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回家来。文又西虽然在他家长大,但再怎么说也弥补不了他这外甥从小就缺失的关爱。
本来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他好好体验一把社会的险恶,现在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作用的。
但是,他今天来不是听文又西忏悔认错的!
“上次让你去报名你也没去,天天在外面胡作非为,不像话。你现在去收拾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早点把事情办完才能放心。”
“啊~舅舅,我真的不想去啊~您就把我那个名额,留给更需要的人不好吗?我这种半吊子,就算是去了,也只会丢您的脸啊~”
“不去?不可能!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报到!”文渊转身回了客厅,拿上文件袋和一个包装普通的盒子,拽住文又西的胳膊就往外走,力气大的给文又西拖了一个趔趄!
文又西怕了他舅舅的皮带,每次只要自己反抗,少不了一顿胖揍。
反正就是去报个名,报名了也不代表他就要每天去啊。先把舅舅应付过去,到时候照样能想走就走!
就这么想着,文渊驾车带着文又西来到了市中心路的一家道馆。
说是道馆,但规模好像不小,说俱乐部会更合适。
文渊到了这里,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激动地快步走出来,伸出双手握住文渊的手,热情寒暄:“哟,文局长,快请进,请进啊。”
“洪馆长客气了,请。”
“这位”洪斌看到跟在文渊身后,盯着一头蓝色头发的文又西,笑着说道,“这位就是文局长的外甥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是个好苗子!”
文又西不想说话,整个人就跟流氓似的,眼皮都懒得抬起来,弄的文渊很尴尬。
文渊趁着馆长没注意,一脚踹在文又西的小腿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还不喊馆长,你这孩子!”
文又西被文渊那坚硬的皮鞋踹的小腿生疼,眼眶都红了,委屈的朝洪斌欠了欠腰:“馆长好。”
“哎,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别这么客气,上里面看看。”
在文又西看来,大人们之间逢场作戏实在是有些虚伪,所以,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文又西借口上厕所,然后就溜了。
说是想上厕所,实则是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熟悉一下周围,必要的时候还能跑路。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路过训练厅的时候,听见里面’砰砰‘的击打声,没忍住过去瞧了一眼。
二十几个人待在偌大的训练厅里,显得很空旷;他们有的才几岁,有的一看就比他还大,穿着统一的服装,围城一圈坐着,中间应该是教练,正在给他们做动作展示。
“嘁~就这水平都能当教练,我要是来了,分分钟踢馆!”看了不到五分钟,文又西失去了耐性,在休息大厅随便找了个长椅一趟,一边扒拉手机通讯录,一边自言自语,“今天找谁出去玩儿呢?”
这段时间在派出所里关得他人都长毛了,昨天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给他爸打了个电话。实话没敢说,胡乱编造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就在他爸那里骗了十几万块零花钱,昨晚才玩儿了半场,根本不够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他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索性抱着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路驰那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日,要不晚上还去那个酒吧?
干脆去找路驰陪酒,借此机会来羞辱那个骄傲的家伙,出出气好像也不错,反正酒也没喝完。
就在文又西的小算盘打的叮当响的时候,文渊似乎已经跟馆长聊完了正事,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
文又西赶紧站起来,装成乖宝宝的样子,跟着文渊一起颠儿颠儿的出了门。
到了停车场,文渊朝文又西伸出手:“车钥匙。”
“啊?”
“车钥匙给我!”
“哦~”
路驰以为他舅舅想开一开他的大吉普,非常大方的就把车钥匙给了文渊,刚去准备拉驾驶室的车门,就被文渊拦住:“银行卡、信用卡、手机,都给我。”
“啊???为什么??”文又西一脸懵逼,这是要打劫他吗?
文渊非常有耐性的一直没收回手:“从今天开始,你在这里训练。这里有专门的运动员食堂,也有宿舍;我刚刚已经给你交了三个月的伙食和住宿费,你平时也不吃零食,要训练也就不可以喝酒了,车子和钱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所以不拿着也罢。”
“您您在逗我吗?”文又西脑子里嗡的一声,紧紧捂住他的裤兜,后退几步。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他怎么没想到舅舅会这么着急的要把他赶紧杀绝?
于是,他满脸不乐意的说道:“要让我每天都要在这地方呆着,我还不如继续去派出所蹲着呢!”
“你要是想继续回去待着也不是不行,但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人家的事情。既然你这么不情愿,那你的复学手续就等等再办,去部队里待两年更好。”说着,文渊就要打电话。
“哎哎哎,舅舅~咱有事好商量嘛,对吧?部队那种地方就更不适合我了。在这里丢脸就算了,去了部队,直接把您的脸丢到全国去了”
文又西知道自己这回多半是跑不掉了,怎么也得给自己争取点其他的利益才行。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每次一撒娇,文渊肯定妥协,“舅舅~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肯坚决不犯,车子也可以不开,银行卡也都可以给您,但是您能不能把手机留给我啊,我好随时跟您和妈妈汇报情况啊~”
看着这孩子水汪汪的眼睛,文渊觉得自己有些不忍心;但一想到这王八犊子平时不服管教到处惹事,又狠下心来:“这也是你妈的决定,所以,赶紧交出来吧。”
第一次撒娇攻势失败,文又西有些招架不住了,但碍于文渊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抽出皮带揍他一顿,他就有些怂,默默的掏出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不情愿的递给文渊。
当他递出手机的时候,死活不愿意松手。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手机。
“舅舅~手机就留给我吧~”
文渊一狠心,一把夺过文又西的手机:“拿来吧你!”
“舅舅,您这样真的太过分了,我妈想我的时候,联系不上我怎么办!!”
“放心,舅舅都替你准备好了。”文渊转身从车里拿出刚刚文又西还想研究一下的盒子递给他,“你以后用这个手机给你妈联系。”
文又西迅速拆开盒子一看,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拿出来捏在手里还不够他手掌大小。
没有全屏,只有两根手指宽的小屏幕,亮了之后还是黑白的;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键盘,用力按一下,竟然还发出了巨响的机械女性提示音:电话、一、解锁。
路上来往的行人,听见声音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文又西被臊的一脸通红,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淡然的文渊,拽着他舅舅的衣袖,用委屈到颤抖的声音说道:“舅舅这是哪个时代的考古发现啊,外面七八十岁的老大爷都不用这老年机了吧~”
他一个时尚美好青年,举手投足都是贵气,要是跟朋友吃饭喝酒,拿个老年机出来放在桌子上,那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吗?!
可文渊不管他那一套,跟馆长交代几句之后,就上了车。
文又西猛地扑在机关盖上,眼泪都出来了:“舅舅,您不能这么赶尽杀绝,我可是您亲外甥!”
“要不看你是我亲外甥,我才懒得管你!你赶紧给我让开,我下午还有会议,很忙的。”
看来文渊这次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文又西也没有办法,乖乖的躲开到旁边,看着文渊开着他的宝贝消失在车流当中。
他冷着脸,回头看着在门口等他的馆长,顿时找到了撒气的地方:“喂,大叔,这些馊主意是不是你给我舅舅出的?”
这声‘大叔’喊得洪斌嘴皮子直抽抽,碍于文渊的面子,也不好跟个孩子较劲,只笑着说道:“今天你第一天来,就先不参与训练了,我带你去参观一下食堂和宿舍吧。”
“我才不要!你以为把我车开走,银行卡手机没收,我就会乖乖的听你们摆布了吗?没门儿!”
撂下这句话,文又西转身撒丫子就朝马路上跑出去!
还没跑出几步,衣领猛地被抓住,文又西一个趔趄没摔下去,领子卡的他脖子,勒的他舌头伸得老长,直翻白眼。
“呕——放手,我叫你放手”他猛地一个后踢,‘嘭’一声踹到了路边的隔离水泥柱上,震的他小腿都是麻的。
“快放手杀人了!!”文又西跟杀猪似的一边嚎叫一边低头,顺势旋转蹲下半截身子,照着洪斌的腹部就是一拳。
第二十二章 服不服(完了,被打散架了)
然而拳头还没等碰到洪斌的衣服,手腕就被捉住,反手一拧,文又西顿时觉得小臂一麻,整个人跌了个狗吃屎。
一身名牌在地上滚得灰扑扑的。
文又西气不过,等胳膊稍微好点,翻过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腾起来,对着洪斌张牙舞爪:“刚刚你偷袭我,不算,咱们再打!”
洪斌并不接受文又西的挑衅,只是拍了拍手,说道:“如果说作为教练,我可以指点你,但你要是想切磋的话,就算了吧,我对你这种菜鸟,没有兴趣。”
“什么?我?菜鸟?”文又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歹他也是拿过两届市联赛冠军的,竟然会被人说是菜鸟?
想他大少爷,去哪儿不是被人前呼后拥的,他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文又西抬腿稳稳地扎了个马步,长臂一扫,摆出一个威风的起势,一抬下巴说道:“那就让本少爷来领教一下洪馆长的功夫,看看到底谁才是菜鸟吧!”
门口的骚动很快引起了正在训练室训练的队员,他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贴着窗户挤成一排,齐刷刷的盯着门外。
洪斌被缠的没有办法,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文渊,一定要把这棵已经要长歪的树给修理直溜,于是答应了文又西提出的挑战要求。
开始之前,洪斌定下条件,如果这次文又西挑战失败,就要乖乖的留在道馆训练;反之,他会立刻放文又西离开,并且自己去跟文渊解释明白。
对于文又西来说,虽然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可能不好惹,但他向来目中无人惯了,又觉得对方一定会因为文渊的关系不敢真对他怎么样,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室内,洪斌脱了鞋子,让人拿了一套护具给文又西。
文又西不屑:“这种东西能干什么啊,你就不用唬人了吧大叔。”
“那好吧。”这一口一个大叔喊得洪斌都差点以为他真四五十岁了,心累地默默摇头,示意助教去医疗室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真不错,挺勇敢的小伙子;一会儿比赛结束后,这个送给你,就当是咱们的见面礼了。”说着就朝文又西扔了过去。
文又西一个反身,抓住那个朝的脸颊砸过来的盒子,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云南白药筋骨喷雾。
“这个,还是一会儿留给您老人家用吧!”他又给扔了回去。
为了驯服这头张牙舞爪的小豹子,洪斌眼神一凌,脸颊笑容依然还在。
文又西见状,准备先发制人,冷笑一声,起势也不摆了,猛地踏出几步,凌空跃起,一脚劈洪斌。
“哇哦——”周围一群围观群众惊呼一声,“这弹跳也太棒了吧!这腿肯定很重!”
一听有这种声音,文又西嘴角就不可控制的上扬;然而乐极生悲,还没等他的脚踢到洪斌耳边,脚踝猛地被捉住,硬生生让他停下了动作!
紧接着,他的腿忽然被抬高至对方头顶,还没来得及热身的他,猛然觉得胯下一凉,韧带被撕开的剧痛瞬时席卷了他的大腿。
文又西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废了
这还没完,洪斌架住他大腿的同时,脚下一勾,他整个人突然悬空,紧接着被硬生生抛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倒在泡沫垫上。
“哇哦~~”周围的声音变了个调,“这也太菜了吧~”
文又西恼羞成怒,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上去
五分钟后,文又西麻了。
他生无可恋地躺在泡沫垫上,额前的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脑门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大口的喘着粗气,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浑身筋骨就跟散架了一样,
妈的好疼
这云南白药筋骨喷雾大概已经有了用武之地。
这家伙不是要跟他打架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招式
洪斌在文又西身边蹲下来,歪着头看他:“怎么样,服了吗?”
“哼!哎哟~”哼大发劲儿了,肚皮疼,“口服心不服。”
“嗯,也没指望你能服。”洪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去收拾一下吧,下午就得跟上训练。”
文又西躺在地上,翻了个身,胳膊撑着头,鄙视洪斌:“我说大叔,我舅舅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管了。时间还长,咱叔侄俩,慢慢处。”
“啊?谁是你侄?!”
“谁叫我大叔,谁就是我侄儿。”
“”
因为挑衅洪斌而被打败的文又西,虽然咽不下那口气,但也是个铮铮汉子,说话算数,暂时在道馆留了下来。
这一周,没有豪车钞票,没有美酒游戏,连手机都没有。
每天被人从单薄的上下床上拉起来晨练,白天吃着那些看上去就毫无营养的营养餐,晚上按时回寝室熄灯睡觉,日子过的清苦,跟庙里的和尚一样。
那个铃声一向,楼都能震塌的老年机没有那么多功能,他跟朋友们又回到了短信联系的时代。
但这年头,会看短信的人真的太少了,发出去不少都石沉大海,连翟真真都没有来看过他一回。
文又西憋屈。
唯一能让他有点欣慰的,大概就是洪斌体谅他,没让他跟其他队员挤多人宿舍。他是最后一个名额,前面的都是师兄师姐,就连几个小娃娃都能在称呼上占他便宜。
不过也还好,那些师兄师姐们都很好相处,尤其是几个小的,他们好像特别喜欢文又西,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东跑西颠。
但文又西不太乐意在这里当山大王,平时也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直接拿鼻孔看人,训练早退迟到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他们的馆长洪斌最近好像很忙,并没有时间理会他。
这天晚上,训练的时候跟队员起了冲突,两个人大打出手,刚好被回来的洪斌抓了个正着。
这回好了,文又西直接被罚去打扫所有寝室卫生!
文又西拿着一块抹布,心不在焉的擦着床边的桌子,脑子里转的飞快。
总在这里待着,时间长了,一定会变成傻子的吧!
不行,他得逃离这个跟监狱一样的地方,还得不用再回来!
听着外面小操场上还在喊着口令的队员,他扔下手里的抹布,双手撑在窗台上,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然而沾水的手一滑,眼中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嘭”一声闷响,文又西从二楼阳台掉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跳楼了(谁家那小子跳楼了!)
同一时间的医院里,洪斌回道馆处理完一些紧急事情之后又赶来了医院,路振的手术安排在下午四点。
路驰正在紧张地配合医生做手术前的一切准备,洪斌也跟着在医院忙前忙后。作为师兄,他这时候必须要陪着路驰。
本来有工作的苏青,竟然也请了假,来医院帮忙。
手术开始之前,医生把路驰和洪斌叫到办公室里,严肃跟他们讲解了手术的一切事宜以及术后风险和护理等等。
虽然这段时间洪斌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关于手术的问题来安慰他,但真当把笔拿在手里的时候,路驰还是害怕了,迟迟不敢在手术同意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看着手术同意书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路驰眼神恍惚,拿着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即便是明白这场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但还是不免内心恐惧;他知道这一笔下去,父亲的生死全都交给医生了。
实际上洪斌心里也直打鼓,但他知道路驰这时候肯定比他更痛苦和慌乱,如果自己再不做好路驰的后盾,那他怕是无法承受。
本来路驰就已经很害怕了,结果苏青不知道是怎么了,贴着墙站着,哭的脸都肿了,好像等着手术的那个人是他爸爸一样。
洪斌把苏青拉到旁边,一记飞眼钉在对方身上,吓得苏青立刻闭上了嘴,只敢吸着鼻子抽噎。
“小驰。”洪斌揽住路驰轻微颤抖的肩膀拍了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一般沉声说道,“签字吧,师兄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不怕!”
“对对。还有我!”苏青说道。
路驰最终还是在监护人那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眼睁睁的看着路振的病床被推进了手术室,当门口红灯亮起来的时候,他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跌坐在走廊长椅上,抱着头默默啜泣。
苏青站在路驰身边,大气也不敢出。
洪斌有些担心,这场手术也不知道需要花多长时间,总是待在这里等着的话,对路驰来说可能不太好。
然而路驰知道洪斌很忙:“师兄,你一整天都在这里帮我忙前忙后的,道馆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道馆那边才起步,事情确实多,但比不上你这边重要,都可以往后放放。你啊,也别太在意,这种事医院每天都要发生很多次。”
路驰点点头,紧张的捏着自己的手指料默不作声。
不知是上火还是怎了,嘴唇一圈泛白,起了一层皮。
好在洪斌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陪他,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你啊,别把刚刚主刀医生的话放在心里,他们只是把所有的可能性理性地说给你听,让你有个心里准备。说白了都是吓唬你的,换肾手术成功率在国内还是挺高的。”
“嗯”
“”洪斌无语。
以前他这小师弟可是开心果机灵鬼儿,人见人爱的;这才三年时间,成熟冷淡的模样,跟他的年龄根本不成正比。
“喂,那小子,带小驰出去透透气,我在这里等着。”
“师兄,我有名字”苏青刚想分辨两句,结果被洪斌一个眼神给砸了回来,全身一个激灵,拉着路驰说,“那个小驰啊,你看师兄也是关心你,咱俩到外面走走吧。”
路驰摇头,不肯离开。
“去吧去吧,手术才刚开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需求,你们去买点水回来。”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也不远,走吧。”苏青不由分说拉起路驰,朝电梯走去。
出了电梯,医院大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数行色匆匆,脸上挂着或是焦虑,或是欣慰的表情。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苏青拉着路驰走到自动贩售机前,上下打量着里面的食品,“你又一整天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哥请客。”
“不用了,谢谢。”他一点食欲都没有。
“多少吃点吧,要不然我怕你撑不了几个小时”苏青话音还没罗,门口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渐行渐近。
紧接着,一群医护人员急匆匆的推着一张急救床冲了进来,带过一阵鬼哭狼嚎的喊声,迅速进了急救室。
因为人多,离得也有点远,路驰没看到人,只看见一群穿着统一道服的人跟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车急匆匆进入了急诊室。
病床上的人没看到,隐约看见一抹蓝色在晃悠。
但是那声音听着好像很耳熟啊
因为担心手术途中会有意外发生,路驰不敢在外面逗留,只买了水就招呼苏青一起回去。
刚除了电梯,就看见洪斌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洪斌脸色都变了,挠着头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什么?跳楼?”
路驰一震,跟苏青四目相对。
洪斌一手捏着电话,一手朝着路驰摆了摆,示意他过去:“知道了,我等会儿再过去!”
挂了电话,洪斌眼睛都直了,目前路驰这里离不开人,但那边他又不放心,很不得给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师兄,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去处理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可是你这里”
“您就放心的去忙吧师兄~”苏青胸口拍的啪啪响,竖起大拇指说道,“这里还有我呢,您一万个放心!”
洪斌看着苏青那张写满了‘不靠谱’的娃娃脸,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那好,刚好急救室在楼下,你们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就上来。”
路驰点点头:“嗯,谢谢师兄。”
“你又说这种话!”洪斌黑着脸,走出两步又不放心,回来嘱咐说道,“你一定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师父他老人家是一定会挺过来的。还有你啊那个那个谁”
“苏青。”苏青提醒。
“哦,苏青小驰就麻烦你了。”洪斌重重在苏青肩膀上捏了一把,突然贴在他耳边说道,“最好别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懂吗?”
苏青还以为洪斌肯定又要教训他的,明明准备好竖起耳朵听了,结果对方竟然感谢他。
苏青愣愣的点点头。
原本皮糙肉厚的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就脸红了,心脏都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肩膀上的力道很大,几乎能把他骨头捏碎。
洪斌虽然还是不放心路驰,但眼下那边正在急救,事发突然,无论如何都得过去看看。
第二十四章 手术后(你这同事倒是仗义)
手术历经四小时二十一分钟,每一分钟对于在场的三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门口的红灯灭了,主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时,路驰像是被钉在了长椅上,看着凑上去的洪斌和苏青两个人,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双腿都在打颤。
洪斌赶紧迎上去,焦急的询问道:“大夫,情况怎么样啊?!”
“呼~”主导医生摘掉口罩长须一口气,“手术——很成功。”
话音一落,路驰僵硬的声音轻微颤抖了一下,眼泪瞬间滚了一脸,咬破了嘴唇才勉强抑制住痛哭出声。
他低下头,看不清悬空的双手,却感受到了眼泪滴在手心里那种灼人的热度。
压在他心里三年的大石头烟消云散的瞬间,他觉得心脏似乎都快停了。
脑海中在一瞬间走马观花地闪过无数画面,透过那厚重的大门往里看去,眼前灯光恍惚,耳朵骤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像有一束光瞬间穿透了他的头。
视线一阵扭曲,意识仿佛被抽走——
“哈,那真的太好了大夫,您您辛苦,那接下来我们要注意什么?”洪斌鼻子一酸,眼眶立马红的像兔子,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回头招呼路驰,“小驰,你也来听听!”
“喂!小驰!”苏青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失去意识的路驰接住!
这一睡,一直到了第三天早晨!
再次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等适应了光线后,路驰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冰凉的液体顺着透明的塑料管注入他的身体里,手背有些轻微的胀痛感,很难受。
他缓缓偏过头就看见床边耷拉着一颗毛刺刺的脑袋。
不用看脸,光看发型就知道是苏青。
应该是睡着了,身上盖着他之前在医院陪床时用过的毛毯,一大半都掉到了地上;明明在有空调的病房里,鬓角依然冒出了些许汗水,手里的手机还在播放着让人热血沸腾的动画片。
看样子应该是支撑不住,刚刚才睡过去。
“苏”路驰艰难的开口,并没有发出声音,嗓子里干的几乎快冒出火来,“咳咳——”。
轻微的咳嗽都震得他头疼。
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爸爸现在是什么情况。
路驰一刻也待不住,拔了手上的针头下了床,刚打开门迎面碰上洪斌:“小驰,你醒了?怎么就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路驰摇摇头:“我想去看看爸爸。”
“那你也等休息好了再去看吧,毕竟是大手术,术后需要在ICU观察48小时,你去了也见不到。我刚刚已经去问过情况了,估计明天就能转到加护病房,那时候你再去看吧。你这孩子,点滴都还没有打完呢!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师兄,我已经好了。”路驰赶紧阻止了洪斌。
虽然这几年过的苦,但他身体素质一直都很好。
这次晕倒也只是因为精神突然放松才导致的,稍微休息一下就会好。
“那你也得回去躺着。”洪斌不由分说地把路驰拉回病房,按在床上,看苏青睡得香,也没叫他,“你这同事倒是仗义,前天晚上你晕倒后一直陪着,昨天傍晚才回去上班,今早一下班就跑来医院里等着,也熬了三十几个小时了。”
转入加护病房就意味着度过了危险期,那就表示路振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头脑还是有些昏沉,压了他三年的重担忽然卸下来,路驰竟然有一种生活不太真实的错觉,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
手背上有水流划过皮肤,路驰低头一看,刚刚拔掉针头的地方还在渗血。
他轻轻用大拇指擦去表面的血,立刻又有血珠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
这一刻,他才有了真实感。
伴随着窗外透进来的第一丝晨光,累极的苏青打起了呼噜。
“苏青他…平时心直口快,有时候说话难免会不太中听,但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师兄你平时别吓唬他。”
“……”洪斌一愣,看着睡得正香还在砸吧嘴的苏青,想起刚刚认识的时候就对别人连威胁带恐吓的,莫名一阵心慌,辩解说道,“我什么时候吓唬他了。再说了,谁说话还有你那么不中听。”
“那师兄是怎么知道我在光耀打拳的?”
“……我那不是怕你出事么,虽然说话是狠了点,也没真把他怎么样了不是么。”
“师兄说得对。”路驰笑了。
洪斌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小师弟的变化,以前整个人都很沉闷,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而现在看上去才有一点以前小时候的影子。
原本还想趁热打铁劝说路驰来自己道馆训练的,但洪斌又怕太心急,让路驰才刚刚放松下来又进入另一个紧张状态。
洪斌因为道馆还有事,跟路驰交代完路振现在的情况后就走了。
临出门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休息,得到路驰的保证后才安心回去处理道馆的事。
洪斌一走,病房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苏青轻微的鼾声回荡在冷冰冰的病房里。
路驰待不住,去了一趟主治医生那里询问了路振的情况后才又回到病房。
苏青睡了3个多小时,到中午饭店的时候,自然就醒了。见路驰醒过来,嘴憋的能挂个油瓶,扑到床上抱着路驰的腿就开始诉苦:“兄弟,你可吓死我了!叔叔那边刚有好消息你就倒了,我当时魂都快飞出去了!”
路驰被苏青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有这么夸张?”
“我一点都不夸张好不好!”
“嗯,我知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中午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
“真的嘛,多少预算?”
“随便你点,只要你能吃得完就行。”
“哼,既然随便我点,那我要吃点好的,好好宰你一刀才行,嘿嘿嘿~!”
苏青果然说到做到,路驰看着手机里被扣掉的五百多块钱,心都在滴血。
看来又要多做几份工作了。
第二十五章 谈心局(好歹也先去认认门儿)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就通知了路驰,路振危险期已过,彻底清醒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叫了路驰询问是要转入普通病房还是加护病房。
普通病房比较便宜,人也相对的多,而加护病房在环境和医疗条件上都要好很多。
路驰自然选择了后者。
虽然沈老板给他预支的钱还剩一些,但请护工和平时的医疗费用和一应支出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等路振病情稳定下来后,他还是得回去工作。
路驰坐在加护病房松软的单人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病床上带着各种监护仪器的路振,捏着他干枯的手按摩着骨关节。
病魔折磨了他三年,脸颊凹陷,皮肤松弛,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头了。
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因为常年扎针导致大片皮肤都呈青紫色,如果不好好护理,说不定会溃烂。
手术的成功是迈向健康的第一步,后续的治疗跟护理,会更加重要。
路驰还在假期的这段时间里,洪斌和苏青每天都回来医院陪着他。
洪斌这两天估计是真的很忙,每天过来医院看路振的时间都是零零碎碎的;上午来看一眼,又着急忙慌地回去了,下午再过来看一下,有时候甚至半夜都会过来。
三天下来,胡子拉碴,人都瘦了一大圈。
每次见到都会跟路驰说他道馆的近况。
路驰知道师兄的用意,但心里有些愧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苏青则是一下班就来了医院陪路驰,然后霸占病房里唯一的一个小沙发用来恢复精神和体力。
苏青性格跳脱,人也活泼,给原本冷清的病房带来了不少欢乐。
但洪斌总觉得苏青聒噪,不利于路振养病,每次来了都要拎着他的耳朵教育他一顿。
第三天下午一大早,苏青才刚刚窝在那张沙发上酝酿睡意的时候,洪斌就满头大汗地拎着几个包装袋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姐。
洪斌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胡茬子都冒出来了,也没来得及刮,眼圈下面一圈淤青。
看着路振和睡着了的苏青,洪斌小声问道:“小池啊,师父今天情况怎么样啊?”
“医生说好很多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清醒过来。”路驰赶忙过去接住那些东西放到一旁,跟着洪斌进来的女人正朝着他微笑,“这位”
该不会是师兄的对象吧
“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媛,你叫她李姐就行了,是我前两天聘来的特级护工。住加护病房需要很多钱,你又不肯花我的钱。我知道你也得出去工作,所以就聘请了护工,负责白天替你的班儿照顾师父;你一个人,终归是太累了。”洪斌靠近路驰小声说道,“放心,人家有证,是专业的。”
啊还好,不是师兄的对象,路驰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李姐,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师父的儿子,你叫他小驰就好了;以后有什么需求,找我跟找他都一样。病床上的是我师父,刚刚经历一场大手术,以后师父他就拜托你了。”
李媛点点头。
她是个话不多的女人,总是笑眯眯的,简单的认识过后,她就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以前是路驰在做打扫和护理,她一个人全都包揽了。
看着那双稍显粗糙的大手,路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那个小驰啊,这里安排完,我得先回道馆去,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呢。”洪斌有些烦躁的撸了一把头发,最近政府接触的不是很融洽,正上着火。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
“再说个‘谢’字!”
“……我是说,我送送你。”
“这还差不多。”文又西那边又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还没有好好跟文渊交代一下,“有李姐在,你这两天先好好休息吧,到时候回去上班也才有精力。”
路驰一路跟着洪斌出了门,两人并肩从走廊到电梯间,“请护工花了多少钱?”
“这就不是你要担心的问题了,我拜在师父门下十几年,师父师母一直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我现在做的这点事,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洪斌双手叉腰,抬头看了电梯楼层提示一眼,偏过头对路驰说道,“你要是觉得良心过不去的话,那不如来道馆帮帮师兄吧,现在道馆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一个人也是忙的焦头烂额的。”
路驰眉毛一挑,立刻嗅到了这聊天内容走势不对。
他太了解洪斌了,那张正派憨厚的俊脸下,掩盖着一副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嘴上说着只是过去帮忙,等他到了那里,肯定会又用各种方式让他参与训练,再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给自己灌一碗迷魂汤,下一步就是参加比赛了。
幸亏他是个好人,要是坏起来的话,应该很恐怖吧。
虽然他很喜欢在场馆训练,也喜欢在赛场上挥洒汗水,但过去发生的事,即便是过了三年,他也无法释怀。
再者,路振手术成功过后,他背负的外债就更多了;之前还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破坏了比赛规则,导致沈老板赔了很多钱。
虽然沈老板说过只要他去船上打一场比赛,那些债务就能一笔勾销;但在这之前,他还有很多债务需要偿还。
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上,没有一个能撑起他野心和未来的背景,光靠他一双拳头,是什么都不会得到的。
只是,没有什么梦想是轻易就能拿起来的,也不可能会真正的放下。
现在他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沈老板说的那场关于船上的比赛了。
至于现在,他更想知道那个曾经把他害得家破人亡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光耀的地下拳馆!
以及当初是谁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想什么呢,一会儿不看着你就走神?”
路驰抿了抿唇,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说到:“师兄就不要再试探我了,我是不会去的。”
“你先别急着拒绝嘛,师父现在基本稳定了,你师兄我已经回来这么久了,你都不想去看看我最近到底在折腾什么吗?”
“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劳烦师兄为我操心,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爸爸曾经说过,师兄在赛场上或许到不了巅峰,但一定会是个非常好的商人;关于道馆运营什么的,那些事我也不懂,去了也是给师兄添乱。”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以后我那儿也是你的家,好歹也先跟我过去认认门儿不是么?”
“师兄家的门儿我认识。”
“唉我说你这…”洪斌还打算再劝两句的时候,电梯到了,“你别推我啊~”
“人挺多呢,赶紧上去吧。”路驰不由分说把洪斌推了进去,随即笑着跟他挥手:“改天再见吧师兄。”
洪斌虽然有些恼怒,但他也没有急于这一时。总有一天,他得把这不听话的小师弟给拿捏了!
看着电梯门关上,路驰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如果洪斌再多说几句的话,他真不敢保证会不会立刻就答应了他的提议。
回到病房里,苏青已经睡死了,脸上蒙着一条毛巾,脑袋垂在沙发边缘,那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挂在沙发靠背上。
这种姿势,也只有他才能睡着了。
苏青是路驰唯一的朋友。
两个人是两年前在光耀打拳的时候认识的,因为一场比赛,苏青输给了他,从那时候起,两人有了来往。
仔细一想,其实苏青跟他的遭遇也差不多,母亲早逝,几年后父亲再娶,后妈虽说没有打骂过他,但在家里常常把他当成空气,很少理会。
很多时候人们往往认为动手了才算暴力,实际上冷暴力是比动手更可怕的存在。
不过好在苏青的爸爸还算疼爱他,让他在性格形成的年纪不至于长歪,家庭还算和睦。
但好景不长,一年后,家里多了个弟弟,爸爸手中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偏向了弟弟那边。
全家的爱都给了弟弟,苏青也一样。
即便是他跟后妈再怎么不亲近,但弟弟很可爱,也很黏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青考上了D市的大学,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父亲在下班途中发生车祸,不治身亡。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苏青的身上。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苏青开始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勤工俭学的同时,每个月还不忘了打钱给正在读初中的弟弟。
今年他毕业了,本来有其他朝九晚五的工作机会,但那里挣的钱不多,根本不够一个家庭的日常开销。
所以苏青放弃了去企业做白领的机会,一边兼职做内保,一边跟路驰一样,在光耀打拳。
今年,他也不过才23岁。
路驰走过去,把苏青的头摆正,又给他盖了条毛毯,这才回到病床边坐下,掀开被子给路振剪脚指甲。
就在他分外认真的时候,路振的脚忽然一抽,路驰一时不察,给他爸的小拇指剪掉一小块皮肉!
然而他现在顾不上路振流血的脚指,猛地回头,就看见他爸的头轻微的晃动了一下,随即,眼皮开始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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