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run 111010 兽人部落
少年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屋前的那些树实在是茂密, 光线只能断断续续地照射下来，松鼠猴子之类的小玩意沿着树干窜来窜去，昨天刚刚下过雨，所以空气还有点湿, 又是下午, 有些风, 带来了舒适的凉意和植物清冽的味道。
他正闻着, 突然分辨出了空气中极细微的一点血腥味, 兽人的五感本来就极强，虽然只是一丝, 但是他也立刻做好了准备，竖起大大的耳朵。
有声音。
血腥味愈发浓烈。
风在变化。
少年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细的线，然后将脸一侧，一支箭瞬间贴着脸颊擦了过去，然后咚的一声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深入了三分之一还多, 足见那力道之大。
来不及再去从箭上观察什么，少年灵巧的一蹬脚，再次躲开射来的可怕箭矢，在空中翻身的同时, 飘起的衣角险险蹭过箭杆, 落地时，身后的墙上已经又多了两支。
这还不算结束，少年大大的耳朵一抖，敏锐的感觉到这次空气紊乱的程度更甚, 他抱着自己的大耳朵用尾巴保持着身体平衡就地一滚，金石相撞声在身后依次追着他响起——是毒箭吹竹矢, 眼看他就要被射中，此时窗户能射入的范围已经到了尽头，最后一支箭砰地钉在外面，没有伤到少年。
少年这才放开耳朵，抖了抖蓬松的尾巴往身后看去，墙上和地面上，那些可怕的武器都深深的埋进了里面，力道大的可怕，但是不管是墙上还是地面，那样深刻的痕迹，都已经有了不少——
“哈哈哈，我的小儿子泽德终于长进了嘛！”
造成这一切的人还没有露面，豪爽的声音却已经早早的传来，少年的大耳朵晃了晃，打开门，一个身材魁梧，裸着上身的兽人正甩着自己虎豹般的长尾，扛着一只野兽向这里走来。
“父亲！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叫泽维德！zvezed！不要再用小时候的名字叫我了！”
裸着半身的兽人皮肤黝黑，肌肉上纹满了充满野性的黑色花纹，同时也密密麻麻的积累着伤疤，他扛着的是一头羚羊，却几乎看不见什么伤口，体积大的和他自己差不多，不过看起来却毫不费力。
屋门前的那个少年是他的小儿子，与他的虎耳不同，少年继承的是来自他母亲耳廓狐系的巨大耳朵，尾巴也是大而蓬松，身形却很小巧，即使是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看上去却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一晃神，当年最爱哭的小儿子也到了能担当的年纪啊。他感慨着，走到屋子前，将羚羊放在地上，嘴里却说：
“长大了？明明还是个连风神礼都没通过的小毛崽子，还不是要我来喂你？”
少年梗着脖子：“我的能力又不是攻击系的，干嘛老拿这个说事啊！”
“那不是借口，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世上没有不会厮杀的兽人，不杀掉野兽，就只能被野兽杀死！”他蹲下身子，大腿健硕的肌肉把裤子绷得紧紧的，“来，我教你，这羚羊看不出来伤口吧，被毛挡着呢。从肋骨这边往心脏掏，血会往里面流，没什么味道散出来，而且很致命，特别疼。一般的兽在挨了这一下子之后，不可能还有逃跑的力气，懂吗？”
“噢。”少年懒散地回答。
“懂不懂！！！”
“懂啦！！！”
“我上一次教你的是什么？！”
“记住不同兽类的大动脉在哪！！！”
“哼，这还差不多，年轻人就要有点精神。”
“父亲！”少年苦着脸垂下了耳朵，“不是说了不要对我吼吗，我听觉这么好，你再一吼，就和打雷似的，很难受的！”
“要是你小子不让我这么费心，我至于吼你吗？”他说着，站了起来，“你今天表现的还不错，我能教你的，都结束了。但是我教你的还只是基础，更高的技巧都是从实践中积累的。最近我们和人类那边的情况有点不妙，我没空管你，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可要好好活啊！”
“知道啦，塔玛将军——”少年拖着调子说到，又想起来什么，大大的耳朵重新立起来：“不过，和人类的战争不是一直很顺利吗，怎么出事了？”
塔玛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要动用邪恶力量制造出风神所说的那东西，风神明明是让我们去阻止，没想到我们竟然让那东西提前出现了，唉……”
少年虽然还没到接触这些事情的年龄，不过也大概知道一些，大耳朵摆了摆：“啊……但是风神是在我们这边的啊，我们肯定会胜利的，不是吗？”
塔玛看看小儿子一脸天真的模样，用宽厚的大手摸摸他的脑袋：“是啊，风神保佑。”
泽德偃着耳朵，舒服地眯起眼睛，也跟着说道：“风神保佑！”
塔玛笑了，心里却在担心。那个东西是绝对不能够存活下来的，一旦扩散，不管是他们，还是人类，最终都会被它杀死。
只可恨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类，非要亲手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毁灭才甘心。
“过几天你就要去领风神礼了，我已经关照过负责人，她会给你最难的试炼，但具体是什么，还要看风神的意思。”
“哼，我已经是大人了，管他什么任务，还不都是小菜一碟？”
塔玛大笑着拍拍他的小肩膀：“很好，这才是我的儿子嘛，我走啦！”
“忙你的去吧，没事别来了！”
泽德嘴上说着，却还是目送着父亲离开，才又拖着羚羊回到屋里，拿出工具开始熟练的放血扒皮。
他不像他的兄长们，强大可靠，每一个都拥有着不俗的实力，他的特长是听觉与嗅觉，觉醒的能力虽然很稀有，却也是没什么攻击力的治愈之力。
唉，他也想像兄长们一样去和人类厮杀啊……
自从他们所在的大陆与人类的大陆相撞接壤，已经有两年了。信仰着风神的他们得到神谕，要消灭人类关于人造人的一切资料，阻止「那种东西」的出现。至于那是什么，他不太懂，根据他的理解，大概就是一种能自主思考的机器人吧。
人类的世界确实很有趣，他们聪明而狡猾，虽然没有兽人强健的身躯与天生优越的五感，但是用脑子发明了很多东西，导弹、激光、电磁炮、微波弹什么的，其中危害最大的就是人造人，人类极大的量产让它们很难对付。
人类对于人造人的技术已经很完善，但他们并没有敢轻易制造出自主人造人，而这也是兽人要阻止的，因为风神说，那东西将是末日的起源。
兽人的大陆一直处在海上，如果不是突然的板块迁徙，他们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类，以及更大的大陆。而人类也很惊讶，据他们所说，兽人大陆所在的位置，一直都被认为是海洋，而且因为周围诡异的磁场，人类的那些聪明的科学家还进行过大量猜测。
他们本想和人类解释，传播风神的信仰，让他们自己销毁关于人造人的技术，可人造人存在多年，已经深深的渗入了人类的日常生活，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并且主动和兽人开战，对他们物产丰富的大陆虎视眈眈。
对于人类来说，他们研发的那些武器真的很可怕，比如那个什么会发射微波的天线，能蒸发人的水分，让人一下子就变成人干。但是很可惜，这些对兽人并不起作用，不知道是兽人大陆的天然磁场，还是风神给予他们的力量，兽人的吼声能够让人类的这些东西统统失效，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金属。
人类的傲慢与贪婪激怒了兽人，兽人也对他们进行反击，在此之前，人类一直是被压制的，因为他们先进的人造人军队和远程武器根本无法使用，只能用能源有限的激光枪支和高压水枪、高能炮弹等较为原始的武器和兽人搏斗。可笑的是，人类已经使用人造人代替人类军队多年，根本没有一批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类，所以应对起来很吃力。
泽德想，人类总是那么傲慢，真不知道父亲所说的变故是什么，把人类打倒不应该是很容易的吗？
他将羚羊解剖完毕，打算今晚先吃掉一条小腿，一想到晚餐是美味的烤羊腿，他不自觉的晃动着大耳朵与尾巴，心情也好了起来。
兽人大陆的野兽十分美味，也很难捕捉，听说在人类那边被炒到了非常高的价格，嗯……人类那些稀奇古怪的烹饪方法倒是值得肯定，因为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吃。
他蓬松的尾巴甩来甩去，估算着这只羚羊能吃多久。虽然在举行风神礼之前，每个年轻兽人都应该独自在森林里生活一段时间，可他的父亲比较疼爱他，总是隔三差五的给他送来猎物，毕竟他的捕猎能力确实堪忧。
看来以后确实不能再依靠父亲了，也是，既然已经下决定要成为一个不给父亲丢脸的合格兽人，那就得好好锻炼自己才行。
风神之子们必须强大而洒脱，不为失败羞惭，也不为成功骄傲，不留恋过去，不考虑以后，他们要像风一样只存在于当下。
人类热衷于不断创造，不断夸耀辉煌历史和幻想遥远未来，但是被创造的，终将会被毁灭。
而就算一切都毁灭了，风，也会再次吹起。
第062章 run 111011 VR科技
在一片昏昏沉沉之中, 狗蛋儿的声音响起：
“喂，听好了，我受到了一些攻击，之后会和你断联一阵子。这个世界的难度可能并不小, 没有给你时间缓冲, 你将马上进入第四个世界……总之你要记住这是一——刺啦刺啦——并存的……”
一阵干扰的电流音之后, 狗蛋儿的声音彻底没了。
这还是黎尧第一次听到狗蛋儿出了故障的声音。他本该惊讶的, 但是脑袋实在太晕, 无法再思考更多，就这么继续昏沉着。
直到——
“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大的惊人, 黎尧的第一反应就是工地上砸石头一类的动静，毕竟横店那边经常有建筑工地。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好像越来越大了，黎尧揉着眼，意识明晰起来之后，浑身的酸痛感也都出现了，他看着眼前破旧发霉的烂房间, 感到奇怪。
不应该啊，老鼠一直挺爱干净的……
不对。
眼睛完全睁开的那一刹，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横店了。
“咚咚咚——啪！”
那声音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量变引发质变, 变成了壮烈的最后一响。
那可怜的、苍老的门板终于应声倒地, 轰起一片灰尘。
“黎尧，你给我装不在，啊？！老娘早就和你说过，你要是还拖, 老娘肯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一个满头夹着卷发棒的睡衣胖女人叼着烟走进了屋子，气势汹汹的直冲黎尧而来, 用手将他的领子一拎，把他从那个堆着破棉絮、只能因为形状而称作“床”的玩意上拖下来，从他恶狠狠地说：
“今天就算把你这小白脸买喽，也要给老娘，交！房！租！”
黎尧勉强站定，她的声音大的可怕，活生生把他给惊了个完全清醒。
虽然这次的情况也很特殊，但黎尧对这种即时性的穿越已经有了一定经验，他得首先稳住女人的情绪：
“别激动，我今天就交，马上就下去提钱 ，行吗？”
“啥，提钱？那是哪来的方言？别给老娘装傻，你的mozen呢？有钱就给老娘直接转账，就现在，快！”
“mo……”看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在他以往认知里的世界，在对这里没有太多了解之前，黎尧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无知，而是顺着她的话说：
“……行，我现在就转给你，你把你的拿出来吧。”
那女人将信将疑，一把松开黎尧的领子，然后用右手无名指在手心点了一下，瞬间，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块悬空的光屏，而且还很个性化的设置了一个美男的桌面。？！
“哼！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那女人对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光屏感到不满，不知又做了什么动作，从他的角度看去，光屏瞬间不再透明，灰蒙蒙一片。
这样高科技的画面和这间破旧的小房间以及这个包租婆造型的女人简直不协调到了极点，黎尧心里惊讶着，垂下头，也试着点触看一下自己的右手，果然同样出现了一块与眼睛平行光屏，可以随着头部的移动而动，不知是什么道理。
那女人操作了几下，抬手一抹，那块光屏就从眼前滑到了她的掌心。
“行了，转账吧。”
要不是穿越之后，心理素质不断提高，黎尧真想缠着那女人好好的问一问这些都是哪来的高科技。
但当务之急是交房租，他在光屏上划着，找到一个与那女人打开的相似软件，点开之后，果然是类似于虚拟交易的界面。
“呃，一、一共多少？”他不确定的问。
“三千五！还给老娘装蒜，要是这次还没钱，老娘肯定要把你下面那玩意给拧下来！”
黎尧赶紧选择了转账给她并输入金额，可是不知道密码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没有让他困惑太久，因为他只感到左眼前闪过一点光，然后就交易完毕。
啊，大概是虹膜认证什么？这个他倒是知道，不过，这一般不都是电影里进银行金库才会用到的手段吗？
转账完毕，女人皱着眉头：“靠，没想到你这次还真的有钱……”她拿着烟头的手点了点黎尧的脑袋，“下次可得按时交啊！”
黎尧应付着，见她走了，把那门板扶起来戕着，算是关上了门。他掸掸头上的烟灰，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头发是卷的，黎尧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的脸，居然又发现了满脸胡茬，他赶紧找到类似盥洗室的地方，从脏兮兮的镜子里看见了一张很颓废的脸——
棕色的卷发、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灰不拉几，整个人一如他所住的这间屋子，落魄而凌乱。
天……这个人得多少天没收拾了？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一股怪味？由于闻了太久，已经没能力去分辨了，黎尧走回原来的屋子，看见角落摆了一只大箱子，暂时没去管，而是坐下来，用右手无名指再次点了一下掌心。
那光屏又出现了，一抹，果然又到了手上，他仔细的观察了一阵，才发现手上有一个类似文身的图案在发着光，而刚刚在照镜子时，眼角下面也有这样的一个图案，大概是能起到投影光屏的作用，并且能根据头部的运动而一直保持与眼睛平行。
他手上的这块光屏还能根据手势移动，他把玩了一阵，对此啧啧称奇，点开了一个应该是购物的软件之后，却是没有反应，只有一句提示语：-
请戴上mozen眼镜以获得更好体验-
眼镜？他张望了一下，果然在床头发现了一副眼镜，那眼镜不大，形状看起来倒是挺高科技，很简洁的弧形设计，哑光的纯黑色，还连接着骨传导的耳机。
他拿过戴上之后，顿时就不淡定了。
这……
他身处于一条街道上，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面，在视线边缘有一些浮空的选项，比如“收藏”、“推荐”、“社交”、“邮箱”等等功能，还有几个不知道干什么的切换键，他点了一个收藏，眼前的一切回到了房间里，但是那张破败的床上，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东西，有裤子，有刀，那刀上甚至还延伸出一个分支说明：-
比收藏时降价0。5元-
他想拿起刀试试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提示：-
请戴上mozen手套以获得更好体验-
啊，手套……屏幕随着他的动作很贴心地变得半透明，让他能看见自己的现实世界。他翻着被子，从破棉絮中翻出一副很薄的手套戴上之后，戴上了果然能触摸到那把刀，他拿过来仔细的看，不管是金属的质感还是反射的光泽，还有刃口、尖端，无不逼真，就好像他真的在拿着那把刀一样。
他挥了挥，就连那划破空气的声音也毫不含糊，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拿着东西，要不是划向被子，被子却没有任何变化，他都快不能分辨了-
请选择试用对象-
画面出现了一些缩略图，从橡皮泥到钢板，硬度不一。
他挑选了一个枕头，手中立刻出现一只枕头，用刀一划，里面的白色羽毛纷纷跑出来，飘扬着，试着用手去，那毛茸茸的触感也是非常真实。
又探索了一些别的功能之后，黎尧对这些新奇的事情愈发的感兴趣，而光屏上除了这种虚拟购物，还有很多游戏软件，只是他对游戏不是很感兴趣，当务之急是得了解这个世界。
他本想习惯性的找一个搜索引擎，可是搜索的方式也已经改变，查找的初始场景变成了一个浩大的图书馆，他坐在一张桌子前，对面是个微笑的年轻女性，她的面前摆了一本书，桌子上还摆了纸笔。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她的五官比例精致的像cg，可仔细看上去又像真人，看黎尧一直没有下指令，又抬手礼貌地提示道：
“感到叙述困难的话，可以随意写下或画下什么，我会为您整理信息。”
应该……不是真人吧，但是这感觉完全是在和人对话啊。
年轻女性注意到他的观察，微微一笑：“您可以随时更改我的外貌。”
“啊……不需要。”
她没在说什么，甚至特别人性化的垂下了眼睛似乎在看书，避免给人以被催促的紧张感。
哇……这技术真是不得了……黎尧在心里惊叹着，抬头望望这巨大的图书馆。
这个建筑的穹顶是密封的，棕色，木质，雕刻了花纹，极高。光线从窗户中撒下，就连窗外的鸟鸣声都听得见。
他惊奇的转身观察着，不小心小腿磕到了床，眼前立刻又出现提示：-
透明度为0的情况下请注意周边环境，可在设置中更改-
真是太神奇了，真的……
他又坐回了椅子上，由于只有手上带了传感装置，所以实际上他应该是坐在他的床上。
女性礼貌的抬头：“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请……”黎尧想了一下，“请给我大致的说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现状。”
第063章 run 111100 人造人
黎尧从水面下方往上望去, 浩瀚的海面都碎成了一块块圆润的晶体，光线被白色浮沫组成的缝隙隔离成一束一束，在这深蓝色的透明液质中带着淡淡的金芒，像蛛丝一样纤细美丽。
他转了个身, 如果忽略掉眼前那一行浮空文字「-请使用mozen服以获得更好体验-」的话, 看起来简直真的就像是在海底, 就连转身时那散在水里的头发看起来都是张力十足, 更不用说眼前那些细小的浮游生物与气泡。
随着视野往上移去, 就像是往上游去一样，然后一下子浮出了水面, 突然改变的光线让黎尧的瞳孔瞬间收缩，海水的截面一浮一沉，视野被分割成边界不断游移的两部分，上方是明亮的有点刺眼的浅蓝天空，下面是幽暗平静的海底，看着海水不断浮沉着, 总觉得连那种在水里的胸闷感和放松感都真实的出现了——即使他并没有穿上传感服。
“呼——”他把眼镜一摘，揉了揉脸，自从昨天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就对这些技术充满了兴趣, 因为按照昨天那个人工智能的说法, 现在这个时代跟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差得并不遥远，因为这些技术在当时就已有发展，所以说，他相当于是来到了那些技术都成熟的近未来。
真是……太棒了！或许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 这些技术都是司空见惯的——就像以前的智能手机之于人类——但是对一个对世界的认知落后很久的人来说，这些技术简直像魔法一样新奇！
虽然已经是在民众中普遍了的技术, 但是完全购买一套还是很要经济基础的，黎尧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落魄的身体主人为什么有一件以上的mozen产品，但是通过余额的查询，他已经觉得有点不对。
明明是个连房租都要拖欠很久的穷人，却在虚拟银行里拥有一笔天文数字的存款，并且他还收到了一条神秘的信息，阅后即焚的形式，上面简短的写着：
“躲半年再交货，之后付全款，小心。”
就算这是一个未来的世界，黎尧也知道这好像是涉及了违法的交易。他看看屋子，除了简单的家具、一个旅行箱、mozen眼镜、手套、还有身体里的基础组件（在外表现为文身），之后又在被子里发现了一个戒指，也印着一样的logo，大概也是mozen产品，还没发现用处，还有几件皱巴巴散发着脚臭味的衣服，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他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简单的洗了个澡，就带着mozen眼镜入睡了，醒来之后便看到了那样如梦似幻的景象。
黎尧昨晚睡得很沉，没有做梦，因为这个眼镜还有发出电波助眠的功能。早上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如此美景，这让黎尧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未来的东西真好啊……他想着，然后摘下了眼镜，外皮斑驳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并且还有着绵延的霉斑。
……真是老鼠窝一样的地方啊。那笔巨款是昨天到的账，可怜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还没能好好的享受一把就消失了，白白便宜了黎尧，不过有了那条信息的提醒，黎尧觉得自己还是换一个住处比较好，正好他也不想再继续住在这个地方。
昨天他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别的种族叫兽人，不过因为没什么概念，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目前他对未来科技更感兴趣一点，尤其是听到“机器人被大量使用，已经渗入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时，不由得询问了更多类似信息。
他真的挺喜欢机器人的，在那少的可怜的记忆里，他哥好像给他买过一个小机器狗，会汪汪叫，会说点话，后来坏了，他哥说，以后有钱了，就给你买个机器人。
黎俊……
他皱了皱眉，但是再也想不起更多。
第三段记忆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自然恢复了，他基本上都是和黎俊在一起，想起的越多，就越觉得黎俊对他的意义不一般。本来在一切还没想起来之前，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在得到了一些之后，想要更多的渴望也随之而生。
不要再像之前一样优柔寡断了，他告诉自己，得快点完成任务，取回记忆。
在这个时代，机器人发展的很快，已经近乎完善。之所以说还不是100%的完善，是因为一种技术始终被牢牢把控着，无法实际搭载。
那就是机器人的自我思考功能。
虽然很久之前就有科学家提出了试图反击图灵测试的“中文房间悖论”，可关于爱因斯坦的悖论也同样挑战了中文房间悖论，人类关于这一猜想的争论无休无止。
可就如同光纤之父的正确主张被人们说是疯了一样——当时人们认为造出纯净玻璃是不可能的——理论毕竟是走在技术的前列，当仿生科技出现了巨大突破之后，“能自主思考的机器人”也变得可行。但这项令人恐惧的技术一直被压制，没有人敢去尝试它，早期科学家们关于机器人会代替人类的预知犹言在耳，没有一个团体能完全制造出它，哪怕只是实验。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可行的且便利的，不过它始终与克隆人一样，还未出生就被伦理障碍扼杀在了摇篮。
可话是这么说——谁又知道有没有什么神秘组织真的造出来了？包括同样悖伦的克隆人和基因改造人？
小说家们以此为题材撰写了大量的故事，却并没有人曾真正见过它们。在这个时代，已经应用的不过还是被人为设定的程序机器人，就算是被当做安慰剂使用的拟情机器人，其表达的也还是大量死板计算之后的结果。目前这种机器人很受欢迎，因为与用户相处的程序越长，就交互的更流畅，很多时候都能以假乱真。
拟情机器人的表达只是高度学习的结果，终究做不到自我思考。关于这点，也有人说如果做出了能自我思考的机器人，那么他就相当于一个能极速成长的婴儿，周围的环境对他异常重要，他会借此形成基础认知。这种不可控因素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自我机器人反人类的风险，这也是伦理会反对此举的重要理由。
总之，自我机器人不可能被允许生产，市面上所追捧的也依旧是拟情机器人。高端一点厂家可以按顾客要求定做，也可以模仿顾客已故的亲人，根据生前资料，来安慰那些有需要的人们。
黎尧觉得拟情机器人挺有意思的，社会上甚至因为它们出现了虚拟现实认知障碍症候群，不少人痴迷于这些虚假伴侣，不希望再去寻找另一半，目前的生育率非常低迷，好在国家机器也不是很需要多少人民来当劳动力，用机器人就可以。
嗯……有机会的话，也去买一个那种机器人好了，也能做个伴？他刚想到这个主意，就立刻抹去了对此的念头。
算了，再好的陪伴又有什么用，还不只是暂时的。不要产生不必要的交集……得狠下心来、狠下心……
他在心里默念着，开始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打算重新去找一间房子。他拎着那堆破布衣服，挑拣出几件还算干净的，洗了个澡换上，把胡子刮刮，头发简单的扎一下，看起来清爽了不少，只不过凹陷的脸颊和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很颓废。
大致收拾了几件东西之后，他就打算都放进箱子里然后拖着箱子移开，但是移动箱子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箱子很沉，而且移开之后，地下还有一摊湿哒哒的液体，洇在地面上，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呃？不会是血吧？难、难道，箱子里装着人，并且房间的味道掩盖了尸臭和血腥气？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门口，那扇门板只是斜斜的戗在那里，并没有严丝合缝的关上，边缘黑洞洞的，就好像藏着窥探的眼睛——
“……”
不不，别自己吓自己。黎尧走过去将门关好，又移来床头柜抵上，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拉上窗帘，打开有些失灵的灯，把箱子拖过来横躺着放置，按下指纹打开锁扣——
“砰。”箱子弹开了，古怪的深色液体沿着箱子边缘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黎尧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头上的灯嗡嗡的发着电流声。
窗缝间进入的风吹动窗帘，漏进来的光线亮度远胜灯光，印在对面的墙上，影影绰绰明明暗暗。
黎尧的瞳孔再次收缩，而眼中倒映着的，是箱子里被折叠放入的一具人体。
第064章 run 111101 猫的消失
猜……猜中了？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胸口也毫无起伏，脸被沾湿了的几绺头发所遮挡，看不太清，皮肤苍白无血色。
他试着去碰碰那东西, 是热的, 也没有僵硬。
这种情况下不能贸然报警, 黎尧决定先观察一下, 他试着把那东西弄出箱子, 可是这具消瘦的身体并没有太大力气，拖拽了一阵子才勉强把它弄到床上。
那东西一动不动, 四肢伸展着躺在床上，黎尧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拉开窗帘让房间更加明亮，顺手还打开了窗子，想要透透古怪气味。
开完了窗，黎尧转头一看——
那东西居然睁开了眼睛, 在那些湿漉漉的头发缝隙间，蓝色的眼珠骨碌碌的转过来，死盯着黎尧。
风一吹，背后的汗一干, 就开始发凉。黎尧的手往后试探着抓住了窗台上的一个小花盆摆设, 紧紧攥住，打算稍有不对就投掷过去。
床上的那个东西……或者说那个人，就这样看着黎尧，看了一会儿, 然后，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古怪声音。
“呃……？”考虑到对方需要帮助的可能, 黎尧走过去打算看看情况。
“你是谁？”黎尧问了一句。
“你死……失……你是谁？”就好像才找回发音的记忆一样，他结巴了一会，重复了黎尧的话。
“我在问你呢，这里是我家。”
“我在问你呢，这里是我家。”
“……”黎尧感到这声音有点耳熟，走到他面前，拨开了他的头发。
是央鸣！
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是什么怪物，在认出了央鸣之后，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是你啊。”
“是你啊。”央鸣说，那语音语调，就连尾音停顿的时间都和黎尧刚刚说出的话一模一样。
“你……”他犹疑着说，怎么觉得央鸣一直在重复说他的话？
“你……”果然，央鸣说。
黎尧没再说话，央鸣的身上并不干燥，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是那液体又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偏蓝的，带着一种黏腻的感觉。
他将央鸣扶起来，狗蛋儿离奇失踪，对于这个世界到底在讲述什么，他实在是一无所知。
央鸣虽然没有主动的说过什么，可是表现得相当听话，被黎尧扶着去了浴室，简单的冲去身上的液体，又换上了衣服，整个过程中沉默而顺从。
黎尧将他乱糟糟的头发都梳通，绑了个马尾，总算看起来清爽了一些。除眼睛变成蓝色之外，看起来倒并没有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只是表情不复冷漠，看上去有些茫然。
就算央鸣每次都不记得自己，黎尧还是有一种主观的亲近感，毕竟他从不曾忘记两人之间经历过的那些时光，并且发自内心地将它们当做珍贵的记忆。
他暂时把央鸣放在一旁，打开了mozen，当务之急还是得搬家。黎尧想找一些关于租房子的消息，在这个时代，科技减少了风险，也简化了程序，全方位的预估能够让人们通过条件筛选确定自己最喜欢的住宅。
系统并没有因为那笔天文数字的存款就给他推荐什么贵族豪宅，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算法，很贴心地推荐了恰到好处的一些房源。
黎尧在推荐的住宅之中选择了一所以安全保密为卖点的公寓，选定房间，确认身份，交付租金，不过十几分钟，那里就变成了他的房子-
请选择装修风格-
在之后提供的增值服务中，他还可以选择不同的内部风格，有什么需要的家具也可以一起选好然后由管道送过去自行安装。
黎尧简单选了一些，想到自己和央鸣都需要一些服装，就又订购了一些衣服以及别的日用品，直接送到新房子里。等到这一切都妥当之后，他不禁伸了个懒腰，虽然购物花了很长时间，但一想到事关两个人之后的生活，他也感到乐在其中。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发现央鸣正在观察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黎尧无奈的放下了手：“你叫什么名字？”
央鸣也一脸无奈：“你叫什么名字？”
“哈啊……”他叹了口气，“能不能别学我说话了？”
出乎他的意料，央鸣居然没有再重复这句，只是点点头。
“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好的。”
“你……怎么会在箱子里？”
黎尧看着他，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央鸣的眼角没有mozen文身，他拉过他的手，也没有。
“是你从实验室里将我非法带走。”
“等等，什么……什么实验室？”
“这是机密……不可以说吗？不可以说。”
央鸣自问自答般的举动让黎尧觉得很古怪：“为什么不可以说？”
“不可以说。”
“……好吧，既然你不肯就算了。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这儿的条件太差了。”
“太差了。”央鸣重复道。
“……”黎尧拿他没辙，找到一件带兜帽的衣服，和一顶棒球帽，给他带上棒球帽之后再带上兜帽。
带上两个帽子会长不高。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样的话。
“……”他甩甩头，背了一个装着mozen设备的小包就拉着央鸣出了门，央鸣倒是拿起了床上的那个小花盆揣在了兜里。
这里大概是个筒子楼，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二维码，一层盖着一层的，再往下走，还碰见了被泼了红油漆的住户，对面的墙上写着“欠倩还钱”。
他哑然失笑，原来这么高科技的世界也没有彻底消除文盲啊。
央鸣模仿着他走路的姿势下了楼，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点僵硬的话，短短几个台阶之后，他已经可以十分自如的完成这项动作。
走出了楼，视野被高楼遮挡，不是那种外面全是玻璃的大楼，而是根本看不清材质的建筑，总之显得灰暗模糊。穿过这样的楼组成的窄道之后，眼前才开朗起来——
天空被纵横交错的透明管道所分割，在管道里的则是外表奇特的交通设备，就如同显微镜下血液里的红细胞。这些椭圆中，有一些飞行器在管道里飞速运行着，后面曳着的尾灯由于速度过快，在视网膜上延伸成一条光带。残像还未消散，新的又已经到来，所以他们看起来又像是一根根透明缆线，一段段红光在其中有条不紊的前行，并且在交界处不时闪出要变道的警示光。
黎尧仰头看着天上窜来窜去的光线，觉得非常神奇，但姑且还能接受。不过比起天上的交通，地下的交通方式更加神奇：
在这个近未来的时代，地面仍然作为交通载体而使用，可是路面的材质却很不同，好像道路变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槽。上面有慢跑的人，有在大型公众交通工具上飞速向前的人群，还有速度稍次、骑着自行车的人，但那自行车的轮子并不是封闭的圆弧，反而像水车一样，扑打着水面。
他们所有的工具都和浮在水面上似的，不仅没湿，还显得很轻快。这些人基本上都在使用着mozen，绝大部分看着自己眼前的光屏，剩下的人则直接带着眼镜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时代，他心想，虽然他自己也渐渐习惯了保持光屏开启，这实在是很方便。
按照引擎上的教学，他预定了一辆车，和央鸣一起通过天上管道延伸下来的电梯进入了管道外侧等候的地方，在他们身边也有一些人在等车，面前的屏障时不时的打开，让预定好的乘客进去上车再关上。
在管道里倒是没有看见像地上一样的公共交通，大概是因为天上的这些管道空间狭窄？反正这些未来的东西总有他的道理吧……车倒是很快来了。
车内是无人驾驶的，车顶则升起单向透明的防护罩。从内往外看，那罩子就如同曲面的液晶屏，正在放着海底的景色，就仿佛他在参观水族馆似的，角落还有按钮可以更换画面。
除了瞬间的提速有点让人不适外，这车平稳的简直让人感受不到它在运动，他打开浏览器看看新闻，大体就是一堆完全不知道的明星绯闻、政客发言以及骇人听闻的案件。
文化方面倒是没什么不同，也是，与科技的发展相比，文化的发展向来比较缓慢。这个时代的人们也还是热衷于朋友圈、自媒体和聊天软件，文化的积淀还没有到能质变的程度。
他随手翻页，浏览着这个世界的事情，没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偶尔会跳出来一些推销智能机器人的广告，这些机器人都搭配了可以随心定制的AI，不过只是有深度自我学习功能的 AI，并没有自我意识。
这类产品在市场上已经非常纯熟了，很多人都会为自己选择一个虚拟伴侣，并且在相处过程中将它培育成自己的理想型。所以卖的最红火的自然是情感伴侣款，除此之外还有宠物型、家政型，其中一个猫型机器人的广告语上写着，“保留真实猫咪的内在和外在，同时能与您交流，音色可选。”
这样的猫几乎已经取代了真的猫，养一只真猫费时费力，已经进化成上流社会的小众爱好，当然，那些都是血统高贵、价格昂贵，并且必须要聘请职业护理人照料的猫。
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动物生存着呢？黎尧想着，也就顺手搜索了一下。遗憾的是，目前已经没有野生动物了，人类已经开发了每一寸土地，早就完全侵占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第065章 番外3 初一与高二
黎俊睁开眼睛的时候, 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的脸上好像被涂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又干涸了，让皮肤觉得紧巴巴的。
转头一看, 身边睡着的黎尧已经跑没影儿了, 只留下一床皱皱的被子窝囊在那儿。
他咳嗽了两声, 表示自己醒了, 果不其然, 先是一只手扒着门框，然后冒出了半个脑袋。
那脑袋只露到眼睛, 可是弯弯的模样已经出卖了他的表情。
黎俊撑着床，坐了起来：“你都下课了？”
看他哥并没有要找他碴的意思，黎尧这才从门外走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抓着毛笔，很明显，他弟又趁他睡觉的时候在他脸上作画了。
“你们这个课时间挺短的啊……哈啊……”黎俊揉着头打了一个哈欠, 他说的是黎尧的书法课，每天周六他都得去上课，和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学习。
但是黎俊并不相信他的弟弟能受益一点儿，哪怕是被陶冶情操。要不是那书法家养了几只又肥又老的土猫, 他相信他弟一定刚上课就要逃。
“上到一半跑的。”黎尧笑嘻嘻地回答, 把毛笔放在桌子上，“在那边太无聊了！”
“哦，”他倒是不会劝他弟认真学习，在黎俊心里, 他弟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那我干脆和爸妈说说, 让你不去上课。”
“得了吧，”黎尧今年已经十二岁，刚上初一，从同学那边学了不少装模作样的词。“你那么懒，就算我不去你也在睡觉，没人陪我玩，我还不如去和猫玩。”
自从上了初一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能和他哥平起平坐，所以也经常把他哥当成同辈说话，但刚刚有点撒娇的语气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往他哥的方向拱了拱。
黎俊觉得挺痒的，将他弄开下床去洗漱，他今年高二，和弟弟在同一所中学。
他拧开水龙头掬水洗脸，冰冰凉凉的水扑在脸上，洗掉了脸上的墨汁，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回头一看，他弟还赖在床上，像个虫子，试图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他弟初一，放学比他们早，每天都会跑来高中部，在他们教室的后门等他放学。
他弟白白嫩嫩的，很受他们班女生的欢迎，但他自己并不太喜欢这点。
黎俊洗漱完毕，耳鬓的头发都被沾湿，往下滴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锁骨窝里。
天挺热了，五月出头，黎俊晚上只穿着白背心和裤衩睡觉，就这样还要时不时被他弟弟热醒。他弟总喜欢抱着自己睡觉，顺带把腿跷到他腿上来。说起来他因为这个而梦见被什么玩意儿缠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算被黎俊无数次推开也会无数次的再缠上来，别的季节倒还好，尤其是冬天，怀里抱个小孩就像抱个猫睡觉似的，又软又暖，可是夏天就很不美好了。
他家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床，他的屋子是和爸妈一样大的次卧，他弟的房间虽然小，但是和他的身形也相称，再说了，等到他弟长大，他也就上大学，不会住在家里，那么自己的房间就可以留给他。
主要是他弟不愿意，死活也不肯一个人睡，就要和他一起睡。睡就睡吧，还不老实。黎俊本来就在长身体的时候，偶尔在早晨也会出现正常反应，他弟在上学的时候起的不早，可一到周末却起的很早，有一次……
咳。
黎俊扶了扶额，算了，那些事情不去想也罢。他弟现在只是一个小孩，根本不懂这些。
等到黎尧自己有这方面的苦恼的时候，应该就会乖乖的自己睡，再不济，熬到自己去上大学就行。
他拍了拍黎尧：“哎，起来，床都被弄乱了。”
黎尧抬起头来：“黎俊，帮我裹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没叫过他几声哥，长大了更是直呼其名，黎俊听久了也习惯了，将他塞进被子里胡乱裹了几圈，“行了吧？”
“哈哈，”黎尧喊，“这下我就不怕滚到床下啦！”
他用力翻了几圈，如愿以偿的滚到了地上，看来确实不疼，可惜他的头砰地撞到了墙上，疼的他鬼喊。
“嗷——疼死啦，嗷——！”他被被子缠着，一时挣脱不出，黎俊只好把他再弄出来，把他抱到腿上给他揉头。
“嗷——唉——！”黎尧唉声叹气的，脑子里却在盘算下次把枕头套在头上应该就没问题了。
黎俊用拇指根部那块柔软的肌肉揉着他的脑袋。他弟的脑袋总是会受伤，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学骑车，带两个助轮，他弟骑的飞快，结果没刹住，咣的撞上墙，头上都鼓了包（看见那个包黎俊才意识到动画片里的包并不是假的），这就是最严重的一次。
还有一次去乡下奶奶家做客，走过一辆停着的卡车，黎尧正在和他说话，猛得一抬头，不小心撞上了头顶卡车，当时就没站稳，四仰八叉地跌到了地上，把旁边黎俊乐坏了。
他弟倒不是一直这么精力旺盛，而是有点人来疯的的意思，在别人面前挺腼腆的，唯独在他面前的时候疯得不行，特别爱撒娇。
黎俊知道，黎尧实在是有点过于依赖自己了，但他却不忍心苛责弟弟，毕竟父母几乎不管他们俩，从小到大，两个人都活得像是留守儿童一样，弟弟除了对他撒娇以外，还能对谁撒娇呢？
想起两人的爸妈，黎俊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当然愿意当一个好哥哥，给弟弟全部的关心和爱，但如果，他们的父母也能像别人家一样关心孩子的话，弟弟是不是就能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了呢？
黎尧听见他哥的动静，问：“你叹什么气？我都疼死啦，唉——！”
听着弟弟夸张的口吻，黎俊又微笑起来：“没什么，只是在担心你的作业。你作业现在写多少了？”
“唉——！提那个做什么，明天再说吧。”
“别到了明晚又一边哭一边写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次我是不会帮你一起抄作业的，自己的作业一定要自己写完，听到没？”
“哼，都说了不用你担心了！区区一点作业……今天你带我去东湖公园玩。”
“行吧。”
这下子黎尧不再鬼喊了：“那别揉了，不疼，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我还没吃早饭。”
黎尧说风就是雨，把他哥拽起来：“你起的这么迟，不如等一等和午饭一起吃了，走、走！”
黎俊拿他没办法，草草地穿上裤子和衣服，带着他出了门。
他开着一辆小电瓶车，黎尧坐在后面搂着他的腰。黎尧是不会骑自行车的，自从那次被撞之后，他就死活不肯再学，以至于到现在都不会。
太阳渐渐的毒起来，黎俊的头上带着帽子，勉强看得见路，黎尧把脸埋在他哥背上，呼呼的吹着热气。
“别闹。”黎俊说。
路的两旁都是树，树上都有蝉，聒噪个没完，光是听着都能感受到与之配套的意象，比如蒸腾的柏油路气味和呛人的热风，还有湿热闷人的空气。
红灯的时候，黎俊在路边树下的阴凉里停了下来，把他弟的手解开：“别抱那么紧啊，你不热吗？！”
他拎着自己的衣领掀动着，被帽子捂着的头顶已经湿了，他把帽子摘下来的时候觉得好像头上被泼了水一样凉快。
红灯很快结束，他又发动了车，黎尧的手也不老实地缠了上来。
“放开，这天热！知道吗？”
“小气鬼。”黎尧说着又趴在他背上故意吹了一口热气。
等到了东湖公园，天居然已经变了，那么大的日头被云盖了个严实，只能朦朦胧胧的发着光，看上去毛茸茸的，像个掉在棉花堆里的灯泡。
黎俊把车停好，抬头看看天，“这太阳挺漂亮的啊，隔着水一样。”
“好像溏心鸡蛋。”
黎俊：“……”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
“真是的，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走吧。”他把帽子往车篓里一扔，黎尧走上去牵他的手。
“你牵我干嘛，放开。”
黎尧大概是和那些会来事的同学学了这种“十指相扣”的方式，就是不放，还用力的夹他哥的手 ，“疼不疼？疼吧？我们班现在老这么玩，谁先忍不住松手谁就输。”
“一群小毛孩子。”黎俊感到好笑，也就随他去了。十二岁的黎尧还没开始抽个子，他弟才到他的胸口下面，瘦瘦弱弱的，家里大人也忙，可以说黎尧是他一手带大，他都担心上了大学之后黎尧该怎么生活。
也许现在就应该慢慢的让他独立。自己明明是哥哥，实际上又当爹又当妈的，难道是我欠这个小兔崽子的不成？
黎俊上的是理科班，男生的人数比较多，可是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好，性格也好，有两三个女生都对他有点朦胧的好感，比如总是向他问题目或是经常找他说话。
黎俊本来对恋爱并不感兴趣，但他不由得想到如果谈了女朋友，自己的注意力就能渐渐从黎尧身上移开了。而且，他也是时候该享受自己的青春了吧？
湖边有风，把水面吹得波光粼粼，黎俊找了个台阶和黎尧坐下，看着水面。
黎俊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看着水面，水波纹不断起伏的样子能让他看上一整天，他盯着那些重叠的波纹，简直要入迷。但黎尧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只是既然他哥喜欢，那他也就陪着。
他抱着膝盖，歪着头打量他哥。他哥长得很好看。他语文不好，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好看。
他同桌最近搞到几本杂志，狂热的要命，还说些他不懂的话，那些图……看着怪怪的，脸也会红。他的同桌语文课也看、数学课也看，本来他还有点兴趣，跟着看看，可是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那些杂志上的美女确实很好看，但是要是让他也一直看下去，他会觉得无聊。
如果说要是有那么一张脸能让他一直看下去的话，那应该就是黎俊的脸了，所以，他哥应该是最好看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形容正不正确，深感自己语文的不足，羞愧地把头埋了下去。
就这么随便逛逛公园，时间过去的很快，两人回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明明出来的时候那么热，回来的时候反而很凉快，风清清爽爽的，一点不恼人。
黎尧抱着他哥的后背，脸隔着薄薄的布料，感觉他哥的背热热的。
“我说，你星期天就不能找你同学玩去吗？怎么老缠着我？”
黎尧不说话。
路两旁的蝉鸣响一阵歇一阵，车轧着自己的影子不断前行。路旁的铁护栏发着淡淡的金光，头上的云淡淡的像画。
“我就喜欢缠着你。”
这句回答来的太晚，以致于黎俊都有点忘了自己刚刚问了什么，半过了几秒才回想起来。这么直白的回答反而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只说：
“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黎俊一直记得这天和这段对话。
倒不是因为留下了什么好的印象所以不舍遗忘，而是在当天夜里，他心目中和小猫一样的弟弟也出现了成长的正常反应。
黎俊感到非常尴尬，脑子里又不由得冒出交女朋友的想法来，就算不能让弟弟远离自己，给弟弟打个和异性正常交友的榜样也可以。
等到下次自己再被告白的时候，就直接答应了吧，不能再整天围着这小子转悠了。
黎俊立下了要交女朋友的决心。
第066章 run 111110 全息网游
车开的很快, 但由于距离很远的原因，这段旅程并没像想象中一样短暂。黎尧听了一点mozen上推荐的流行音乐，没出现什么新型的流派，只是AI歌手的作品占了一大半, 听上去和真人完全一样, 不管是从情绪的表现上还是换气这些小细节上, 都与真人没有分别。
非要说的话, 就是听上去太完美了, 完美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他以前生活的世界也有一些虚拟合成的音乐，记忆不太多, 但是稍微知道一些，偶尔会听见一些，但是他不太喜欢，可能是他的意识先入为主吧，总觉得音乐缺不了这些人性化的停顿。
他在看新闻的时候，央鸣一直注视着玻璃上那些影像, 看得很入迷。外面一会儿是海底，一会儿又变成草原，那些光彩映照在眼中，变幻莫测, 直到快要到达时, 才渐渐淡去变成了真实景象的样子。
下了车，过了安检之后，黎尧带着央鸣进入了小区。都是很高的住宅，考虑到对空间的节约度, 并没有什么绿化，而是间隔着摆上了类似于叶绿体呼吸功能的装置。整体的颜色是淡蓝, 看上去也并不让人讨厌，只不过感觉像是工厂里的工作间，没什么生气。
进入所在的单元楼之后，基本也是淡蓝的布局，没有多余装饰，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放置着显示屏，循环播出一些节目和广告。
通过身份验证之后，黎尧打开了新家的门，不过是短短时间，公寓已经被机器人飞速装修好了。他进去大致看了看，床头柜上甚至还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看上去就像是他刚刚回来一样。
哇，这实在是太方便了吧！正当黎尧感慨的时候，Mozen上跳出了一条信息：-检测到您已进入住宅，是否选择验收？-
可能是没有开通会员屏蔽广告的原因，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机器人的推销广告，写着它们能够擅长的事情很多，做饭、打扫、以及陪伴寂寞的主人等等。
机器人吗？确实可以考虑买一个，不过现在并不着急，这种东西还是慢慢挑的好。
黎尧并没有认为自己有一笔天文数字存款就可以随意挥霍的想法，毕竟自己到这个世界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呢。他把随身带来的小包拿下来，那包脏兮兮的，不要说雪白的床了，就连干净的木地板好像都不应该被它玷污，黎尧拿着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地上，然后把包扔进了垃圾桶。
之前在网上订的时候已经顺带选择了一些日常用品，玄关的鞋柜和衣柜里都放着服装，冰箱和柜子里也有着充足的食物。在这个时代早就实现了万物互联，就像在眼前一挥，光屏就能到手上来一样，家具和电器上也都有能浮空的显示屏，以便随时了解它们的状态，这也是mozen的系列产品。这个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总觉得把这些超智能的设备都给垄断了。
央鸣的个子比他高，还好在选衣服的时候使用的智能检测搭配，衣服都十分合身，而且央鸣长相俊美，穿上之后简直像宣传图上的模特一样。黎尧也换上了一套休闲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豆袋椅里，而央鸣表现得不太适应，略显僵硬地坐在床边。
“你之前说，是我从实验室里将你带走的？”他问道，打算先搞清楚央鸣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黎尧很不确定的语气，央鸣犹豫了一下：“根据当时的环境判断，应该是这样……大概。”
“你不记得？”
“抱歉，我的判断能力还不足以给出确定的答案。”
“哎，”黎尧在椅子里换了个姿势，“你干嘛老这样说话？和机器人似的。”
“是的，根据我所知道的定义来说，我是一名机器人。”
“嗯？真的是机器人啊……”虽然黎尧早有预感，被装在箱子里的央鸣可能是人造人或者机器人什么的，但听见央鸣的回答，再看看央鸣和人类毫无二致的模样，黎尧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央鸣一本正经地皱着眉：“这是在表达感叹还是在表达疑问？我有点不明白。”
黎尧：“呃，疑……疑问。你真的是机器人？”
央鸣：“嗯……根据我目前所知道的定义来说，我是一名机器人。如果你对这个回答有疑问的话，我希望能够通过联网设备更新一下我的认知再回答你。”
这口吻，简直比狗蛋儿都要像个系统了。公寓里为用户配备了一台mozen头盔和一双手套，央鸣戴了上去，开始进行他所谓的同步工作。黎尧本以为他会拖出一条数据线和身体的哪里连接一下呢，还好这个世界可以无线互联，没出现那种科幻电影里的场面。
在等待央鸣的时候，黎尧也戴上了自己的mozen眼镜，他在考虑央鸣的身份。根据昨天在虚拟图书听到的内容，再加上央鸣是主角的这个设定，他的身份倒是不难猜，无非就是能自我思考的机器人。结合他之前收到的那条神秘短信和莫名其妙的巨额存款，他大概都能拼凑出这部小说的情节。
嗯……应该是他从实验室里偷出了违禁机器人央鸣——考虑到主角的特性，应该唯一的有自己思想的机器人——然后带着央鸣流窜躲避某势力的追查，最后和雇主接头交货。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不过常见的桥段还是清楚的。
也许是他长时间没有操作的缘故，mozen的界面又变成了休眠的海底模式，他用手一挥，画面像水波纹一样的闪了一下，各个软件重新回来，购物的、办公的，更多的是游戏，目光停留在图标上的时候还会自动显示出放大图，他漫无目的地扫过，突然看见一款叫《天极者》的游戏上展示出的人物和央鸣长得很像。
他点进去进入登录页面，发现那是款很热门的游戏，在线的玩家也很多，而宣传海报上一袭白衣持剑而立的果然就是央鸣。他再一看，更加详细的介绍上写着“代言人央鸣”。这个央鸣是一个虚拟偶像，凭借其人工设计的颜值和声音得到很多人的追捧，俨然是一位天王巨星，在西方则使用Elvis这个名字。
黎尧赶紧寻找了更多相关的资料，发现这个游戏的卖点在于它的协作系统，借助像极真人反应的AI系统，每位玩家都可以与名义上是一起冒险的伙伴（其实只是一个助手型NPC）的“央鸣/Elvis”一起活动，自己的伙伴仅自己可视，还延伸了各种时装、道具作为游戏内购的选项。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飞行系统、大量隐藏任务、高智能NPC等等，不过这些在别的游戏里也很常见。黎尧关闭了《天极者》，在mozen官方的游戏平台上热度很高的游戏还有诸如监狱、星战、职场……甚至还有一个类似快穿的，大致就是每天登陆游戏都会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外貌，然后体验不同的生活。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都有啊……黎尧将界面调节了一下透明度，发现央鸣还是没有动，就打算登陆一下那款《天极者》看看。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既然下载了这款游戏，肯定玩过，黎尧登陆进去之后，发现原主确实建立了很多人物，他直接选了一个满级角色然后进入游戏。
入眼的就是一个小院，而自己正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石桌前面。身后是一丛泼墨野竹，狭长的叶间阳光洒落，云淡淡的，就像随意抹上的淡色水墨。
“哇？！”
黎尧惊奇地四处打量着，虽然他已经有点熟悉这个高科技的世界，但他现在还是被这个时代的游戏技术给惊到了。面前的场景完全是身临其境，黎尧眯着眼睛凑近石桌，石桌的材质也并不是什么放大了就会有点模糊的贴图，不管凑得多近，质感也和现实里的石桌一模一样。而且石桌的边缘也是一个完美的圆形，不是那种超级多边形的仿圆建模，这个时代的游戏引擎一定非常高级……-
检测到您已配对mozen cloth，请配备以得到更好体验-
一条提示浮现在眼前，mozen cloth？原来还有这样的设备？确实，只是戴了眼镜的话，没有别的传感器是没办法得到其他感受，黎尧回想起他在收拾的时候包里好像是有一件紧身衣一样的东西。他调节透明度，从垃圾桶里的包里找到了那件材质像是蛇类鳞片一样的衣服。
毕竟是别人的衣服，还是贴身的（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自己的），肯定得洗洗。他搜索了一下怎么清洗mozen cloth，得到的答案是不用清洗。这个，时代的衣服外面基本上都涂了自洁材料，油水不侵，是超疏水材料的另一个应用领域，mozen cloth包含全方位的传感器，内外自洁。
果然是懒惰推动科技进步啊……衣服换上之后非常合身，或者说是完全贴在了皮肤上，除了眼睛留出了可以戴mozen眼镜和手套的位置之外，别的地方都封闭，当然，上衣和裤子是分开的，就算是未来，也得考虑个人的生理问题。
当他穿戴好之后再次进入游戏，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
第067章 run 111111 江湖纷乱
石凳有点凉, 光线照在身上，有淡淡的暖意，轻风拂面如丝棉，叶声入耳如羌笛, 竹梢水滴入浅溪, 琳琅作响。
黎尧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那感觉和现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的屏幕并没有调节成完全不可视外界的状态, 他可以看得见自己在现实中并没有动作。只是有那样的想法，就能得到真实的体验, 就连丝绸的布料摩擦皮肤都能感受到，足以见拟真度的完善。
他把屏幕调到不可视，然后站了起来。这个角色是一名很厉害的玩家，因此关闭了系统提供的央鸣辅助。黎尧虽然想看看，但还不熟悉操作，不知道怎么召唤。他走进了屋子, 这里似乎是他的私人住宅，古风的家具一应俱全。他摸了摸挂在墙上的一把刀，冰冷漂亮，并且从斜支着的大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的形象。
外貌大概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多了一些美化, 底子还是很帅的。可是这一身打扮相当的非主流, 明明应该是很古朴的道袍，却各种缠着系着的金属装饰，还有剃了一半长发的阴阳头。脸上也是，鼻环耳钉眉钉舌钉……一应俱全, 更不用说夸张的烟熏妆眼睛。脚下还是漆皮长靴，上面的银质亮闪闪的。一个造型诡异的文身从裸露的左边胸膛直接蔓延到脸上, 纹路张牙舞爪。
“……”这就是高级玩家的审美吗。
这身行头真是亮瞎了黎尧的眼，当初选择角色的时候这个人物虽然等级最高，但是排在最后面，是不常选的角色，模样也只是一个灰色的影子。常选的角色是一些花枝招展的女性模样，所以他选择了这个，没想到这个角色也是这么花枝招展……
黎尧想要呼出菜单把这些装饰去掉，可是没有受过新手引导的他并不知道这么弄，这时候倒是出现了一个闪动的图标，他凌空一点，一段视频界面跳出来。那是个同样花枝招展的非主流男，他的身后还有很多人叫叫嚷嚷的，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
那个男人说：“你这狗东西居然还敢上线，你等着，我们现在就过去砍死你，有种别跑！”
黎尧：“……”
这又是什么展开啊，仇家追杀？
要是以前，黎尧肯定就此下线，但是这次他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都经过了几个世界了，他也能说自己是见过一些风浪的人了，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虚假世界里面的虚假世界。视频下面有一个快捷回复的选项，他按了录制，摆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嘲讽对方：
“我为什么要跑？你们还真以为我是在躲着你们？我只是最近忙得没空上线而已，渣渣！”
不过虽然看上去挺帅的，其实他的心一直在狂跳。录完他看了一遍，那么嚣张的话配上这样夸张的装扮，炫酷的让人都想竖起中指，他给对方发了过去，内心有些激动的。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肆意啊。
但是耍帅归耍帅，总不能就这么傻傻的呆在这边等一群人堵门来，就算这是一个满级大号，连怎么攻击都不会再厉害也是白搭。黎尧跑出了这间院子，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上穿着各异的人来来往往，一大半的背后都背着巨大的武器。
他家门前有个小乞丐，正在背靠着墙蜷起来晒太阳，看见主人出来，脸上有了些戒备，生怕他撵似的，拿起碗做好了随时跑的准备。
“没事，别怕，”黎尧摆出温和的笑容走过去，并没有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装扮是多么的妖艳，“我问你个事情……”
话还没说完，那小乞丐拔腿就跑了。
“……”
好吧，只能自力更生了，他认准了一个方向直走，一路上不少人都对他投来惊异目光，不知道是因为被外貌惊讶到还是因为这个角色很有名气。黎尧回忆了一下刚刚的院子，推测这个人应该是个风云人物才对。
他一边走着，一边观赏路边栩栩如生的店铺，在遇见一家比较大的酒楼之后，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这好像是一家玩家经营的店，内设的小二不是肩上搭着白毛巾的男子，而是穿着旗袍的女性，看见黎尧有进入的打算，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哎呀大爷，进来吃饭呀~”
要不是看见了外面的招牌和里面别的食客，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地方。
黎尧走了进去：“我要一个……包厢。”
女子笑了，转脸一喊：“雅间一位！”然后对黎尧说，“请跟我来吧。”
上了三楼，那女子打开了门，屋里倒是很雅致素净，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些冷菜，“您真是好久不来啦，要我请犇大人过来和您一叙吗？”
黎尧推测这个“beng”大人应该是原主的朋友，就点头同意，门关上之后，一会儿果然有个人敲门进来，得到黎尧同意之后推门而入。
来的是个很瘦弱的青年，后来黎尧才知道他有个一点也不瘦弱的名字叫犇，青年看见他，没表现的太亲热，只是说：“没想到你还敢用这个号上线，人妖号终于玩腻了？”
呃，他的意思是原身在这个号上有很多仇家黎尧尽量表现得很自然：“是啊，老躲着也不是办法。”
“无双那帮人正在世界频道上刷屏呢，”青年说着，无名指往掌心一点，然后凝视着空气，好像在看着什么，“他们也真是有毅力，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咬着不放。”
他的手势和在现实里唤出mozen屏的一样，黎尧也用手指一点，果然在视线的两旁出现了一些虚拟按键，在左下方也出现了聊天面板，上面不断有人用喇叭喊着在骂一个叫“坐拥你入怀”的人，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询问着缘由。他看了一会，大概知道了以前这个人和那群人是一个公会的，而且是高层，但是在一个重要的活动中因为钱背叛了他们。
犇：“你好久没出来了，一诺现在是无双的帮主，你走了以后，他把事情都推到了你的身上，所以这群人特别恨你。”
原来就是因为这种事情……黎尧失去了和那群人对打的兴趣，不想继续多事了。
“你最近没玩天极，是在玩别的？”，犇说着，给黎尧倒了一杯酒，“最近那个NEW挺红的，你玩了没？”
NEW就是那个每次进入都不一样的快穿类游戏，这个创意确实不错，不过自己本来就在穿越了，再去玩这种游戏该不会精神失常吧？
“不……没什么兴趣。”他仰头把酒喝下，明明拿着杯子的手和靠着杯沿的嘴唇都有真实触感，可是却没有一点喝到的感觉。
哦，他都忘了这只是一个游戏，嘴里是没有传感器的，自然不会有反应。
黎尧觉得有些没意思了，咂咂嘴：“那我下线啦，有空再上来。”
犇：“行吧，但你得把这雅间的钱给了，还有那口酒，”他笑的很奸诈，一副商人样子，可是他并不是对着黎尧在笑，而是对着黎尧的原身在笑。
可惜，自己并不是他的朋友，黎尧兴致索然，但还是逢场作戏了一把，装模作样地捶了他一下，“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样小气……我走啦。”
他说完就选择了直接退出，屏幕黑掉的一刹，脸上伪装的笑容也散了去。这还得感谢横店的经历，是那段日子让他得到了这个技能，并且还得到了一些朋友……应该能算得上是朋友吧。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上一个世界的事情，想到那些碗筷和阳台的椅子，以及那些充满烟火气的日常，难受的情绪不由得泛上心头。他把眼睛一摘，把mozen cloth也脱了下来。央鸣大概也完成了他的“同步”，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垂着眼睛，看见有了动作，转过头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好，现在我可以准确地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了：根据最新版本资料库的定义，我确实是一个机器人。”
“哦，是就是吧。”
央鸣：“并且，我想要提醒你，如果你盗窃我的行为被发现，那么将面临非常严重的后果。根据我的判断，你的行为可能会招致死亡。”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并不带什么感情，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
黎尧懒散地倒在豆袋椅里：“你说话怎么还是这样声音？”
央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无措：“情绪是一种很复杂的资料，我无法通过同步的方式习得，只能通过模仿外界来学习。”
“外界？我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站在你的立场上判断……你如果让我随便接触别人，可能会得到很坏的结果。请谨慎对待我的情绪学习。”
黎尧想起昨天搜索引擎上对这种机器人的推测，说他们就像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婴儿，一切都要学习，这种不可控性也是人类禁止这种技术的原因。也就是说，央鸣现在虽然能知道很多事情，可是并没有形成世界观，一切都要自己去引导？
“好吧……你想成为一个人类吗？”
“请让我思考一下……思考结束。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我缺乏足够的信息去判断这件事，无法估算这件事的后果，也就是说，我无法在我开始学习之前给出一个准确的……”
黎尧挥挥手打断了他：“要成为一名人类，你要学的就是如何感性。随心所欲，能理解吗？”
央鸣皱着眉点点头，严肃的外貌加上什么都不懂的内在，很有违和感，一直以来他所见到的央鸣都是冷静强大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完全依附自己……不，或许……或许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见到央鸣的时候，他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呆呆傻傻的吗？
那时候自己也呆呆傻傻的，过了很久才接受自己穿越的现实。想起那个世界，黎尧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个时候央鸣是个脑子进了水的少爷，全靠自己服侍，什么都不懂，自己挂床帐的时候，还曾经被钩子挂住了腰带，就那么吊在那里，也不知道喊，黎尧本来是进来看看他睡着没有的，刚进去就看见他被挂在床柱上无辜地看着自己。
当时他真的是好笨啊。黎尧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皱眉的央鸣，想起那个场景，不由得笑了。
但那笑容只停留了一会，很快就淡了下去。
第068章 run1000000 篮球赛
管他的, 反正他已经决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活了。
“既然你没法决定，那就如我所愿变成人类好了。”黎尧从豆袋椅里站起来，走到央鸣面前，将他的脸捧起来看了看, “对了, 我忘了说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央鸣大概觉得这句话并不怎么适用于这个场景, 回答的有些疑惑。
“是啊——好久。”
从破房子带央鸣出来的时候还好给他带上了帽子, 而且压的很低，因此应该没什么人认出来。央鸣的长相和那个虚拟偶像一样, 如果贸然出现在公共场合肯定会引起怀疑。
“你叫央鸣，知道吗。”
“央鸣？”
“对，而我是你的……朋友。大概是这样的角色。”
央鸣垂下头：“你的情绪好像很低落。”
“可能吧，因为我很孤独，这种感觉很糟糕。”
“那我呢？”
“你？你就是你啊。”
“我现在就陪在你身边，为什么你还会孤独呢？”
黎尧漫不经心地笑了：“就是因为你在, 所以我觉得很孤独。”
他又抬起头：“为什么？”
“嗯……因为你就像一个图腾，看见你我就会明白，我始终在梦里。”
黎尧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了会显得矫情, 就岔开了话题：“既然你不方便出去, 那我们就去玩游戏吧。”
“玩什么？”
他扬了扬手里的mozen眼镜，想了想，说：
“嗯……NEW。”
NEW就是那个每次进入都是随机外貌身份的自由游戏，也有和同伴一起登入的模式。虽然黎尧没有什么兴趣, 但他想带着央鸣一起体验看看自己不断穿越的感觉。
它以让用户体验不同人生为目的，为了防止有些人肆意利用游戏犯罪或者满足阴暗欲, 所以有着很严密的认证系统。在游戏里一样存在着法律——或者说，最基础的约束，毕竟极度的自由并不是自由，而是混乱。
这款游戏非常火热，每时每刻在线的人数都很多，这项游戏也被认为有助于治疗当今社会上的“虚拟现实认知障碍症候群”，同时能锻炼人的综合适应力，按照语种自动划分服务器。
黎尧本来还担心央鸣没法登入，可是不知道制作他的人用了什么方法，虽然是机器人，但是他也一样拥有一个身份，通过了游戏验证。
这款游戏应用很广，玩家也很多，根据黎尧在查阅时候看见的资料显示，曾经就有盗版它的游戏因为价格很低廉也风行过一阵，可是由于技术问题，某国总统候选人在游戏中的不雅视频被破解曝光，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这时候玩家才明白NEW这款巨型游戏在安保上花了多少功夫，从此再没有游戏敢模仿NEW。
黎尧知道这点，所以不担心它会泄露央鸣的信息。选择了同伴模式之后，他和央鸣一起进入了游戏。
“为了核算职工薪酬，某公司设置了……”
还没睁开眼，就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干燥、乏味、语调平淡，那不正是——
“咚”，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
“李小尧！你居然走神！”
黎尧睁开眼，自己前面的桌子上，那个砸中他的粉笔头还在滚动着，一路撒下细小白灰。
这正是多年不见的课堂。
黎尧有点惊讶，他还以为NEW里不会有这种复古的场景，他没理会老师，转头来回观察这个教室。
没错，地中海老师、课桌、黑板上的国旗、投影仪、墙上歪斜的喇叭、窗帘、脏兮兮的白炽灯、后面黑板上的标语、一个角没粘好的荣誉奖状、大大的蓝色垃圾桶……他似乎都闻到了辣条和甜饮料的味道。
他确实低估了NEW，它资料库里的场景不仅从文明起源到现在都有，甚至连知名度很广的虚构背景也有，比如玄幻或者仙侠类的小说。
老师看见这个上课打盹的学生不但不认错，还挺高兴的望来望去，心里更来火：
“李小尧！给我滚出去罚站！”
黎尧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笑着回答道：
“好的老师！”
那老师简直莫名其妙，第一次看见被罚站还这么高兴的，他本来想接着讲下去，被李小尧一岔，都忘了讲到哪了，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抬头看见那个李小尧傻不拉叽的同桌，心里一阵来火：“央小鸣，你同桌睡觉你都不叫他，也给我出去罚站！”
躺枪的央鸣没说话，点点头出去了。
教室外。
黎尧保持着新鲜的感觉看着外面，耷拉着脑袋的国旗、摇晃的树、阳台外面的铁栏杆、对面教室讲台上的老师走来走去、房顶上蹿过的猫……还有远处红红的塑胶跑道和白白的看台，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蓝白的运动校服因为很肥大，晃荡晃荡的看起来真像是麻袋。
央鸣：“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是啊！”
“这里……是以前的学校。”
“对！”
央鸣不再问了。
可能是夏初，风很暖很好，吹过来，叶子沙沙的响，偶尔有那么一些白蝴蝶，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小白蝴蝶，在风里翩跹着。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对面的班级在集体读书，停顿之后有一个人的声音高亢而突兀的冒了出来——大概是没有听清要求继续往下读了——全班哈哈大笑起来。
“1-2-1，1-2-1……”操场那边的哨子声传来，有几个女生落在了后面，凑成一团，越跑越慢，最后笑着坐在了地上，耍赖不跑了。
身后班级里地中海还在乏味地照本宣科。离窗户比较近的两个男生正在叫声说话，听不清内容，不过偶尔会爆出压抑的笑声。
黎尧简直连他们的模样都能想象出来，这样熟悉的场景似乎加深了自己接收到的记忆，或者说与之重叠了。
很快下课了，地中海抱着教案出来，瞪了他们一眼，又警告一句才走。他一走，班级就开始闹腾，或者说整个学校，明明刚刚还那么安静，在下课铃响起来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黎尧和央鸣回到班级座位上，下节课是语文课，课代表在发作文作业纸，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小子得到了作业，蹦起来直说：
“怎么样——看看，看看，这就叫完美！”
他用手背啪啪的打着纸，那张纸上标着60分。
别的和他玩的好的男生围过来，吹捧道：
“牛啊赵翔，这么高的分！”
那个赵翔更得意了，他把试卷摊开，用食指关节梆梆地敲：“这是什么水平！哎呦疼死了”可能是敲的狠了，他把手收回来揉着，嘴里还是不停，“这就是作家的水平知道吗，作家！”
他前面一直作文六十几的学霸妹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笑而不语。
赵翔不好意思起来：“哎，蕊姐，您境界太高了，不算，我就是和他们比哈。”
妹子感到好笑，转过头去，安静地做习题。
赵翔：“我刚刚说什么，噢，作家，你看看我写的。这段，红笔划出来的这边，看没看见，写的简直太好了啊，用了什么手法，以声衬静懂不懂！对比手法懂不懂！”他抖着腿，“看来老师水平还是可以的，看出来了，没有埋没我的才华。”
旁边有男生说：“赵翔这回厉害了，本来就是数学课代表，现在语文也高分，这次期中考试，是不是打算考第一？”
赵翔抖着腿：“唉嘿，不敢当不敢当，我们班第一名那肯定是蕊姐啊，我就弄个第二吧！”
旁人笑了：“你野心不小啊！”
“靠，还没考就敢这么吹，干脆把饭也提前请了呗！”
一群人说着笑着，打闹了起来。黎尧看着他们，觉得十分怀念。
“噢，李小尧啊，”玩闹的男生突然有一个对他说，“你和央小鸣，衣服都带了吧？”
“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央鸣从书包里掏出类似运动服一样的衣服。
央鸣：“……带了？”
“那就好，今天下午可是半决赛，你们好好发挥啊！”
半决赛？！什么半决赛啊？！
为了防止露馅，黎尧没问出来，只是认真听他们说话，大概明白了是年级间的篮球比赛，他们班挺厉害的，都打进了半决赛，很有可能夺冠。对手是5班，其中有个特别爱显摆的男生，人品不是很好。
黎尧一边听他们说，一边从书包掏出自己的球服看，18号，背面写着他的名字缩写。
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NEW这个游戏的魅力。
第069章 run 1000001 作文评讲课
黎尧趴在桌子上, 观察着班级。作文课上，基本上大半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手扭曲着背在后面，小纸条传来传去, 还有的人桌子上摊着书, 腿上摊着漫画杂志, 盯着自己的裆吃吃地笑。
很密集很小声的吵闹声, 混在一起柔柔软软的。
老师：“这些就是我告诉你们的技巧, 下面就让我们来欣赏一些同学的优秀作文！”
赵翔都等不及了，蹭地站起来。
“刘蕊, 你先上来读一下。”
赵翔又灰溜溜地坐下。
刘蕊是一位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同学，颇有优等生的气质，嗓门也不小，她读完了自己的作文，是议论文，听着没什么意思, 底下的人也没什么鉴赏的能力，虽然刘蕊每次作文的分数都很高，但大家并不太确定她作文是不是很好。
因为她写得一手好字，简直和印刷的似的, 拆开了看不出彩, 没笔锋也没劲道，可是合起来就工整的可怕，每个字都撑出一个无形的方格空间，整齐出一种美感来。
等到刘蕊读完, 又上来一个妹子，也读了一篇议论文, 然后语文老师分别点评，再开口道：“下面呢，我要着重表扬一位男同学，他……”
赵翔蹭地站了起来。
“赵翔，你先别激动，好吧，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么你就先上来读一下，读完我再讲。”
“好嘞！”赵翔推开同桌，拿着试卷风风火火地跑上去。
“我写的是小说！”他首先说明，大家一听，都来劲了。
“记叙文、记叙文。”老师指正道。
“记叙文中的小说！”赵翔依旧坚持自己是写了小说，清清嗓子，开口念他的那篇作文，这篇作文本来的题目就是两个字：未来，提示写着，可以写自己对未来两个字的理解，也可以写自己对未来的畅想，包括学习上的，生活上的，感情上的，等等。
赵翔写的是一篇在同龄人里惊世骇俗的爱情小说，表达了自己对未来爱情的畅想。
“她笑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羽毛挠着……”他读到自己的佳句时，自己都忍不住点评一番：
“卧槽，这句话写得真好！”
底下人哈哈大笑，老师也笑了。
“哎，别笑，我继续读啊……很多年之后我已经成了一名CEO，而她却因为要追求自己的艺术，一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而我，和那些只是爱着她容貌的人不一样，我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爱她，并且为此等待了那么久。现在我终于有资格去娶她了，我穿着Amani的定制西服，Gucci的皮鞋，来到了她的工作室，一间小屋子。因为穷，她很瘦，瘦得让我心疼。”
“她穿着白裙子，听见响声，转头愣了一下，然后静静的看着我。她手里举着的画笔还滴着颜料，虽然她并没有哭，但我觉得，那好像就是她无形的眼泪……”读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评论：“天啊，写得真好，我简直太佩服我自己了。”
地下的同学本来听的挺专注，被他自己一岔，气氛都没了，又笑起来，一个因为太调皮所以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说道：“那女的不就是艺术班的曹雪——你的梦中情人嘛。”
赵翔急了：“嚷嚷什么，我这是暗恋你懂吗，你现在说出来我以后怎么见她！”
还有女生不满地说：“你这什么破小说呀，就是你做的白日梦吧，凭什么幻想你自己以后功成名就，人家曹雪穷困潦倒？”
“就是就是，你是真心喜欢人家吗，你这是在咒人家呢！自私！”
赵翔没想到自己会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连连摆手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我现在就改！咳嗯。大家把之前我说的都忘了啊，现在的才是最终版——多年以后，我成了一名穷困潦倒的画家，因为我太喜欢她，所以爱屋及乌，也开始画画，但没想到我并没有多少天赋，画的画也不太卖得出去，赚不到钱。然而有一天，一位浑身名牌的超级富婆来到了我小小的工作室，她摘下墨镜的那刻，我惊呆了，因为她竟然是我魂牵梦萦地那个人！”
“好，这个好！再编五块钱的！”
赵翔挠挠头，继续挤了几句：“然，然后，她霸气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小白脸了，跟我走吧，做我的男人。然后，然后我就跟她走了……”
底下人笑得更厉害了。赵翔一看这没法读下去了，干脆大声说：“反正最后结局是幸福快乐在一起了！”然后拿着试卷灰溜溜下了讲台回到位置。
大家啪啪啪鼓掌，还有拍桌子的。
老师走上讲台：“感谢赵翔同学的作文，大家也听见了，有些句子可圈可点。赵翔，那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吧，不是从网上找的吧？”
“自己写的！！！”他大声回答。
“这是你第一次写记叙文吧，既然写的这么好，为什么之前都在写议论文？”
那是因为刘蕊分数每次都那么高，搞得他以为写议论文更容易拿分！当然这点他没好意思说，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我厚积薄发！”
“好，大家应该多学学赵翔谦虚的精神！”
底下人又啪啪啪鼓掌，赵翔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胳膊里。
黎尧看着这一切，他无法分辨这些同学的表现是设定好的程序还是真人演的，但是刻意去分辨这些，也就失去游戏意义了吧。
和他强制性的被快穿不一样，NEW所提供的，是用于放松心情的真实环境。
老师抬头看了看后面的钟，然后说：“下面还有一点时间，哎，李小尧，你上来把你的作文读一下，李小尧这次写的也是记叙文。”
大家都饶有兴趣的转过头来看他。
黎尧就像真的是个学生一样，拿着桌上的试卷，磨磨蹭蹭不想起来，这倒不是他故意的，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读作文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更重要的是自己被发到的这张作文纸上……
他完全看不懂这些字啊！
就算NEW包含了很多场景，可是为了方便玩家，不可能真的在古代的场景里设置相应时代的文字，而作文纸上的文字大概是汉字，不过经历了演化之后更加简略，如果说印刷体黎尧还能勉强认得的话，那这种学生手写体完全是鬼画符，一点也看不懂。
“害羞什么啊，上来读读吧，李小尧，时间不多啦，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呀。”
“啊，我……”他正想找个由头推脱，一旁的央鸣已经贴心的让开了通道。
靠，我还没教你怎么为人处世呢，你就先学会坑队友了！黎尧没办法，只能拿着试卷上台去。
“呃……未来……我……”
他站在讲台上，底下的人在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正在盯着他。
黎尧被一吓，连忙低下头，用试卷挡住脸。
“……我的未来……我……”
他拿着试卷，因为旁边就是开着的门，还能听见隔壁班在读外语。
风轻轻的。
“我。”
他突然直起了身子，开口道：“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同学们笑了。
被这么一笑，好像轻松了不少，他也不继续去分辨作文上的那些字了，自由发挥道：“我希望我的未来是平淡的，或者平凡、平常……随便怎么形容。”
“反正就是那样的日子，我小时候就没有职业理想，就想和我哥一起过，别人都想当警察呀科学家呀，我说我要当我哥的跟屁虫，因为以前大人都说我是我哥的跟屁虫。”
“也许有人会说，真是没出息，真窝囊，一点抱负都没有，不是在浪费人生吗。”
“可是，我不愿意。”
央鸣专注地看着讲台上的黎尧。
“我一点也不想要惊险刺激的、曲折动人的冒险，我就想平平无奇的过一辈子，如果能那样就好了。”
“这哪里是记叙文呀……”底下有人小声说。
“为什么喜欢平淡呢？”还有女生问道。
黎尧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你们都知道那句话吧，就是什么，认知就像小圆，未知的部分是圆外，知道的越多，未知就越多。”
“有的人呢，选择继续扩大自己，也有的人选择不再前进，这里的圆我觉得不仅仅是知识，也可以指经历、财富……什么什么的。不能说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反正我希望停止，不要再扩大了。”
“这就是我所希望的未来，平庸的未来。”
他在说最后几句时眼睛是看着后黑板的，看上去就像是远眺，很有气势，人也显得很自信。
大家盯着他看。
“……呃……”他的气势又渐渐低下去，“没了，就这些。”然后拿着试卷走回位置。
赵翔转过头来：“李小尧，你读的什么作文，狗屁的记叙文啊？”
老师大概也莫名其妙，说：“嗯……李小尧同学可能把他作文的中心思想提炼了一下。关于圆的那句话是芝诺的名言，以后大家写到这种例证的时候记得写明来源，改卷老师也会相应的加分……”
下课铃响了。
班级一下子闹起来，语文老师的话虽然还没说完，也只好摇摇头抱着讲义走了。
男生围了过来，一人问：“李小尧，你都在上面胡说啥呢，你不是一直说未来要进男篮国家队吗？什么什么平庸的，你的志气呢？”
他们嘻嘻哈哈地打闹着，赵翔翻出自己包里的球服：“哎呀，一想到下节课上完就要打球，我这手就已经开始痒了。李小尧，你可得好好发挥啊！”
“对对，要不然都对不起老抓到你和央小鸣偷偷打球的那个年级主任！”
第070章 run 1000010 挑衅
“别提啦, 那个主任上次还把我的《天演集》收走了，那可是我用零花钱买的啊！”
“噢，之前让你借我你不借，活该吧！”
央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对话, 问：“那是什么, 是小说吗？”
“这不废话嘛, 天演集现在谁不知道啊, ”一人说, “还在连载呢，也不知道最后结局是啥。”
“我听说是央鸣先灭世然后飞升！”
“贴吧里瞎传的吧, 我看围脖上有人说是带着后宫破碎虚空创立新世界。”
黎尧：“……”
央鸣转过头对黎尧说：“这个主角的名字好像和我一样。”
黎尧：“呃，嗯，很有缘分呢。”这小子怎么在哪都是主角？
“行，不说了……刚刚我们在说什么来着？”
“哈，谁记得呢……哎，女王大人要来了！”
女王大人就是外语老师, 大家纷纷作鸟兽散，趁她还没进来赶紧摸出外语书，嘴里呱唧呱唧装着读课文。他们的外语老师是个很负责人的女性，她让大家叫她Sherry, 平常穿的也很时髦。Sherry定下的要求也很多, 比如上课之前必须在读书啦、每周要弄错题集啊，诸如此类。
Sherry今天穿的是一件束腰的绿裙子，那绿色鲜艳的惹眼，配上她露出来的白皙皮肤, 看上去就像颗白菜。
坐在门口的男生抬头瞄她，嘴里叽咕得更大声了, Sherry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把包往讲台上一放，拍拍手说道：“好啦，不读课文了，大家准备准备听写第五单元单词，给你们五分钟。”
“啊——”众人手忙脚乱地拿出听写本，在此叽呱了起来，和之前的装样子不同，一个个都在认认真真地读着。
央鸣也捧着书学着人家叽呱，黎尧拍拍他：“哎哎，这个单词你应该看一眼就会了吧？”
央鸣：“嗯。”
“那你还读什么啊……马上借我抄抄。”
“抄抄是什么？”
“就是给我看看。”
“噢，行。”
“很好，”黎尧安下心来，“靠你了。”
Sherry竖起一根手指：“再给你们 one more minute 哟！”
“好——”一分钟之后，她拍拍手，“开始听写，第一个……”
“还没呢还没呢！”有些找不到听写本的人十分着急。
Sherry不为所动：“第一个，调节的，可调节的。”
黎尧向央鸣打眼色。央鸣也不为所动，流畅地写着单词。
啧！你这小子，没看见我的眼都要抽筋了吗？！黎尧拿笔捣捣他，用气音说：“给——我——看——看！”
Sherry：“第五个，消失的。”
怎么都到第五个了？黎尧赶紧往央鸣那边看，可惜根本没看清。
央鸣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黎尧:“？”
央鸣：“你看吧。”
黎尧：“谁要看你啊！！”
Sherry：“李小尧，你又抄央小鸣的听写是吧，站出去！”
黎尧：“……”
站就站。他生气地拿着书出去，央鸣也主动的跟了出来。
黎尧：“你一点都不懂配合我啊，配合你知道吗！”
央鸣：“我知道。配合是一个汉语词汇，意思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合作，并且合作的个体之间要为了彼此协调自己的举动，从而提高效率。”
“是啊，你解释的很全面……不对，你根本只是在读词典吧？我知道你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是你能明白这个词在现实生活中要如何运用吗？”
黎尧：“就比如说吧……你脑子里的数据不是很完善吗，你想一下接下来的这种情况，你应该怎么做？”
说着他模仿刚才的情形，仰着脸使劲对央鸣使眼色。
央鸣考虑了一下，凑过来低下了头。
对人情世故尚且懵懂的少年半垂着眼睛，柔软的唇瓣轻轻与他的重叠。
黎尧：“？！”
黎尧马上推开他：“我靠，你、你干嘛！”
他红着脸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并且心虚地环顾四周，还好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而班级里的同学都在女王大人的带领下认真读着课文不敢走神，没有人看到刚刚的那一幕。
确认没人看到后，黎尧恼羞成怒地看向央鸣：“我让你给我抄作业，你怎么……怎么突然亲我？”
“抱歉？我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行为经验，只能参考资料库中的内容。我搜索了校园、罚站、仰头、眼神等组合关键词，根据结果显示这样展开的情节是最多的。所以我亲吻了你。”
黎尧：“……行了行了，别说什么亲吻不亲吻的了，你还什么都不懂，这只是无意间的，呃，触碰行为。不算什么。”
“是我做错了吗？但是，你的反应非常匹配我搜索结果里的大部分角色行为，你表现出了紧张、害羞——唔。”
黎尧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你别说了！唉，你真是……还不如狗蛋儿呢。”
对哦，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狗蛋儿了，也不知道狗蛋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出了事情，这个咸鱼系统从来都不让他省心。
虽然狗蛋儿是条功能只有和他斗嘴的咸鱼，但不得不承认，狗蛋儿总会及时的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就算有时候说的话很过分，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之前那些低落的情绪都因为他一扫而空了。
“狗蛋儿，是什么？也是机器人吗？”，央鸣拉下他捂住自己的手，询问道。
“是啊，他也是个机器人。”
“他的性能比我更优秀吗？他是让你更加信任的机器人吗？”
“我，我哪知道啊！你的问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
央鸣解释道：“目前，我正处于十分关键的学习阶段。向你询问问题是一种可以帮助你快速纠正我行为的手段，也是一种能让我快速理解你倾向的方式。”
“……首先，你能不能别这样公事公办地说话了？学学我，或者是你资料库里的那些结果里提到的表达方式。”
“好的。从现在开始我会的。”
“太短了啊，主动说点什么吧，来，展示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好。”央鸣再次靠近他，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将拇指按在他的唇瓣上轻轻摩擦，用一种霸道总裁的口吻说道：“刚刚的感觉怎么样？我们再来一次吧。”
黎尧：“……”
黎尧：“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不许再参照影视作品了。”
央鸣：“好的。”
——————————————
一只小鸟啁啾着，然后从树上扑棱着翅膀飞起。黎尧的视线随着鸟上升，然后停留在天空，很蓝很明净的天空，又高又远。
“加油——”
“7班，7班必胜啊啊啊——”
喧闹的画外音一点点升起来，天空的画面急速下拉，喧闹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地点已经变成了篮球场，每块场地的外围都站着一圈人，而穿着不同款式球服的两对正在厮杀。
“7班又得两分！”
“噢——！！！”观战的学生们叫喊起来。
黎尧和央鸣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自己将要比赛的场地旁边做着热身运动，黎尧正在压腿，头顶被狠狠一通乱揉，他挥开那只爪子，发现是赵翔。
赵翔笑嘻嘻的：“国家队预备成员，你紧张不？”
黎尧怼了他一拳：“去你的。”
别的男生也走上来：“7班今天很猛啊。”
“他们班俩体育生！”
“他们都说，这届冠军不是我们班，就是7班。”
“是嘛？看来我们美名远扬啊！”
赵翔：“毕竟李小尧和央小鸣天天去打球，都被年级主任在全校广播里当成反面教材了，当然有名了！”
央鸣：“唔……”
正说着，5班也到了，他们的队服是玫红色的，还穿着同色的护腕和袜子，领队人满脸青春痘还染了一头红发，名叫张奥天，他张牙舞爪地走到了黎尧面前：“你就是那个小国家队？！”
他身后有人说：“明明是个小白脸。”
黎尧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总比你们大骚包好。”
“你才骚包！”
“自己穿玫红的还好意思说别人？我笑死了。”
我笑死了这个句式在他们班里最近很流行。两班人骂骂咧咧吵了起来，张奥天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闭嘴，然后压低了身子盯着黎尧：
“马上我会让你们死的很难看。”
说完，一勾手示意那帮人回去，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走了。
黎尧：“……”
他觉得这种青春期小孩儿还挺好玩的。
央鸣：“怎么了？他挑衅你，你生气了吗？”
黎尧这才想起来自己玩这个的目的是教央鸣做人，问他：“如果你是我，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央鸣一脸天真：“杀了他。”
“……杀人是违法的。”
央鸣：“有很多可以逃避处罚的方法。”
这机器人思想很危险啊！黎尧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后面的赵翔就把用班费买来的一箱水狠狠一踹，“当他是谁啊，不就是有点背景吗就拽，操，真想弄他！”
央鸣用眼神示意黎尧：别人也这么想。
黎尧：他只是在抱怨！
别的男生就劝：“别气，马上看我们弄不死他们的。”
“张奥天家里到底什么背景啊？”旁边有女生讨论。
“我听说好像反正是他家负责建我们学校的体育馆，”另一个女生指指远处正在建造的工地，“我们学校还欠他们家的钱呢！”
“哦！怪不得年级主任都不管他染头发的事情！”
赵翔一拍桌子：“马上比赛了有他们好看的！”
“对，弄死他们！等到输了去好好嘲笑他们！”
“一定要赢！”
“fighting——！”
在他们一表决心的时候，前一个场地上的比赛也终于结束，7班胜出，在7班女生的欢呼声中，黎尧他们也即将开始和5班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