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花英站在二楼窗边,顺着窗帘缝隙,一直等白色马自达离开,才转身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长出了一口气。
演了一整天的戏,真累死个人了。
大脑一片空白,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过了有一会儿,她忽然起身。
混身上下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在腰带内侧发现了窃听器。
“……”
能说,一点都不意外么?
早川花英面无表情的捏着腰带,声音雀跃:“啊,差点忘了!明天……啊不,是以后都应该不用再穿这个了!洗干净还给岸田君吧!”
将和服脱下,团吧团吧扔进洗衣机,早川花英柔弱的感叹,“唉……虽然岸田君这人很糟糕,但……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希望……平安吧。”
关上洗衣机门,摁下启动键,动作一气呵成。
不好意思,因为拜某位黑心人士所赐,她对这玩意儿过敏。
窃听器,拜拜吧你!
瞧瞧,多么善良的少女,哪怕被岸田君逼迫,也还在担心他的伤呢。
降谷先生,这么可怜柔弱的少女,真的一点都不可疑呢。
趁着现在这个房间还算安全,早川花英用另外一只手机汇报了下最新进度。
【一切顺利。from早川】
老旧的手机屏幕短暂亮了一下,很快暗下去。
【注意安全。】
第二天清早,早川花英迎来了意外的访客。
来人头戴黑色礼帽,赭色烈阳一样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小辫,桀骜又不驯。黑色西装披在肩上,手上戴着皮手套,面色不耐的敲响了门。
“中也……不,中原先生,早上好。”早川花英开门讶异的问候。
中原中也复杂的看着这个久未正面相见的儿时朋友,按了按帽子:“花……早川小姐,首领召见。”
早川花英有点纳闷,森鸥外找她干嘛?
岸田龙也根本不值得他让中原中也来通知她好吧。
他不是一直不想让她和中也有任何接触的吗?
“……稍等,我换件衣服。”
早川花英没有邀请中原中也进室内等候。
现在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可以轻易邀请进入家门的朋友关系了。
飞速换好衣服,早川花英再次打开门。
门外的人随意的靠在二楼栏杆,目光盯着不远处擂钵街的巨坑。
清早的风有点大,赭色的发尾微微晃动。
看着门外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早川花英莫名品出了几分寂寞与萧瑟。
真是见了鬼了。
早川花英面无表情的硬下心。
听见开门声,中原中也回头,两人无声的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转开目光。
“走吧。”
早川花英:“嗯。”
楼下,中原中也没有开他那辆——早川花英偶尔会在街上一闪而过见到的,风驰电掣的帅气机车,而是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跑车。
中原中也很绅士的拉开副驾驶门,等待她上车。
早川花英犹豫了一下,兀自拉开后门,选择坐在后排。
对于这种保持距离的举动,中原中也看了少女一眼,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没有交流的,一直到了港-黑大楼顶楼,首领办公室的门前。
“早川。”
接受门口守卫检查的早川花英回头。
把她一路带来,或者说“押送”过来的人,睁着一双钴蓝色的眼睛格外认真:“不会有事的。”
这不是一句什么保证。
早川花英确信,这句不是在说他会保护她,让她不会有事,只是单纯的告诉她,港-黑首领森鸥外的召见,不会有事。
唉。
内心叹气,早川花英礼貌疏离的微笑点头,表示对他提醒的感谢。
大门在她的背后缓缓关闭。
森鸥外此人非常喜欢精神攻击,早川花英很怀疑,某黑心少年之所以那么黑心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变态老师所致。
房间窗户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明明是白天,室内却一片昏暗。数只蜡烛做了简单的照明。昏暗的光线让这间房间不像首领的办公室,更像是什么怪兽的巢穴。
六年里没有任何长大的红裙金发少女手拿画笔跪坐在长桌上写写画画,听见声音,转头冲早川花英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在这种阴暗的坏境,那笑容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反而格外诡异。
坐在长桌尽头,阴森森如同吸血鬼古堡男爵的男人双手十指交叉,拄在下颚。
“许久不见,早川小姐。”
“确切的说,六年不见了,森先生。看到您仍然健康,真是欣喜。”
早川花英说实话,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聪明人兜圈子,曾经某位眼缠绷带的黑心少年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她更倾向于直接了当,开门见山:“不知森先生时隔六年忽然召见有何事?我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并不值得您亲自召见吧?”
“早川小姐未免太小瞧自己了。你可是中也放在心上的人,请不要妄自菲薄。”
“我们六年里,不论正式场合还是私下都没有任何见面和联络。”
早川花英不耐烦的打断,“我想森先生您应该很清楚。我讨厌,不,是厌恶黑手党,不想和黑手党打交道。中原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我自然是知道。”
森鸥外没有因早川花英的暴躁冒犯不悦,他依然用咏叹一样的语调不紧不慢的说话,就像一个包容一切的绅士。但内容嘛,一点都不客气:“但早川小姐却故意引诱……原谅我,除了引诱我想不到任何词来形容早川小姐你的行为,如此厌恶黑手党的你故意引诱了一位黑手党。为什么?”
不会吧,居然真的是因为岸田龙也?
森鸥外没病吧?
早川花英不明白,一个首领直属游击队的队员而已,纯粹的武斗派,不会接触任何港口黑手党机密的人员。就算她接近了,又能怎么样?根本不会对港口mafia造成任何重大损失,至于兴师动众的把她召见到港-黑大楼首领办公室?
早川花英没吭声。
森鸥外似乎也并不在意,他慢悠悠的说:“四天前,下午两点,你身穿和服,手持纸伞和你的三名同学在新港街游玩拍照。那里是岸田龙也负责管辖的街道,他每天都固定时间会去那边巡逻。三天前,岸田龙也去横滨国立大学找到你,让你和他交往。你假意因为恐惧同意,和他约会。两天前,你们去了港-黑旗下产业街,昨天,你突然反悔,说不会接受他。岸田龙也在言语刺激之下,把你安排进了德川酒店。”
森鸥外轻松就把早川花英几天内的行动抖漏的清清楚楚:“啊,对了,芥川下手确实有点重,不过没关系,岸田龙也他身为首领直属游击队成员不至于连这些都承受不住。昨天晚上在审讯室,他醒了呢。”
“岸田龙也确实是个蠢人。红叶虽然是干部,但如果他真的心仪红叶,去大胆追求没人会说什么,偏偏他有心没胆。”
早川花英冷笑,这可不是什么心仪,只不过是恶心的见色起意。
森鸥外自然看的见早川花英因他偏颇的描述而起的冷笑,他摇头,就像一个淳淳教导的长者:“早川小姐,你还是那么爱憎分明。你的性格并不适合某些行动。”
忽然,森鸥外一顿,想起中也还有他叛逃的前学生,摇头:“不对,我想错了。你的性格正好。”这样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多好。
早川花英:“?”
没有继续说下去,森鸥外把话题转了回来:“为什么偏偏是德川酒店?照岸田龙也的性子,要威胁一个女人,直接扔去歌舞伎町不是更好?审讯室里,岸田龙也说,因为你怕那里,他下意识就把你打发到那去了。早川小姐,你成功的给一位首领直属游击队成员下了暗示呢。”
“您还真看的起我。我只是横滨国立大学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哪能做得出这种高端操作。”早川花英不承认。
森鸥外微笑:“所以,为什么偏偏是德川酒店?结合你后面的行为……早川小姐,你的目标是乌丸集团?”
早川花英沉默。
横滨就是这点不好,只要港口黑手党想,那么没有任何秘密能避开他们的眼睛。
曾经她和“羊之王”太近,她的底细被查的一干二净,港-黑很容易就能从她行动中发现异常。
这也是政府那边自从爸爸死后一直没启用她的根本原因。
“这和森先生您无关吧?”早川花英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应该庆幸,那天过去的是芥川,不是中也。”
“……森先生,我想您一直对我和中原先生的关系有误会。”
“哦?”森鸥外漫不经心,“我也是经历过少年青春萌动的。”
“抱歉,我无法想象,甚至有点恶心。”早川花英冷笑,“您这形容让我好像看到太宰治也会红着脸谈一场青春恋爱。”
“啊,太宰啊……那确实难以想象。”森鸥外有些意外:“没想到早川小姐你对太宰居然念念不忘如此地步。”
呕。
念念不忘这形容词太恶心了。
尤其是和太宰治那个恐怖的黑心人士联系在一起。
“我和中原先生的关系止步于幼年友人,和太宰治更是毫无关系,当初太宰治为什么接近我,森先生您心知肚明。您既然已经将钻石收入掌中,请让我的人生继续离黑手党,包括前黑手党远远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