后面环抱着他,因为晨间的正常反应,加之两人贴的紧,完全能感受到身后的形状,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还是僵在那里等厉醒。
厉醒时,以为怀里的人还在熟睡,像往常一样用下巴在他脖颈蹭了蹭。上下两处的靠近与摩擦,险些让常念哼出声,好在最后拼命忍住了。厉也怕将人吵醒,悄悄抽回胳膊穿上衣服出门。
等人出去后常念才敢放松,撩开被子看一眼底下的帐篷,心里嘀咕道:你可老实点吧,不然回头肯定能疼的你站不起来。
呜呜呜,果然还是要不拒绝、不表态、不戳破!
差不多辰时过半,申带着人出城,毛驴车上堆满了祭司和首领的私产。他朝着城门处望了一眼,除了先前的那些人,并没有多的人影。
摸了摸脖颈上的齿痕,与身边的战士说:“走吧。”
蔓带着半匹棉布去了野那,进院的时候野正在对着西边发呆。听到脚步声他往门口看,疑惑:“蔓来了,进屋坐。”
今日天气比往常暖和,蔓还有事,没有再往屋内走,“这是申托我织的棉布,叫织好了给你送过来。他让我转告你,那日送的饭他都吃了,只是叫他放凉了糟蹋了味道。”
当初的棉花带回来的不算多,除祭司那里,只有庚、申、丘还有弘四人分到一些。
野看着蔓手里的布,喉咙沙哑着说:“你带回去吧,我不要。”
蔓叹口气,柔声道:“他叫我把东西送过来,说扔了送人都随你。”
别人的事她不想多问,但也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将布放到野的怀里,办完所托之事就离开了。
正巧与野同住一间房子的妇人带着孩子出来,野想说将布给妇人,让她为孩子多做几身衣裳,但手刚伸出去就停住了,转身回了屋。
冬日挖地道本就不轻省,土层被冻得十分硬不说,人裹着皮衣里边是汗外面是冷风拍脸。但几十人的速度一直不慢,主要是领队的申比谁都拼,带着大家竟然比计划的还要快一些。
一个月的时间,他只回来过两次,每次匆匆洗漱睡一晚,便又重新回去。
常念的土豆已经种到了地里,十个大棚收获了快四千斤,叫见着的族人直呼不敢相信。不过这些土豆他留下吃用的不多,又全部种到了地里。
他刚给麦子浇完拔节的水,现下瞅着土豆地叹气。这东西高产归高产,但种的时候用料也真多。像小麦,一亩地大概二十多斤的麦种,高粱更是一亩地只需要十斤左右。只有它,一亩地大概需要挖四五千个坑穴,核算下来就是三百斤左右的土豆。要不那日他也不会和厉说自己带着二十人就能搞定了。
不只是土豆种到了地里,棚里的高粱也收获了,倒出来的二十个大棚不能闲着,又翻了地施了粪肥,开始给棉花育种。
之所以要在大棚中育种,他是准备实行麦棉轮作。正常的棉花要在阴历的三月底四月初播种,但小麦却要在阴历五月之后才能收获。想要接茬,就需要提前育种,然后再移栽到麦地上。
虽然延越的土地多,似乎犯不上这么费劲儿,但麦棉轮作也有好处,尤其是在棉花种子不算多的情况下。棉花不像土豆,他并不喜欢低温,大棚中育种可以避开早春的低温,不但能保证出苗率,还能将苗育得更壮,提高植株抗病力。
除了棉花会和麦子轮作,其他的作物都需要开垦荒地,近一个月的连日劳作,他们又开垦了两百亩地。其中一百亩种了红薯,主要是红薯的种子够多。剩下的土豆种了十亩、大豆种了四十亩、高粱种了五十亩。
至于部落这里,也开垦了二百亩荒地,全部种红薯。不仅是部落,许多族人也趁着空闲自行垦荒种地,常念怕收获的时候产生矛盾,干脆做了田册。冬日的学堂开的卓有成效,他身边就有个脑子好使的叫常吉,字已经能写的很多,这登记造册的活便分派给他。至于说刚习字,字丑怎么办?左右这个田也是临时划分的,等到内城建好,会专门给各家划好良田。
去年大伙儿还抱着观望的态度,但见过了祭司家大棚丰收的盛景,他们是看明白了,人能靠种地活下来。如果想吃肉也不难,再学祭司蓄养牲畜就是。
两相比较之下,狩猎似乎变成了不划算的那桩事。
不过祭司说了,现在无论是手里的种子还是饲养的家畜都太少,想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至少要等到明年。
初春已至,狩猎队开始再次恢复正常狩猎,因着狩猎手段的提升,依旧保持在百人之数没有增加,只是大家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都尽量狩猎活的,以便带回去驯养。
部落的战马已经有五十多匹,毛驴有十多头,就连祭司家怀孕的两头母驴也生下两头驴骡。还有小马驹,眼瞧着快是一匹俊逸的枣红马。
雁找了一圈,在土豆地跟前见到了常念,他身上还沾着泥,却咧嘴傻笑道:“祭司,城墙全部垒好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第079章 第 79 章
忙完春耕, 修好城墙,就连通往盐城的地下暗道都即将打通,像按了快进键的延越才逐渐地慢下来。
只不过大伙儿也没有闲着, 之前停滞的建房又开始重启, 有役人的加入也不用再分两批, 老带新一起忙活速度倒也不慢。
常念家里的前院一直空着, 现在人手充裕, 答应鹤与雁单的房间和规划的书房也开始修建, 只是厉每次回家看到一日比一日高的房子脸色都算不得好看。
不用他说也能猜出为什么。待前院的屋子建好了,鹤和雁就要搬去前院, 某个渣狐狸也要回到自己的西厢房独居。
春耕的事儿一了,他又开始忙活别的, 之前的望远镜太凑合,可视距离和清晰度都不够。这几日他一头扎进了西跨院,在自己小玻璃窑里捣鼓望远镜。
之前是用竹筒做的,为了方便携带和考虑竹筒的直径牺牲掉了进光量。现在有带回来的铜矿, 便可以用铜制作镜筒,无论是筒宽还是间距都能更随心一些。
忙活了七八日,终于做出第一个成品, 因为测量工具还是不够精准, 他预测这个倍数应该在二十四倍到三十倍之间。借此,至少可以观测到四五里外的情况,如果光线好视野开阔, 想看得再远一些也不算困难。
按照现在人的行进速度来计算, 几乎可以提前半个时辰知晓敌情, 这样能给己方充足的反应时间,也可利用这时间差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祭司, 申回来了,首领叫您去议事厅。”常豫敲了敲门,但人并未进屋,只笔直地站在外面通报。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闻言,常念拿上新做好的望远镜出门。
议事厅里人都到齐了,他一眼扫过去差点没认出申。虽然能看出洗漱过,但许是着急开会没来得及刮胡子,加上最近为了赶工期昼夜忙碌,整个人都清瘦不少,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厉帮他把椅子拉出来,等他坐下。
“人都到齐了,那说说接下来的事。天气转暖,不但我们恢复了狩猎,如勾陈和破岳这样的部落,也要开始他们的狩猎。如何应对,你们心里边有打算吗?”
弘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听厉问打算,他如实说道:“打算?过自己的呗,管他们做啥?就雁带人建的城墙,如果不长个翅膀谁都别想进来。而且和盐城的通道就要打通了,我们也不用担心吃盐的问题,他们就算羊脑子打成猪脑子,也不关我们什么事。”
雁被夸了一通,面上没表露,不过内心还是挺高兴的。
厉倒是没什么表情,用眼神询问其他人的看法。
提到勾陈,野的情绪很复杂。他半握着的手放在桌上,拇指来回揉搓着食指。
当初朝部落发现盐矿,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走漏出去的,没多久冀褚便出手抢夺,可谁成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盐矿竟归了勾陈。
纵使冀褚亡了,但他又如何不恨,那几乎带走了他全部的亲人朋友族人。而对于灭杀冀褚的勾陈,他也同样厌恶,都是伺机而动的鬣狗,并不会因为一只鬣狗咬死了另一只鬣狗他就要心怀感激,本质都是贪婪和掠夺,没什么区别!
好在延越给了他们第二个家,他像是一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松柏,被移栽到另一块土壤之上,而后在这里努力扎根,并用自己并不繁茂的枝丫挡在其他一起移栽过来的幼苗前面。
野站起来,反驳:“首领,我不赞同。祭司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初的朝部落只是发现一个盐矿,何况是今天的延越。我愿与其他骑兵营的战士一起为先锋,每日出部落侦查情况,提早防范。”
丘附和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可以,骑兵速度快加之有望远镜配合,不仅可以提早防范,还能或多或少地侦查到附近部落的动态。”
厉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居安思危,这一点野和丘比弘做得好。”
听见他的话,弘羞愧地挠挠头。
“既然提到了祭司,想必你们对他讲的合纵连横都还有印象。如果让破岳融合更多的部落,到时候几千人围攻延越会发生什么?我们现在穿的衣服、吃的麦子、住的房子是他们做梦都想要的。记住,人最不缺的就是贪婪。何况,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止是破岳。”
说完,厉又总结道:“野的建议是骑兵营为先锋,每日侦查,其他人呢?”
庚手指轻敲手背,想了想说:“了解附近动态是一方面,既然首领提到了合纵连横,我们也可以是联合的一方。破岳对附近部落的融合手段无非是威逼和利诱,可无论是哪一方面我觉得延越都能做的更好。”
在庚说完之后,申也接着道:“顺着庚的思路,我们首先需要让人知道现在的延越已经是中型部落。其次,作为中型部落我们发现盐矿的事也要一并扩散出去,至于是否要在今年召开交换集会可以再商议一下。”
见没有人再发表意见,厉用关节扣了扣桌面,“大家的意见是侦查、展示、联合,虽然在细节上与我和祭司想的有出入,但大致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关于侦查,我想祭司可能有更好的办法。”
人进来的时候,厉就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东西,想来是新的望远镜做好了。
刚刚大家讨论,常念一直在旁边认真的听,他没着急说而是从挎着的竹篓里拿出几颗用纸包着的奶糖,放到野的手里,小声说:“你尝尝,很甜。”
野看着手里的糖,攥紧了,没说话。
他这才拿着望远镜站起来,向大家展示道:“先前的望远镜做的着急,而且那时制玻璃的经验有限,暂且算个试验品。最近在家捣鼓了个新的,虽然工艺更复杂,但和之前的相比能看的更远。至于有多远,你们可以出去试试。”
完事,又献宝一样放到厉的手里:“出去看看。”常念一直没有告诉厉新望远镜的可视距离,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雁,正好,带我们去你建好的城墙上瞧一瞧。”
城墙才建好几日,大伙又都忙,除了常念和厉还真没人上去看过。
登高望远,更觉天地开阔,站在八米多高的城墙上,自有一种不畏浮云遮望眼的豪迈。
丘嘿嘿一笑,“怪不得弘说不长个翅膀都过不去,我瞧着就算长翅膀的飞过来,站在这上面我也能给他拽下来。”
这话虽然夸张,不过第一次登高远眺的人难免会有这种错觉。
几人又走到了城楼的二层,高度更是超过了十米,延越地势本就开阔,纵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得很远。
厉将望远镜放到眼前,熟悉地调整焦距,待他看清筒内的画面后,眉尾不自觉地上挑。竟然能瞧见树林里奔跑的鹿,要知道前面的树林距离延越至少也有五里。
他不确信地将望远镜移开,发现自己除了林子什么也瞧不见,待重新放到了眼前,搜寻了一下就又能瞧见那只鹿的踪影。
常念一直在旁观察他的反应,狐狸尾巴一翘,问道:“新望远镜怎么样?”
要不是周围有人,厉真的很想将他的小狐狸抱过来如过年那般亲一遍,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知道他还在等自己夸赞,厉扬着嘴角笑道:“观五里外,如在咫尺。”
常念惊讶地瞪大眼睛,呆呆地伸出大拇指,说:“文采斐然,进步神速!”
其他人的注意力可都不在什么文采上,首领刚才的意思是望远镜能看到五里外的东西?正好弘在旁边,急急忙忙地凑上去说:“厉,我也要看一下。”
厉将望远镜给他,叮嘱:“小心些,看完了依次传过去,叫大家都试试。”
弘一边看一边感叹:“祭司,为啥新的望远镜不但看得远还清晰了不少?”
常念笼统地解释:“看得清主要因为两方面,一是现在我们做玻璃的技术较之前成熟许多,让镜片透光性更好,二则是因为这个镜筒被我做了消光处理,防止炫光。”
怕大伙儿听不明白,他接着解释了什么是炫光,如何消光。
“既然大家都看过了新望远镜,我说说他的优缺点和关于侦查的规划。优点自然是观察的更远更清晰,但因为他的倍数高有些微晃动都会造成视物模糊,并不是适合随身携带。所以关于侦查这块,更适合定点侦查。所以我们能不能照着盐城的模式,另建三个小城负责平时巡防。”
因为再建三座“盐城”的工作量并不小,所以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给大家时间思考。
“新的巡防城有三个功能,第一东西南北各一个小城,即使有人发现盐城也不会觉得突兀。第二,自然是肩负巡防之责,如果用支架固定望远镜,镜筒就可再做大一些,到时候可视距离还会增加,半径七八里内有何异动都可清楚观测,在城墙之上尽可掌握部落周围动向。第三,便是申提到的展示,像盐城这样的小城,虽然与部落城内无法相比,但对于第一次看到的人来说无异于庞然大物。以后如果举办交换集会,也可在三个小城中选择一个,既能防止人入延越境内,还能展示出我们一部分的实力,不知大家意见如何?”
第080章 第 80 章
其他人对此都没有意见, 虽然建造巡防城又要耗时耗力,但考虑到它的重要性便不能怕麻烦。
见无人反对,常念才继续往下说:“其实我对巡防城还有更远的打算, 讲出来像是画饼, 所以刚刚没提。既然都同意, 我说说也无妨。以后, 我们可以以巡防城为中心建新的城, 称为卫星城或是县城。即担护卫之责, 又要能辐射周边。”
之后他又讲了什么是中央集权,要如何以延越为中心下设府、县、乡, 至于更大的州省郡的概念他没有提,对于现在的形势来说, 提这个还太早。
“既然事情已定,便说说之后的安排。申依旧带人负责西侧的隧道,剩下三个方位也需要同时开工,不像西边杳无人烟, 其他地方要建巡防城势必会引起其他部落的注意,所以决不能一个个来。部落中的建房可以暂缓,除去服刑人员, 其他三百名役人分成三队, 由雁、野、鹤三人带队,除每人一百名役人外,另配五名骑兵、十名连/弩手, 十名弓箭手, 十名战士做策应配合, 务必在二十日内建起巡防城,你们可有信心?”
被点到的三人向前一步, 齐齐应:“有。”
厉满意点头,“关于是否举办交换集会,留到巡防城建造完成后再议。祭司,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鹤、庚,这几日我需要你们配合赶制一批望远镜。除了给巡防城的高倍望远镜外,之前巡逻用得手持望远镜也需要更换,提高视物的清晰度。至于观测距离依旧不变,保持在十倍焦距左右,确保它的稳定性和视野开阔。”
鹤与庚自然是全力配合。
说做就做,有了章程一行人下了城墙便去各忙各的。
常念和庚走一块,两人现在关系还不错,所以他直言道:“巡防城建设并未让你负责,你会不会觉得厉还是在防着你?”
庚轻笑,侧头看他:“你就不怕我误会你是替他来试探我的?”
“如果真要试探,申比我更合适。”他懒懒地说。
“你是承认自己比较笨了?”
常念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庚才说:“不会,没觉得他防我。”
“最多一两年时间,巡防城就会变成我们说的县,到时仍不会放你去。不过那时的延越主城应该会变个样子,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府尹大人。庚,厉一直很看好你。”
别的话他再没多说,庚也只是笑笑。
慢下来还没有几日,又要开始新的忙碌,但纵使是将役人算在内依旧没有人抱怨。因为上个冬日过得太舒坦,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惬意,不忙碌,不愁吃穿,还能跟祭司学本事。闲了看看雪,冷了坐到炕上逗弄崽子识识字,原来这才叫日子。
因着冬日的惬意,部落怀上孩子的妇人都变多了,一冬天过去,延越多出了五十多位孕妇,兰要负责她们定期的产检,看着倒比弘还要忙一些。
一转眼十几日过去,巡防城水泥基底部分已经做完,而土窑中的青砖正好开窑。南北两边依旧按部就班的推进,但东边却开始不安生。
当初厉之所以将丘放到东边,就是考虑到破岳和勾陈都在东部,最可能有异动。
族界外站了百来名勾陈的战士,丘督促建城的人继续,自己则是带十名战士走过去。
现在役人虽然还戴着脚镣,但基本没什么人会特意看管。一是脚镣沉重不便逃跑,二是这些役人也根本不想跑,别说再有不到两年就能拿到外城户帖,就算是现在的日子也比小部落的人过的舒坦,起码衣食住这三方面都不用他们操心。
丘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连着狭长的眸子也被他眯成条缝,“这是追什么呢?都追到我们族界跟前了?”
勾陈为首的人是一个高壮战士,他向前一步眼睛瞄向不远处的巡防城,说:“老远就听到你们这儿的动静,过来瞧瞧热闹。”
“热闹,我们可没什么热闹,最近延越事多谢绝外族人和游商入内,只能叫你们从哪来回哪去了。”丘的话说地毫不客气。
高壮战士蹙了蹙眉,他这次带了百来人而对方只有十几人,为何还敢如此猖狂?
“如果我非要看呢?”说完,他对着后边的战士做了个手势,其他战士以木矛戳地,做足了气势。
丘依旧一副阴恻恻懒洋洋的模样,无所谓地说:“现在的延越已经是中型部落,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你确定要以勾陈的名义向延越发起战争?哦,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前段时间破岳来过,他们灰溜溜走的时候一定也没告诉过你们这群围在身边的鬣狗吧!”
什么?中型部落?破岳也来过?
纵使忌惮,可被人当面骂鬣狗,为首的高壮战士还是没能忍住,上前就要将丘按在地上。丘早有防范,收起脸上的笑,一个击面别臂就将高壮战士压在身下。
整个冬天,厉可不是带人白操练的。上辈子常念要去地面搜救之前参加过特训,像擒敌格斗术这些最基本的自然是学过,他用不好但他可以将要领交给厉啊,之后厉又交给延越的战士。
一个只凭蛮力,一个训练有素精准出击。两人交手只是一照面的功夫,以至于勾陈的战士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丘从来不是一个手下留情的人,只见他将高壮战士的手腕已经拧到了极限,要是再用一点力就要被折断,疼的那人啊啊地叫。
另外的百来人才像如梦初醒般就要上前,丘眼神不善地看向他们:“再往前一步,我叫他这只手以后都别用了!”
听到丘的话,高壮战士赶忙吼道:“退后,都退后。”
他决不能没有右臂,如果成了废人一定会第一个被勾陈抛弃!
疼痛也让他脑子清醒不少,暗自悔恨刚刚的冲动。就算延越还不是中型部落时,实力也比勾陈强,之所以敢与延越抗衡还是因为有破岳做依仗。如今见丘气势猖狂,想来他说的事应是不假,只得求饶道:“对不起,刚才是我鲁莽,勾陈与延越一直交好,不能因为这点事起冲突,你将我松开,我这就带人走。”
“嗤”
丘不屑一笑,考虑到建巡防城要紧不能节外生枝,便将人松开。
“交好不交好的另说,我提醒你和你的部落不要过来碍我的眼,不然”后面的话他没说,只丢给对方一个威胁意味极重的眼神。
丘有恃无恐,自然不只是因为部落,他带着的连/弩手和弓箭手都隐匿在附近,要是发生冲突,至少能将对面的人留下一大半。
对方吃了个瘪,也无意多留,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巡防城的建设没有停,丘只是派了骑兵营的战士快马回部落,将此事报给厉。
盐城的隧道已经完全打通,厉正好带着申和庚议事,听到消息又加派了三十人过去,剩下的就交于丘静观其变。
十几日的时间,足够常念将手持望远镜以旧换新,有了新的望远镜侦查变得更清晰,一里内的动态都能看到个大概。所以,这几日勾陈在附近的小动作都被丘看在眼里。
因为提到了破岳他们有所忌惮,就只敢在外围偷偷摸摸地查探,可惜时不待人,又过去六七日的时间,上层的青砖也垒建完成,安上城门后巡防城的外围主体就算搭建完成。
至于配套的城防设施及武器,也在次日后运了过去,至此延越的外围防线算是构建完成。
之后勾陈确实得到破岳的消息,叫他们先不要招惹延越,也隐晦地提到延越招惹了大部落,静等大部落的反应。
巡防城建好的两日后,延越迎来了今年第一批客人——伏甄带着原水部落的几十人来了。
今日南边巡防城的领队正好是启,因为启去过原水自然认识伏甄,在望远镜中确定来人后,他便让人快马回到部落通报首领和祭司,自己则是带人出城迎接。
等伏甄来到延越族界时,启已经带人等在那。
“伏甄首领,好久不见!”
对于启的出现伏甄并不意外,毕竟去年被延越护送一路她是见过望远镜的。但观远处耸立的巡防城,她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启,好久不见。”
之前首领和祭司有交代,如果伏甄来访可带人去巡防城内转转,所以见她神情,启介绍:“前面不远是我们延越的巡防城,如果伏甄首领感兴趣,也可进去参观一二。”
伏甄有些意外,“我,可以去?”
启直言:“当然可以,首领和祭司特地交代过。只是巡防城刚刚建好,里面除了新搭建的帐子,基本空无一物。”
虽然巡防城内确实如启说的一样,但真正走到城下,并用手触摸过坚实的城墙,那种震撼还是伏甄没办法用言语形容的。
“这建造城墙的东西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伏甄几乎是自言自语式的发问。
启也没有隐瞒,“下面的是水泥,上方的是青砖。它们都如陶器一样需要烧制,只不过所需材料和烧制办法都不一样,只有祭司和几位负责人知道其要领,所以伏甄首领没见过也很正常。”
又是那个漂亮的少年?还真不可思议。
“伏甄首领我们回部落吧,比起巡防城相信您对主城会更感兴趣,我早早叫人回去通知,估计这会儿首领和祭司应该得到消息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到延越才多会儿,即使有望远镜能提前知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启没多解释,只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马棚:“延越有马,马的速度相信伏甄首领也知晓。”
一行人脚程不慢,但也是在午后才到达延越,因着城楼上也放置了望远镜,所以伏甄到的时候常念和厉已经候在城外。
见到延越主城,他才明白启话里的意思。比起主城,巡防城好像是缩小的模型。如果说以前她见七星部落还能生出追赶之心,那见到延越主城后,她内心罕见地想臣服。
“伏甄来了,好久不见。”常念开心地迎上前,热络地招呼道。
常念偏爱红色,所以今日穿的依旧是白色短襦和红色马面裙,侧头甜甜一笑,让伏甄都觉得漂亮得晃眼。
她摇头苦笑,说道:“本来是想与延越交换一些物资,但如今看来我的东西是拿不出手了。”
刚一个照面她便发现,出来迎接的人竟穿的都是布衣,而原水常做交换之物就是他们缝人做的皮衣,两者相较几乎没有可比性。
常念摇摇头,“伏甄说的什么话,你即来了,原水需要之物必叫你带回去,我们先入城吃饭,其他的回头商议。”
两人说了半天话,伏甄自然不能忘了厉,招呼道:“见过秦厉首领。”
厉一如既往淡淡地回:“伏甄首领。”
“雁,你带其他人去农场,那边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常念吩咐完,又与伏甄说:“伏甄带几个亲近之人去我家用饭,实在抱歉,地方有限招呼不了这么多人。”
“伏菱,你过来与我去祭司家。”她只叫了自己妹妹,其他人都随雁一块。
常念叫她带几个亲近之人,便是准她带侍卫,但伏甄如此表态,就是在说她对延越十分信任。
见伏菱过来,他打趣道:“伏菱也到寻找伴侣的年纪了,一会看看我们延越的战士,瞧上了便让你姐自己回去怎样?”
原水女子本就爽朗,她也不扭捏,说:“那祭司要说话算话。”
常念呵呵一笑,“自然。”
进了延越主城,原水人觉着自己长得两个眼珠子都不够用了。一个个篱笆小院整整齐齐,有的家里养了鸡鸭,有的家里种了少许麦子已经拔节抽穗,还有这一栋栋地房子,又高又宽敞。本来他们以为自己住了一冬的半地穴式住宅已经非常不错,但与延越相比又变得不值一提了。
延越的人几乎全部穿着布衣,跑来跑去的孩子白白胖胖的,瞧着就知道平日吃的很好。
当然,除了这些,他们也看到了不远处建着的房子。因着巡防城建完,大家又开始忙碌建房。
常念解释:“他们现在建的叫夯土房,比起原水的半地穴式住宅确实舒服很多,但之所以当初没教给原水,一是工序复杂我没办法长期留在原水指导,二是建房速度慢,即使如他们这些有经验的也要十几二十日才能建成,所以并不适合当时的原水。”
伏甄当然不会觉着他藏私,别说人家说的合情合理,单说半地穴式住宅确实帮着原水族人度过了冬日。
“祭司放心,原水和伏甄都只会感激延越。”
按理说其他部落首领来访,理应厉接待,但一路上都是常念与伏甄闲谈,主要还是伏甄对厉的敌意记忆犹新。
“是念的朋友来了吗?快屋里坐。”瑶听说今日有客人,也坐不住的出来接。她现在月份越来越大了,瞧着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家里人并不让她走的太远,难得有新鲜面孔她自是要好好瞧瞧。
伏甄除了感慨,也生不出旁的情绪。祭司家的院子与旁的不同,青砖高墙,斗拱飞檐,看上去漂亮又气派。
常念介绍:“伏甄,这是我阿娅,你可叫她瑶姨。”
自打怀孕以后,瑶被常念照顾的很好,就连肤色都白皙许多,现在虽说因着怀孕有些浮肿,但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年轻几岁。
伏甄觉得对面的女人似乎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但还是客气地道:“瑶姨。”
“诶,都别站在外面了,一路上还没好好吃饭呢吧,我家玥和蔓的手艺不错,这次来了要好好尝尝。我肚子里有孩子饿的早,吃过了,但厉和念一直等着你,你们边吃边聊。”
瑶絮絮叨叨的,才让伏甄有一点对方是长辈的感觉。
泽风走过来,蹭了蹭常念的手,它自觉已经是一只大狼了,不再像小时候蹭两脚兽的腿撒娇。揉了揉它的脑袋,示意他自己去玩儿。
这次的饭食安排在新建好的书房,主要这里宽敞,如果瑶倦了也不会打扰到她休息。
常念的书房开的是东侧门,一进屋没有别的装饰只一个圆桌配六把圆凳,之后向西设有月亮门,月亮门里边是一方矮榻、一个书桌、一面书柜,书柜多是纸笔书册并不多。
因着没时间寻找漆树,现在用着的家具都还是纯原木,只简单打磨。
即使这样,伏甄也看呆了。她总有一种错觉,自己和他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待上菜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一整个冬日,延越的餐具已经从陶器迭代成瓷器,南边山上的土像是高岭土,但其实常念也说不准,对这些他一知半解的。
按照记忆里不多的知识融合自己的理解,做出来的瓷器有点类似青瓷,只不过在瓷质细腻上还差了一些。
常豫对此很感兴趣,他便把自己一知半解的东西都讲给常豫,至于他以后能捣鼓出什么样,就得看他的悟性和天赋了。
一个个青瓷盘里装着卖相好看的菜,伏甄和伏菱两姐妹根本辨不出里面盛的是什么,因为早不是食材原本的样子。
由于两人是姑娘,常念又加了两个圆凳,让玥和蔓一起,正好一桌八人。
瑶虽然吃过了,但给她搬了一把躺椅,让她在一边听热闹。
常念看厉一路都没开口,捉弄道:“怎么,嘴让膘胶粘上了,也不见你说句话。”
厉坐到他身边,喝了口杯里的水,“祭司口才好,都替我说了。”
与厉闹完,他又与伏甄说:“别客气,这都是自己人。给伏甄介绍一下,这是常鹤、常玥、常蔓,还有个常雁去安置原水的族人一会儿就回来。不用等他,我们先吃。”
玥和蔓一直在家忙活,所以常念又将伏甄和伏菱介绍给二人。
伏甄摇头苦笑,这是她今日第二次露出这个表情。“祭司,同你说实话,感觉来了延越就像在梦里,这和我们原水的生活太不一样了。虽说我没有见过城什么样,但想来再好也不过如此。”
常念坦言:“其实我也没见过城的样子,但单论生活,延越并不会比城差,或者更自信一些的说,城内人的生活可能不如我们。只是延越的人口太少了,即使作为中型部落,也是勉强够格。”
说完,他抬手示意,“别光顾着说话,尝尝玥和蔓的手艺。”
吃饭的圆桌也是有点讲究的,为了方便招待客人,常念照着现代做了一个可转的木托,这样即使菜离得远,转一转也能夹到。
把羊奶小方转到伏菱跟前,他说:“尝尝,这是羊奶和蜂蜜做的,我阿娅和两位姐姐都很喜欢。”
因为心理年龄的原因,他单纯是将伏菱当小妹妹看。
伏菱加了一块放到嘴里,瞬间眼睛都亮了。东西软糯糯的不说,还香甜香甜的,简直没有比这再好吃的了。
厉轻咳一声,低低道:“我也喜欢吃甜的,祭司怎么不给我?”
噗,就连不远处躺着的瑶都乐了,忙吩咐:“念,没听厉说的吗?”
常念也是无奈,见伏甄夹好后,转到跟前亲自给他夹到碗里。
“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喜欢吃甜的。”
看着碗里的羊奶小方,厉在心里说:以前是不喜欢,但有了你以后就喜欢了,因为你比什么都甜。尝过,就忘不掉。
整张桌子上的菜,伏甄两姐妹似乎就认出一个南瓜,这东西还是祭司从原水带走的。看样子确实比他们做的精致,伏菱好奇的夹了一筷子。
外咸里甜、软嫩可口,真不知道要先感叹南瓜竟然如此好吃,还是要先感叹甜味和咸味融合在一起的奇妙。
没多会儿雁回来了,也一起入桌。瑶在大伙儿吃到一半的时候觉得倦了,玥和蔓先送她回屋才又回来。
“一会儿吃完饭,伏菱就随两位姐姐一处玩儿。蔓,部落现在还没有招待客人的地方,只得叫你去玥那挤一挤,将屋子先给她们住两日。”常念一边吃着小馄饨,一边安排。
“祭司放心,屋子我早收拾好了,想来伏甄首领和妹妹一路劳顿,吃完便去歇息。正好我与玥姐还没一道住过,也试试您说的抵足而眠。”蔓捂嘴轻笑,来家里半年她性子开朗不少,不似刚来那般强撑着。
这一路风尘扑扑确实累了,尤其是见到延越以后,伏甄内心的震撼需要消化一下,午饭吃完便由蔓引着去休息。
东跨院的小屋里,伏菱与伏甄躺在一块,她侧身面朝姐姐说:“姐,我觉着今天就和做梦似的。”
伏甄在想事,没说话。
“姐,如果我说我真瞧上了延越的男人,你会让我留下吗?”
伏甄蹙眉看她,“想留下来,我与祭司说说他能应允,不必为此硬找个男人。”
伏菱撇嘴,不开心道:“在姐姐心里是这么想我的?不能是我真看上谁了?”
她这才想起来,前几日妹妹非要闹着跟来,这是看上谁了?不会是祭司吧?伏甄一瞬间觉得额角突突地疼,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