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齿轮
先吃头孢再喝酒，天堂在哪跟我走。
别说几点回家了，周北洛直接准备暴毙在外面。
好好好，你不死你是狗……！
从所属区域一路骗到单元楼层，为了躲他，大大小小撒了无数个谎。
胸腔憋胀的燥意顶到喉咙，周北洛扯了扯唇。
他就想捎她一段，又没坏心眼儿，防谁呢？
低头看了眼女生可怜巴巴的模样，周北洛笑得越发稠艳。
今天必须把这事儿说清楚，不然这门就真别进了。
程晚攥紧背包带子，迈了半步的脚弱弱地缩回去，她权衡了下目前的形势，
决定丢枪逃跑。
周北洛早看出她的想法，往前迈了半步，手托她脑袋，不由分说地把人扯回来。
“跋山涉水一路，说你两句就甘心跑？”
“你别碰我……”
没有生理上的厌恶，心理却极其别扭，有点麻，被碰到的额头跟有羽毛在挠一样，柔软的，很痒。
周北洛没太大反应，放下的手插进裤兜，往后退了一步，勾唇角笑得有些乖张，隐隐透出危险气息。
“你骗我，被我逮到，你还发脾气？”
“谁发脾气……”
程晚咕哝了一声，眼睛不敢直视他，偷摸着要拿手机确认地点是否准确。
怎么都不该这么邪门的。
手机还没摸到，房内玄关就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音乐男染了个很有艺术气息的生姜黄发色，跟顶了个小太阳一样，盯着他们的动作摸不着头脑。
“表哥，小程老师……”他挠了挠头，“你俩在门口干嘛呢？”
表哥……！
程晚瞳孔猛地扩大，望向周北洛。
周北洛靠着门框，嗓音悠悠。
“看什么看，眼睛快长我身上了。”
“……”
程晚撇嘴，默默把目光收回来。
彻底断绝了侥幸心理。她本以为是地址给错了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没想到周北洛是封楚瑜的表哥。
不知道他们关系怎么样，会不会经常来往……
还要坚持进去吗？
程晚盯着被男人阻隔的门边，暗沉的灰色大理石砖庄严高雅，反射出微钝的光芒，模模糊糊地映出男人松垮的身影。
门里门外的温度差异恍惚割裂出两个世界的错觉。
敢进去你就死定了。
程晚挣扎了一阵，以她现在的水平还没办法软声软语地去求人，更何况周北洛的恶劣性子也未必是她求了就能管用的。
她得罪过他，
很多次。
沉郁地叹了口小声的气，程晚有些不甘地望了一眼封楚瑜，她刚下定决心后退一步，然后就看见，
斜倚着门框的男人大发慈悲地收了腿。
“进来吧。”
周北洛悠悠瞥了她一眼，“没吓死你。”
“……”
可恶的男人。
封楚瑜不懂他俩的渊源，只知道两人是一个学校的，看见程晚有些紧张地走进来还以为是她反悔不想教了。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淘到的老师，跟她学就跟效率翻倍一样，相处也融洽，别的老师都嫌他闹腾，她却从来不指责他。
呜呜呜好老师，我一定要抓住你！
想到这，封楚瑜连忙殷勤地帮程晚拿包，“老师你路上还顺利吗？”
看，多么客套的寒暄。
尊师重道也不过如此了。
程晚无意又被噎了一下，她这一路的经历，只能说是，
苦不堪言。
她躲过封楚瑜的手，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摇了摇头。
周北洛走在前，挺阔的肩背陷入松软的沙发中，半阖着眼皮，百无聊赖地。
看见他那副难招惹的样子，程晚走向沙发的脚步顿转，直挺挺地拐了个弯。
“去书房吗？现在就开始吧。”
她嗓音从刚进屋音色就弱了许多。
周北洛默不作声地往那看了眼，程晚故意走得极慢，和封楚瑜拉远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程晚深吸口气，嗓音坚定又无奈。
“算我男朋友。”
哦，
算她男朋友。
周北洛觉得自己又行了点。
第 32 章 齿轮
白色山茶摇曳在寒风中漫出淡香，不远处的地灯射出温暖的黄光，两张柔软的躺椅并排，像两艘帆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人的本性是不知足，周北洛在尝到示弱的甜头后，借着酒劲又想拿乔，贪得更多。
他像打开了什么新大陆，慢腾腾地挑了下眉，垂眸音色依旧是不同往常的淡，“所以你就是觉得我发那条朋友圈，你不舒服。”
“我招惹你前任，你就不舒服。”
今年的夏走得格外拖沓，九月末的残留暑气依旧热得能蒸人，栾城的气温一跃飙到了36度。
L大12栋女寝，程晚撑着脸正倦倦地吹着小电扇。
忽然，“滴”的电子长音响起。
程晚意识到什么，立刻生无可恋地垂下头。
——这是断电的提示音。
跟她的认命反应不同，上铺性格火爆的秦琳顿时飙出一句脏话。
“操！哪个宿舍又用违规电器了，30多度断电还让不让人活啊！”
1到12栋都是老宿舍楼，没安空调，仅有两个无精打采的吊扇能吹一点风，还只有上铺能享受到这待遇。
不做大范围运动的话，这日子凑合也能熬。偏偏整个三层都是“命运共同体”，只要有一间寝室使用大功率电器，整层都会自动断电，仅有的风扇也会罢工。
秦琳放弃挺尸，飞快从上铺跑下来，冲到走廊巡查了个遍，没闻到一点烧菜的气息。
她气愤地又返回宿舍，言之凿凿，“肯定是307的那个金融女，自从这学期开学之后，她每周有两天都会用卷发棒烫头，吹风机吹造型出去约会！”
“我诅咒她看上的男人统统劈腿！”
307住了位金融系花，之前有体院的男生追她，在12栋楼下摆了999束玫瑰，弹吉他弹到熄灯，系花连楼都没下。
这事之后，她从此在12栋所有女生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不一定是她。”
程晚边开口，边把鬓边染着薄汗的碎发夹起来，挺起的一截腰身格外纤细，白得晃眼，“再忍忍吧琳琳，学校说过几天会统一安空调。”
“校领导的话你也信？他们估计两年前就是跟上一届这么说的。”
秦琳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去不去住酒店？我请客。”
根据以往断电的经验，停电时间一般在两小时左右，在现在的温度下简直是酷刑。
秦琳已经在往身上套防晒衣了。
程晚关掉手机上的单词软件，刺溜一下站起来换衣服，“两分钟！”
305寝室的其他四人今天下午都有选修课，只有她和秦琳两人空闲。没过五分钟，程晚就和武装齐全的秦琳一起下了楼。
“晚晚你确定不防晒吗？不然我脱下来防晒衣，我们一起披着？”
程晚摇了摇头，小脸被晒得很倦。
盛夏，路边绿化带的草看起来都比平时蔫。秦琳挽着程晚，看着看着草，忽然脸色臭起来，距离她们三百米的正是刚才议论的金融系花。
程晚显然也看见了，她看了看前面女生打点精致的波浪卷发，又看了看同行舍友的糟糕神情。
“……琳琳？”
秦琳刚要松开她的手臂，上去正面刚几句，胳膊就被程晚抱住。
“你别冲动！”她压低声音。
“果然是她，这都第几次了！”
秦琳的暴脾气程晚怎么能控制住。她分外谨慎，“打架要扣学分的，我们宿舍这个月的优秀寝室称号……”
“……”下意识地，想到以后不会再和他产生联系，程晚原以为的轻松感却很少，她莫名觉得空落落的，包括班上的其他同学，还有漫漫……
人生的大巴总会有人下车，再惋惜也不行。
程晚顿时骨头萎缩一般，顺势滑到身侧女生肩上，声音哼哼唧唧，“漫漫……”
“干什么？”
“没什么。”程晚吸吸鼻子，过了两秒才开口。
“陪我去给周北洛挑个礼物吧。”
……
周北洛运气差，没和任何相熟的人分在同一考点，但他约了人等在考点学校的巷子，少年随手买了支雪糕，撕开包装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那边走着。
手机中的软件发来航班信息的提醒，他划了通知，脚步依旧稳健。
巷子里的任放被烈日晒得发蔫，今天是下届学弟学妹的大日子，他专门从隔壁城市大学赶过来接人。
怀里的花香气太重，熏的男生眼晕，晕着晕着，任放半眯的眼看见巷口的来人忽然放大，“怎么是你？”
男生语气诧异，又踮脚朝他背后环视几眼。
“程晚呢？”
口腔含着的雪糕冰得舌尖没了知觉，周北洛比任放高半头，敛目静静注视着他，眼底黑得乌沉。
“所以是你放的假情报说程晚在巷子里等人，骗我过来？”
任放明白完真相，气得手指微微颤抖，他现在很想把玫瑰中的刺全都拔下来扎在周北洛那张可恶的脸上。
天还没昏下来，光线充足到脸上什么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任放抬眸望着周北洛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他平静得过分了。
这架势好像不像是约架，甚至算不得挑衅。
周北洛没回答他的话，咬完手上的冰棍，随手把木棍往垃圾桶一塞，嗓音单刀直入。
“如果你大学期间再敢纠缠她，不管在国外课业多繁重，我都会飞回来收拾你。”
平平淡淡的语气，没有加任何狠厉的表情，甚至听不出半点占有欲，但却丝毫不会让人怀疑他言语的真实性。
据他所知，程晚现在没处对象。
任放不清楚他们两人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只一味懵逼地张唇，“你说的程晚？”
“嗯。”
登机时间还剩三小时，送别的人应该已经在机场等着了，周北洛擦着他的肩走过，临到出巷口才被刚反应过来的身后男生叫住。
“你是不是喜欢她？”
脚步缓了一瞬，少年挺直的背脊分明变得有些驼，他没准备吭声，下一步还没踩到地面上，身后又传来嘀嘀咕咕的一声。
“不对啊，要是喜欢，为什么不追？”
“……”-
她罪不至此。
乌龟般缓慢地含完汤已经到了晚十一点，再开车回去的话大概要十点半了，好在这时应该不会太堵车。
程晚边想着边起身准备把碗碟收拾到厨房，手指刚要触到瓦罐边缘，就被对面男生捷足先登了。
周北洛手指勾在罐口，三步并作两步，朝厨房的方向走得轻松。
“晚晚。”
刚把视线从男生背影上挪开，拎起挎包，程晚忽然听见背后压低的女声。
“小洛在收拾东西啊？”
程晚警惕地看向李帷清，蹙眉缓慢点了点头。
女人神情还算满意，随后某种预料应验，程晚感觉肩膀被人揽住，她脊梁条件反射般嗞地一下直起，耳边传来老妈语重心长的教导，“平时跟小洛相处也不要过多迁就他，家务这方面该找阿姨找阿姨，实在要亲自做的，两个人平分着来。”
程晚表情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嗓音铿锵有力：“不行老妈，我是付出型人格，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一定会往死里狠狠宠他，如果你在担心之后相处我们两个谁受委屈——肯定是我。”
背后慢步走来的周北洛被突如其来的一番忠心表得想翻白眼。
李帷清面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呕吐欲，女人顿住想了一下，还是懒得管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眸色深沉了些，她语气缓和，话锋转得却飞快。
“既然如此，那我建议你们两个月内就订婚。”
李帷清自认为不算是什么封建主义大家长，从原生家庭的层面来讲，周北洛家庭幸福，父母关系极佳，性格能力没有缺陷，她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冥冥中从高中就觉得这孩子就对她家晚晚态度不一般。
现在晚晚也喜欢，两人订婚就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女人旁敲侧击地适时点拨道，“现在上京有很多人都等着周北洛，你不抓紧——”
“那有没有人在等着我？”程晚疑惑地睨上老妈视线。
“有是有……”
“可以让这两拨人自由配对。”
“那样女方可能要比男方多一半的人。”李帷清唇角直抽，不敢相信自己思路真的被程晚带偏了去。
“她们可以搞女女。”程晚由衷建议道。
李帷清危机感更重：“……你平时跟小周也这么发癫吗？”
程晚坦率点点头，刚要继续跑偏给李帷清这个上个世纪的腐朽思想补习一下女女功课，比如谈女生就可以彻底免除了生育风险以及避免遇见大男子主义的诸多好处。
她话还没开口，眼前就竖起一根细长手指。
“期限重新调一下，订婚时间安排在一个月内。”时间再长点，小洛就该认清自家闺女真面目，裹麻袋跑了。
李帷清表情木木，说完扭头就走。
很长时间内，程晚都感觉其实自己老妈是个npc，只会机械地下达旨意，推动剧情发展。
一个月两个月其实对她而言无差，她要搞的事情反正就在一周后。
目送完李帷清上楼，程晚回头和周北洛对了个疲惫的眼神。
忙了一天，也该洗洗睡了。
幸好明天是周末，她可以趁机补个好觉-
内测完改了许多补丁包，现在《荒魔狩猎》全网上线只是时间问题，周北洛作为负责人其实熬得不算轻松，但程晚身上好像有种天然的松弛感，只要一靠近她，他紧绷的神经就能不由自主被带跑，暂得喘息。
桌面的外卖盒被请来的小时工阿姨利落收拾着，程晚瘫在沙发上，扔掉手中牙签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昨天的殷勤服务，周北洛接受得理所应当，甚至还找机会蹬鼻子上了脸，虽然最后碗碟是他收拾进厨房的，但这动作未尝不是人前做做样子。
虽然她不想结婚，但万一呢。
万一和周北洛真的阴差阳错结了婚，或者是结束这段畸形关系进入真正的同居生活……
他们谁做家务？
程晚被自己的想法噎住，随后鬼鬼祟祟地瞄了周北洛一眼。
几曾何时她也是个满心风花雪月的人，没想到现在竟要算计起鸡毛蒜皮来了。
……得建立个家庭赏罚机制。
阿姨在规定小时内工作完毕就拎着清洁工具离开了，程晚假模假样地伸了个懒腰，清了清嗓子，瞄向侧边沙发上用iPad批文件的周北洛，“可以帮我倒杯水吗？我的鞋——”
手疾眼快地踢走拖鞋，程晚继续可怜巴巴地看向男生，“找不到了。”
“……”
滑动文件的手指有些卡顿，周北洛意味不清地扫上她晃悠在沙发沿的脚，翻了个白眼还是扔下ipad，站起来，“冷的热的？”
“热的。”
程晚回应得积极。
半分钟后，程晚手捧着温热水杯，挪着屁股往周北洛的方向靠了靠。
听说训男人和训狗一样都适用儿童心理学，在对方完成指令的时候应该予以嘉奖。
“周北洛，你不知道在最渴的时候家里有人能递来一杯温水，对我而言是多大的鼓励……我真没想到你能帮我这么多，真的。”
幺蛾子一套接一套，周北洛已经懒得理她了，但说不清道不明地，男生眉眼还是舒展了些，他啧了一声，怼了句“别废话”，而后起身又去冰箱捞出盒切好的桃子。
“真的是给我的吗？”
离别其实是很快的事情，就算有人想磨，也得被既定起飞的时间催着走。
12班来了不少人，除去红着脸偷看他的，能站近的只有程晚赵多漫齐群和其他两个经常打球的男生。
老爸老妈昨晚在家已经告过别，现在预留的时间都归他自己所有。
还剩20分钟过安检。
嘻嘻哈哈打闹过一阵，接过大家准备的离别礼物，周北洛陆续被几名男生熊抱了好几分钟，其中齐群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肝肠寸断，嘱咐得比他妈话都多，
他无语地眯眼，把人推远了。
航班信息滚动在显示屏，既定从上京飞往纽约得航班被播报系统提醒只剩五分钟时间。
少年宽肩窄腰，走到赵多漫身边站定。
赵多漫惋惜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惆怅，“虽然哥们也很想跟你拥抱，但我还是想把初抱留给我在未来大学的男朋友。”
周北洛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接了两句祝福，最后才站定在程晚面前。
人来人往的大厅每一处都在经历分别，四周环围着的少男少女不知为何同一时间都把目光聚焦过来。
周北洛也看得很用力，
刚扬起的笑被一寸寸拉了下来。
程晚来的时候赶着买礼物，跑得有些急，机场内温度低，额前微湿的发梢黏在耳侧，看着恹恹的，但眼睛却透亮，小巧鼻尖轻轻耸了下，她神情算不上难过。
周北洛指尖磨了磨，刚要上去短暂地拥一刻，却见女生鬼机灵地伸出拳头。
“周北洛，”
男生顿了一刻，小臂微抬，和她很洒脱地碰了一拳。
指背相撞的瞬间，
他听见程晚口吻清晰，
“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
如果说每个人的命运都像是线团，那一刻，周北洛忽然觉得，他的线和程晚的线分开了。孤零零的两个线头遗落着，日后的某一天，他们或许还会缠上另外的什么人。
秦琳麻了，“程晚同学，别告诉我，我都这么崩溃了，你还在想着优秀寝室加分。”
“没办法，”程晚坦率地卖乖，“我穷嘛。”
优秀寝室可以加分，她必须要拿到奖学金才能维持生活。
程晚的穷在全寝室都不是秘密，她在寝室最小，也没什么故意隐瞒家世的自尊心。
相反，她真诚的吓人，开学熟悉后就跟大家讲了她平时需要经常去外面兼职赚钱，晚上回来希望大家见谅。305的其他女生都把她当妹妹，能宠就宠了。
现下，秦琳盯着她笑弯的圆眼，忍不住泛起一阵心酸，终究没有再捋袖子冲上去。
“好吧……但我还是忍不住这口气！”
“那你想？”
“我要跟踪她，看看这货看上的男人到底什么姿色值得她这么打扮！”秦琳握拳。
“可是跟踪人——”程晚犹豫。
秦琳阴嗖嗖：“想想你一会要去住的空调酒店是谁请的。”
程晚话锋顿转：“跟踪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我想我们只是正巧顺路。”
“我同意你的说法，快跟上来。”秦琳风风火火。
“……”
金融系花绕了一大圈来到了南苑。
程晚和秦琳紧跟其后，中途还一人买了一瓶冰水放在额头上降温。
程晚累得蔫巴，“我不怪她了，这种天气下她能全妆暴走二十分钟，也挺不容易的。”
“追爱果然很辛苦。”秦琳也松了话头，她热得把防晒面罩都摘下来，而后忽然一停，像是想通了什么。
“我靠我懂了！”
程晚：“？”
“这个路线是去操场的，现在新生在操场军训呢，怪不得她这学期开始才吹发烫头，肯定是看上学弟了！”
秦琳恍然大悟，线索全通了。
又过十分钟，两人不出所料跟到操场。
下午的太阳不减毒辣，草坪上列着几个方队正逐个进行着走姿训练，金融女神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块阴凉开始等人。
秦琳目测方圆百米之内就那一处阴凉，于是扯着程晚也一并站了过去。
这里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四五个见习生也在。
靠她们最近的是位偏运动风的男生，身高一米八以上，长得端正，神态看上去却不怎么正经。
程晚感觉到他的打量，往边上站了站。
见习男生有些惊疑，心直口快，半蜷的长腿瞬间直起，“我靠，没必要吧美女，看两眼都躲？”
手中的冰镇矿泉水被攥得响了一声，程晚吞了下口水，抿唇。
她有个怪毛病，不太敢跟男生讲话，从高中开始程为明显，至今不知道什么原因。
还没等秦琳开口，他身后一个戴框架眼镜的斯文男生就解了围，像是对他的犯病习以为常。
“打开手机摄像头照照，你的眼神像是饿了三天的狼。”
听上去两人应该是认识，秦琳乐了一声，也不再帮腔，顺手把喝光的矿泉水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程晚这个怪癖她也是知道的，不过这玩意儿正规来讲应该要去看心理医生，程晚拿不出这笔钱，她们寝室要集资给她看病，她也拒绝。
最后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
可能是上天见不得美女被渣男祸害，所以给了她一个生理屏蔽功能。
程晚时不时会上校园墙，一般寝室里的人会帮着回复那些心碎男大学生，甚至还统一了话术：
她有男朋友，网恋的，187死帅死帅，她超爱，别来沾边。
哨声骤响，打断了秦琳的出神，她看见除了那一窝蜂四散的方队外，身侧不远处的金融女神也有了行动。
程晚也注意到了。
金融女神飞速从包包里拿出镜子照了两下，又飞速放回去，掏了两瓶百岁山出来。
一瓶冰的，一瓶常温的。
冰的那瓶杯壁上还冒着盈盈凉气。
真贴心，追爱的女生太细心了。
“嚯，还拿两瓶。”刚才的见习不正经男啧啧摇头，“严黎学姐，给我一瓶呗。”
金融女神回头轻描淡写地瞟了他一眼，后者依旧不知轻重地笑着，“周哥好像上次说不让你来了。”
程晚和秦琳同时间捕捉到关键词，对视一眼。
“周哥”
她果然是为了男人才烫发导致3层数次断电的，36℃的天，残忍的女人，真下得了手！
秦琳冷笑一声。
妈的，管他什么周哥王哥，今天必须给她把这事搅黄了。
严黎瞪了见习男生一眼，颇有几分风情万种，“迟早他会让你叫我嫂子。”
“……你想象力一直可以的。”
苍绿的柏树枝叶摇动，沙沙抖着叶片。
程晚害怕会掉下什么毛毛虫来，仰头打量了一圈，她刚放平视线，就捕捉到一个出挑到离谱的身影。
站在严黎边上那个。
军训时的混绿外套被脱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系在腰间，男人上身只穿了件白色T恤，下身长腿被军装勾着轮廓。
他站得随意散漫，姿势往后仰，刻意跟面前的女生保持着距离。
秦琳推推程晚，“看见他的腿没，比我的生命线还长。”
程晚：“……”
倒也不必如此描述。
这两人的距离并不远，对话都能听清，跟她们一起看好戏的还有刚才说过话的两个男生。
严黎小跑过去，笑得十分甜美，“周北洛，你要喝冰水还是常温的？”
“又来？”
“……我不能来吗？我只是——”
“最好别来。”周北洛十分冷情地断了她的念头。
他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两个见习男周围，“水呢？”
“什么水？”带着框架眼镜的男生疑惑。
“那个……我一时口渴，把你水也喝完了。”
另一个见习男理亏地开口。
周北洛不吭声了，他比那男生还高些，漆黑视线极具压迫感。
“啊呀，我晚上再给你买两瓶不行吗？”
晚水解不了近渴。
周北洛不开口要水还好，现在严黎在背后捧着水期待地看着他，骑虎难下。
男人不耐烦地嗤了一声，转身要走。
秦琳蠢蠢欲动，她这辈子最见不得帅哥犯难，见状直接把程晚往前一推。
“这有水。”
程晚：！
这瓶水！为什么要出现在她手里！现在扔还来不来得及！！
四周意味不明的视线都朝她投来，程晚耳尖忽地冒红。
周北洛倒是随意，他转了个方向走来，语气有商有量，头微低。
[求你了哥我真的以为你喝醉了，随便发发牢骚。]
[不对，有没有可能喝醉的是我不是你？我撒酒疯不行吗，喝醉酒的话不能信的！]
[我靠周北洛你是真小心眼，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当初定下的契约吧，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别当狗！]
第 33 章 齿轮
重生之我的同学叫鲍勃。
不知道为什么，鲍勃这名字总让程晚想到一个她从没看过的美剧。
白人老板杰西卡经营着一家汉堡店，店铺地理位置并不好，所以杰西卡只能极力压迫经营成本来维持收益，于是她如愿以偿从人力市场找到了最廉价的劳动力——鲍勃。
破碎的鲍勃有个嗜赌的爸和沾毒的妈，他身材很高，站立时头顶和黑棕色抽油烟机齐平，沙拉酱无意挤到外面时会条件反射地低头从脏兮兮手指上舔掉……
画面感太强，程晚有种很难再直视周北洛的感觉。
程晚不明所以地和旁边的清秀男生对视，那男生看到她时还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耳朵。
微红的耳廓引出了过往的某些记忆，程晚恍神，思绪有些飘。
记忆还没倒带回去，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跳出两条消息。
周北洛：[八点钟方向。]
周北洛：[叫上你的新欢，过来碰两杯。]
第 34 章 齿轮
新欢……
程晚一头雾水，她侧眸瞄了眼身旁正顺从扒着橘子的羞怯男生，低头仔细品了品周北洛的发言，蓦然生出一股心虚感来。
但这股感觉刚一冒出就被掐断了。
不对，她怕什么，
周北洛凭什么管她？
不管她去找谁，最后都会堵死在半道上。
左拐右拐走遍弯路……还是会想找他。
顺应本心，程晚打开了周北洛的好友申请页面。
：帅哥，今天有点伤心T-T这个点台球厅鲜少有人，偶有几个带妹来装逼，球技拉跨、言语挑逗的男人也离他们的台位远远的。
赵自冶接手校园墙之后接触的关系各式各样，今天其实是来排查看看要不要给这台球厅投笔钱，坐等回利的。
他不怎么打台球，但周北洛之前偶尔会约人玩。
刚没忍住看了这哥的笑话，照以往来看，这忙他是不会赏脸帮了。
还心心念念钱生钱的赵自冶立刻往回给人找面子：
“不过我觉得可能是性格原因，赢天扬之前不是说过这个女生格外内敛吗？”
“应该只是不想出风头，怕惹麻烦。”
周北洛懒得听他当军师分析，从他旁边的外套口袋中掏出烟盒，捏了一根咬住，却没摸到打火机。
“呃，好像被赢天扬那个狗顺走了……”
周北洛眸色更暗，站起身，大步迈去了夹角线那边，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台桌前。
他这股燥意起来很难保证不和别人起冲突，尽管是去借打火机，迈出的步子也跟要去干架一样凶神恶煞。
赵自冶后知后觉地扶了扶眼镜，忙追上去。
他走得稍微慢一点，绕过中央的柱子，映过去第一眼就看见有个妹子……似乎是看上他兄弟了。
软磨硬泡地掐着打火机娇声软语，要给人点烟。
周北洛视线略过她的脸，不知说了什么，硬是让妹子乖乖把火机递了出来。
微暗的灯光下那张脸更加带感，冷淡中透出几分颓然的性感。
他单手点烟，微低了下头，火苗瞬间跳脱跃到烟身。
伤心尼古丁。
操，他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个。
赵自冶眼见周北洛滞了那么一瞬，忙把火机扔了回去，江湖气地道了一声谢，俨然还记得自己是求人办事，继续说好话。
“再回去打会儿？”
“不打了。”他收回心思，敲了下烟灰，眉眼淡然。
“这地儿不行。”
赵自冶一僵，他好像还没说要他帮忙看看投资的事吧…？
“为什么啊？”赵自冶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台桌边上有牌。”
扑克牌压台球案上，赌球，涉灰了。
说完，他把烟掐进垃圾桶。
“把她那张自拍发我。”
赵自冶还沉浸在刚才的台桌布局上，听见他这句一下子提神醒脑。？？
你平白无故要人姑娘照片干嘛？-
照片在五分钟之后转发了过去。
赵自冶打包票不透露隐私的承诺只隔了五分钟就崩了盘。
晚八点。
路灯晕黄，操场边的露天篮球场渐渐没了人迹。
周北洛额前挂薄汗，懒散地靠着篮球架，仰头回绝了篮球社其他人要转战体育馆再约的邀请。
路边时有抱书的女生往他那打量，脚步匆匆，周北洛等运动后的心率平息了会，才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
运动后产生的多巴胺让人燥热的心神渐渐落潮。
屏幕上的女生在光线不明亮的地方被照得低像素，跟刻意p的早期港风照一样。
眉眼清绝中藏匿着潋滟，看得出是匆匆一照，糊得很彻底。
周北洛没细看，顺手退出了微信。
……
程晚申请删帖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点击发送。
程晚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可能是被迫害得脑子不转了，之前分析的各种利弊都被抛之脑后。
她抱膝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手机上静悄悄的。
叮.
熄灭的屏幕忽地亮起，在刚熄灯的昏暗寝室和舍友惊讶的嗓音中，绽开一道灰蒙的暗光。
：对方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说
程晚别扭地拉高睡衣领口，忽然记起周北洛倒下来的那刻，好像说了什么话。
含糊不清的。
临到晚上爬上床，拉灭夜灯的那瞬间，她才恍然间记起。
好像是——
程早早，
你不准这样对我。
第 35 章 齿轮
万籁俱寂中，一只手倏地伸出勾住琉璃灯罩下垂着的细绳，而后纤长手指轻轻一拽，整个卧室又重新亮起来。
光源从低矮木柜上发散，绕出莹莹暗光，程晚闷在被子里良久才缩出半颗脑袋。
她一点困意都没了。
——程早早，你不准这样对我。
如果孙大圣的紧箍咒有形态，一定是这句话的样子。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的不寻常意味，
不过是张被偷拍的照片，就算引起热议也只是断章取义，没一点情感价值。
何况被放在大众眼中评判，是个人都会觉得难受。她本身就不太是喜欢引人注目的性格。
至于是不是故意不想跟周北洛扯上关系……
说实话，有点，
但又不太确定。
她怕相处久了，万一周北洛发现之前口无遮拦那人是她。
依照他之前要约她出来“单挑”的劲头来看，她恐怕会被玩得渣都不剩。
尽管现在她只能和他完成简短对话，她也不想请他来帮自己克服心理障碍。
社交选择性障碍这件事只有她的舍友和社团几个人知道。
手机里聊的那位L男还不错，慢慢来吧。总会好的。
绕回包厢的时候，大家又嘴嗨起了个哄，但经过她的据理力争，也渐渐没人再说起此事。
秦琳跟程晚开视频，趁机要打包生日宴没动过的那些甜品饮料回宿舍发福利。
赢天扬在视频那头俨然已经和秦琳的爷爷打成一片，秦琳平时不乐意教他的那些新鲜玩意，赢天扬却格外有耐心。
那边爷孙俩正热络地一起打着电玩，秦琳指指赢天扬，无语地摇了摇头。
程晚忍不住笑开，小声道：“你友好点，人家是陪你爷爷。”
“我真是稀罕他陪……”秦琳格外嫌弃，她摆摆手也懒得再说，“不过赢天扬透露了个消息，不知道对晚晚你有用没。”
“他说他认识一个上高中的小孩需要补习，开价挺高的，你之前不是也说找了个一对一么，我帮你问问这个小孩是男是女？”
“要是女孩，你就不用搞那么紧张了。”
秦琳说完自顾自趿拉着家居拖鞋走过去，没半分钟又退了回来，“得，白忙活，也是个男生。”
“那我就没事儿了，估计一会十点半到寝室，记得给我留门啊。”
程晚点头笑着说好，挂断了电话。-
夜间奔袭的凉风顺着窗飘进寝室，白天的酷热被陆续一扫而光。
洗过澡后程晚拿出电脑开始做ppt。其实下周才会有这节课，但她犹豫着想周末约次家教尝试一下，所以提前开始准备。
湿哒哒的头发垂在身后，程晚抬腕刚点了两下鼠标，微信就弹出了条消息。
Lethe：在吗在吗？
Lethe：在干什么呢？
程晚忙着做ppt，顺手回了一句：写作业
Lethe：哦哦，你的态度怎么冷淡了点/哭哭
……有吗？
程晚握鼠标的手顿住，她往上划了一长截，发现好像确实冷漠了些，于是撤回了那句话，重新发了一条：写作业呢！
有情绪词也有感叹号，应该不会让人觉得冷淡了。
Lethe：我今天去食堂发现饭菜越来越贵了，跟我爸要生活费，但是他不给我涨……
程晚：我有加兼职群，你需要吗？
Lethe：可以呀！
程晚：拉你了，那你找着看看，我去赶作业！
电脑右下角显示时间在十点零九，距离熄灯时间还剩五十分钟左右，效率快一点的话应该可以。
程晚捋了捋袖子。
Lethe：那个食堂帮忙盛饭的钱好少啊，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刷两道题。
“……”
其实她的表达欲好像也没有那么强。
她虽然爱聊，但是在别人有事情的时候不会出来打扰。
程晚装作没看见，一会又蹦出来几条。
Lethe：超市的那个也不好，感觉会遇见刁难的人。
Lethe：快递站是不是要搬东西啊？
Lethe：你做过什么兼职，你经常做兼职吗？
Lethe：那你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啊？
Lethe：……还在吗？
程晚深吸一口气，秉着要利用他的利己目的，发过去一个敷衍的表情包。
程晚：这个不好说哈。
Lethe：笑哭笑哭/能有五千块吗？
程晚：……
她脾气自认是好的，起码跟蔓蔓和秦琳比起来是这样。但程晚在这一刻真的想翻白眼。
刚加上半天，再怎么样也不该这样追问别人的工资。
程晚把消息设置成免打扰，塞上耳机开始努力赶作业。
“我回来辣！亲爱的晚晚！”
“带一堆好东西啊！谁想抢到算谁的啊，怎么没人理我，晚晚！”秦琳推门，提着行李箱，在后面叉腰。
程晚刚进入状态，朝后比了个手势，秦琳马上减小了音量，自觉跑去另一边散发零食。
最后一个图片添加完，程晚顺着放了一遍ppt，确认无误之后总算保存下来，还顺便往宿舍群里转了一份。
“格式什么的直接格式刷我的就好，”
“操，天使。”
秦琳憋了好久总算能过去找她贴贴，捧着家里阿姨做的提拉米苏，走到半路又缩回手，“这里面加了朗姆酒，你好像不能吃。”
“不吃，刷牙啦，累死了。”
程晚把耳机摘下来，慢吞吞伸了个懒腰，顺手把桌子上秦琳在震动的手机递给她，“有电话。”
“我看看……赢天扬？”秦琳摸不着头脑，“他打什么电话。”
听上去是男人的名字，并且是跟着在秦琳家呆了一下午的男人的名字，蔓蔓探头，表情戏谑：“有情况？”
程晚笑着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拿起许久没看的手机，忽然发现自己的通知里也有两条未接听语音——
Lethe。
Lethe：好吧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了，不过你有做兼职真的好厉害，我们专业平时课多，没办法去做兼职的。
Lethe：你做的什么兼职方便说一下吗？
半小时后。
Lethe：糟糕，我出来买水发现微信没零钱了。
Lethe：发起语音通话，未接通
Lethe：发起语音通话，未接通
Lethe：还在忙吗？
程晚：“……”
程晚：没钱就去当鸭/微笑
Lethe：……？
程晚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拉黑删除。
找聊天搭子又不是找提款机，我自己都在苟且偷生，你还窥觊我的血汗钱……垃圾男。
以为别人听不懂你的画外音吗？
什么破事儿。本来是要舒缓压力的，现在更烦了。
微信好友申请：你什么意思？删我干什么？
还有另外一个号？
程晚皱眉。
微信好友申请：实话告诉你，我没见过你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女生，跟你聊天跟求你一样，半天不打一个字。
微信好友申请：穷b吧，买瓶水能花你多少钱？我笑了，随便乱加男生好友的女生能有多矜持，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
程晚摁在键盘上的手指迟迟没有动作。
有时候她真的在想，是不是在她网上冲浪的这看似无数条轨道中，只有周北洛那条是顺畅的。
“你真是吓我一跳，那天你喝醉，我不计前嫌地驮你走了一阵，你不知道你有多重。”
踩着拖鞋又奔向白瓷碗，程晚碎碎念抱怨完，没听见回音，纳闷地回头看了眼，却见男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背后。
“嘘。”
周北洛一脸深情，“别对暗恋者这么说话。”
“我怕我爱死你。”
“……死。”
第 36 章 齿轮
“爱死你了”明显是句大胆的宣誓，但这类情感浓度过强的词汇如果宣泄的场合不妥，极大可能是对方在阴阳怪气。
程晚木木地盯着白瓷碗中的板栗鸡汤，内心有些懊悔。
她为什么不在周北洛刚来的时候就把汤泼他脸上呢，现在汤已经冷了，可能没办法再冲破厚脸皮的铜墙铁壁。
抬头挪开与他的对视，程晚麻木地闭了闭眼，随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心理建设，抬碗边走出房门边切换话题。
不至于……
程晚脑袋整个麻了一刻，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平时在网上作的那点孽，不至于让老天这么追着惩罚。
E区拐角放着台自动贩卖机，周北洛弯腰慢腾腾从出货口拿了瓶矿泉水，身边的绿植在没灯光的角落暗成深绿。
贩卖机自带的柔色白光没让他的脸完全隐住，男人眉下的那双眼睛耷拉着，像是刚睡了半醒，黑发微乱。
声音也跟从胸腔挤出来的一样，有点哑，音调能听出来他并没有很在乎，仅仅随口一问。
可就算是随口问的场面话也该接上一句。
程晚木木地张了张唇，最后习惯性地看向舍友们。
平时跟男生交流的时候，她只要长时间不说话，朋友都会帮忙打圆场，但今天……程晚悄悄瞄了一圈。
章紫和祝蕊对视一眼，疯狂用眼睛向对方传递着什么信息。
较内敛一些的于故帆直接不敢看他。
秦琳之外最大胆的蔓蔓……程晚看见她嘴唇微动，像是有要开口的预兆，于是更加希冀地看着她。
却见下一秒，蔓蔓无比惋惜地看了眼手机，微不可查地碎碎念道：“可怜的发小，你注定是竞争不过这个男人的……”
“……”
没一个能派上用场的。
程晚挣扎片刻，眼看周北洛拧开瓶盖灌了口水要走，忙向前一步，解释，“我没要加他们。”
……所以，你也别想着加我。
并且我也不是那种乱加好多人但偏偏不加你。
我是全都不加的，不要误会！
毕竟下午的时候如果不是周北洛，她可能就摔献血车里了，程晚不想把关系处得太僵。
周北洛本来要走，听见她的解释才驻足，略有兴趣地又往前迈了那么半步。
他低头，有些慵懒又无所谓地启唇，黝黑的瞳孔直直地打下去。
“噢。”
“……”
没了？
能不能多给点反应。
虽然表面上我对你不算热情，但实际在我的社交习惯里，你已经是破例的存在了。
给点正面反馈吧，社恐需要鼓励！
周北洛是不懂她平时与异性相处的惯常，但旁边的四个舍友表情一个比一个震撼。
妹妹，你什么时候能跟男人讲话了？
并且，你没看见他刚才往你这边走了半步吗！依照往常你应该往后退那么一大步啊！
你不是恐男，你是恐丑男吧？
做人不能太看脸。
气氛都到这了，
于故帆直接把刚才班会上精挑细选的四个男人全划成了讨厌键，极速卸载了交友软件。
章紫发消息向自家男朋友取消了帮忙找优质男的任务。
祝蕊连夜回绝了饥渴表哥。
蔓蔓点开和男发小的聊天页面，语音骂了他一句“你不配”
305全体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出奇的一致，都蠢蠢欲动地盯着这两人，等待男人走后的八卦时间。
周北洛还没要走。
停顿时间太长，这下是程晚撑不住了，她朝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半步，收回对视的视线，攥着衣角等他开口。
“所以，”周北洛捏着矿泉水瓶，慢悠悠地，“她们能凑齐十个人么？”
“凑不齐的话，给我也排个号？”
话里带着嘲讽，身后的四个舍友虽然不知道周北洛朝程晚要微信的事，但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程晚不知道怎么回，一双总氲着水色的眼睛抬起来看他，像是在说抱歉。
好吧，借口说用支付宝交流确实是她太不给面子。
照常理来说，毕竟是帮过她的人，占个好友位再正常不过，无关痛痒的事情而已。
眼看着程晚又在语塞，蔓蔓试探性地晃了晃手机，帮她进一步澄清。
“其实我们刚才都已经回绝了那些人，没有十个人，真的没有！”
你不要误会她是渣女啊！她胆子小得像蚂蚁一样。
周北洛没挪眼，拖着腔调轻飘飘开口。
“人少就算了，”
“我这人，比较爱热闹。”
又阴阳怪气……
程晚梗住，被他的恶趣味呛到。
那下次我凑够九个人再拉你进群哦。
程晚心里回怼，表面还是一副弱弱的样子。
她才发现周北洛对她扯谎拒绝他加好友这件事，原来真的很介意。
可能是没被谁拒绝过。
永远要占上风压别人一头的张扬作风，就跟之前在食堂非要跟杨锐较的那个劲儿一样。
手机隐隐在兜里震动起来，周北洛接起电话，面上不改，直接略过几人踱步走进人潮中。
他一走，气氛直接欢脱到炸锅的程度。
程晚有准备地提前把耳朵捂住，但声浪还是一瞬间袭击到她耳膜。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前因后果，赶紧交代！”
“我靠，你怎么认识的！”
……
秉持着出门在外，不能太丢脸的态度，程晚一直撑到美食街外的一家火锅店，钻进包间才慢慢交待起前因后果。
听到她献血具体是怎么晕倒的时，四位舍友心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但听见她晕是晕在周北洛身上后，她们几个通通表现得像磕到了一般，疯狂称赞她晕的好。
身体机制有眼力见。
程晚：？
蔓蔓直乐，半开玩笑：“知足吧你，自己的体质是什么样不知道吗？天天压缩休息时间，打工，做作业。晕能晕到周北洛身上算你小子福气！”
程晚捂她嘴：“你别讲话了。”
“我有一个冒昧的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程晚眉心直跳：“别问了。”
于故帆压根不听，兴致勃勃地探身上去：“你倒他身上的时候，摸到他腹肌没有？”
“……”
“我是晕了！不是疯了，哪里敢动手动脚！”
“你还是不行，太怂了。”祝蕊补刀。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不算怂了，能拒绝周北洛……”
“我如果是你，就把网名改成‘多次拒绝周北洛’”
蔓蔓眼巴巴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我是不会改的……”
头顶的空调呜呜送着冷风，作为全宿舍唯一有男朋友的人，章紫郑重其事地敲了敲桌子，“我觉得你们的重点都弄错了，”
“关键不应该是周北洛为什么要加晚晚吗？”
“周北洛……”蔓蔓深沉地低头，这副深思的样子不由地吸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你别太爱了！”
“……”程晚脑门冒出三条黑线。
就知道是这样。
几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眼看没有停歇的迹象，程晚摆烂不准备解释了。
她记起献血后护士要她清淡饮食的叮嘱，低头在菜单上加了个小米粥，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她们没时间看校园墙，现在都疯狂到这种地步，那上面的照片如果被看见，还指不定怎么敲锣打鼓地丢脸……
想到这，程晚借口说要去外面买水，悄悄遛出了包间。
要赶在她们发现之前，把那条帖子申删了。
这家火锅店是一座三层小楼改建的，装修的还算干净，大厅延伸出去的一小截阳台上点着木质安神的熏香。
程晚快步走到阳台，打开手机在网上戳墙的主事人。
应该是正在接稿，那边回的还算快。
校园墙：请问有什么事情呢？
程晚：我要申请删除这条帖子。
她随之附上了截图。
校园墙：除特殊情况外，旁人不能随意申请删除帖子。
程晚烦躁地眯了眯眼，弯起的眉毛都写满了抗议。
她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特殊吗？
几小时没看，帖子下面已经隐隐形成几股风向，虽然大部分是夸夸的友好派，但还是有小部分同学对她的目的产生怀疑。
有人在下面煽风点火，号称当时在车上，看见她是故意往人身上倒的。
周北洛低眼，单手点屏幕操作。
眼看他已经调出了微信添加页面，程晚百感交集，恨不得掐死之前的自己。
我就是之前骚扰你的伤心尼古丁，你信吗？
我自己都不敢信。
虽然生活很苦逼，但程晚还不想现在就逝，她吞了吞口水，眼神飘忽不定。
“别告诉我你记不住手机号。”周北洛的语气不咸不淡。
……好主意。
“我真的——”
“那我去问你朋友。”周北洛显然很懂什么叫强人所难。
“……”
你别太过分！
这句威胁把程晚拿捏得死死的，他们还不算认识的时候宿舍里的人就莫名开始拉郎配，秦琳还使小心思让周北洛照顾她，明晃晃地想让他们有点别的瓜葛。
如果他去问秦琳，结果只能是成功。没准秦琳还会脑补点别的事情，然后在宿舍闹出一阵血雨腥风……
程晚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真诚道，“其实我平时一般用支付宝和人交流。”
为了表示不心虚，说完这话，她还抬头故意找周北洛的眼睛，想和他对视，通过严肃的眼神加持让他相信事件的真实性。
但她刚对上那双眼，下一秒就弱了气势。
周北洛眼皮掀得很不经意，眼底那抹嘲色明晃晃，显然已经洞悉。
——你骗鬼呢？
这是程晚从他眼神中得出的信息。
她又缩起脖子。
“这软件选的，”周北洛不戳破，悠悠讽刺，
“谁聊天不给你转点钱，心里都过意不去。”
“……”
明摆着程晚不想加他，周北洛也没再坚持。
他收起手机，似乎没了那份非要加好友不可的兴致，转身后随口提醒了句“走慢点”，没说再见之类的客套话，直接离开了。
—
除了秦琳以外的四个舍友今天下午都是满课，现在还没回来。
宿舍里静悄悄的，程晚被叮嘱得有点延迟反应，已经到了床边，还扶了两下床沿才敢慢慢坐下。
糖水的作用不算太大，头还是有点晕。她挪着去卫生间试着吐了一次，没吐出什么东西来，但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手机短暂地充过电后总算能开机了，向周北洛发过去的好友申请不出所料地被再次忽略，
而之前在教育机构认识的大款音乐男同意好友申请后效率飞快，直接发来了位置，说等她准备好后，周六日随时来补习，甚至还报销车费。
程晚点开那条位置消息看了眼，
是本市地段最好的小区。
她回了个“好的”，踌躇片刻，跑去校园墙找了最近的一条交友帖，加了其他人好友。
周北洛那条线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现在每看一次他的头像，程晚都觉得自己游离在玩脱的边缘，她不能再冒这个险。
得重新找一个工具人来帮她建立起异性社交安全感。
新加的这位网友名字叫“心碎男大185”
添加成功后程晚按兵不动，准备先看看对方是什么性格，然后再对症下药循序渐进地暴露自己的本性。
不能再像加周北洛那样放飞自我了。程晚默默吞下面条泪，她被迫学会了收敛。
心碎男大185：你好~
心碎男大185：小姐姐是艺术学院的吗？
心碎男大185：会是学舞蹈的小姐姐吗？/捂嘴偷笑
“……”有那种熟悉的冲味儿了。
程晚皱眉强忍着自我洗脑，其实他也没有说什么冒犯的话是吧……
程晚：不是的。
心碎男大185：那你是服装表演或者戏剧表演的嘛？
服装表演——模特。
戏剧表演——女明星。
你要求是真不低啊。
程晚嘴唇崩成一条直线，敲字的手飞快。
程晚：其实我不是学生。
程晚：我是食堂里帮工的，今年刚离婚。孩子，阿姨是真喜欢你/玫瑰/玫瑰
程晚：请和阿姨更亲密一点吧！/色/色
最后一条刚发出去就收到了红色感叹号。
程晚撇撇嘴，暗骂一声玩不起，也删掉了对方。
一次失败算不得什么。程晚休息了会，重新打开校园墙，她正要划帖子再找一个，忽然发现最新发的贴子……
po出的照片怎么那么眼熟。
上面的两个人好像是周北洛和她？！
程晚隐隐扫到了那只落在她腰际的手，眉心突兀一跳，以防又出现那种诡异的生理排斥感，她快速把照片划了过去。
猛地甩了甩脑袋，继续找新的聊天搭子。
这次是经过筛选的，她挑了一个头像是风景照，网名为Lethe的人加。对方并没有快速通过，但帖子也事先注明了，他平时会在图书馆，不常看手机。
看上去是个比较正经的男生。
有专业课要求的ppt还没做。
程晚看了眼手腕处的绷带，还是拿出了电脑。
刚开屏的工夫，走廊外忽然涌现出一阵吵嚷声。
305的门被打开，祝蕊和蔓蔓各抱着两大摞快递，身后短发的于故帆和章紫帮忙提着晚餐匆匆忙忙小跑进来。
“晚晚，你怎么还不收拾一下，没看见学员群里说要开大班会吗？”
蔓蔓气喘吁吁地把快递放下，从于故帆手中接过一个包子争分夺秒地啃。
“班会？”
程晚立刻坐直，她掏出手机，确认消息无误后更蔫儿了。
祝蕊递给她一杯粥，关切道，“好点了吗？秦琳说你晕倒了，托我们给你带了吃的。”
“我看你别去班会了，我帮你请个假，你知道班长那边，”章紫递过去一个暧昧的眼神，“是你的话，很好说话的。”
她男朋友跟杨锐是一个宿舍的，总是听他说杨锐在宿舍夸程晚。
“我跟他没一根头发丝关系。”程晚努了努嘴，慢吞吞地提鞋子，“迟到要扣分，那我先走了？”
“别啊！等等我！”
“我真服了，晚晚是真的一点容貌焦虑都没有，好歹等我补下底妆嘛。”
“谁最后出宿舍谁是狗！”蔓蔓狡黠地喊了一嗓子。
轰地一声，剩下的三个磨蹭的人全都挤了出来。
……
由于是整个学院的大班会，开会地点就定在了面积较大的阶梯教室，开会的缘由不说，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大学城中其他几所学校都有人中了网络诈骗陷阱，L大是唯一的净土。校领导格外重视这个名号，请了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来帮忙加强教育。
每个学院分一名民警协助。
从走廊的人流量也能推断出，这次是所有学院倾巢出动。E区的每间阶梯教室都开着门。
程晚和其他舍友刚进去就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她熟练地塞耳机，在其他人组队开黑的时候摸去学术网站，找一会写ppt要准备的材料。
献血之后身体是比平时更虚弱了一些，程晚撑着头只看了一会资料就没了精力。
邻座的蔓蔓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啃包子，等游戏回城的时候还腾出手也递给她一个。
“我是不会做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情的！”程晚义正词严。
蔓蔓眨眼，又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
“……除非真的饿了。”
肚子咕咕乱叫，程晚没骨气地接过吃的。
班会冗长又无趣，她偷偷啃着包子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声。
Lethe：你好啊。
程晚呆了一会才想起他是谁，她擦干净手，也矜持地回了个你好。
班会开了四十分钟，她和这个L男也聊了四十分钟。
走出教室门的时候，程晚眼睛亮得出奇。
……可能搞到真的聊天搭子了。
L男没有半分逾越，虽然没有什么幽默感，但真的是个正常人。
生活顿时有奔头了。
祝蕊考虑到程晚的身体，放她和蔓蔓在走廊角落等着，她和其他人去做会后签到。
夏天夜晚的风总算没有那么燥热，角落曲折打通楼外，枝叶茂盛的樟树迎着风声沙沙作响，建筑物发出并不刺眼的黄晕灯光，偷得几分惬意。
L男又发了一条什么消息。
程晚吹了阵风，眺望完远处，忽然没了那么大的回复欲。
她莫名有一种怅然。
虽然她和周北洛的聊天仅仅只能算是她单方面的骚扰，但就这样结尾，总觉得没着没落的。
总觉得……未完待续。
程晚没伤感太长时间，祝蕊和其他两个舍友的笑声就把她拉回现实。
她抛去多余的惆怅，平静地问：“我们回宿舍吗？”
“先别急晚晚，你坦白交代，你之前是不是跟秦琳说过你想网恋的事？”？？
“我哪有！”
不过好像……跟周北洛勾心斗角那时候确实随口问了一句，但她也解释清楚了啊！
秦琳你嘴里是有一条轨道吗？
怎么那么会跑火车！
祝蕊：“别理他们先，晚晚你看看我这个，我表哥，你当时不是跟琳琳说，你喜欢有安全感的？我表哥绝对有安全感！目前研究生毕业年薪二十。”
“拉倒吧你，晚晚是要能给安全感的，不是长得安全的。让开，我男发小宣布他高调追妻。”蔓蔓还没翻出照片就挤到最前面。
“搞网恋还弄什么现实，晚晚，虽然我没什么男性好友，但是我趁刚才开会的时候帮你在社交软件上划了四个男人——”？
我戴耳机神游天外的时候，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社交软件不靠谱，你行不行？”
“至少比你那大六岁的表哥好！”
“恕我直言，你们的都得给我男发小让路。警官学校的，制服诱惑听说过吗？”蔓蔓一脸轻蔑。
“讲不讲个先来后到啊你！”
“别逼姐们翻脸，这门亲事我必须帮我表哥拿下！”
程晚被拽得要散架，她屏息，实在没忍住，“手疼……都别抢了！又不是手速慢。”
“全加行了吧，我能聊十个！”
本来只是一句寝室间的玩笑话，程晚说话的时候甚至没一点情感波动，
直到她听见身后漫不经心的一声——
“加他们，也是用支付宝么？”
她背一下子僵了个彻底。
程晚无话可说，她当然是故意的，旁边除了他就剩下挂着献血袋的不锈钢支架，她真的不想毁容。
程晚直接了当：我是当事人，这事件对我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请你删掉。
校园墙：请证明你是当事人。
程晚产生了一点犹豫，虽然她在网上一向无法无天，但如果直接拍张照发过去，她的现实和网络之前就有了交集。
不过，幸好校园墙是在q.q上，这个软件她只在高中之前用过。
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么放肆，就算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扒马也找不到她那些丢脸的发言。
为了保险起见，程晚提前说明：你要保证我的照片和账号不会流传出去。
校园墙：墙墙一向尊重隐私。
校园墙：主要怕是其他人冒充当事者来删除帖子，请您理解。
程晚被说动了，眼看着蔓蔓走出来找八卦当事人，她忙蹲下去，随便拍了一张正脸照，发送过去。
程晚：请尽快删除。
她打完这串字，就关了手机，鬼鬼祟祟溜出阳台。
—
台球厅。
周北洛被叫来陪练有一会了，他自己架杆击球下洞，动作干脆利落，进了不少球。
约人的赵自冶却一直坐在旁边椅子上抬着手机，边玩脸上还时不时憋着笑。
“犯病了？”
赵自冶第三次笑出声的时候，周北洛实在忍不住了，“你他妈练不练？不练走了。”
“哎别，不是，周哥，给你看个跟你有关的好玩的。”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程晚和校园墙的对话，赵自冶作为刚接手校园墙的主事人之一，非常幸运地撞见了这事。
“周哥，我从跟她的对话中能明显察觉到，这姑娘——”
“是真不想跟你扯上一点关系。”
“……”
周北洛眸色发暗，直接抢过手机。
“冷静啊哥，就算不爽你也千万别扔我手机！”
男人点开那张自拍照，放大盯了三秒，确认了一遍对面那人真的是程晚后，直接把杆扔了。
“有烟没？”
好熟悉的场景。
高中的周北洛，好像也是在这样一盏路灯下，站得挺阔肆意，
他那时没背光，但程晚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她只记得，那会儿他说的是，
“程早早，你能不能和他分手。”
第 37 章 齿轮
……好下流的心理战。
程晚抱腿瑟缩在卧室飘窗，身边的赵多漫乐呵呵地磕着瓜子，一副吃瓜群众模样追问着后续。
“所以你后面怎么回答的？”
“我还回答什么？！”
程晚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神情渐渐流露出些许恐惧，她手撑软垫，情绪明显比之前激动不少。
谁知道周北洛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考虑报警，他不会接受能力这么差吧？
程晚不敢赌，马上撤回消息消灭罪证，低头怂兮兮地认错。
［开玩笑哈，别当真］
发完这条消息，程晚才切到杨锐的对话框，沉思片刻，礼貌又憋屈地回复了一句［好的］。
她边搜集征文资料边等消息，在此期间杨锐秒回了她一个表情包，而周北洛没再回过她。
程晚心里打鼓，她谨慎地点开转账，测试了一下周北洛没有把她删掉后，才开始踏实赶征文。
……
次日八点食堂。
大多数赶早课的同学不会舍近求远跑到二楼买早餐，食堂二楼现在也只有一家咖啡店和一家面包店在营业，打扫阿姨认真地拖着地板，咖啡和烘培的香气若隐若现。
积极祥和的氛围总要被几张臭脸打破。
二楼靠窗位置的后侧沙发位，相对坐着一男二女。
臭脸一号秦琳，不耐烦地翘着二郎腿，她面无表情，手指在桌面上笃笃敲，不厌其烦地散发着噪音。
臭脸二号程晚，诅咒天地，怨气冲天，侧脸看窗外时恨不得把外面晒太阳的狗狗学长痛骂五遍。
程晚从坐下眉间就没放松过，她背贴着沙发靠椅，最大限度和对面的男人保持着距离。
“你们都没吃饭吧？我帮你们带了早餐。”
杨锐笑着从灰色工作风电脑包中掏出两个分开打包的塑料袋。
程晚盯着袋子没说话。
小看人了，
岂止是没吃饭，熬夜写了五千，她甚至没睡觉。
黑眼圈大到吓人，程晚在杨锐要递给她早餐前及时地摆了手。
杨锐手停在半空，关切地问，“是包子不合口味吗？程晚同学那你下次喜欢吃什么——”
“不用了班长，我们都吃过了。”秦琳不留情面地打断他。
“好吧，”杨锐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他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程晚一眼，随后为了保持体面还是很快切入了正题。
“我在电脑上打开征文吧，这样比较好改。”
都是同一个水平，你哪来的能力帮人改征文？
秦琳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程晚被盯着还要装装表面样子，她淡笑着点了下头，低头躲他的视线。
这桌子还真挺桌子的……
“不过你在对面坐着好像不太方便看屏幕，不然——”
“秦琳？”
赢天扬看见熟人，扬着脸朝这边打招呼。
杨锐暗示到一半就被远远的一声打断，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忍了下去。
“你干什么来了？”秦琳问。
“买吃的呗。”
赢天扬一出现，僵持的气氛轰然散去。
程晚抬头看他，睡眠不足记性差，她还在思考这人是谁，下一秒，看他走近站定，熟练的吊儿郎当站姿一出场，她瞬间想起来了。
操场见习男，
周北洛朋友。
该不会……
程晚转头环视一周，果然在咖啡店门口看见了周北洛。
事实证明，做贼确实会心虚。
程晚触电一样，马上把头扭正。
“……程同学，你不对劲啊。”
赢天扬探究地盯着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猫腻。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他向来大大咧咧、自来熟，加之最近发现和秦琳是同乡，对她的朋友更没顾忌。
程晚脑海中弹出微信上的白色聊天框，骚扰的话循环放映，她吞了吞口水。
“我……”
“差不多得了，吓唬谁呢？”秦琳一把把程晚揽住。
“程晚能做什么亏心事，她胆子比蚂蚁都小。”
程晚：“……”
就有一种……莫名被阴阳的别扭感。
“蚂蚁胆子？”
跟赢天扬粗犷的嗓音不同，这声清冽的问句，带着意味不明的缓慢停顿。
声音距离很近，程晚背脊猛地挺起。
她打起精神朝后一看，周北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身后。
他单臂撑着她靠的沙发背，向下俯视的眼神稍有戏谑。
……还记着楼梯间的事？
可恶，二十几岁也该老年痴呆了吧？怎么还没失忆！
程晚张了张唇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昨晚被打了？”周北洛随意一问。
“嗯？”
程晚下意识哼了一声。
“像黑眼圈上长了张脸。”
周北洛勾着咖啡杯袋子的手腾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的眼下，没有半分礼貌可言地毒舌。
“……”
程晚没有如此后悔过。
她昨天还怂巴巴地道歉，撤回消息，
道德感太高了，她检讨。
……你等着。
周北洛不等她回答就转移了视线，他不太客气地白了赢天扬一眼，“去结账。”
秦琳好奇：“你买咖啡，他结账啊？”
以防周北洛再翻旧账骂他，赢天扬忙打着哈哈，“这不是之前喝大了，把我兄弟微信号泄露出去了。”
“原来是你泄露的，我还参与了一把。”
赢天扬摆摆手：“参与的人可太多了，当天晚上我们几个盯着他手机，震动就没停过。”
“不过还好，现在女生都比较矜持，我兄弟没受太多骚扰。”
他说着忽然停顿了下，“不过倒是有个言语挑逗的……”
程晚眉心一跳，鬼鬼祟祟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挑逗？”
秦琳想不到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挑逗周北洛。
“对，我先去结账，周哥你在这等我一下，蚂蚁小胆女生——”
程晚抬头。
“用不用给你买杯冰的消下黑眼圈？”
“一晚上没睡还喝咖啡，你不想她活了？”秦琳呛他。
“好好好，我也是好意。”赢天扬说完，小跑着去咖啡店。
“程晚同学……”被忽视了许久的杨锐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不悦，“你和这两个男生很熟吗？”
程晚被问得不舒服，一直撑着的淡笑霎时收了回去。
周北洛挑眉。
人还在这呢，当面问关系？
杨锐的语气实在像是质问，好像对他们刚才的相处很不满似的。
秦琳察觉到程晚的情绪变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大少爷傲慢地嗤了声，然后没把他当一根葱地抬眼，语气挑衅，
“你有事儿？”
“走了周哥。”赢天扬结账回来了。
“不走了。”
周北洛天生就有那么一股劲儿，谁要是看他不爽，他一定竭尽全力跟对方对着干。
就像现在，
他把咖啡杯嗑到桌上，干脆利落地落座到了程晚旁边。
“再玩会儿。”
杨锐：“……”
程晚：！！
周北洛现在跟她距离不过一拳，程晚生理反应冒出来，身上跟有蚂蚁爬一样不舒服，她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建设还是没能接受这个现实。
而她的好帮手，秦琳，现在好像忘了自己的使命，张着个大嘴，不知道在那里傻乐什么。
杨锐：“我们是在学习，你——”
“学呗，我压你手了？”
周北洛百无聊赖地开始打游戏。
赢天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坐到杨锐旁边，忙着掏手机一起开黑。
伴着游戏击杀声，杨锐坚持不懈地斟酌着语句，秦琳还在傻乐，程晚小心翼翼地循序渐进地往边上挪，还要时不时点头敷衍下杨锐。
一桌五人，周北洛这个始作俑者最逍遥。
这样尴尬了半小时，杨锐终于意识到时机不对，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进展，他草草找了个借口溜走，临走前还很深地看了周北洛一眼。
周北洛连一眼都没施舍他，但在他离座后的下一秒就关了手机。
“卧槽，哥你怎么突然退了？”
“有没有点游戏精神！”
气走一个，周北洛开始算下一个账。
他侧着身，干脆撑脸，脸色淡淡地盯着程晚，“我身上有虱子？”
挪半天了，嫌弃谁呢？
“……”
程晚从他眼神中看出了点别的，跟薛芙形容的之前在图书馆那次的一样，
确实是有些鄙视。
是的，鄙视。
你拽毛线啊！
程晚不讲话，但周北洛分明从她眼中看出了对抗。
程晚要反思自己。
她昨晚在干什么？
她怎么能为了在乎别人的感受而放弃做自己呢？
她就想大胆释放自己，现实不能完成，网络凭什么还要束缚自己！
周北洛明显不是什么好货，
这少爷顺风顺水，别人离他远点，他都要挑明了要占上风。
千人捧万人称赞的美好人生必须添点老鼠屎。
程晚大脑疯狂转动，想着之后该怎么报复时，周北洛已经走了。
秦琳使劲晃程晚，“我靠，我怎么感觉周北洛总是喜欢欺负你啊？”
“……他欠。”
程晚低头点开那边咖啡店的小程序，点了两杯拿铁后，打发秦琳去帮她拿。
她揉了揉绷紧的背，眯眼看周北洛的背影，点开微信。
[不好意思我昨晚的发言是不是给你造成什么不好的体验了？]
[如果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道歉，]
[被前男友绿了最近心情不太好，他在外面乱搞，给我批发了一沓帽子……有时候我甚至感觉活着没有太大的意义……]
[不过不用担心，今早我发现人生还是存在美好的，]
[因为我今早有幸一见帅哥的芳容/玫瑰/玫瑰]
手机震动，程晚酿着坏水勾唇，
上钩了。
周北洛：[想开点。]
[嗯嗯，你人真好！]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纠结/纠结]
周北洛：[讲。]
程晚站到二楼窗边，盯着周北洛露出的半截小臂，在键盘上飞快敲字
[你知道被男人伤害之后，我甚至开始厌男了，除了你……]
[所以帅哥，]
[你明天出门可以不穿衣服吗？]
[/眼冒爱心/眼冒爱心]
程晚神色有些不忍，或许这姑娘是真的喜欢周北洛。
小崇为人也挺好的，热情大方可爱得体……
相握的手忽地变换位置，程晚纤长手指盖上女生的，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策，口吻却异常洒脱，
“实在不行，等我分了，你们俩谈。”
接收到小崇震惊的神色，程晚怕她不信，眸色又正经了些。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第 38 章 齿轮
虽然并不像表面伪装得对爱情那么抱有期待，但小崇还是坚信世上是有真爱存在的…只不过没多大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还期待着将来靠自己的努力升职加薪，提升个人价值顺带交往个更好的男生，却没想到身边最优质的男生也在面临着被短择的风险。
她听说过下午茶预约，图书馆预约，还是第一次听说恋爱预约！
姐姐你的心真的这么宽吗！！
起初小周总交给她这项任务时，她还很不理解，毕竟他看上去不大像那种现在风靡的患得患失钟情失落小狗人设，但刚刚听到程晚姐的表态，貌似…摸出了几分脉络。
如愿以偿地约定完见面时间地点，周北洛很快回复了个[ok]
微信瞬间又沉寂下来。
刚睡醒还余留的困意让程晚变得比平时更懒怠，她打了个哈切，翻身百无聊赖地重新看了一遍最近跟周北洛的聊天记录。
还没聊多少，他们就已经开始“对你有感觉”“想和你谈恋爱”，话里话外你来我往了。
短短两天陷入暧昧期，这都不能叫快餐爱情，这简直就是高速爱情。
程晚切实体会到了中国速度的威力。
虽然两方都怀揣着阴险的目的，甚至见面还有可能暴呲对方一顿。
但程晚还是思想跑偏地歪了脑筋。
“……琳琳，网恋一般都怎么聊天啊？”
刚洗完手的秦琳听见她的问题，表情瞬间精彩纷呈，条件反射开口：“你网恋了？”
“当然没有！”程晚连忙否认。
“那你打听这个——”
秦琳说到一半，突然想起程晚刚才提的要给富家小公子补习赚外快的事，她恍然大悟：“你是要找个男人网恋练手，争取速成攻破社交障碍？”
“嗯……”
这借口实在太贴合实际了，程晚准备左右摇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下点了两下，“对，”
“你太了解我了琳琳。”程晚佯装认真地看着她。
“这还不好说，”
秦琳虽然自己没网恋过，但胡说八道一直都是她的特长。
她转了转眼珠，信誓旦旦：“我问你，搞网恋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程晚下意识追问。
“安全感。”
秦琳敲了敲床边的栏杆，徐徐道：“网恋没有现实恋爱那么保险，甚至有时候连对面是什么牛鬼蛇神都不知道，但它可以成为你的一种精神寄托。”
“让你在虚幻飘渺的网络中求得一份安慰，让你在汹涌的人性中辨得一份真心，让你——”
意识到辞藻可能有些过于华丽，秦琳及时刹住了自己的排比句。
她轻咳一下，开始总结陈述：“总而言之，网恋很虚幻，要想搞得好，必须弥补线上形式带来的虚幻感，要给足对方安全感。”
“比如？”
“早安晚安事事报备，事无巨细，嘴一定要甜。”
程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了。
只要这次耍完周北洛，对方不删她，她就开始舔这个男人，直到她在现实生活也敢正常面对异性为止。
对不起了周北洛，那可是时薪三百，这次，她必须赢！
/小丑面具
“晚晚，你想什么呢？”察觉到程晚的走神，秦琳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千万别焦虑到去交友软件找男人联系聊天，那上面大部分都不靠谱的。”
“你如果真的要找人，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秦琳拍拍胸膛，还没等程晚开口，就已经自告奋勇地小跑出了宿舍。
“欸？”
等程晚回过神，宿舍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趿拉着拖鞋坐到桌子前，撕开一张便利贴纸，边写边想着什么。
……
次日下午。
已经四点，操场的太阳依旧毒辣刺目，周北洛按照约定到了北侧的草坪区域。
温度太高，烈阳下没什么人，众目睽睽之下，就他一个傻子站到最热的地方挨太阳暴晒。
周北洛唇线拉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但下一秒，他的不耐立刻被抚平了几分。
——微信弹来了语音电话。
“喂？”
“你到了吗？”
程晚掐着嗓子，鬼鬼祟祟地顶着张大墨镜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监视。
或许是恶作剧的刺激感加持，程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跟异性讲话比之前自在了许多。
“到了，”
周北洛答了一句，长直的腿没刻意站直，透露着几分懒意，他点鞋尖踩了两下被晒得蔫巴的草坪，“你人呢？我看不见你。”
话说得有些熟稔，像认识多年的旧友聚面。
程晚下意识愣了几秒。
她产生了那么一点犹豫，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谁让你之前先准备要阴我的！
程晚压低帽檐，重新紧了紧嗓音，她盯着不远处的狗狗学长：“周北洛，你看见前面那个晒太阳的大黄狗没有？”
周北洛抬头就能看见狗，他半蹲下去，挠了挠大黄的下巴，轻声嗯了一句。
“你知道它前一周被学生会带去干什么了吗？”程晚磕磕绊绊。
周北洛的注意力全在话筒里刻意改变的声音中，他原本准备的攻击力话术忘了个七七八八，不知不觉就跟着对方的节奏在走。
“去干了什么？”
“……结扎。”
程晚哽着说完。？
周北洛挠狗下巴的手指顿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话筒那边一鼓作气，像是在照稿子念文章一样，
强装出来一股恶狠狠的语气。
“所以，我想告诉你，周北洛，”
“你再乱骚扰人——”
程晚有些心虚，她好像搞完这出就要反舔人家来着……
“下场如同此狗！”
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空气寂静一瞬。
程晚视力不错，以致于现在她能很清晰地看见周北洛脸上的……不能说是表情，
他好像在用脸说一句话——
不是，你有病吧？
程晚捂脸，怕被反骂回来，迅速挂断了电话。
然后用打字的方式又扣过去一串字。
[你右边脚下的石头压了张纸条。］
周北洛沉着脸去拿石头，脸上的戾气要炸似的，压着劲儿闷着。
最好是你的姓名班级学号。
他这么想着。
纸条被叠得整齐，他展开看——
[禁止随地发情］
……操。
他没被人这么摆过。
—
事情完成得很顺利，这次无声的战役，胜者是她。
但程晚高兴不起来，她苦着脸，心里直打鼓。
从操场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受着内心的拷问。
好像这件事情做得太过了……？
她是怕周北洛约她出去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这样搞他。
可能是一直在网上冲浪，程晚开玩笑变得没大没小，她竟然把花招玩到了线下，耍了周北洛一把……
他不会去校园墙曝光她吧！
程晚心跳如鼓地打开墙的朋友圈，没看见一条消息。
她又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周北洛的内心脆弱程度是什么样的，这件事情有没有给他带来太沉重的打击……
对了，秦琳认识的那个男生好像是周北洛宿舍的，或许可以旁敲侧击一下。
秦琳现在在图书馆赶作业。
程晚立刻抓起手机小跑出去。
图书馆在南苑，离这里不算太近，程晚走到半路突然看见北门门口排着两列长队。
她刚好奇地要上前看看，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秦琳打来的。
“喂，晚晚你在哪呢？”
秦琳那边声音有点乱。
“我在北门门口。”
程晚疑惑道，“你不是在图书馆吗？那里声音怎么——”
“嘿！”
没等她说完，秦琳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突然拍了下程晚的肩，吓得她手机差点掉下去。
“琳琳？你刚才在哪，怎么这么快出现？”
秦琳把手机放进包里，笑着冲她解释：“刚才赢天扬说有献血车来了，学生献血能加分，我一想我最后专业课成绩肯定拉胯，不如未雨绸缪搞点综合分。”
“献血加分？”程晚起了心思。
“是啊，但是我排队排到一半突然想到我上月大姨妈没来，”秦琳撇嘴，“听说这玩意儿献了，大姨妈就更不来了。”
“那谨慎起见，你最好别献了。”程晚好心建议道。
说完，她捋起袖子，“我来。”？？？
秦琳察觉到她没开玩笑，立即苦口婆心：“姐妹你也不符合，单子上写着要三天没熬过夜的，你前天还通宵来着。”
劝归劝，但秦琳深知程晚对加分这件事有多么执着，眼看着她执意往队伍最后面走，也只能一边跟着她，一边查百度，看通宵献血的危害有多大。
“不行，我还是觉得有风险——”
秦琳刚准备采取强硬措施，把她直接拖回来，就看见前面的人直直地拐了个弯，猛地转了回来。
程晚喉咙发哑，她有想过有现世报，但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队伍末尾排队的，正是半小时前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周北洛。
也不用旁敲侧击了，长着眼的都能看出来，
他还在不爽。
周北洛冷着脸站在最后，气质出众拔尖，身上套的白色T恤松垮利落，身边男女都有偷瞄的。
他手上拿了张登记表格，表格上手指摁着的是张浅蓝色的……便利贴纸？！
程晚眉心一跳。
他不会要根据字迹或者别的什么来一场推理吧？
她惹他干什么！！
周北洛心情不好就不爱说话，和他一起来的赢天扬偏偏是个话茬子，三秒不说话就憋得难受。
他正苦闷着没人聊，一抬眼就看见了秦琳和程晚，于是立马招呼人，“哎，这里这里！”
程晚的脚步顿住。
受周北洛的光环效应影响，大家也或多或少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赢天扬，外加这货嗓门大，现在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把视线挪到了她们身上。
秦琳暗淬一声，骂骂咧咧地拉着程晚走了过去。
“赢天扬，你声音小点会死啊！”
“很大吗，我不是怕你们听不见吗，”
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报名表，“听说了吗？献血能领个小风扇还有吃的，这么热的天，超市里的电扇卖完了，我们就过来搞这个了。”
“直接去网上买不就行了？”
“嗨，非要把话说透，小爷我就是有爱心行了吧。”
秦琳被他的无耻逗笑，无意间瞥见周北洛手里攥着的便利贴纸，不由地为他竖大拇指，
“周北洛可以啊，献血路上都有人给递情书。”
周北洛闻言，扭头，
展示便利贴。
秦琳：“……当我没说。”
程晚：“……”
程晚弱弱地往后缩了下，她有时候紧张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路。
但没想到这次，除了思路，她连嘴都没控制住。
“你……”
“平时看小说吗？”
“最近小说很流行那种，他和她是永远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他张狂恣意，她温润文静，然后谁都不知道的是，无人问津的茶水间，他们吻得难舍难分。”
“？”
“没有要你吻我的意思……只是最近喜欢看这类文，”程晚越描越黑，盯着男生的眼睛恳切得卑微。
“真的。”
第 39 章 齿轮
浅淡的咖啡气味熏得眼睛热烘烘的，不知道是味道影响还是气氛使然，程晚现在……真的挺想哭的。
不是，这种话怎么会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啊！
程晚你真的是长大了，连吻得难舍难分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以后谈个恋爱还不得牵人家男生的小手！
玻璃橱柜中未拆封的杯具放置齐整，女生悲怆的视线停留在上面，良久才硬着头皮埋低脑袋随便抓了个盒子，慢吞吞站直。
空间逼仄的坏处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窄长窄长的茶水间，几乎只容得下一人通行。
视线不容筛选地直直落在面前落拓男生脸上，晃过神来后又强制移开。
小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初春的薄风静谧地吹在两人中央，退回视线时，程晚下意识扫见周北洛没被领带竖起的衬衫领口。
做工考究的白色领口不太服帖地靠着锁骨，男生喉结透着若有似无的骨骼感，修长脖颈上依稀可见淡淡的青色脉络，像早春盎然青翠的绿树萌芽，是与木讷沉朽截然相反的生命力。
语气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哄意。
程晚瞳孔下意识收缩，心跳加速。
周北洛刚出道时毫无营销，凭借一张脸就强行霸占了两个热搜位。
出道后粉丝更是疯狂鼓吹他的神颜、身材、氛围感。他被誉为互联网首位天生会下蛊的男人，身体每一寸都延展着令人渴望的魅力。
程晚身为林楚卓的粉丝，对那些形容周北洛的华丽瑰异辞藻没什么感触，但这一刻却分明察觉到了蛊王的功力。
他黑发略长，懒懒地遮挡着眉目，眼中没丝毫暧昧情意，目光灼灼直盯着自己。
冷白的皮肤上鼻梁挺直，附着青筋的手有两根正抓着她的衣角，攀附着。
刚才说出口的话分明像是恋人的耳语。略微过界的暧昧。
好像他真的在乎自己的情绪一般。
……不行，不能再想了。
程晚深吸一口气，转移视线，右手偷偷把衣角从他手指中拽出去。
周北洛也没在意，看着她的小动作做完，才听见人回复，客套冷情的一句。
“你好好养病，我还有工作要做。”
上下唇快速碰撞，程晚二倍速说完这句话，抓起他的烟盒就冲了出去。
背影堪称是落荒而逃。
周北洛搞不懂她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孙林却了然。
他献宝似的凑到周北洛耳边，停了一会却没说话，表情纠结。
男人本来是不太在意的，正慵懒地端着那碗温热补汤拿勺尝着。但看见孙林那副要说不说的模样，他耐心全无，眼中泛冷光。
“说什么，麻利点儿。”
“周哥……你知道小医生刚才为什么动作那么快吗？”
“什么？”
“根据我对她的了解，人应该是嫌弃你。”
周北洛：？
孙林自顾自在房间溜起了弯，右手蜷缩握拳打在左手掌心，一边晃悠一边振振有词。
“你知道小医生也追星吗？”
周北洛拿勺的手顿了半瞬，还没来得及自作多情，就被人泼了冷水。
“她喜欢林楚卓那个狗！”
“……”
“谁不知道林楚卓跟你有过节啊，走红毯的时候你装都懒得装，人家好歹还泰然自若，能假装没看见你，冲镜头笑。”
“您倒好，瞥他的时候，眼睛都翻到眉毛上了，生怕媒体看不出来你瞧不上他。”
“小医生知道你为难她偶像，肯定不乐意跟你多接触。所以刚才才跟触电一样发呆。”
周北洛把勺子撂下，“咯噔”一声，唇角噙着丝嘲笑，让人看不透情绪。
孙林见状有些慌张，忙往回找补，表明立场。
“林楚卓那孙子就会耍阴招，扮可怜。”
“小医生不喜欢你，喜欢他，真是被猪油迷了心！”
周北洛走的拽哥人设，气场大，娱乐圈头号bking，做不做表情管理全看自己心情，心情不好的时候，脸色冷得能冻死人。
林楚卓，小清新校园学长风，温柔系暖男，行走的好脾气代程人。
俩人什么都不说，就站到一起，都能看出来是因为什么不对付。
肯定是周北洛耍大牌，不亲近后辈，瞧不上人，摆拽哥的谱。
就算林楚卓卑躬屈膝地讨好前辈，他也不一定能赏脸。
林楚卓那边深知刻板印象的影响，每次也都装得可怜，遇见周北洛就开始碰瓷。
最近三个月风头扭转，周北洛被全网黑，他直接开始明着搞事了。
上次#周北洛生死不明#这个热搜就是他偷偷买的。
阴险小人凭借着这股舆论发酵的势头直接偷了《梦醒天光》的男主位。
孙林在心里诅咒了林楚卓三遍，低头划手机想放松下心情，点开热搜却再一次被气到，这次气得脸都发胀。
考虑到周北洛的情绪问题，孙林也没跟他吐槽，憋了一股劲走出木屋，刚出来就看见程晚正做着体力活，搬中药坛子。
正愁不知道怎么发泄，他索性直接捋起袖子过去帮忙了。
“我来！”
中气十足的一声。程晚纳闷地后退一步，看他搬运，动作幅度很大，像是跟人赌气一样。
“……你怎么了？”
深棕色的坛子被稳稳放下，孙林抬头看了眼程晚，刚想跟她说道说道，又想起上午时候他说林楚卓坏话，被她无视的情景。
得，没一个能倾诉的人。
干脆一句话也不说，傻子一样干活。
“……”
程晚默了，孙林这劲头，好像谁不让他搬东西要跟谁急一样。
厨房里还剩着半锅竹笋鸭汤，刚刚给嘴馋的腹痛高管送去一碗，现在还能盛一碗，不过可能有些凉了。
温补的汤最好热着饮，程晚思考须臾，回厨房给孙林热汤去了。
小火咕嘟冒泡，还要煮一会，程晚解闷似的把手机掏出来划热搜。
#《梦醒天光》改男主人设#
词条稳居一位，后面跟着个深红色的“爆”字。
紧跟着第二位热搜
#林楚卓饰演温柔学神#
程晚揉了两下眼才相信这是真的。
《梦醒天光》这部剧改编自同名热门小说，响当当的程情大IP。
剧中男女主相遇在年少，男主身份典型的美强惨，亲爹把亲妈逼疯，堂而皇之地把私生子和外面养的女人接回家来。原生家庭的不幸造就了男主别扭的性格，他离经叛道，是高中的另类。
女主生活的也不幸福，单亲。妈妈因为美貌经常被邻居男人骚扰，又体弱多病，只能靠在家做手工活补贴家用，母女两人日子过得贫穷又拮据。
两个身处困境的少年人互相接触，在青涩的校园顿生情愫，互相救赎，双向奔赴。
校园感情大多稚嫩，撑不起来影视拍摄，情绪渲染多一份显得无病呻吟，少一分又打动不了人心。
所以句导演耗费数年，认真琢磨剧中的每一个场景，力图做到贴合原著又不显失力。
先前放出的宣传片里，周北洛靠周边抽烟的形象狠狠地收割了一众原著粉的心。
毕竟bking本色出演bking，很难不演出彩。
现在热搜通知，因为林楚卓气质不符就要把男主人设改了……
这已经不是贴不贴原著的问题了。
你见过温柔学神去台球厅，游戏厅，为了女主跟人打架，壁咚飙车打嘴炮吗？
看来原著粉期待的名场面也要被一一修改了。
是周人看了也会骂娘的惨。
程晚放下手机，看了眼还在卖力搬中药坛的孙林，似乎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气愤了。
毕竟周北洛生病，剧组也可以选择延期拍摄，结果林楚卓中途顶替，抢了资源。
抢就抢了，还没有演的实力，就像是为了抢而抢一样。
改人设饰演是要被原著粉追着骂的，顶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拍……
是故意的吧。
程晚踌躇片刻，把火关了，默默在附近桌上放了碗汤。
她还是暂时别跟孙林交流了，不然他肯定搂不住火，在她面前痛骂林楚卓。
虽然她这次也感觉到偶像做法很奇怪，但总归不想听见别人在面前骂他。
程晚指腹柔软，滑过右手腕骨处的浅疤，轻轻叹了口气，安安静静地又去捡竹叶了-
周北洛是个闲不下来的主。
程晚回房间的时候恰好看见他拖着“残躯”倔强地下地活动。
男人站着，肩背更显阔达，直腿立在地上，开了特效般修长。
程晚怔住，顶着张看稀罕的脸观察他复健。
周北洛左腿骨裂，打了石膏，他整个身子歪着把重量压在右腿上，腰腹肋骨也有伤，加之固定带禁锢，所以上身格外挺直。
站都站不稳，偏偏还试探着要走。
真是疯了。
程晚再看不下去，冲进去阻止。
男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保持身体平衡上，程晚一冒头让他集中的精神瞬间松散。
右腿因为长久不运动也挑战要罢工，小腿骤然软，眼看膝盖就要弯曲对折，跌倒下去。
程晚也顾不得太多，冲上去搀扶他。
周北洛身上很暖，气息喷在她肩颈有些发麻，程晚失神片刻，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力卸到自己身上才舒了口气。
“你能不能听点话！”
她鼓着劲吼完才发觉周北洛离自己的距离过于近了。
男人下颌线立体，睫毛密集细腻，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瞅她，嗓音很轻，像羽毛慢慢抓人耳朵。
“你鼻尖上有个棕色的小痣。”
应该是想用色相迷惑她，从而达到不被骂的目的。
“……谢谢，我八岁就知道。”
程晚不买账，拧着眉瞪人的样子像被惹恼的某种小动物。
周北洛看糊弄不过去，才耸耸肩示弱：“成，听话。”
程晚听他不在意的语调就生气。
她真的倒霉。
别的医生遇见的首位病人都是绝世小可爱。
听话的病人，负责的医生，双赢。
她偏偏碰上个爱抽烟的大明星，他躺不住，态度敷衍，问起病情撒谎，骨头没长好就敢下床挑战人体极限。
程晚的脸色越来越差，周北洛眼睁睁看着她表情变幻，很轻地皱了下远山眉。
“小医生。”
周北洛借她的力缓缓坐回病床，双臂伸张往后，撑着上身往回仰，舒展开。
他不再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示人，缓慢低淳的声线透出几分认真来。
“这次不骗你，我真的听话。”
程晚眼眸流转，她人间清醒，根本不会被任何糖衣炮弹迷惑。
一人对垒，女生焦躁不安，她环视周遭，三秒后像是溺水的人眼尖地望见自己的救命稻草。
程晚一把抱住路过的周北洛，情绪极为丰沛地把自己揉进他怀里。
“darling！”
“玩了两小时游戏，突然觉得好想你！”
“呜呜呜，可爱晚晚有资格出现在你的手机屏保和桌角相框上嘛？QAQ”
第 40 章 齿轮
程晚一直都试图把自己活成反派。
可爱的反派角色在事情发生时丝毫不慌，反而总是邪魅一笑，赞道：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但现在，她听见周遭起哄的巨响，脑袋整个缩到周北洛怀中，手指半抓不抓地，只想抓狂一句：
……事情开始变得有病了。
讳疾忌医，她还是得把病进行到底。
咬牙又多蹭了两下脑袋，程晚半眨眼弱弱抬头，看向她犯病后的受害者。
程晚脑中奇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
周北洛已经拎着一堆不同logo的袋子，陷入人海中。
她再不纠结那条诡异想法，重回现实，紧跟上去。
“不然让我拿吧。”
之前就帮她拎行李箱，现在又拎购物袋，她有些过意不去。
男人仗着身高，轻而易举躲过她要抢的手。
“谁都不拿，我去找个地方存，不然逛起来太累赘。”
程晚想了一下，也赞同他的提议，侧过头找到一家抓娃娃店。
“可以让店员帮忙看一下东西，里面空地很多。”
程晚看见那家店里柜台小哥哥旁边有两把没人坐的椅子。
周北洛存在感太强，程晚不打算让他进去，她抢过袋子，小跑着进去冲人笑：“可以把袋子暂时放在这里吗？”
柜台负责换币的小哥哥也大概二十多岁，被这一笑晃了眼，刚要说“好”，就被她身后的男人堵了话。
“不懂事啊，你要买点币玩才好请人帮忙。”
程晚扭头，看见他眉头下意识皱起来，口罩里的嘴用力，小声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好多人。”
“外面人少？”
“……”
好像也不少。
说话间，周北洛已经换好了币，他本来是想直接冲刺那个一人高的大玩偶抓机，还没走到就被身边的人拦住。
“那个要是赢下来，就真拿不了了。”
程晚不知道周北洛除了在娱乐圈运气爆棚，还有没有其他隐藏技能。
但万一他侥幸赢了这东西，一定会送给自己，这娃娃跟他气质不搭。
本尊肯定嫌弃没用，只想要胜负欲满足的那一刻。
周北洛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听她话，还是想玩个大的。
奈何被程晚硬扯走了。
抓娃娃店布置得很粉，还有很多渲染气氛的柔色灯光，进来玩的大多是年纪不大的情侣。
程晚扫了一眼，整个店里上下二层，貌似只有一个领着小女孩的爸爸跟一对闺蜜没有黏在一起秀恩爱。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面玩啊……
周北洛已经找好了想要的玩偶，是个能挂在钥匙和手机壳上的米黄色小猫，脸脏兮兮的，有一种蠢萌蠢萌的感觉。
他朝玻璃柜里面喊：“程晚，丑丑的程小晚。”
程晚：“……”
跋扈嚣张是她对他最大的误解。
周北洛把币放进去，扭着控制柄，三下五除二就把丑萌的猫头挂件赢到手。
晃晃悠悠在她面前炫耀。
“想要吗？”
“不。”
程晚十分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抓了一把游戏币，走到最丑的绿色鳄鱼娃娃机前面。
“抓一个——”程晚怕人听见，凑到周北洛耳边才低声，“最丑的周北洛。”
周北洛生平还没被人用丑形容过，他微眯起眼，手指勾着已经到手的丑猫挂件，松松垮垮地撑着娃娃机一端等着看她出糗。
程晚没玩过抓娃娃机，还是刚看周北洛操作才搞懂应该怎么玩。
她像模像样地移动手柄，不很安分地踮脚又屈膝，用各种角度观望爪勾的位置。
“东西还没抓到，出一身汗。”
周北洛不帮忙，还戏谑地在一旁取笑。
篮子里的币一个个减少，程晚像是常驻在这一个机器旁，跟它搏斗了有十多分钟，都没成功。
心里防线逐渐崩盘，她装淡定，对上周北洛的视线：“这机器是坏的。”
“我知道，是机器的错。”
“……”
程晚又去兑换了几个币，这次站到刚才周北洛抓过的丑萌小猫机器前面，信誓旦旦。
“你刚才这台有漏洞，比较好抓。”
六分钟过去。
程晚情绪开始失控：“我是来吃东西的，为什么要抓娃娃？！”
“小点声。”周北洛拍了下她头顶鸭舌帽的帽沿，从她手心抓过最后两个币，挪步到鳄鱼机器前，“确定要这个？”
程晚很没面子地点头。
两人一人晃着一个挂件出来的时候，程晚觉得世界都温暖了。
“其实抓娃娃也挺好玩的。”
她捏了捏绿色丑鳄鱼的脸。
周北洛勾着笑，没应声。
“不行……这个鳄鱼实在太丑了，不然我们换换吧？”
“你有跟我提交换的资格吗？”周北洛伸了个懒腰，徐徐，“你的都是我送的。”
……他说的也对。
程晚被说服，也不再继续要求，把鳄鱼挂件夹到下午孙林给她的钥匙环上。
她细看了两秒，好像也不是很丑。
小吃街摊位各式各样，深处人群更多，已经有不少人把视线投到他们身上。
程晚闻着空气中混杂着的美食香，给周北洛安排了个地点。
“你去那边拐角等一下，我买点东西再来找你。”
周北洛微仰头，瞳孔黑黝黝，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让他去街角等？
“这里人太多，旁边小姑娘看不清脸都计划着要过来要你联系方式，你就先委屈委屈吧。”
周北洛闻程把帽沿往上抬了两下，环视：“哪有人要过来要我手机号？”
“我刚才都听见了！”
程晚目光略过不远处正跟闺蜜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女生，又给他指了遍拐角的位置，转身跑去一家卖冰激凌的摊位。
她还想着那边等着的周北洛，想帮他寻摸一些热量低的健康饮食，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夜晚的美食街，全都是不健康但让人难以抗拒的食物。
她勉强从水果摊挑着给人拿了几个橘子。
程晚提着四五个袋子，含着冰激凌过来的时候，正巧碰见有女生上去要周北洛的联系方式。
美食街的周灯照不到拐角，那女生可能是有些怕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在地上，光线射过油腻的地面，映到周北洛价格不菲的鞋面。
女生穿着跟季节不搭的法式裙，侧面看过去，曲线玲珑，脖颈前的一片白扎眼，样子很虔诚。
周北洛压低了帽子，余出的嘴角横成一条长线，他没有在笑，但很认真地倾身在听。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程晚没再上前去。
周北洛会把联系方式给她吗？
大明星线下约妹妹的辛秘事迹她也耳闻过，这个女生长得很漂亮，起码侧颜是很耐看的。
程晚还在偷偷打量着。
下一秒，她看见周北洛举起了手机——
屏幕上并不是想象中的微信二维码。
程晚眯起眼，半天才看见上面的八个大字：
不好意思，我是哑巴。
程晚：“……”
周北洛眸底暗得吓人，小崇看见男生已经在从烟盒中敲烟了，女生战战兢兢，不知从何处开始安慰。
慌乱之下，难免口不择言。
“……boss，你也别太难过，好歹算是正室。”
“气量要大。”
“程晚姐只不过是犯了每个女生都会犯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