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
教令院一年级生。
有些人用这一周了解到了全班的家庭状况。
有些人用这一周预习完了半年的学习内容。
还有些人,从第一节治愈术课,摆烂到了第五节的神圣之盾课。
即使有些同学可能中间有一到两个没熟练,那也只是“不熟”,可以通过多次、长效的练习来改正。
而有些顽固分子不一样。
那真是七窍通了六窍。
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从一而终,贯彻到底。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x
而负责了一年级生关于《圣术基础入门》的夏克老师,一个班的人都没认全,但某个栗色卷发小女孩无辜的笑脸已经快要铭刻于心。
他没有说谎。
往年确实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烂到1分都得不到的学生,再差也能学会哪怕一个治愈术。
洛丝忒不一样。
她是真的不会,就好像天生缺根圣术的筋。
但转折很快就来了。
除了这种带辅助性质的圣术——她别的什么都会。
这个故事要从老师们的办公室内,一次性午休时的聊天说起。
“今年的新生里有个特别有天赋的小女孩诶你们知道吗?”
“嗯?你也这样觉得?”
一位坐在桌前写教案的男老师听声抬起了头。
拉起话头的女老师点了点头,她手臂环在身前,眼睛里满是欣赏。
“那个女孩好像天生具有比一般人战斗敏锐性,别的不说,她加入诺雷格学院之后,必定是年级前三。”
“确实。”男老师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接下话题,“战斗比较敏锐的孩子容易崭露头角,在参加比赛或者是出活动、任务的时候都更容易拿分。”
他们说的是哪个?战斗性的天赋…难道是那个伯爵家的?好像确实脾气不太好。
不过好像天赋也没有多好,钱倒是不少。
夏克老师低头看着书,顺手扶了扶眼镜。
“咦?你们说的是洛缇吗?”
萝丝慢慢地走进来,刚好听到了他们的话。
“好像是?我记得叫洛丝忒好像,随堂测试在别人都没有办法凝聚光点的时候,她随便凝聚出了光束贯穿了训练靶,顺手还射了一只鸽子,说要带回家给家里人吃…”
“诶?这么夸张吗?我只是觉得她对魔力的领悟力很厉害,按照你这么说的话,要不是教令院不允许跳级,我觉得她其实可以直接升入诺雷格学院。”
夏克老师蓦然抬头。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几个老师搁这儿夸了半天的小天才,居然是他最头疼的还被副院长提点的问题学生。
“她在我的课堂上得分0.”他深沉的出声,感觉面容上都多了几分沧桑。
“已经持续一周了。”
旁边几位老师的声音戛然而止,场面骤然凝滞。
萝丝老师也愣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夏克老师是不是过于严格了?还是说如果洛缇她确实不太擅长,我可以去叮嘱一下…”
夏克老师颤抖着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里充斥着复杂的倦怠感。
“没有,我是怎么教的你们也知道,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学不会,治愈术也学不会,到神圣之盾的时候更是茫然地看着我,像是在听天书。”
刚才还说洛丝忒可以跳级的老师们默默咽下了话。
问题就出在这。
她在别的老师面前都是一等一的优等生,天才,唯独仿佛针对了他一样,画风一变。
别的不知道,但肉眼可见的是……
困扰了夏克老师多年的低血压仿佛都一夕之间被治愈了(委婉)。
顺便一提,上面话题中某位传奇法师射的那只鸽子,她带回家之后交给了她家绑定奶,然后坐在桌子上哼着歌晃着腿开始等加餐。
魔导师先生黑着脸做完了一顿饭。
并且在吃饭的时候多次对洛丝忒强调不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回家,就算再带了他也不会做的。
完全忘记了他们明明不差钱,可以出加工费出去吃。
——
美好的周末。
可以赖床的周末!
令人安心的一天,从没有绑定奶阴沉着脸把洛丝忒从床上拎起来开始,从睡觉睡到自然醒开始!
因为是次元的裂缝里,即便是拉开窗帘也只能看到玻璃窗外一片混沌——所以洛丝忒在看了两天看厌了之后就换上了彩色玻璃。
对此,魔导师先生嫌弃其花里胡哨毫无用处。
但也没有换回来。
穿着睡裙一边咬着烤薄饼一边在木质地板上小步跑着的洛丝忒,很快遭到了安斯艾尔的指责。
“淑女不应该穿着拖鞋在室内发出‘啪嗒啪嗒’的巨大响声…”
当然,他的声音被洛丝忒选择性过滤掉了。
洛丝忒:听不到,完全听不到。
她走到玄关边,拿起了传送阵上的一大摞信件,搬到了茶几上。
“这么多邀请函吗?!”
安斯艾尔看着那一堆信函,蓝灰色的眼瞳茫然了几秒钟。
而后迟钝地想起来。
“啊,确实有一个多星期没处理了,应该有的已经逾期了…你随便看吧。”
当然即使他不说最后一句话,洛丝忒也已经拆开了。
她一手拿着薄饼,酥脆饼皮伴随着果香在口中四散开来,热气甚至将她舌尖烫得往后缩了几下。
“国王陛下的邀请函,诺雷格学院的演讲,来自公会的,呃岩流山脊的清扫任务的推荐,还有公爵夫人的沙龙……”
黑发的魔导师先生一边小口地用叉子吃着薄饼,一边听旁边的小女孩一目十行地总结,而后把那些信拆得乱七八糟。
这个时候他的洁癖没有犯不是因为突然没毛病了,而是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能直接烧掉,剩下的估计没几张。
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没有必要嫌弃。
“这个赏金好低啊。”洛丝忒揪着一张纸,顺手拿起牛奶咽下了一口饼。
“嗯?看看。”
安斯艾尔睁开眼,恹恹地捻起她手里的纸,随便一瞟就心知肚明。
“这应该是公会内部有人察觉山脊那边最近可能有兽潮,可能造成很大的损失,所以需要提前准备好,本身没什么难度。”
他手肘抵在桌面上,却是将他口中“没难度”的这张纸放到了手边。
而后又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比如说家庭教师、名誉教授之类的全部丢到了旁边,准备等会付之一炬。
“兽潮?”
洛丝忒眼睛一亮,一下子探头凑到了安斯艾尔旁边,让他险些呛到,连忙往后避了避。
“是那种很多动物奔涌的那种吗?”
“魔物。”安斯艾尔将她的语病改正。
洛丝忒满脸期待。
“赏金什么的无所谓,我主要是想见见世面,我前天放学先去了一趟图书馆,借到了一本《魔物食用与处理指南》…”
安斯艾尔惊了一下,眼神难免透露出匪夷所思:“我是没给你饭吃吗。”
配上他那张阴郁都难掩貌美的脸,难免显得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嫌弃。
还挺下饭的。
相比起以前的温柔贤妻的架势,他现在倒是有了几分高岭之花的味道。
让人有点想扯他下来按着蹂|躏到看他气急败坏眼尾通红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不过一闪而过。
洛丝忒:“如果不好吃我就把肉卖给商店!”
安斯艾尔:“我什么时候短你钱财了?”
洛丝忒不满他这样多次的杠精行为,双手放在腰上,操控着重力飘浮在安斯艾尔的上方,强行俯视他。
“坐吃山空是不可以的哦。”
黑发的魔导师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荒谬”。
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神并不再注视着世人,权利往往掌握在有力量的人手中,而财富,会逐渐向金字塔的尖端汇聚。
安斯艾尔随意地瞟了一眼那些在两人眼中的“废纸”。
这里面很多东西是大部分人拼劲一生都无法获得的东西,在有些人眼里却触手可得。
所以他才奇怪。
眼前的幼崽明明一副被宠坏了的大小姐的模样,却仿佛不明白这个道理。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家绑定奶的视线,洛丝忒歪了歪头。
“你不愿意吗?”
不知为何,安斯艾尔指尖下意识动了动,那金色的眼眸宛若月光流转,当她没有笑意的时候,好像能洞察人心。
他只觉得身体都仿佛不听使唤似的,下意识要答应她一切要求。
不是诱导类的魔法…?是潜意识的反应。
见鬼。
安斯艾尔几乎是立刻咬住了颊边肉,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疼痛感一下子扩散开来,他瞳孔恢复正常,松了口气。
“没什么,你想去就去吧。”魔导师好像骤然多了些许疲惫,眼下本来就有些青黑,显得愈发羸弱,不剩风雪。
洛丝忒有一瞬诡异地觉得自己在欺负空巢老人。
但,但是实际上,她比安斯艾尔要大啊!
只是小女孩的声音满是稚气,清脆得像是黄鹂鸟。
她探头凑到了安斯艾尔旁,见他这个时候连避开的动作都没了,像是放弃挣扎。
“我在开玩笑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而已,理由不重要。”她眨了眨眼,声音软得像天边云彩。
“我只是在和你说‘我想做的事情’。”
安斯艾尔恍惚了一瞬。
脑中却空虚得像是破了个大洞,有什么东西悄然落在了洞窟之底,他却徒劳无功,什么都捞不起来。
……
…………
洛丝忒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大小姐的。
她初初穿越时,恰逢战乱,她流落到了贫民窟里。
柔弱的身体被穿越时的乱流粉碎,她的灵魂堪堪附身到一具刚凉掉的身体里。
身体破破烂烂,天公也不作美,红肿起的手脚,像是腐朽木头的肢节,头发黏稠得节成一缕又一缕贴在身上,身上黑乎乎好多手印的衣服根本拦不住冬日的刺骨寒风。
那个冬天真是漫长,好像一眼望不到头,每次一睁眼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还在人世。
唯一的幸运是战争末尾,缩在阴暗角落几乎成了骷髅的小女孩被战胜国清扫街道的士兵带走,送进了孤儿院。
医生判断她活不过20岁,现如今她这个身体10岁。
但她具有魔法天赋。
月之山脉的魔法师们欣然接受了她——如果她在魔法的道路上,能够有所成,她就有机会活下去。
她要用这十年的时间,做到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就像是一个沙漏,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象征着她也许看不到的明天。
洛丝忒必须比谁都认真,比谁都谨慎,比谁都好强,必须什么都做得到。
才能够站在别人的起点。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明天。”
此处是圣山与月之山的山脊交接处的图书室,屹立于无尽的冰雪之上,已余百年之久。
窗户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室内却温暖如春。
洛丝忒抬起头,手边是一杯温暖的热巧克力,距离书有一段距离。
坐在她对面的黑发少年声音温和又刻意放轻了,像是丝绸滑过耳畔。
“明天?我还有一本咒文没有背下来。”
洛丝忒眨了眨眼,用书遮住了嘴巴,也小声地说道,“我还会来。”
她不知道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圣山上的牧师,在她的魔法师同窗和老师们的嘴里,他们都是装模作样的狗男人。
好像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她习惯坐在这个窗边这个小木桌上,而他也会拿着书和笔记本坐在她的对面。
而后安静又互不打扰地学习。
“那明天见。”
温和的牧师少年弯起蓝灰色的眼眸,优雅又让人心生好感,而后将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柜。
沉浸于学习中的洛丝忒,在与时间赛跑的路途中,逐渐不再害怕那暗无天日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