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江诏真把人打死,陆冼又补了句:“别真把人打残了。”
江诏哦一声,偷偷弯起嘴角:“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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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诏第一次见到陆冼,是在小学六年级。
在那之前,他在他哥江瑜的手机里见过陆冼的照片。
照片上的陆冼气质文雅,穿着白衬衫,戴着细框眼镜,一身书香气息。
那双蓝眼睛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当时江诏当场啧一声:“这老外还挺好看的。”
江瑜白他一眼:“什么老外,人家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只是他奶奶是俄罗斯人。怎么样,帅吧?”
江诏一声轻呵:“小白脸。”
当时江诏怎么都没想到,仅仅在他吐槽完的第二天,就跟陆冼这个小白脸撞了个面对面。
当时他正跟隔壁学校的一个小混混打得火热——字面意义的打得火热。
对方仗着自己是初中生,想跟个高的小学生江诏比划比划,却被江诏按在身底下暴揍。
当时正值初夏,树上响起聒噪的蝉鸣,路边白杨树叶茂密,随着风在少年的脸上留下斑驳摇动的影子。
江诏穿着短袖校服,身上沁着因打架而冒出的黏腻的汗,他骑在那混混身上,脸上挂着邪笑:“服不服?谁是谁爸爸?叫爹!”
那混混被他打得连声求饶,又被江诏扇了好几个耳光,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江诏正得意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巷角走出。
蓝眼睛,黑头发,发梢微卷,穿着白衬衫,正戴着耳机听歌。
是陆冼。
那道身影从巷角走出来时,正好从背阴处走向光明。
阳光打在他脸和脖子上,衬得陆冼本就白皙的皮肤好像变得透明。
他整个人晕染在金灿的阳光里,温柔,宁静。
是天使吗?
江诏看呆了。
紧接着,陆冼也停下脚步,摘掉耳机。
两人四目相对,很明显,陆冼也从他哥那里见过江诏的样子。
当然也听过他混不吝的名声。
江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在他失神这一小会儿,被他压在身下的混混趁机奋起反抗,一拳砸向江诏的脸。
江诏明明看见了,却不躲,反而顺势倒在地上,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然后,他看着陆冼,喊了句:“哥,他揍我。”
被揍得鼻青脸肿、险些骨折的小混混:“……”
江诏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结果就是,心思单纯的小白脸,信了。
陆冼当即走上前去,明明自己还是个大学生,却推推眼镜,装出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你班主任是谁?校外打架,我找你校长。”
江诏冷冷瞥一眼小混混:“还不滚?”
对上江诏冰冷的目光,小混混打个寒颤,当场拔腿就跑。
从那以后,江诏一遇到陆冼,就会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这一装,就装到了现在。
江诏坐在沙发上,接过陆冼递给他的纯牛奶,咬着吸管一边喝奶一边想,他哥真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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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古玩街,陆冼领着江诏来到小吃摊上。
“老板,两碗胡辣汤,两个肉夹馍……三个,三个肉夹馍,再来两个茶叶蛋。”
怕江诏吃不饱,陆冼又多要一个肉夹馍。
古玩街上的早市很是热闹,卖早点的人特别多,还有不少游客趁着周末过来游玩。
很快,早餐都上齐了。
陆教授喝着胡辣汤的姿态都很优雅,慢条斯理:“这街上没什么好玩的,都是假货。”
江诏咬一口肉夹馍:“知道,我就是过来看看。”
江诏正值少年,又是体育生,消耗大。
陆冼给他剥了一个茶叶蛋,随口问道:“文化课准备得怎么样了?虽然你是体育生,文化课也不能落下,算分的。”
“知道。”江诏低着头,心想问这话的得亏是陆冼,这要换做旁人,他早就一拳挥上去了,叫他多管闲事。
两人吃完早餐,陆冼带着他随处逛逛。
江诏很兴奋的样子:“哥,他说那是商周的!”
陆冼瞟一眼陶俑,淡淡道:“上周的。”
江诏又拿起一旁的瓷碗,看向碗底雍正的落款:“哥,大清的。”
陆冼:“大清早的。”
江诏指向左上角的青铜器:“还有三星堆的小人。”
陆冼:“嘶,真刑啊。”
幸好是假的,这要是真的,摊主可有的判了。
陆冼说话声音不大,耳尖的摊主却听见了,不耐烦地挥手赶人:“去去去,捣乱是不是?你个老外懂什么?”
第n次被认成老外的陆冼依旧很心梗:“我是中国人,我奶奶是俄罗斯人。”
“哦,混血的,你懂文物吗?”摊主问。
陆冼推下眼镜腿:“略知一二。”
“真的假的?我这正好有块鸽子血,你帮我看看。”摊主递给他一块血红宝石,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
陆冼把宝石放手里掂掂,又仔细摸摸,实话实说:“现代工艺的残次品,正好可以拿来压铺摊子的布。”
摊主表情皲裂:“我花两千收的。”
陆冼向来嘴毒:“冤种。”
摊主:“……”
江诏低头憋笑,他最喜欢跟陆冼一起逛街了,可有意思了。
可惜陆冼不喜欢跟人闲聊,每次都得他去引出话题。
江诏蹲在另一个摊主面前,拿起一串佛珠在手里盘:“老板,这个多少钱?”
“这个啊,八千!”
江诏瞪大眼睛:“多少?”
摊主重复道:“八千!你看这个。”
摊主把佛珠拿过来,一点点给他比划:“看见这个白色的珠子了吗?这可是佛祖的舍利子啊,那么大的头盖骨,就烧出这么一点,可值钱了。还有这里,这可是沉香木,天然的沉香,你闻闻,可香了。”
摊主直接把佛珠递到江诏鼻子底下。
江诏赶紧往后躲:“这味可真冲。”
陆冼把佛珠拿过来闻闻,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直冲脑海。
说好的沉香木,却散发出龙涎香的味道。
典型的香水喷多了。
陆冼笑呵呵地把佛珠放下:“挺好。”
两人看了一圈,陆冼手伸向盒子里的地铁纪念币。
江诏眼睛一亮:“这个是真的?”
陆冼嗯一声:“不值钱,收着玩,打个孔挂钥匙上,还挺好看的。”
陆冼拿了两枚,八块钱。
“博物院有机器,回去我钻个孔,送你一个。”
江诏赶忙点头:“好。”
两人逛了一会儿,找到一家咖啡店歇脚。
“两杯生椰拿铁,标准糖,谢谢。”陆冼领了号,不一会儿端起两杯咖啡走到窗边。
两人坐在窗边喝咖啡,陆冼眼睛看向窗外。
现在正是初冬,外面暖阳正好,香樟树翠绿。
“等下去吃地锅鸡,吃完我送你回家。”
江诏摇头:“我要跟你一起住。”
“也行。”江瑜走之前,把他的亲弟弟交给自己照顾,江诏搬过来跟自己一起住,完全没问题。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陆冼跟江瑜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就认识,在他的印象里,江诏虽然成绩不好,但一直很懂事,从来没有闯过祸,但江诏家人一提起江诏,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江诏特别难管,生怕他出去杀人放火。
就连江瑜出国前一天,把江诏交给他照顾时,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江诏欺负了。”
彼时江诏正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上乖巧看书。
陆冼满头问号:“这不挺乖的吗?”
江瑜:“呵呵。”
满世界只有陆冼这个大傻子才会觉得江诏乖。
不过也是奇了,江诏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怎么一遇到陆冼,就乖得不得了?
或许这就是玄学吧,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江瑜拍拍陆冼的肩膀:“交给你了,帮我管好他。”
陆冼神色淡定:“放心,你弟弟很乖的。”
江瑜:“……”
说不上来,但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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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玩街出来,陆冼直接开车去江诏家。
他跟江瑜是死党,也算江诏半个哥,跟江瑜父母也很亲近,逢年过节也会提上礼物去看望他们。
“叔,阿姨,江诏想搬过来跟我住,我把车都开过来了,直接搬过去吧。”
“呃……”江诏他妈很是犹豫,“你确定吗?”
陆冼:“确定啊,江瑜出国前把江诏的生活费都打给我了。”
陆冼也没数,反正他银行卡上多了一大笔钱,比他一年工资都多。
反正他跟江瑜,从不谈钱,江瑜给,他就收着,江瑜不给,他也会自愿照顾江诏。
用江瑜的话说,他跟江瑜,比亲兄弟还亲——提到自己的真·亲兄弟江诏,江瑜反而会咬牙切齿,一副想掐死对方的样子。
江诏他妈愁容满面:“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担心……”
“咳咳。”江诏突然干咳两声。
江诏他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最终握紧陆冼的右手:“遇到问题,随时报警。”
陆冼拍拍江诏他妈的手背:“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江诏的。”
江诏他妈神色凝重:“我是担心你啊,乖孩子。”
陆冼一头雾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诏推着往卧室走:“哥,你来帮我收拾东西。”
说完,江诏转头冲他妈喊:“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陆哥添麻烦的!”
江诏他妈表情无语,他爸无奈扶额:“我不是担心你给陆教授添麻烦,我是担心你找陆教授麻烦。”
陆教授耳背,没听清:“什么麻烦?”
“没什么。”江诏揽住他的腰,直接把人半抱着拖进卧室,“搬家麻烦,东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