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瑾领着自己的威虎营,赶到鱼腹城外的荆州兵驻扎地附近,来迎接他的是大将薛青掣的侄儿薛向明。
520见状就在不满地哼唧:“薛青掣居然宁可留在将营中抠脚丫子也不亲自来迎接你,架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温如瑾眉眼含笑:“可能是因为他脚丫子香吧。”
“行军打仗十天半月不洗澡,香个鬼,yue~”
远远地瞅见了前方的人马,守候在营地外十里地的薛向明下马,冲来者行礼:“恭迎公子。”
温如瑾率先翻身下马,带领着他身后威虎营的士兵一块儿,他上前托起了薛向明的手肘,笑道:“薛少将军久等了。”
见他态度如常,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薛向明松了一大口气,他其实刚刚还是有些心里不安的,生怕这位小公子是个能作的,到时候闹着要他叔父亲自前来接他,场面就难看了。
见温如瑾平易近人且态度温和,薛向明越发欣赏这位年纪轻轻,却偏偏眉目含慧的小公子,笑容也更加真切了一些:“公子请,叔父已经摆好了酒席,为公子接风洗尘。”
原以为温如瑾不会拒绝,可是他偏偏摇了摇头,薛向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就僵硬了……不是吧,难道刚刚只是错觉,他要闹了?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而今解决鱼腹城之隐患,宜早不宜迟,我且去拜见薛大将军,与他商议一番要如何行事。”
听得这孩子说话不紧不慢,娓娓道来,颇有风度,薛向明心下又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要闹,不过……
这孩子真的只是主公从乞丐堆里头捡到的么?为何感觉他身上竟然有那些砸钱养出来的金尊玉贵的公子哥身上才会有的感觉?哦不,这位小公子,比他见过的那些公子哥要更有气质。
“只是得劳烦少将军了,”温如瑾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五百人马,“他们随我快马加鞭,奔驰百里而来,如今既疲劳且饥饿,还请营中为其提供些饭食,好叫他们都歇息一番。”
“这是自然!”薛向明马上应了,“此等小事,哪里需要公子事无巨细呢?”
温如瑾笑了笑不再说话,两人互相退让请辞了一番,又再次翻身上马,然后不紧不慢地赶向荆州兵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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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瑾随着薛向明一同进入了营地,薛向明叫人负责安顿好威虎营,他则自己领着温如瑾往主账走。
路上薛向明问温如瑾:“公子尚且担忧那些兵卒疲困饥渴,何不在乎自己呢?您真的不需要歇息吗?”
“不用。”温如瑾礼貌拒绝,“我身强力壮。”
薛向明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可谓是肃然起敬,他算了算温如瑾这行人的速度,可以说是披星戴月从南阳郡赶过来的,路上基本没有休息过,刚刚看他身后的兵卒,虽然威虎营是精锐部队,但依然能从他们的脸上窥见疲惫的影子。
只有眼前这位最年幼的小公子,神清气爽,丝毫不见任何疲色,难不成……他真的是什么仙人弟子?身体素质就是比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好?
温如瑾并不知道薛向明在背后想了些什么东西,也不在乎他曾经埋下的“仙人之徒”的种子已经萌芽,毕竟这一切,他早有预料了。
薛向明在门口和亲兵交涉,通传之后,亲兵掀开了主将的帐篷,请温如瑾进去。
“公子请进,我先下去处理营中他事了。”
“多谢少将军亲自迎接,请便。”
两人道别后,薛向明笑笑便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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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瑾如今年幼,身高不足,无需弯腰,挺直了腰杆也可直接穿过帐篷门,他淡然地走入了主账。
只见豆大的烛光下,有一高壮威武的男人,正坐在沙盘前,沉吟地看着那偌大的沙盘。
温如瑾见状,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不近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之后薛青掣似乎才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眼睛一转,便发现了温如瑾的身影,他刚毅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平平淡淡:“公子来了,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我有事要和大将军商量,不知将军如今可有空闲?”温如瑾方才扫了那沙盘一眼,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薛青掣在思索的事情。
薛青掣的沉思,和眼前围剿长孙泰和所在的鱼腹城毫无关系,他在看着更广阔的地方,在鱼腹城的背后,匈奴汉国和成汉国接壤处——益州,梁州。
“公子请说。”薛青掣的态度很暧昧,说他恭敬,他不肯亲自迎接温如瑾,就连温如瑾进了帐篷,他也没有站起来行礼;
但是说他有意挑衅,要给温如瑾下马威,又似乎不是这样,他只是在考虑更多的、更远大的东西。
至少,目前的温如瑾比不上他在思索的东西,所以他的大脑似乎自作主张地屏蔽了温如瑾。
温如瑾扫了扫沙盘上的益州和梁州,对于薛青掣的态度,他不以为忤,含笑说了自己的打算:“我要领兵叫阵鱼腹城,让长孙泰和亲自与我决斗,今日就要拿下鱼腹城……最迟,只能迟到明日。”
他的口气太大,熏到薛青掣了,这让薛青掣不得不抬头看向了他,有些疑惑:“公子何须着急?鱼腹城中并无大量的耕种面积,只需要围困它,无需三个月,长孙泰和必定困顿至极,饥寒交迫而死。”
“父亲只给了我十日,我来的路上就已经花了三日多,还借了梁州襄阳郡的道。”好在他名声在外,襄阳太守没打算把他搞死,不然不走直线的话,他更难赶到鱼腹城。
说真的,长孙元正给的时间,很少很少,基本上等于是温如瑾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立刻杀了长孙泰和,然后去追长孙元正的车驾,那就差不多了。
听到是长孙元正的要求,薛青掣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道:“让我侄儿协助公子吧。”
可是温如瑾却摇了摇头,说:“还请大将军移驾,我叫阵鱼腹城下的时候,需要大将军领着大军镇守在我后方,薛少将军自然勇武果敢,然声名不如大将军,无法打动如今鱼腹城中的兵卒与百姓。”
这话说完,薛青掣就直勾勾地盯着温如瑾的脸看,他没有说话,仿佛是打算要透过这张稚嫩的,因为这几日伙食好了不少而涨了些许肉肉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事实上,这位“小公子”真的是个很诡异的孩子,他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东西,平平淡淡,坦坦荡荡,比他还要更冷静自若,仿佛对一切都不屑一顾。
而此时,这位有股莫名矜贵气质的少年,还在理所当然地催促他:“大将军,此事不能再拖了。”
见他不说话,温如瑾很认真地解释:“我并不需要大将军做些什么,只不过是在我身后,呐喊助威罢了,待我将长孙泰和斩于马下,鱼腹城的一切,便迎刃而解。”
薛青掣蓦地一笑:“公子倒是极为‘孝顺’。”
这句“孝顺”,说得极为讽刺,赤/裸/裸地在讥讽温如瑾那么急着想要“建功”,都是为了展现自己给长孙元正看。
要是说原先薛青掣对于这位公子的态度是可有可无的话,那现在他的态度就是在激怒对方了,显然他自觉很有本事,并不怕激怒一个尚未真正接手荆州的公子,正如他戏耍野狗一样戏耍长孙泰和也是毫不留情的。
至于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三招斩杀呼延坤,薛青掣只觉得是他家主公为了给对方造势,伙同了河南郭星津一起圆的谎。
“我[哔——][哔——]”520骤然的破口大骂,直接被屏蔽了。
温如瑾都听得愣住了,好难得……520叨叨逼逼骂过多少话,这还是第一次被屏蔽?
520还在愤愤不平:“什么态度啊我x!宝,打他脸!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温如瑾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并不在意薛青掣的态度,身为长孙元正的左膀右臂,他暂时看不上自己是正常的,但是鱼腹城的事情,真的……很急。
“我亦知晓大将军目下无尘,围困鱼腹城,只待长孙泰和熬不住,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鱼腹城,这确实是上计。”
“但是大将军,狗急会跳墙,在狗跳墙之前,鱼腹城的百姓,又是何其无辜呢?”
没错,现在鱼腹城城门紧闭,里头的老百姓根本出不来,薛青掣打得好算盘,围着他,围死他!
但是温如瑾担心的是,一旦粮食告急,长孙泰和就会直接抓城中百姓来充作粮食了!
也许先是城中的死囚,然后是乞丐,然后是老弱病残,然后……恐怕无人能说自己会是幸运的一个。
这是极为常见的事情,也是薛青掣习以为常,并且不再在意的事情。
鱼腹城的百姓确实是无辜,事情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也确实是飞来横祸,但是……那又如何呢?只能怪他们自己不走运罢了,这世道,多的是不走运的人。
温如瑾此话一出,倒是叫薛青掣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温如瑾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薛青掣终于正眼看眼前这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孩子了,眼神波动了几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最后,他似乎轻晒了一下:“公子菩萨心肠。”
“大将军今日助我,拿下鱼腹城后,我愿奉计,助将军拿下益州与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