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埃德文猛地站起来回身往后看，试图看出些什么。
可是没有。
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没有形状，没有体积，更没有颜色。
那就是一个……缺口。
卡洛斯挠了挠头，试图把他看到的描述出来，然而纠结了好半天，也只憋出来了一句：“是一个……嗯，一个黑头发？”
埃德文为这过于笼统的表述纠结了一秒，然后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声：“……认真的？他能听见我们？”
“额……现在应该不行？”
卡洛斯看过去。
在他的眼里，那是一团灰色的迷雾，里面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形，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半年前那次，他懵懵懂懂发现了这个世界，但很快就离开了，中途他的意识也一直是模模糊糊的，这次来的时候倒是清醒了许多，也和对方……姑且算是进行了交流？
卡洛斯很难辨别对方想传达的意思，不，他甚至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注意到他，毕竟，他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而已。
没有声音，没有具体的模样。
但他却能够感觉到，来自心脏处的一种微妙的共鸣——像是在说，它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梦】
它们都是梦。
听了卡洛斯的解释，埃德文一言不发地转过身，不再盯着那处缺口看。
卡洛斯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依旧自顾自地用着单薄的短句，说着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他好像……被关起来了？”
埃德文不在乎里面那个家伙的现状，也不好奇什么东西能够关住一个梦境，只问：“……所以，你的能力来源于他？”
见卡洛斯点了点头，他脸上表情一冷。
“对了，我记得你一直不太会用这种……能力的。”
这次是被对方控制了吗，还是交易？或者干脆是对方诓骗了卡洛斯什么？
他讨厌超出常识的事情。
那种明明所有的事情摊在他眼前，却因为力所不能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感……一次就够了。
可是卡洛斯似乎天生就属于超能力者的世界，并且总会被牵扯进去。
他似乎只能干看着，就像现在这样。
看着卡洛斯走出保护圈，接触陌生的领域、陌生的人。
而他，甚至无法看到相同的景象。
尤其是……如果不是今天卡洛斯说了，他都还蒙在鼓里。看卡洛斯的态度，应该不是第一次见了，他却居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点。
这是错误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没想到的是，卡洛斯撇了撇嘴说：“谁叫你那时候看上去难过得快死了。”
“……？”埃德文一怔。
“我看到你，缩在沙发旁边，”卡洛斯声音突然轻了下来，“还……喊了我的名字。”
埃德文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
他移开目光，岔开话题，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那、那怎么不连着蝙蝠的认知一起改了，害得我答应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可是……”卡洛斯困惑地看着他，“你看到蝙蝠不是很高兴吗？”
埃德文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思绪也不禁停顿了片刻。
他有……高兴吗？
不，他就是高兴的。
能靠答应一个毫无约束力的约定，让蝙蝠想办法解决卡洛斯身上的问题，他当然是高兴的。
既然对方提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约定，这简直就是把利用的机会送上门了——他怎么可能不抓住。
即便接下来会被严密地监管也没关系，这一次，他会表现出他们想看到的样子，更小心一点，也更耐心一点。
至于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和感情，只要不会是阻碍，那就和他、和卡洛斯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埃德文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
“而且我告诉过你的。”卡洛斯有点心虚地重复道，“我告诉过你这件事。”
埃德文回过神，认真回想了一下。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又是无奈又是气恼地说：“你只说过你在梦里好像遇到了陌生人——别告诉你是指这个。”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见他想起来了，卡洛斯瞬间理直气壮，一副“你就应该从这句语焉不详的话里听出隐藏涵义”的表情。
“哈……”埃德文无力地笑了一声。
一些负面情绪还没来得及发酵，就全都变成了无语。
离谱。
简直离谱。
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那个空空如也的脑袋上：“所有人都可能在梦里看到陌生人你个白痴！”
“你才是白痴！”卡洛斯抓起一把沙子扔了他一脸，“你当然是聪明的那个，看看你骗了多少人？！”
“……”
哦，起码他知道卡洛斯为什么闹脾气了。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想喂……‘这个’？”他指了指身后的缺口。
“……”
看着卡洛斯满脸茫然的样子，埃德文觉得又有点手痒，还想再来一巴掌：“……但你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
“……好像是这样？”卡洛斯感觉怪怪的，可是这么总结好像又没错。
“并且你还想继续看着。”
这下卡洛斯终于意识到不对了：“额……抱歉？”
埃德文露出假笑，语气温和地说：“真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的内容物是否过期……啊抱歉，我忘了里面是空的。”
“什么？”
见卡洛斯没反应过来，他又继续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夸奖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干得漂亮，不愧是你，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我所有的计划。”
说完，埃德文长吁一口气，用几乎用命令的语气说：
“卡洛斯，你知道你在这也什么都做不了对吧，之后我或许可以帮你想办法——如果没有危险的话，但现在，你必须得醒了。”
结果他发现小怪物居然还是有点犹豫。
一个被关起来的魔鬼，或者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了点力量在他身上，让他遭遇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他现在还有心思去在乎对方的处境？
开什么玩笑。
埃德文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走心地安慰道：“你不想看他饿死，那闭上眼睛，离开这里不就行了吗？别告诉我这会让你做噩梦，你可没有那么纤细的感情神经。”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小怪物拽了起来。
卡洛斯顺着他的力气乖乖站起身，嘴上却不服输：“嘿！我听出来了！埃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不，你才不知道。”
“你烂透了！”
……
*
当埃德文在现实世界缓缓苏醒后，他刚一睁眼，就发现周围的景象变了，他已经离开了诊所，被带到了这里——
蝙蝠洞。
旁边卡洛斯正一脸新奇地打量着周围，两条腿躁动不安地抖着，一副恨不得在这儿跑上个好几圈的狗样子。
看在他居然忍下来能待在旁边等他醒来的份上，埃德文决定不计较刚刚的事情了。
“卡尔，我睡了多久？”
闻言，卡洛斯猛地一回头：“埃德！你醒了！”他很激动，仿佛脖子上不存在的项圈即将被解下来一样，“你多睡了十五分钟！！”
这夸张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了十五天。
埃德文翻了个白眼，下了床。
正好在这个时候，蝙蝠……不，是布鲁斯·韦恩走了过来。
看着穿着常服的韦恩集团董事长，兼哥谭著名慈善家韦恩先生，埃德文有些不太习惯地打了个招呼。
脱下制服后，布鲁斯·韦恩看上去变得友善了很多，脸上甚至带着和善的笑。
他拿出一份体检报告递给他，态度像是在面对一个平等的交流对象，而不是一个孩子。他耐心地解释说：
“你醒之前我给卡洛斯做了次体检，他的伤完全好了，身体没有后遗症，只是他身体里的那颗宝石有点麻烦——它几乎长在了他的心脏上。如果不想再次失控，他需要训练，学会控制情绪。”
埃德文没有对布鲁斯的安排作出反驳，而是问起了他话里的另一个重点：“心脏？宝石？”
于是布鲁斯又把宝石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并且说：
“我看过卡洛斯的档案，他以前的长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想可能是因为自我认知出现偏差，然后在宝石的影响下产生的改变，如果不能尽快把宝石取出来，我担心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埃德文下意识看向卡洛斯，结果发现卡洛斯完全不在状态，心早已经飞出了医疗诊疗室，估计正幻想着自己在整个蝙蝠洞撒欢。
埃德文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然后转头对布鲁斯的话认真地一一应了下来，乖巧得简直和先前判若两人。
他再一次应下了去上学的要求，并且这一次，他看上去都没有那么不情愿了。
之后，他还主动地告诉了那些超能力者的所在，还有交出了企鹅人、毒藤、哈莉、杀手鳄……几乎所有他认识的反派的相关消息。
坦白得直到布鲁斯几乎都要露出蝙蝠侠式的怀疑眼神了，埃德文才拉着卡洛斯离开蝙蝠洞。
看着到现在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的埃德文，卡洛斯忍不住奇怪地问：“埃德，你……心情很好？为什么？”
埃德文愉悦地点了点头：“因为……一个笑话？”
说着，他就笑了起来，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卡洛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他不想说，也就没多问，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说起来，那时候你还问我能不能让你去别人的梦……你让我先醒之后，去干嘛了？”
埃德文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去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