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庄晗没料到小丫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宋云昙听了小丫鬟的话,立马就把荷包拽了下来,拿出里面所有的银票递了过去,笑呵呵道:“都拿去,还有这枚印章也交给凉儿,以后但凡要用银子,直接去楼上楼账上取,任何一家楼上楼,见此章如见我本人,让她别客气。”
丘凉可真是个好孩子,银子不够合该找她要,真不错。
小柚子眼睛直了直,心底尖叫不停,这一沓银票,少说也有几l千两吧,还有那印章,可以去任何一家楼上楼随意取银子。
那可是楼上楼啊,两大皇商之首,富可敌国的楼上楼啊!
啊…她发了,不对,是主子发了!
不过庄晗没发话,小柚子只敢在心里激动,压根不敢接。
庄晗瞪了眼笑得眉开眼笑的宋云昙,拿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抽出张一百两的银票,吩咐道:“莫要陪着凉儿胡闹,退下吧。”
小丫鬟艰难地从宋云昙手里的银票上收回视线,接过庄晗给的一百两,退下了。
这时,宋云昙对上庄晗古井无波的目光,讷讷道:“凉儿也没胡闹,你们俩不用跟我见外的。”
丘凉那孩子多善解人意啊,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呢,丘凉简直就是她的狐裘大衣。
太贴心了!
庄晗面无表情道:“我们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花你的银子。”
白日里她不忍打击这个人的好心情,一时心软就让小丫鬟接了。
没想到还来,她再让小丫鬟接,没名没分的,成什么人了。
宋云昙面色一黯:“凭什么不能花,我又不是外人。”
“你怎么不是外人了?”庄晗语气寻常,眼角却微微上挑,藏不住笑意。
宋云昙见她没冷脸,顿时又有了勇气:“我…我想和你成为一家人。”
说罢,她眉眼一垂,不敢再去看庄晗的表情。
书房里顿时一静,静到宋云昙的心沉了又沉,一时没了着落。
就在这时,一道夹杂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
“云昙姐姐此话何意,我无名无分的,怎么跟你成为一家人。”
宋云昙猛地抬起头,眼神一亮,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庄晗却不自在地低了低眉,不再看她,耳垂已然红透。
“庄晗……”
“嗯?”宋云昙犹豫了又犹豫,最后鼓足勇气,试探着问道;“我们可以有名有分吗?”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片刻后,庄晗盯着她雪白的衣领,抿了抿薄唇:“此事容后再议吧。”
她还是戴罪之身,虽然宋云昙手里有免死金牌,但楼上楼一向拥护朝廷,是商界楷模,她不想因为自己影响楼上楼传承数百年的名声与口碑。
宋云昙眼里的亮光淡了淡,不解道:“为何要容后再议,现在不能议吗。”
只要庄晗答应,她完全有能力在一日之内就把所有东西都火速置办好,早早相守在一起,而不是一个遥遥无期的容后再议。
这一天,她等了十九年啊……
庄晗视线上移,与宋云昙对视。
“云昙姐姐信我吗?”
她语气轻飘飘的,落在宋云昙耳中,有一丝不真切。
“信。”宋云昙用力点头,表情都写在脸上,完全没了平时稳重内敛的样子。
与其说信,倒不如说她是太爱太在乎了,在乎到恨不得把命都给对方。
她们生生错过了十九年,十九年的懊悔与思念像一坛百年陈酿下了肚,让宋云昙在面对庄晗时理智全无。
哪怕此刻庄晗说明天的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她都不舍得反驳一个字,她也会选择相信。
或许用情过深,真的会使人盲目吧……
庄晗嘴角噙着笑意:“那便不要着急,容后再议可好?”
宋云昙:“…”
这句话她不太想听,
沉默片刻,她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庄晗笑笑:“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宋云昙抿唇,这句话,她也不想听。
她不想回去……
见她不吭声,庄晗的目光在宋云昙的脸上落了落。
眉眼精致,乌发似墨,青丝随意绾起,只一支青玉簪,再没有别的装饰。
清新,素雅,比之年少时的温婉,多了些优雅成熟。
庄晗不由想起十九年前,在看清自己的心意,看清丘鸣端的心意后,却无法再坦然面对这个人时,她一次次拒绝相见。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悄悄地去看过一回。
是宋见霜满月酒的那一天,她知道宋云昙一定会去宋府。
庄晗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她换上小丫鬟的衣服,蒙上面纱,站在宋府外,假装路人一遍又一遍地走过。
直到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看到宋云昙一步一步走进宋府。
她的心也跟着宋云昙的步子,一下一下沉入无尽的山崖……
“庄晗,我今晚可以留下吗?”宋云昙轻声开口,打断了庄晗的回忆。
庄晗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摸了摸半边脸颊,平静道:“云昙姐姐真的不怕吗?”
不怕这样丑陋的一张脸吗?
宋云昙连忙用力点头,生怕自己回应慢了,再徒增误会。
她一脸恳切道:“我一点也不怕,我心里只有庆幸,庆幸还能见到你,庆幸还能和你说说话。”
庆幸还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庆幸你活着。
她有的只是满腹欢喜与心疼,无一丝一毫惧怕与闪躲。
庄晗望着宋云昙眼里毫不遮掩的爱意,无数思绪盘旋在心头,怔怔忘了说话。
她的云昙姐姐真不怕……
“所以,庄晗,让我留下来好吗。”宋云昙再次问道。
庄晗垂眸,起身走出门,以一种十分随意的语气,朝小丫鬟吩咐道:“天太黑了,宋东家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今晚就歇在我这里,去准备一些换洗衣物。”
小柚子顿时面露为难,主子之前那么抠搜,哪有准备多余的换洗衣物啊,就是有,靠主子那点碎银子也不能备好的。
宋云昙一看小丫鬟这表情,瞬间意会,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回去沐浴更衣再来。”
说罢,转身就走,脚步匆匆,似是迫不及待。
小柚子看呆,不是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吗?
不说两座宅子之间就隔了几l十米的距离,瞎子也能摸到,主要是宋东家都回去了,还要沐浴过后再回来,这是什么操作,给她整迷糊了。
庄晗面色一僵,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站不住脚了。
她轻咳一声,淡淡丢给小丫鬟一句:“给宋东家留着门。”
小柚子眨眨眼,提着灯笼乖乖去大门外候着了。
看着手里的灯笼,她五官皱巴了一下,又迷糊了。
这不是有灯笼吗?黑什么黑?
老夫人跟宋东家怎么奇奇怪怪的,感觉说话没带脑子。
很快,宋云昙就回来了,手里还是没提灯笼。
小柚子看清之后,嘴角一抽,不迷糊了。
明白了,宋东家这是想在丘宅常住,又吃饭又留宿的,还给家用,确实不是外人,哪有外人这么不见外的。
瞅瞅这大包袱怕不是把被子都抗来了。
宋云昙明显是刚沐浴完头发都还没干透衣服也换了一身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扛了个大包袱。
小柚子暗暗摇头这人果然没带脑子堂堂楼上楼的东家家里就没个小厮丫鬟的吗这么大的包袱竟然自己扛。
啧啧有钱人的世界她真不懂。
再说宋云昙一进庄晗的屋闷头就解开包袱又是衣服又是洗漱用品的自觉都拿出来一一摆放好还都摆在了庄晗的旁边这下什么都成双成对了。
忙活完她往床边一坐强装镇定道:“我想着还是自己的东西用得习惯也省得你们准备了。”
嗯她就是打算常住不走了。
庄晗立在桌前目光单淡淡投过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弯眉一笑。
“也好不然凉儿又要心疼银子。”相处这么几l日她也看出来了女儿是个小财迷上上下下抠搜得很。
就连对她这个娘也不怎么舍得就孝敬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丘凉要是知道娘亲这么想自己肯定要叫冤她身上统共就只有一千多两还要留着成亲用给庄晗五百两已经是大手笔了。
可惜庄晗不知道自家女儿的经济状况很紧张只领悟到了女儿抠搜。
宋云昙眼神一闪笑道:“凉儿这是勤俭持家我们快睡吧。”
说罢她不由心生期待。
却不料难得同床共枕庄晗却比年轻时还规矩背过身去躺得远远地不说还另外给她准备了被子愣是连手都没有碰一下的意思。
宋云昙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这才第一天日子还长着呢。
次日一早不用上朝丘凉难得睡了个懒觉。
她本想睡到临上衙踩着点出门听到门外的动静
心底一叹起了床。
门外站着的是宋云昙。
“昙姨母您这么早就来啦找我有事?”
宋云昙轻轻扬唇深深地看了丘凉一眼:“我昨夜没回去陪你娘一起歇下了。”
丘凉一愣瞧着宋云昙似是在等表扬的眼神满心无语还有点酸她跟宋见霜的进展都没这么快。
还有这位您留宿就留宿跑她跟前嘚瑟啥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
宋云昙见她不说话慢悠悠地拿出一沓银票:“你娘让我给你的拿去随便花不够了尽管跟我说。”
丘凉登时乐了一点也不酸了这位真是太有长辈样了。
才刚接过银票就听到两声咳嗽。
丘凉快速收好银票笑着朝来人唤了声:“娘亲。”
庄晗点头抬眸看向宋云昙。
宋云昙面色讪讪仰头望天这运气也太差了。
丘凉见她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模样忍不住捂了捂怀里的银票。!
第122章
“昙姨母?”丘凉小声喊了一下,所以这银票根本不是娘亲让给的?
这…也太不小心了!
下次能不能换个地儿给,您可是稳重的长辈,在家里这么操作容易被发现啊喂。
宋云昙余光飞快地瞥了丘凉一眼,抬手抚额,继续仰头望天。
别叫她,她正在看风景。
丘凉:“…”这位长辈也太不讲义气了!
这时,庄晗眼神一肃,看向丘凉捂着怀间的手。
如果她没有看错,方才女儿从宋云昙手里接过去的是一把银票吧。
这孩子也太财迷了点,怎么收的那么利索,也不知道像了谁。
蓦地,她神情一怔,看丘凉的眼神更慈爱了。
这孩子的性子不像她也不像丘鸣端,是随了外祖一家啊……
丘凉被庄晗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灵机一动,张口就:“阿巴阿巴……”
阿巴了几l声,她趁庄晗没反应过来,一溜烟跑了,好像身后有猛虎在追似的,脚都没怎么沾地。
死道友不死贫道,昙姨母自求多福吧。
跑出大门,丘凉轻轻拍了一下胸口,到手的银票怎么能还回去呢。
她正愁不能给宋见霜一个隆重又盛大的婚礼呢。
昙姨母这一把银票来得太及时了。
丘宅里。
庄晗眼睛睁大,不敢置信道:“凉儿她…是在装傻?”
这倒霉孩子,这一点可真的是谁也不像了,她家老老少少就没有一个丘凉这样的。
宋云昙也错愕不已:“是吧……”
丘凉这装傻的演技,可以说是…毫无演技,全靠脸皮厚,她不如也。
庄晗顿时哭笑不得,无奈之下,也只嗔了一句:“莫要太过惯着她,凉儿也大了,要靠自己。”
“是是是,我以后绝不惯着她了。”
宋云昙嘴上应得乖巧,心里则想着以后要再小心点,偷偷地给,不能让庄晗发现。
丘凉可是比小棉袄还贴心的狐裘大衣,她以后也是…咳咳,也是丘凉的娘。
当娘的,怎么能亏着孩子呢。
再说丘凉这边,她怀揣着巨款,兴奋之下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布置喜堂了,连早饭都忘了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钦天监。
才进去,就见冬官正迎了上来,好似一直在等她的样子。
“丘监副来了,监正大人正找你呢。”
丘凉淡定点头,想起之前观相时看到的画面,她在心底默默给此人打了个叉。
冬官正也是容妃的人,跟坏老头是一丘之貉,不可信也。
来到宋监正面前,丘凉敷衍地拱了拱手,权当打过招呼了,随后便静静站立。
她心里虽然好奇坏老头找她做什么,但努力忍住了好奇心,没有观相,因为把次数浪费在坏老头身上,不值当。
宋监正沉沉盯着丘凉,半晌不作声。
丘凉被盯得没了耐心,问了句:“不知大人找下官来,是为了何事?”
不赶紧说正事,她可走了啊。
她才没闲心搁这里大眼瞪小眼。
宋监正摸了摸胡须,问道:“昨日宫里发生的事,丘监副可了解?”
“不了解。”丘凉一本正经地答道。
宋监正两眼一瞪,扯着胡子质问:“老夫怎么听说丘监副昨日也进宫了?”
此女果然奸猾,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若不是他得了容妃的消息,还真被唬住了。
“下官进宫了吗?我记性不好,不记得有这一回事。”丘凉面不改色道。
明白了,这坏老头八成是受容妃致使,找她来探口风呢。
看来文安公主很沉得住气,没有进宫跟容妃说什么。
见丘凉矢口否认,宋监正拧了拧眉:“你少跟老夫打马虎眼,昨夜你进宫了,拿着公主府的腰牌进去的,还跟公主一起私下面见了陛下。”
丘凉依然面不改色:“哦,那就是我忘了。”
瞎打听什么,他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她会露口风才怪!
宋监正顿时黑了脸,喝道:“你若是想娶霜儿,就跟老夫说实话,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跟你说了什么?”
丘凉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坏老头也就只会拿宋见霜跟她的婚事来做文章了。
真搞笑,她会怕吗?
“下官忘了。”
宋监正一听,不由怒了:“丘凉,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是霜儿的爹,你们要是真的成了亲,我就是你岳父。”
岂有此理,此女简直一点都没有尊老的美德,这门婚事他一百个不答应。
谁料,丘凉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哦,可你现在还不是我岳父,说不定以后连爹都做不成了。”
她可是知道宋夫人心心念念想跟这坏老头和离呢。
不仅如此,宋夫人还有让宋见霜跟这坏老头断亲的意思。
坏老头这些话,根本威胁不到她好吗。
宋监正愣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连爹都做不成了?难道夫人还是一心想跟他和离,那他也是霜儿的爹啊。
除非……
除非女儿不认他这个爹了,想跟他断亲!
宋监正想到这里,两眼一昏,原地凌乱,连丘凉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临下衙,褚榕儿派人来知会了丘凉一声。
丘凉一下衙便直接去了公主府。
文安公主看似已经整理好了心情,面色很是平静:“昨夜让丘师父见笑了,不知你当时找本宫所为何事?”
丘凉拱手道:“回殿下,臣昨日回去算出了一个知情人,此人当年在镇南军中任副将一职,若能使其招供,家父的冤案便可昭雪。”
“何人?”
丘凉答道:“骆囤。”
文安公主神情并不见惊讶:“是他啊,如果本宫没有猜错,令尊的案子恐怕跟李家有些牵扯。”
昨日她去刑部翻阅当年卷宗,也注意到了骆囤,更注意到了此人被封大将军后,便娶了李家旁系嫡女为妻。
丘凉点头:“殿下所料不错,我已算出骆囤现身在何处,找到他容易,但把他带回京恐怕有些困难。”
随后,她便把骆囤人在南境,且做了海寇的事说了出来。
文安公主听罢,眼神一凛,隐隐透出些杀气:“岂有此理,堂堂镇南军副将,后来还任大将军,如今竟然化身海寇,在南境兴风作浪,屠/戮我百姓,丘师父放心,本宫一定加急督察此事,必将此贼捉拿归案。”
“公主息怒,关于捉拿骆囤回京,臣有些想法……”丘凉心底迟疑片刻,又迅速坚定下来。
她跟宋见霜的婚期在十几l日后,娘亲迟迟不肯松口答应昙姨母,想必也是考虑到戴罪之身的问题。
如今她身手异于常人,若能出其不意,在大婚之前带回骆囤,成功翻案。
无疑是最好的一种结果。
眼下,娘亲有昙姨母照料,丘凉倒是不担心。
只是宋见霜那边……
想到宋见霜的性子,她心里安定下来。
宋见霜肯定会支持她的。
文安公主听完她的话,有些犹豫,那可是横行海上的海寇。
她担心丘凉出意外。
不过,丘凉的看相之能确实出神入化,肯定能帮上大忙,若能尽早将骆囤抓捕到案,丘鸣端的罪名一洗清,当年因此事而远离朝堂的丘氏一族,必然都会成为她的拥趸。
只要她善用丘氏一族,便能逐步掌控世家。
有道是堵不如疏,世家大族虽令上位者头痛,但更多的时候也于社稷有利。
在这一点上,文安公主跟惠安帝的想法有些不同。
比起伺机将世家大族赶尽杀绝,她更倾向于善用、活用。
因为世家是杀不绝的,就像朝中不能没有重臣一样,世家同样如此,旧的倒了还会有新的站起来,若能加以引导,善用世家的势力与影响力,兵不血刃最好。
所以,犹豫了片刻,她答应了。
丘凉离开公主府,就去了桃宅。
“陪我走走吧,我有些事跟你说。”
丘凉想了想,邀宋见霜出门。
后宋街很是宽敞,冬日的夜晚不见星星,月亮也显得格外细瘦。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没几l步就到了丘宅。
宋见霜脚步一顿:“进去吗?”
“好啊。”
回到家,丘凉带宋见霜回了自己房间,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递到面前。
宋见霜没有接,平静道:“你有话对我说。”
这是她的直觉,也是她对丘凉的了解,这个傻子有事瞒着她,还有些心虚。
丘凉把茶盏放到桌上,摸了摸鼻子,一鼓作气道:“我想去南境一趟,明日就走,不过你放心,不管能不能抓住骆囤,我都会在大婚之前安全赶回来,公主殿下也答应了。”
说罢,她小心地瞄了瞄宋见霜。
宋见霜抿唇一笑:“你想亲手抓住骆囤,早日翻案是好事,以你如今的能力,去一趟也好。”
丘凉打量着她的神色,不确定道:“你真这样觉得?不生气?”
宋见霜浅浅笑道:“我为何要生气,眼下你的身手比之公主府的暗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保应该没有问题,况且,有道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十几l日,我等得。”
见她说得这么洒脱,神情也镇定如常,一副很是赞同的样子。
丘凉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你就这么舍得?”
“不舍得,你便不去了吗?”宋见霜淡淡道,不等丘凉应声,她站了起来,“你把我请到这里来,是不是还想一起跟伯母说这件事,走吧。”
丘凉心事被猜中,不自在地揉了揉眉,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虽然有昙姨母陪着娘亲,但她们才相认没多久,娘亲定然是放不下心的,有宋见霜在旁支持,想来娘亲相对会安心一些。
宋见霜走在前面,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有时候,她真讨厌自己的性子,她不想善解人意,不想识大体,她也想任性一二……!
第123章
两人走到书房外,便听见里面一阵笑声。
宋见霜没有转身去看丘凉,直接敲响了房门。
待她们进去,把丘凉明日就去南境的事一说,庄晗果然不答应。
“不行,就是翻案再重要,你也不能亲自去。”
宋云昙也表态道:“凉儿还是别去为妥,那骆囤抓不到又如何,你的安危最重要。”她有免死金牌,够丘凉犯几次死罪的,何必涉险。
万一丘凉有个意外,叫庄晗怎么活。
庄晗苦等了十九年,就为了与女儿相见,往后不能再经打击了。
丘凉耐心解释道:“可那骆囤武艺高强,又成了海寇,行踪不定,若是一直抓不到,我跟娘亲何时能洗清罪名。”
她何时能心安,她可不想让宋见霜跟着一起提心吊胆,天天担忧着身份暴/露。
“你也说了他武艺高强,那等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万一伤着你怎么办,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答应的。”庄晗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道。
实在不能翻案,她就这么隐姓埋名地过,十九年的暗无天日都熬过来了,如今又有女儿陪在身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是少不了要委屈一下宋云昙,她们只能这么默默相守,没有大婚,也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走到人前去。
丘凉揉了揉额头:“娘,其实你不知道,我会些拳脚,功夫不比骆囤差,一个能打十个,不会受伤的,不信我这就叫人出来切磋给你看。”
庄晗目露怀疑:“你少诓我,今日你就是说破天来,我也不会答应的。”
她又领教了女儿的一个缺点,不仅抠搜,还满口说大话。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见霜开了口:“伯母若是不放心,且看看丘凉的身手再决定。”
说罢,她递给丘凉一个眼神。
丘凉意会,边往外走边喊道:“屋顶的大哥,可否下来与我切磋几招。”
她对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虽然不一定打得有章法,但她一步十米,躲还是没问题的。
庄晗跟在她身后,望着昏暗的夜空,不解道:“凉儿你跟谁说话呢,莫不是又想装疯卖傻…啊…”
话还没说完,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道黑影,惊得她忍不住尖叫。
“别怕,别怕,我在呢,别怕。”宋云昙忙搂住庄晗,连声安慰着,随后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她倒没有怕,因为反应过来此人是因丘凉的话才现身,大约不是敌人。
却不料,丘凉也满脸惊诧道:“你是何人,之前那位大哥呢?”
怎么换人了?
甲二抱拳:“在下甲二,乃公主府一等暗卫,甲三兄弟也在。”
话音一落,半空中又落下一个人影。
正是之前负责暗中保护丘凉的甲三。
甲三跟着抱拳,面无表情道:“在下甲三,同是公主府一等暗卫,现负责保护宋大小姐。”
“你们怎么调换了?”丘凉好奇一问。
甲三面色一僵,没有吭声。
甲二毫不犹豫地照实答道:“殿下言称,在下功夫比甲三兄弟高,话比甲三兄弟少,也不多事,更适合随丘大人去南境捉拿海寇。”
甲三嘴角抽了抽,这种不会说话的棒槌兄弟不认也罢。
还话少,分明话多得很,有必要把殿下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吗?
他不要面子的吗。
丘凉点点头,问道:“你们谁陪我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甲二立时答道:“甲三兄弟的功夫虽比在下差一些,但也是一等暗卫,对上寻常人,能以一挡百,丘大人与他切磋更合适。”
甲三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从此只有甲一那个大哥,这个棒槌二哥谁爱认谁认。
不就是身手比他好那么一点点吗,能别反复强调了吗。
丘凉闻言,看向甲三:“那就有劳了,尽管出手吧。”
甲三目光一凛,气势尽显:“得罪了。”
他打不过棒槌二哥,还打不过丘凉这个普通人吗。
真是气死他了。
甲三郁郁想着,出手便直袭丘凉肩膀,想一击即中,挽回些颜面。
却不料,一拳打过去,连丘凉的衣角都没碰到。
甲三瞪眼,望着空空的一片空气,还没回神,后背就被大力踢了一脚。
直接把他踢出几米远,摔了个狗吃屎。
甲三:“…”这不是真的!
丘凉:“…”这就是一等暗卫?也不怎么厉害嘛。
速度还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静默。
丘凉不由骄傲了一下:“你们两个一起上,拼尽全力。”
甲二与甲三对视一眼,都收起了轻视之心,默契地同时出手,前后夹击。
结果两人又打上一片空气,还差点因为收势不及,打到对方身上。
好在他们反应也快,这次没能让丘凉踢中。
院中拳风喝喝,两个小丫鬟双手合十,看得激动不已。
丘凉游刃有余地躲着,没有着急出手,目光落在两兄弟的招数上,有样学样地跟他们你来我往。
庄晗看得目瞪口呆,眼神都跟不上女儿的身形。
这时,宋云昙看向宋见霜:“霜儿,丘凉怎么会有如此好功夫。”
闻言,庄晗回过神来,也看向宋见霜。
宋见霜云淡风轻道:“许是遗传了丘大将军,丘凉在武艺上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关于丘凉是神兽凤凰转世,如今天生神力的事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吓到两位长辈。
宋云昙由衷赞叹道:“我看她应付起来很是轻松,应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真是好闺女,深藏不露啊。
怪不得敢去南境捉拿海寇呢,这是手握金刚钻,根本不怕瓷器活啊。
庄晗却眉头一皱,直直看着宋见霜,语调带着挑剔道:“你就这么放心凉儿去,一点也不担心。”
寻常有情人,怎会舍得。
就是舍得,也不放心啊。
她实在是看不到宋见霜对女儿的在意,不是她多想,是宋见霜表现得太镇定了,镇定到让人觉得根本不在乎。
宋见霜抿了抿唇,淡淡道:“想来公主已经进宫请到了旨意,圣意不可违,这是丘凉自己的选择,已无退路。”
她语气毫无波澜,只在话落后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垂下了眼眸。
明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就连闭眼的动作都是那么不经意,却在垂下眼帘的那一瞬,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落寞,脆弱,无可奈何……
庄晗嘴角动了动,心里再无一丝挑剔,有的是感同身受,是对丘凉的有心无力。
若是可以,她宁愿去南境的是自己。
可她去了只是累赘,什么都做不了。
院中的打斗声还在继续,丘凉边躲边学,兴致正浓。
甲二甲三两兄弟也如酒逢知己一般,不留余力地出招,他们想知道丘凉还能学多少,还能进步得有多快,还能给他们多少震惊。
宋见霜看了眼身形如风的丘凉,朝着庄晗和宋云昙颔了颔首:“天色不早了,伯母和姨母也早些歇息吧,我先回了。”
庄晗抿了抿嘴角,低声道:“凉儿遇到你是她的幸运,这些日子,伯母对不住你。”宋见霜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庄晗张了张嘴只余一声叹息。
宋云昙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柔声道:“霜儿是个通透的必不会怪你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丘凉明日便离京去南境了霜儿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想到这里宋云昙瞪了眼还在跟两兄弟过招的丘凉。
这熊孩子关键时刻掉链子切磋起来没完了武艺什么时候学不行这种时候应该好好陪陪心上人啊。
庄晗笑笑:“我明白她是个好孩子是我老糊涂了。”
“哪里老了我看一点也没老。”宋云昙牵住她的手朝书房走去。
“人不服老不行。”
“那你自己老吧我可没老。”
“多年不见你的性子变活泼了许多……”
书房门关上隔绝了两人的对话声。
丘宅外宋见霜出门后并没有回桃宅而是随意倚着墙仰头望着孤零零的弯月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过后一道人影走近。
“宋见霜你怎么在这儿。”
丘凉出来就看到墙边立着一道人影单薄
纤弱仿佛随时都会随夜风散去。
宋见霜偏头看向来人:“我想着你或许会来寻我所以等了等。”
丘凉忙快走几步把人拉入怀里:“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等多久了冷不冷怎么不回去等我?”
她心中暗恼只顾着学习主动出手的招数忘了留意别的。
等她反应过来院中已经没了宋见霜的身影。
丘凉心头一空这才赶忙追了出来。
宋见霜依偎在她怀里语气温和:“不冷刚出来不久。”
丘凉捧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手都快成冰块了你傻不傻啊。”
宋见霜温顺笑笑:“送我回去吧你明早就要启程今晚好好歇一下。”
丘凉便牵着她的手往桃宅走去心中再一次嫌弃这段路太短。
桃宅大门前宋见霜抽回手淡声道:“送到这里便好回吧。”
丘凉不舍道:“我今晚能留下吗?”
她明日便走了。
宋见霜沉默片刻语气更淡:“我想一个人待着回吧。”
“宋见霜…”丘凉突然感到心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宋见霜却不再看她转身走进桃宅。
丘凉怔怔望着心情复杂。
她以为宋见霜的性子是坚毅的她以为宋见霜在任何时候都是能以大局为重的她以为宋见霜是把感情放在大义后面的。
这一刻她却不能确定了……!
第124章
残月高悬,丘凉凝神听着宋见霜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也没有辗转反侧,安安静静,似是很快便睡着了。
丘凉抬头看了眼夜空,这才放心离去。
次日天未亮,密旨就到了丘宅。
文安公主想得很周到,明面上一道圣旨,丘凉只是七品参军,随督察使巡按南境,督察清剿海寇一事。
私底下一道密旨,丘凉是钦差大臣,一切都可便宜行事。
临行前,除了庄晗不能出丘宅,宋云昙、宋夫人和宋见霜一起送丘凉出了京。
甲二也成了卫队长,率领钦差卫队随行,因为他的身手根本不及丘凉,也就没有暗中保护的必要了。
丘凉回头,视线扫过众人,最后看向宋见霜。
宋见霜微微扬着唇,含笑与她对视,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似说了许多。
丘凉心头空空一片,忍着不舍,转身上了马车。
她要快去,才能快回。
卫队远去,宋夫人看着久久没有收回视线的女儿,心里暗骂一声。
这小两口还没在一起呢,就先体验离别之苦了,真糟心。
糟心之下,她握住女儿的手,语气发狠道:“霜儿别难过,反正你们只是订婚,还没怎么着呢,丘凉要是敢有个意外,你就再找个好的,咱娘俩一起改嫁。”
宋见霜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看着斗志昂扬的娘亲,无奈笑笑:“好,都听娘亲的。”
离别愁绪瞬间被冲散,母女两个手挽手上马车走了。
宋云昙跟在后面,一时有点分不清这母女俩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了。
她回头扫了眼远去的队伍,默默在心中给丘凉点了个蜡。
可怜的孩子,人还没走远呢,丈母娘就已经开始操心起女儿改嫁的事了。
可一定要好好回来啊,不然宋夫人疯起来,她这个做姐姐的也拦不住啊。
丘凉对身后发生的对话一无所知,她只觉得马车太慢了。
掀开车帘,她朝甲二招招手:“甲二,让大家快一点。”
甲二点头,号令卫队加快速度。
但丘凉觉得还是慢,明明大家都骑马,可这马就跟散步一样,都没跑起来。
“还能再快一点吗?”
甲二默默看了眼前面那辆马车,又看向丘凉乘着的这辆马车,老实答道:“兄弟们骑马是能快起来,可两位大人的马车跟不上。”整个队伍里,就丘凉和那位督察使大人是坐马车的。
丘凉想了想,吩咐道:“你去问问余大人,他会骑马吗?”
此行任督察使的正是大理寺余寺卿。
甲二领命去问了。
余寺卿听完,冷哼一声:“本官自然会骑马,既然丘大人这么着急,那本官就率一部分人先行吧,剩下的人护送丘大人慢慢走。”
他年方五十,身量精瘦,看起来就跟四十多岁的人一样,明显是个练家子。
余寺卿出身行伍,功夫和马术都没有丢,他也正嫌弃马车太慢呢。
同时也嫌弃丘凉。
因为百钺自建朝以来,历任钦差大臣都是三品及以上重臣才能担任。
他本就是正三品大理寺卿,如今身兼正三品督察使一职巡按南境,本无可厚非。
可这是明面上的,临行前,文安公主特意交代了,他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钦差大臣是丘凉。
丘凉一个从五品监副,凭什么跟他一样,任正三品钦差大臣,就是大开先河也没这么开的。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这都能答应,由着公主胡来。
余寺卿正在心里发着牢骚,忽地眉头一皱,难道是陛下属意文安公主……
恍然大悟之后,他仍对这一明一暗的圣旨不满,于是当即下马车,翻身上马,想把丘凉甩在身后。
谁料甲二拱手道:“丘大人说她能跟上,大家不用兵分两路。”
余寺卿回头望了望后面的马车,看到了站在马车边的丘凉,不解道:“丘大人也会骑马?”
小姑娘有点意思,他还以为丘凉是个柔柔弱弱的文臣呢,没想到竟然会骑马。
甲二又老实道:“丘大人不会骑马,她靠双腿就行。”
余寺卿:!!!
什么鬼东西,靠双腿?
这人还能跑过马?
他心底不屑,面上却没显出来,老神在在道:“那便走吧。”
说罢,打马一拍,狂奔出去。
弃了拖后腿的马车,众人听到加紧赶路的号令,顿时马蹄声疾,浩浩荡荡地奔腾起来。
余寺卿一边纵马狂奔,一边留意身后,咦?小姑娘什么时候跑到前面来了。
丘凉几乎脚不沾地,毫不费力地跟余寺卿的马保持并行,心里对这个速度满意了很多。
不然就之前那慢悠悠的速度,三五天也赶不到南境,这下好了,若是没有意外,快马到南境,最多两日。
余寺卿眼睛瞪了瞪,胡子一抽,马鞭飞扬。
速度又提高了一大截。
丘凉暗暗跟上。
余寺卿再扬马鞭,丘凉仍旧并行,一点也没落下。
他不信邪地夹紧马腹,又是一阵提速。
身后,众人眼瞅着两位大人和卫队长甲一再三提高速度,不由默默跟上。
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着急上火的钦差大臣,简直恨不得能飞去南境。
余寺卿活了大半辈子更是没见过跑得比马还快的人,还是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还是人吗?
马蹄奔驰,尘土飞扬,直到正午,该用午饭的时候,队伍才缓缓停下。
余寺卿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眯着眼琢磨着什么。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朝丘凉招招手:“丘大人,你累吗?”
丘凉喝了一口水:“不累。”
余寺卿瞪眼,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一点也不累?”
丘凉点头,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累,虽然这样做有点匪夷所思,但为了能早日回京,不耽误与宋见霜成亲,顾不来那么多了。
“你还能再快吗?”余寺卿又问,眼神盯着丘凉蹭蹭发亮,就跟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
丘凉又点头:“应该可以。”
余寺卿大惊,忍不住问道:“丘大人这腿上的功夫是怎么练的?”
话音一出,四周的护卫都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丘凉面不改心不跳道:“我乃玄门传人,腿上功夫只是寻常,眼下靠的是玄门绝学,不外传。”
眼瞅着余寺卿见猎心喜,她及时堵住了余寺卿念头。
余寺卿不由叹息:“玄门之术,真不容小觑啊。”
他还以为钦天监就只会观观天象,算算卦呢,没想到还有这种出神入化的本事。
心念一转,他问道:“似丘大人这等身负绝学之人有多少?”
若是这些人都能为朝廷所用,那简直是如有神助啊。
可惜,他想多了。
丘凉不紧不慢道:“玄门每一代只传一人。”
换言之,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能做到。
余寺卿又是眼睛一亮:“丘大人是第几代,收徒吗,对下一代传人的要求是什么,老夫有个孙儿,颇有些悟性,老夫还有几个孙女……
“传人只看机缘,遇上了便是缘,不可强求。”丘凉打断了余寺卿的话。
余寺卿沉默了,心里快速盘算着,回京以后就安排家里的小辈多多去制造偶遇,轮番上阵跟丘凉相遇。
说不定余氏子孙中,有人能得此造化呢。
沉默了一会儿,他由衷的感叹道:“丘大人有如此本领,小小的钦天监实在是太屈才了,你对入伍从军有没有想法,老夫可以向圣上保举,官职一定不会比你那个监副低。
他出身行伍,踩着军功做了京官,又擅长断案缉凶,这才任大理寺卿。
遇到丘凉这样的千里马,余寺卿不由爱才心起,想在千里马飞起来之前做个伯乐。
若是能成,将来也是一段佳话啊。
丘凉眼神闪了闪,意有所指道:“家父便曾在镇南军任职,若家父还在,我或许会习武从军,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如今只想从文,辜负了他的期望。
余寺卿又是一阵遗憾,心里又默默记上一笔,回去就打听打听丘凉的爹是谁,曾在镇南军任职的人,又有这么出色的女儿,想来也有点名号,万一他认识呢,到时候要是攀上点旧情,家中小辈能被丘凉看中做传人的概率搞不好就大了。
简单用过午饭之后,队伍又继续启程。
丘凉轻松跟着,心里有了点别的想法,梦里的神兽凤凰是会飞的,转瞬便是千里,就算她现在不如前世,但也远远异于常人,万一真能飞一飞呢……
入夜,钦差卫队驻扎在荒郊野外,一路上连城都没进。
余寺卿有心跟丘凉攀交情,自是一刻也没耽误,照这么下去,明晚就到南境了。
夜渐深,京城桃宅。
小橙子看着还在写字的自家小姐,忍不住劝了劝:“小姐,早些歇了吧,事情是忙不完的。
宋见霜放下笔,点了点头,起身回房。
躺到床上,她捏了捏鼻梁,事情是忙不完的,可她这一天并没有忙事情,只是在抄书,抄书能使她心静。
此刻丢下了笔,便无法静下来了。
她的心被一个人占满,那人却远在千里之外,如何能静。
宋见霜闭了闭眼睛,轻抚心口。
“宋见霜,是我。
夜色里陡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见霜愣了一下,恍惚以为自己幻听了,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了动静。
“是我,丘凉,不是歹人。
甲三还没出手,一现身就被丘凉反捉双手按在了地上。
他含泪点头,知道了,听出来是丘大人你的声音了,但能不能先放开他,他脸疼,在地上磨的。
就在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
第125章
丘凉手一松,缓缓看向门前。
明明只是一个白日未见,她们之间却仿若隔了几重山海,而她跨过山海回来了。
想想还有一点得意。
丘凉忙走过去,拉着宋见霜的手就进屋。
“你怎么回来了?”宋见霜犹如在梦中,打量着丘凉整个人,语气难言惊诧。
她还没睡,应当不是梦……
丘凉笑了:“我飞回来的,厉害吧。”
飞回来?
宋见霜一听,只当她是玩笑话:“你…改主意了?这样不妥。”
这是又不打算去了,半路回来了?
那怎么向皇帝和文安公主交代,圣旨已下,可不是儿戏。
丘凉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我是临阵脱逃的人吗。”
“那你怎会还在京城?”宋见霜目露疑惑,心里还有点不太相信,飞?
这个傻子又没长翅膀。
在宋见霜面前,丘凉自然不会隐瞒什么,直言道:“说飞有点夸张了,但我确实能一跃数十里,一刻钟不到就回来了。”
连城门都只是摆设,她跳得高着呢。
看着丘凉不似说笑的眼神,这次,宋见霜信了。
“那你何时再走?”
丘凉想了想,道:“钦差卫队是明早辰时初继续启程,我提前一刻钟回去就行,放心,不耽误的。”
说起来,她也只是一时意动,趁着大家都睡下的功夫,悄悄去了一旁。
试着飞了飞,当然是没飞起来。
但却能一跃数百米,且丝毫不费力气。
丘凉一看这,还想什么,立马折返,来找宋见霜。
“若是被人发现,恐怕不妥。”宋见霜抬眸扫了眼房梁,示意甲三就在屋顶呢。
丘凉故意提高音量道:“我玄门绝学,能夜行千里,谁能说什么,说了也没人信。”
屋顶上,甲三揉着还在发疼的脸,撇了撇嘴。
他当什么都没看见行了吧,这么大声说给谁听呢,他又不是听不见。
至于向公主禀报,甲三一点这个念头都没有了,就像丘凉说的,公主会信才怪,而且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也不敢乱传话了。
公主说了,让他少打听,少多事,只负责保护好人就行。
甲三突然一阵心塞,大家同是一等暗卫,大哥随侍在公主左右,是侍卫长,二哥那个棒槌如今也被委以重任,只有他啥也不是,哎。
人比人气死人啊。
早知道他当初就不向公主禀报丘凉的事了,说不定现在去南境的就是他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保护宋见霜,不再出任何纰漏,不然这一等暗卫的头衔恐怕都难保了。
宋见霜见状,握着丘凉的手,轻轻晃了晃:“好啦,既然回来就赶紧歇下,瞧你头发都吹乱了。”
“我今晚能留下了?”丘凉眼睛一亮,回来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她要天天回来,天天留宿。
宋见霜好笑地嗔了她一眼:“不留下去哪儿,回丘宅万一惊吓到伯母怎么办。”
丘凉笑开,利落地拥着宋见霜躺到床上,压着人就想亲。
宋见霜偏头躲了躲:“去洗漱。”
蓬头垢面的就上床,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丘凉不肯罢休,语气夸张地控诉道:“呜呜,你竟然嫌我脏。”
宋见霜默默移开视线:“我只是喜欢干净。”
她嫌丘凉脏吗,当然不,她是嫌弃丘凉身上和头发上的尘土,不是嫌弃这个人。
丘凉看着她不太自在的表情,站起身来笑道:“好,我这就洗,不过要劳烦宋大小姐给我端水来。”
别说娘亲不经吓,这桃宅的下人也不经吓啊。
她还是别出门了。
宋见霜心底了然,起身去端水。
等到丘凉洗好,又是一刻钟后了。
宋见霜坐在床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墨发披肩,神情温柔,画面温馨又美好。
真好,若是天天都能这样在一起就更好了,丘凉脑中晃过这个念头,吹熄了灯。
回到床边,她抽开宋见霜手里的书放到床头,语调揶揄道;“宋大小姐还捧着书不放,难不成是有夜能视物的本事?”
夜能视物的人是她好不好。
宋见霜没有理她,直接躺好,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只一双手露在外面,难掩紧张地攥着棉被。
白皙纤细的手指,指节整齐弯着,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丘凉扬了扬眉,掰开她的手指,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宋见霜身形一僵,咬了下唇角,轻声道:“不可胡来,老实睡觉。”
这个人就是再天生神力,不眠不休也吃不消,明日还要赶一天的路呢。
丘凉微笑:“胡来什么?怎么胡来?我就是要睡觉啊。”
话这么说,她的手却一点也不老实,先袭上胸口,后逐渐向下。
宋见霜矜持地躲了躲,语气带了羞恼:“你答应过我的,成亲之前,不行。”
丘凉动作一顿,没有作声。
而后,她忽然翻身,把宋见霜压住,凑到耳边:“我知道,我就是太想你了,想亲亲你。”
直白又大胆的话落在耳边,听得宋见霜眼帘一颤,缓缓合上双眸。
“不要胡来……”
语气带着颤意,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威慑力,无奈又纵容。
“好,我不进去……”
“唔……”
屋顶上,甲三捂了捂耳朵还嫌不够,干脆一跃来到隔壁屋顶,这才听不到了。
这年头,暗卫不好做啊!
翌日,临近辰时,丘凉温柔地看着睡意朦胧的宋见霜:“虽然我远在南境,但只要没事,一定夜夜来与你相见。”
说罢,就匆匆离开了。
等她赶到昨夜卫队露营的位置,还没见有几个人醒来。
还是甲二警觉,倏地睁开了眼睛:“丘大人!”
一声重喝,惊醒了一群人。
丘凉摆摆手,平静道:“我去旁边走了走,叫大家都起来吧,也该赶路了。”
甲二的目光在她布满霜花的发梢上落了落,抱拳:“是。”
就在这时,一旁的余寺卿悠悠开了口:“丘大人起得真早啊,这是散了多久的步啊,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头啊。”
什么醒得早,分明是一夜未归。
他是谁!
堂堂正三品大理寺卿,最善断案,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这一双眼。
余寺卿盯着丘凉隐隐泛湿的衣角,发梢还未散去的霜花,又扫了眼丘凉的帐篷。
昨夜,每个帐篷前都燃着火把,眼下虽已熄灭,但只要醒来走出帐篷,或多或少的都会留下走动过的痕迹。
唯有丘凉那一堆火把留下的灰烬,四周干干净净,保存完好。
所以这小姑娘不是从帐篷里出来的,至少在火把熄灭前就出去了。
还有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显是在外面晃荡了许久,八成是一夜未归。
丘凉别开脸,一本正经道:“我觉少,所以早早就醒了。”
瘦老头不愧是查案子的,一脸什么都看透了的模样,很让人心虚啊。不过,她就是再心虚也不会承认的。
余寺卿眯眼:“那便启程吧,年轻人啊还是要歇息好,不好好养精蓄锐,怎么有精力做事。”
他好心提点了两句,要知道丘凉昨日可是跑了一整天,小姑娘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万一撑不住,耽误了行程,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丘凉点点头,也知道瘦老头是好意,便没有再说什么。
京城,桃宅。
早饭前,宋夫人特意吩咐厨娘多做了一些宋见霜爱吃的菜,想着女儿心里定然是难受的,那就更不能委屈胃了。
结果吃饭的时候,她确傻了眼。
宋见霜嘴角含笑,神采奕奕,丝毫不见昨日的落寞与愁绪。
看起来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夫人顿时老怀欣慰道:“霜儿啊,你这是把我昨日的那番话听进去了。”
宋见霜一愣:“娘亲是指哪一番话?”
宋夫人笑吟吟地望着女儿,满脸慈爱道:“改嫁啊,天下处处是芳草,咱们娘俩正好一起找,看丘凉还敢不敢再跟你分开。”
宋见霜脑子里正回荡着丘凉走时说的那句“夜夜来与你相见”,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听清娘亲的话,笑意不由一僵。
“娘亲说笑了,丘凉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们并没有分开,夜夜能相守……
宋夫人不死心,确认道:“真的不跟娘一起找?娘都想着给你来个绣球招亲了,到时候直接轰动全京城,让丘凉后悔死。”
宋见霜:“…”大可不必!
“娘,我吃饱了,我去看看庄伯母和姨母。”宋见霜架不住自家娘亲这满口改嫁的话,赶紧起身打算躲开。
宋夫人怕女儿想不开,再次确认道:“霜儿你好好想想,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咱娘俩一起抛绣球也行啊。”
身后传来娘亲煞有其事的声音,宋见霜心跳一滞,走得更快了,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绣球,还是娘亲自己抛吧,她真不需要!
来到丘宅,庄晗对她已经全无芥蒂。
“霜儿啊,我早上看到门外有个人影,看着像凉儿的,你说凉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庄晗一看到宋见霜便握住她的手,殷切又担忧道。
宋见霜抿了抿唇,面色沉静:“伯母放心,丘凉不会出事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个人影很有可能就是丘凉,估计是从她那里走后,又绕到丘宅看了看庄晗。
庄晗确不放心:“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凉儿这孩子,主意太大了。”
宋见霜眼底轻闪了一下:“伯母不必过多忧虑,丘凉有自保的能力,不会出事的。”
若是出事,昨夜便不会来了。
而且……
那个傻子夜夜都会来。!
第126章
庄晗凝视着宋见霜,女子眉眼虽冷,眸光却满载柔情,言语笃定又自信,让她感到一阵心安。
“好孩子,你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宋见霜弯唇笑笑,又陪着庄晗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回到府中,用过午饭,太阳却还没到西边。
宋见霜神不守舍地翻着书,竟觉得今日比昨日还要漫长。
昨日是因为知晓丘凉已离京,短时间内都见不到了。
今日呢?
是知道丘凉到了夜间便会回来,因而心生期待,因而时时等待……
被她心心念念着的丘凉一刻不停,在傍晚的时候便提前抵达南境。
且来到了南境海寇闹得最凶的南玉县。
刚踏入南玉县,迎面就看到城门口立着一尊巨石雕刻而成的神鸟像。
丘凉眉头微皱,这鸟?
有点眼熟,好像见过,但又不确定。
待她走进县城,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看着宽广的街道,过往行人的穿着,丘凉眉头拧得更紧了。
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好像她什么时候来过此地一样。
可她分明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安顿好之后,丘凉因为这股没来由的熟悉感,一个人到街上走了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神鸟石像前。
盯着瞅了瞅,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好似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熟了,因为这鸟看着像凤凰,且像她梦中见到过的神兽凤凰,她的前世!
丘凉猛然反应过来,朝路边的小酒楼走去。
随便点了些酒菜,她拿出一角碎银子放到桌上:“小二哥,向你打听个事儿L。”
小二盯着桌上的碎银子眼睛一亮,殷勤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您尽管问,小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丘凉指了指城门的方向,问道:“这城门口为何会立着那么大一尊神鸟像?”
那神鸟不会就是指前世的她吧?
小二想都没想就答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不是普通的鸟,是神兽凤凰,相传一百多年前,东岛海寇猖獗,攻入南玉县后把城中百姓都赶到了县衙那边,打算放火屠城,就在火起后,大家伙眼瞅着要命丧火海,一只凤凰从天而降,用翅膀把大家驼出了火海,还引来海水倒灌,及时扑灭大火,这才保住了南玉县,后来啊百姓就自发募捐,立了这么一尊石像。”丘凉挑了挑眉:“这是传说还是真事?”
她梦中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只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跟女帝周见鲤之间的纠葛,至于其他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二忙道:“当然是真的,这还能作假,小的祖父就曾亲历那场灾难,这南玉县百姓就没有不知道的,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时不时的就会去拜一拜,祈祷神兽保佑呢。”
丘凉点点头,推了推桌上的碎银子:“有劳了。”
“客官您吃好喝好,有吩咐再叫小的。”小二拿起银子,喜滋滋地去忙活了。
丘凉简单吃过晚饭,走出酒楼,忍不住又看了眼那石像。
前世的她还真是功德无量,真是个好人啊,不对,真是个好鸟啊。
“丘大人,您要找的人,县牢里就有。”这时,甲二找了过来。
今日一到南玉县,丘凉就吩咐他去县衙找一找有没有被活捉的海寇,还让他尽量多找几个。
甲二虽然不知道丘凉找海寇做什么,但公主吩咐了,在外一切都听丘凉号令,所以他只管完成任务,连原因都没有问。
“带路,去县牢。”丘凉看了眼天色,快步往县牢赶去。
打着督察使余寺卿的名号,什么事都好办。
牢头直接把关在牢里的海寇都提了出来,一共六个人。
这些人大多身量矮小,长相丑陋,发型也有些怪异,一看就不是百钺人,只有一个黑脸大汉面孔顺眼些。
丘凉让他们站成一排,逐个看过去。
她想从这些海寇入手,看他们跟骆囤有没有交集。
前两个都没有看出什么,能被抓到的大多也都是小角色,想来事情也没那么快有进展,所以丘凉也没觉得失望。
第三个……
第三个海寇明显高于其他五人,肤色黝黑,眼神也没那么凶残,是那个黑脸大汉。
丘凉视线一转,又看了一个人,随后吩咐甲二:“此人带走。”
她一天只有四次机会,只在这一个人身上有所收获,其余三次都浪费了。
牢头知道他们都是余寺卿的人,只记录了一下,没敢拦着。
甲二便拎起那黑脸大汉的衣领,直接拖着走。
回到他们下榻的驿馆,丘凉让甲二把人带到一个空房间里,示意甲二去外面守着。
黑脸大汉暗暗咬紧牙关,始终低着头。
丘凉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坐吧。”
黑脸大汉一愣,看了丘凉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立着不动。
见他不肯坐,丘凉也没再强求,平静道:“阁下也曾是我百钺子民,更为了守护一方百姓入伍从军,多次上阵杀敌,如今却落草为寇,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同胞,不知是为何?”
方才,她看到这个人身在镇南军中,有与海寇拼杀的画面,也有与骆囤交谈的画面,更有与骆囤一起勾结海寇劫掠过往船只的画面,最后的画面里,此人在面对官兵清剿时,竟弃刀而降,满脸都是解脱。
黑脸大汉再次抬头,眼神难掩惊异,他嘴唇一动,又低下了头。
只是这次,原本立着不动的人却隐隐站立不稳,双肩开始颤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丘凉低叹一声:“本官不知你因何与海寇狼狈为奸,却知你良知未泯,屠戮百姓也非本愿,若你老实交代,戴罪立功,本官定从宽发落。”
“大人……”黑脸大汉抬头,两眼通红,“大人明察,末将曾任镇南军前锋营百夫长,在十九年前受大将军丘鸣端密令,暗中潜入东岛……”
黑脸大汉声泪俱下,他曾满腔热血,只思忠君报国,不顾自身生死,带领两位兄弟一起卧底在群狼环伺的东岛,与海寇虚与委蛇。
大将军说最多十日,只要掌握海寇的老窝具体在哪个位置,就会带兵与他们接应。
可他们等了十日又十日,最后等来大将军通敌叛国的消息。
他们不信,一起返回镇南军中求证,却被副将骆囤当作大将军的同党。
那两位兄弟不及他反应快,被当场诛杀,而他死里逃生又回到了东岛。
因为他相信大将军不会通敌叛国,也相信只要大将军没死,就一定会来接应他,恢复他的身份。
这一等就是十九年。
他没有等到大将军,却等来了骆囤与海寇称兄道弟。
也就是那一刻,他才明白真正通敌叛国的人是谁。
他本就万念俱灰,没想到骆囤还能认出他,还没拆穿他的身份。
他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在遇到官兵的那一日,恍然像看到了希望一般,不自觉地弃械投降。
可他的话,还是没有人信。
所以他又被当作海寇,收押在牢。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希望恢复自己的身份了,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遇到了丘凉。
丘凉的话,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丘凉稳了稳神:“你是奉丘鸣端之命?
“正是,末将与大将军同为丘氏一族子孙,是大将军的亲兵,被提拔为百夫长后便领命潜入东岛。
时至今日,他仍称丘鸣端大将军,可见忠心。
丘凉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有了几分温度:“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待明日核查清楚,只要你所说属实,本官必会还你清白。
黑脸大汉的话,虽然她已信了大半,但仍不可大意。
待明日次数恢复,她问声真假,一看便知。
“大人如何核查?黑脸大汉期待又忐忑地问,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十九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有谁能为他证明。
他忍不住心声期待,却又明白那期待是一场空。
丘凉起身,沉沉道:“本官自有办法,你且等着就是。
女子眉眼镇定,神情寡淡,却让黑脸大汉莫名有种信服的感觉。
他紧紧抱拳,行了一个久违的军礼:“末将遵命。
丘凉推门出去,吩咐甲二小心看护,又去叫了些饭菜,这才回房。
待到夜深人静,丘凉轻轻打开窗,飞身离开。
守着黑脸大汉的甲二望了眼夜空,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公主殿下吩咐了,尽管听命,不要多事。
他是一等暗卫,身负皇命,不能犯跟甲三兄弟一样的错……
夜色渐深,京城桃宅。
宋见霜早早就沐浴更衣,关上房门,静坐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那个傻子快来了吧。
等到头发差不多干了,她站起身望向房梁:“劳烦阁下备好热水和饭菜,待丘凉一到,便送进来。
女子衣衫素净,仰头轻唤,语气理所当然,好似在吩咐自己的小丫鬟一般。
甲三嘴角一抽,忍不住抬头望天。
他是个暗卫!
一等暗卫!
不是护着皇帝就是护着公主的暗卫!
眼下竟然沦落到干小丫鬟的活儿L,传出去还不得被兄弟们笑死。
甲三扫了眼宋见霜,一跃而下,去了厨房。
也不知道厨房有没有剩饭,不然他不仅要烧火热水,还要去买饭菜。
真是太欺负人了。
两刻钟后,甲三灰头土脸地走出厨房,水烧好了,饭菜也加热了,也不知道那位丘大人什么时候来,还来不来。
就在这时,半空中闪过一道人影。
甲三本能地抬脚去追,待看到那人影停在宋见霜窗外之后,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又回到厨房,认命地端起饭菜。
房间里,宋见霜一听到叩窗声,便连忙起身开门。
入目便是丘凉大大的笑脸,双臂朝她张开,声音格外明朗。
“我回来了。!
第127章
冬夜里,难得月圆,月光洒落,带来满院清辉。
眼前的人笑容澄澈,眼睛仿佛透着光,在月夜里张开怀抱,眉目间飞扬着热烈的爱意,坦诚,不加遮掩。
仿若旭日初升,皎洁月光映在她身上,反倒成了陪衬。
心跳不自觉的加快,让宋见霜忘了思考,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依偎过去。
依偎到丘凉怀里。
丘凉紧紧抱住她,埋首在她的发间,满足地眯了眯眼睛,仿若拥住了天下。
丘凉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宋见霜眉眼温婉:“嗯…”
两人含笑对视,甜蜜萦绕
“咳咳咳,饭菜来了。”
透着些许尴尬的声音响起,甲三目把饭菜端进屋,全程目不斜视。
丘凉瞅了眼煞风景的的小暗卫,摇摇头:“甲三兄弟你这么没眼力见可不行啊,做事情要多用点心啊。
这么温情脉脉的氛围,是能打断的吗,她差一点就亲上去了。
“是。”甲三郁闷地开口,体会到了什么叫里外不是人,憋得心塞。
他哪里不用心了,他是太用心了。
是宋见霜让他见到丘凉来就送饭菜的。
谁知道这俩人这么不拘小节啊,一见面就卿卿我我。
甲三翻了个白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气冲冲地去了厨房。
房间里,丘凉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偏头看向宋见霜:“我晚饭吃了一点,不太饿,以后不用这么麻烦的。”
宋见霜坐在她身边,弯唇一笑:“不麻烦,晚饭到现在过了那么久,你又一直赶路,还是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哪有家里的饭菜妥帖。
丘凉右手筷子不停,左手去摸宋见霜的手,手指悄悄往摩挲……
宋见霜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生生没有动,忍不住纵容……
“咳咳。”
甲三端着一盆热水走来,利落地倒入木桶中。
丘凉手松了松,在小暗卫出门后,又握住宋见霜的手。
“我们落脚在南玉县的官驿里,吃住都还可以,你不必担忧。”
宋见霜笑笑:“好,我不担心。”
丘凉看着浅笑嫣嫣的人,手指逐渐上移,摸到宋见霜的手腕。
“咳咳。”甲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又往木桶里倒了一盆热水。煞风景小能手,深藏功与名。
丘凉眼角抽了抽,她算是知道这小子为什么排第三了,眼力见比甲一和甲二少了不是一点半点。
宋见霜无奈笑笑:“是我吩咐的,你好好沐浴一番,去去乏。”
甲三顿时抬头挺胸,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气势来,听听,不是他没有眼力见,他是按照吩咐来办事的。
严格按照宋大小姐的吩咐办,绝不拖沓。
丘凉遗憾地松开手,老老实实吃起了饭。
等她吃好,甲三也把热水送够了。
丘凉看着得意洋洋的小暗卫,默默在心底给出一个评价:没有眼力见而不自知的棒槌。
“甲三兄弟,今晚有我在,你不用守着了,给自己放一晚假吧。”
“多谢丘大人。”甲三眼睛一亮,太好了,可以回去躺床上睡个好觉了。
小暗卫远去,丘凉沐浴一番。
烛火熄灭,床幔落下,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宋见霜,我好想你。”
宋见霜眼帘垂了垂:“不知羞。”
丘凉不吭声了,直接堵住了宋见霜的嘴。
羞什么羞,她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思念,再寻常不过,是这个女人太矜持了。
宋见霜缓缓仰头,神情迷惘片刻,轻轻闭上了眼睛。
丘凉没有受到阻拦,顿时胆大起来,嘴角若即若离,往下……
宋见霜身子一僵,按住了丘凉的发顶。
“丘凉…”
“好,我不动手。”
宋见霜微微松了口气,下一瞬便紧/紧/咬/住唇角。
这个登徒子……
丘凉埋头,她言出必行,说不动手就不动手。
她可以动嘴,哎嘿……
宋见霜张双眸泛空,宛若失魂……
像被冲进了海里,似透明的水母……
随海风逐渐淡去,轻飘飘……
淡去……
再淡去……
“丘凉。”宋见霜无意识地呢喃。
声音低/哑,轻忽,没有一丝力道。
“乖,我在。”
丘凉躺好,轻轻把她拥入怀中。
真好,她明晚还来……
次日,宋见霜醒来时,已不见昨夜的枕边人。
她刚坐起身,腰间便感到一阵酸/麻。
“登徒子……”
低声对着空气嗔骂一声,她缓了缓才起床。
推开门,就看到小丫鬟气鼓鼓地模样。
“小姐,咱府里进贼了。”
宋见霜疑惑地蹙了蹙眉,心底隐隐有了预感。
小橙子掰着手指一边算一边骂骂咧咧道:“不知道哪来的小贼,偷了一盘糖醋里脊,偷了一盘油炸豆腐块……还偷了许多干柴,连水都少了大半桶,真是个没出息的贪吃贼……”
屋顶,甲三生无可恋地捂了捂耳朵,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菜是丘凉吃的,水是丘凉用的,为什么听骂的是他啊。
他劳心劳力,最后还要挨骂,还有没有天理了!
宋见霜抿了抿唇,淡淡道:“没有进贼,是我昨夜饿了,以后让厨房都留些饭菜,我这阵子,晚上都会饿。”
小橙子眨眨眼,下意识地捂嘴,唉呀骂错人了。
“小姐怎么不早说啊,我这就去厨房吩咐一下,让他们都别瞎嚷嚷了。”
宋见霜平静点头,转身去了书房。
甲三跟着到了书房屋顶,双手合十朝着下面拜了拜,宋大小姐真是活菩萨,以后不用担心被骂了。
咦?什么以后!
他是一等暗卫,才没有以后呢!
就是有以后,也是光明正大地去端饭菜,不是偷,不是贼!
真正偷吃了饭菜的贼是丘大人啊!
被小暗卫念叨的丘凉吃过早饭便去见了昨夜那个黑脸大汉。
她心里默问,此人是否言语属实,抬眼去看。
画面里有黑脸大汉听丘鸣端吩咐的场景,有他带上两个人潜伏进东岛的场景,也有他们三人回到镇南军求证,却被骆囤下令就地格杀的场景……
看来是真的了。
黑脸大汉紧张地站着,静静等丘凉开口,心里却一阵焦急,他的身份还能恢复吗?
丘凉回过神来,笑了笑:“本官已经核查清楚,阁下所言属实,按理说,本官应该为你正名,但本官此番来南玉县,就是为了清剿海寇一事,尤其是骆囤,只要活捉到此人,丘鸣端的罪名便有机会洗清,所以,本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阁下是否愿意配合。”
黑脸大汉抱拳:“末将不敢当,大人尽管吩咐,只要能为大将军洗清罪名,末将什么都愿意做。”
他是丘氏一族的子孙,家人都远在京城。
丘鸣端被打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家族一定少不了被牵连,而他又被诬陷为同党,更不敢回京见族人生怕被人发现再给丘氏一族的境遇雪上加霜。
这十九年他无颜见故老啊……
若能洗清大将军的罪名那么族人的冤屈也就都能昭雪他才敢回去才有脸回去啊!
丘凉点点头:“你且听我一言……”
言罢她温声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黑脸大汉眼一红低低道:“回大人末将姓丘行四唤我丘四便好。”
“好丘四此事能不能成就全赖你了。”
“末将一定不辱使命。”丘四用力抱拳神情激动。
丘凉看了他一眼:“去吧明日按计划行事。”
送走丘四丘凉又小心吩咐甲二如何行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希望这步棋能走对能一步到位。
甲二领命而去很快县衙便贴出告示督察使有令明日午时将海寇推到菜市口问斩。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甲二回来复命。
这次他忍不住多了事:“大人还是卑职去吧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他虽然是钦差卫队的队长但主要职责还是负责丘凉的安危。
若丘凉真有个什么意外他如何向公主交代。
丘凉摇摇头道:“你去只会比我更危险。”
她的身手比甲二高很多且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全尤其她能在黑夜中视物更适合夜晚追踪。
让甲二去反而不妥。
甲二不由握了握拳朗声道:“请大人一定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丘凉点头。
夜深京城桃宅。
丘凉一落脚甲三便马上转身去厨房自觉把饭菜和热水都伺候上了
而后便期待地留意着丘凉的声音太好了丘大人一会儿肯定还给他放假。
房间里丘凉却没有似昨夜那般着急动饭菜也没有沐浴更衣的意思而是坐在桌前喝着茶。
宋见霜似有所感不安地走过去道:“南境出什么事了吗?”
丘凉放下茶盏朝她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今晚不能久留要回去连夜审问犯人明晚也是牢里的海寇太多了要一一审问看能不能找到骆囤的下落这两天恐怕有的忙了所以来跟你说一声暂时不用等我了。”
宋见霜蹙眉语气沉了沉:“只是审问犯人?”
她直觉丘凉没有说实话!
丘凉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依旧笑道:“当然只是审问犯人。”
宋见霜不由深深地看了丘凉一眼忽而也笑了。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娘最近心血来潮想抛绣球招亲若你不能在大婚之前赶来我打算和娘亲一起上绣楼招亲母女共同招婿也算一桩美谈。”
丘凉:“…”
美什么谈简直是无稽之谈。
丘凉笑不出来了。
论有一个不靠谱的丈母娘能有多心塞。
她现在的心情就是。!
第128章
丘凉放下茶盏,语气幽怨道:“伯母也…也太心急了。”
就差明说是宋见霜心急了。
她还好好的呢,这个女人就想着招亲了,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多点感情。
宋见霜闻言扫了丘凉一眼,淡淡道:“急吗?我觉得刚刚好,到时候喜堂也不用撤,直接换人成亲,省得浪费了那么多布置。”
她眼眸深沉,状似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丘凉明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我一定会如期回来的,一定会娶你。”
绝不给这个女人换人的机会!
宋见霜却淡淡一笑:“不着急,回来晚了也不碍事。”
丘凉嘴角微抽,狠狠咬牙:“宋见霜!”
她真是信了这个女人的邪,这玩笑话不好听,听得她心堵。
一想到与宋见霜成亲的可能是别人,丘凉心里这个不痛快,幽怨如同有了实质一般,心堵得厉害。
宋见霜语气平静无波道:“现在,还只是审问犯人吗?”
丘凉叹气,起身把人抱住,委屈巴巴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老婆太聪明了,好吧,她选择屈服。
宋见霜抿了抿唇角,眼里明显流露出责怪:“我对你在做什么都一无所知,便不会担心了吗?”
她们虽能夜夜相见,却相距那么远。
一旦丘凉不来,她便失去了关于这个人的所有消息。
叫她如何能安心等待。
丘凉默然,沉思片刻,老实坦白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被捉拿的海寇里边发现一个人,他叫丘四,曾是镇南军前锋营的百夫长,此人……”
说完自己的计划,她有些忐忑地看着眼前的人。
一时吃不准宋见霜是会赞成还是会反对。
一贯冷静自持的宋见霜狠狠白了她一眼,绷着脸道:“你都想好怎么做了,还在意我的想法做什么?”
“在意的,你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换甲二上,我慢慢来,不冒险。”丘凉忙用力抱住宋见霜,语气弱弱道。
宋见霜轻哼一声:“倒也不必,你既然胸有成竹,就试着去做,只是有一点。”
“你说,我都听你的。”丘凉忙不迭道。
她真是怕了宋见霜对自己冷脸以待的模样,哪还有不敢听的。
宋见霜脸色缓了缓:“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丘凉,我不是开玩笑,你若不能如期回来,我必和娘亲一起抛绣球招亲,你知道的,我从无虚言。”
她微微蹙着眉,语气冷凝,似是在发誓一般,充满威胁地盯着丘凉的眼睛。
丘凉心里一慌,酸涩又难受:“我知道,我不会出事的,若是有危险,我就跑,你放心,我跑得掉的。”
她知道宋见霜是故意这么说,故意威胁她。
她当然没有被威胁到,因为她相信宋见霜不是朝秦暮楚的人。
可正因为知道,她才心酸。
心酸自己让宋见霜担心到这个份上……
“你最好说到做到。”宋见霜睨着丘凉,眼眶红了红,若这个傻子真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会抛绣球招亲的,绝对!
丘凉捧着她的脸,轻轻亲了亲她的眼角:“我一定说到做到,别哭,我心疼。”
她难受……
宋见霜偏过头去,依偎在丘凉怀里不作声了。
良久,她推了推:“赶紧回去吧,别误了大事,后日晚上,我等你。”
丘凉笑笑:“如果我没有及时赶来,就早点睡,别傻等着。”
宋见霜咬了一下唇角,低头蹭了蹭丘凉的肩头,蹭掉眼角的泪水,闷闷道:“一定要来,哪怕只是跟我说一声没事再走。”
丘凉呼吸一滞,心底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赶紧抱着人再三保证,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屋顶,甲三抬头望月,心底郁郁,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还以为今晚也能放假呢。
宋见霜亦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圆月,久久回不过神来。
丘凉回到南玉县,换上夜行衣,叫上甲二,一起来到县牢外面放置囚车的地方。
夜色里,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一辆囚车前,先做了个记号,而后拿出锯子,悄摸摸地忙活起来。
忙完这边,两人回去又对了一遍去往菜市口的路,选定了一个三岔路口。
丘凉微微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甲二你记准了,明日你要亲自押丘四上那辆动过手脚的囚车,在这个路口给他暗号,与他对打时再佯装失误,砍掉他的镣铐,之后便耐心等我的消息。”
“丘大人放心,卑职明白。”甲二抱拳,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信答道。
两人这才各自回房,等待明日的到来。
清早一起床,甲二便换了身衣服,戴上斗笠,去海边买了一条快船,藏在了一片礁石下。
而丘凉又来到城门口,来到那尊神鸟石像下。
冥冥中,她总觉得自己被这尊石像吸引着。
内心深处似藏着声声呐喊,呼唤着她来到这里。
丘凉盯着石像片刻,忍不住伸手。
“快住手,你是何人,胆敢冒犯神兽凤凰。”一个老妇人大喝一声,制止住了丘凉的动作。
随后,老妇人虔诚地朝着石像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凤凰神鸟在上,凡人无知,您莫怪……”
丘凉讪讪收回手:“大娘您误会了,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瞧着这石像亲切,想摸一摸。”
她摸她自己的石像,都不行了……
老妇人瞪了她一眼,见丘凉态度还算好,没有再说什么,只站在原地虎视眈眈地盯着丘凉,好似在戒备着什么一样。
丘凉无奈笑笑,拱了拱手离开了。
待丘凉走远,老妇人又朝着石像深深一拜:“凤凰啊凤凰,您可一定要守护好南玉县啊,您一定听得到,老身我知道你听得到。”
话落,她盯着石像的翅膀痴痴望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离开。
丘凉回到驿馆,就看到余寺卿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前。
“丘大人回来了,老夫这两天忙着巡查,回来才听说你打着老夫的幌子做了不少事,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交代啊。”余寺卿笑眯眯道。
他是督察使,自然不能闲着,这两日跑上跑下的,也没顾上丘凉。
主要是离京前,公主交代了,丘凉是有要务在身,让他全力配合,无需过问。
可是他一回来,就听县令告了一耳朵小状。
又是去审问犯人,又是私自提犯人离开,又是安排今日午时问斩的,还都是以他的名义。
余寺卿能怎么办,只能装作知情的样子,表示都是自己的意思,让县令尽管听命行事。
他虽然认下了,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过问了。
他可以不拦着,但总要让他知道丘凉想干什么吧。
这小姑娘到底能不能让他做个明白人。
可惜,丘凉没听到他的心声,语焉不详道:“余大人且等我两日,届时必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就回房了,因为午时快到了,甲二那边该动手了,她也要出发了。
余寺卿眉梢微挑,望着丘凉的身影离开,深深叹气,罢了,等两日就等两日吧。
主要是他不等也没有别的办法。这小姑娘才是真正的钦差大臣,手里握着密旨呢,还是玄门传人,他不仅不能得罪,还想攀点交情,自然是全力配合了。
临近午时,六名海寇都被押上了囚车,丘四在最前面。
甲二带队,有意放缓了押送囚车的速度,甚至绕了绕路,给足了百姓丢烂菜叶子,砸臭鸡蛋的时间。
走至一个三岔路口,他脚步一顿,隐晦地朝丘四打了个手势。
电光石火间,丘四大喝一声,猛地暴起,囚车直接散架,滚落一地木头。
甲二抽刀就杀了上去,却不料丘四举着铁链一挡,生锈的铁链应声断开。
甲二佯装一愣,丘四趁机冲入人群,大力撞开百姓,转瞬之间就没了身影。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现场已经没了丘四的影子。
后面五辆囚车里,几名海寇看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操作?
这老哥生猛啊!
反应过来,他们不由心中一动,齐齐大喝一声,暴起。
哎哟娘来,这囚车真结实,差点撞死他们了。
甲二冷冷瞥了眼不安分的海寇,厉声道:“火速押往菜市口,直接问斩。”
说罢,转身朝着丘四逃走的方向追去。
囚车再次驶动,这一路上,几名海寇不知道蹦跶了多少次,都快把自己撞昏过去了,也没能把囚车撞开。
直到人头落地,他们仍想不明白,那位老哥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边,丘四一冲出人群,便往海边跑。
丘凉跟在后面,眉头皱了皱,速度太慢了,再耽搁下去,就是甲二再有心拖延,也有被追上的风险。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直接飞身而起,拎着丘四的衣领就往那片藏着快船的礁石群奔去。
“上船,去东岛,我会暗中跟着。”
丘四顾不得震惊,上了船就急忙摇橹。
等他远离了海边,看着茫茫的海面,这才冷静下来。
那位丘大人的身手好厉害啊,不对,她说暗中跟着,怎么跟着?
下一瞬,船身突然吃力,而后眼前人影一闪,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丘四呆了呆,那位大人刚刚是脚尖在船头落了一下,就往上飞走了吧?
他瞪大眼睛,望着蓝蓝的天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到后面,丘四已经麻了,心道真是见鬼了。
不过,他也安定了不少,看来那位丘大人真的跟着呢。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船绕过几个小岛,才靠岸。
丘四刚下船,就被一群持着火把和刀的海寇挡在了沙滩上。!
第129章
丘四深吸一口气,脸上适当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举起双手大步大喊道:“别动手,兄弟们别动手,是自己人。”
听丘四这么说,领头的举着火把看了看,是觉得有几分面熟:“你跟几当家的。”
“二当家的。”丘四神情激动,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一米八的汉子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再踏上东岛的土地,马上就要见到骆囤的这一刻,他哭了。
那位丘大人说了,只要见到骆囤,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他就可以洗清冤屈,回京见族人了。
海寇多聚于东岛,因这十九年来多次被官兵清剿,如今仅剩下不足两百人。
也因为损兵折将过多,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实力和胆子去侵扰百钺边境,只敢在海上劫掠过往船只,不再与官兵硬碰硬。
用大当家的话说,那就是要先休养生息,待队伍壮大以后,再做图谋。
所以,每一个兄弟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份力量。
丘四又被盘问了一番,才被领了进去。
原本这些海寇只有一个大当家,骆囤来了之后才做了二当家。
他骁勇善战,又不缺智谋,所以很快便被海寇们接纳,成为两大掌权者之一。
丘四本是大当家手下的,可他要见骆囤,他一刻都等不了。
见到骆囤,丘四直接一跪,泪流满面道:“求二当家的收留。”
骆囤懒洋洋道:“丘四兄弟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被官兵抓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他当然认得丘四,还知道丘四是丘鸣端的百夫长,丘鸣端最信任的亲兵之一。
想当年他接手镇南军以后,有多少像丘四这样的蠢/货,心心念念只有丘鸣端,不服他调令,口口声声说丘鸣端是被冤枉的。
他为了完全把控镇南军,不知道杀了多少这样的人,军营里才没了为丘鸣端说话的声音。
如今看着丘四痛哭流涕地跪着,骆囤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昔日忠于丘鸣端的人,即使落草为寇,也只能跪在他脚下,他的心情简直太好了。
丘四沉默片刻,满脸懊悔道:“不敢瞒二当家,我其实不是被抓了,我是主动投降的,我以为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那些当官的不仅不信,还把我推去菜市口问斩,幸好我有些功夫,这才死里逃生,还望二当家的收留。”
说完,他低头伏地,遮下脸上的表情。
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了尽快取得骆囤的信任,留在骆囤身边,他只能铤而走险了。
“原来如此,这做人啊,还是要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骆囤笑笑,意味深长道。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让丘四起来,而是隐秘地享受起被人跪着的快/感。
还是做大将军舒服啊,别人见他都是要下跪的。
这海寇都以兄弟相称,没有下跪的规矩,多少差点意思。
都怪李氏那个蠢/妇,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文安公主,害得他被贬为庶民,只有落草为寇才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屋顶,丘凉把一切看在眼里,又扫视了一圈,才悄悄离开。
如今她已经知道海寇的老巢,又清楚了骆囤所在的位置,接下来就简单了。
连夜回到南玉县,丘凉立即就找来甲二。
“甲二,钦差卫队的实力跟你们暗卫相比,差多少?”
“钦差卫队都是从御林军中抽调,原本实力并不弱,但皇城太平了几百年,如今的御林军多是世家子弟出身,也没有真刀真枪地拼杀过,实力已大不如前,有些真本事的又多在宫中当值,所以他们无法与我们暗卫相比。”甲二也不拐弯抹角,言语间带着自豪。
换言之,根本没有可比性,不是他夸大,他一个人可以打这一波钦差卫队。
丘凉皱了皱眉,此次钦差卫队人数有两百人,海寇只有一百多人,她是想着若钦差卫队可用,那就无须集结地方官兵了。
尽量带身手好的人去东岛,才能确保把伤亡减到最小。
这么一听,这个想法几乎是没什么实施的可能性了。
甲二见丘凉一脸愁容的样子,抱拳道:“大人若信得过卑职,卑职一人可顶钦差卫队两百人。”
“当真?”
“卑职不敢欺瞒大人。”
丘凉不由心动:“甲二,你觉得以你我二人之力,打一百多名海寇,如何?”
甲二一惊,不敢置信道:“海寇仅仅只有一百余人吗?”
丘凉笑着点头。
这一点,她也很意外,只能说信息不对称,容易让人误会。
南境官兵也不曾登上东岛,自然就把清剿不完的海寇势力给放大化了。
昨夜丘四跟她说起时,她甚至还怀疑过丘四也被蒙在鼓里,直到她亲眼所见。
可见这些年,南境官兵在清剿海寇上是下了真力气的。
有道是趁其病,要其命。在海寇的队伍再次壮大之前,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对此,丘凉心里只有一句话: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啊!
甲二一听,立时赞同道:“卑职觉得可行,且如此一来,更能出其不意。”
若用一艘艘船运着数百官兵出击,声势必然浩大,海寇又更为熟悉各岛屿位置和地形,万一闻风四处躲藏,可以想见必然收效甚微。
但若是他和丘凉二人登岛,几乎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丘凉看着甲二跃跃欲试的样子,压住心里的激动:“且容我好好想想,明晚亥时,你悄悄来寻我。”
两人聊完,天都快亮了,丘凉干脆不睡了,直接去找余寺卿。
她和甲二杀敌,还缺个打扫战场的,瘦老头正合适。
“什么,你让老夫后日凌晨率钦差卫队去东岛?”余寺卿大吃一惊。
丘凉点头:“正是,我已提前埋好暗线,届时有人接应,必能大获全胜。”
余寺卿勉强笑笑:“丘大人,行军打仗可不是纸上谈兵,那东岛的位置,地形地势,还有海寇的具体人数,又分散聚集在何处,你都清楚吗?”
丘凉笑笑不说话,直接提笔画了一幅简略的地形图。
她虽在夜间登岛,却对岛内的情形无比熟悉,好似曾经来仔细打探过一样。
丘凉想起城门口那尊石像,不由明白了几分,看来前世的她还真是功德无量啊。
既能救下南玉县百姓,当然也解决了海寇之患,那样才顺理成章。
只可惜前世的自己斩草未除根,导致海寇在一百多年后,也就是十九年前又卷土重来。
这一次,她必不会再给海寇任何喘/息之机。
杀他个片甲不留!
看着桌上的地形图,上面还标注了具体人数和安营扎寨的精确位置,余寺卿静了好一会儿,问道:“丘大人是如何得知东岛内情的?”
丘凉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我亲自打探的啊,从离京那一天的晚上开始,每晚必到。”
余寺卿深吸一口气,还是有些克制不住心里的震惊。
他用力扯住胡子,缓缓吐出两个字:“当真!”
“绝无戏言。”丘凉信誓旦旦。
余寺卿眉头一皱,原地转了几圈,才大呼一口气:“好,老夫信你。”
到时候若见势不对,他大不了再原路返回。
毕竟丘凉才是真正的钦差大臣,公主也吩咐了,他当全力配合。
至于能不能配合上,那就不是他能保证的了。
“那就有劳余寺卿了。
丘凉态度十分友好地拱拱手,心满意足地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她和甲二联手解决掉海寇后,余寺卿刚好能赶到,嗯,负责打扫战场。
瘦老头这么好说话,清剿海寇的功劳就送给瘦老头吧。
至于她,她只要骆囤一人。
而且要快,自离京到现在已经三天了,离婚期还剩十一天。
时间还算宽裕,但她想更快些,因为还有两天就是大年初一了。
她想回京陪宋见霜、陪娘亲过个好年。
所以最好今晚就能了结一切,明日即刻启程回京,时间刚刚好,她什么都能赶上。
这一天对丘凉来说,过得格外漫长。
直到亥时初,甲二换上一身夜行衣,来找同样一身黑衣的丘凉。
两人对视一眼,不必多话,默契离开驿馆,直奔海上。
到了海边,甲二愣了愣,他好像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丘大人,卑职该死,忘了准备船只,还请您稍等片刻。
“不必,只是要委屈一下你了。丘凉说着伸出手,一把揪住甲二的后衣领,原地一跃。
待甲二反应过来,已经身处云端。
他大口一张,差点忍不住挣扎,好在他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才及时放松身体,同时忍住了尖叫。
迎着刀锋一样的冷风,甲二的五官彻底扭曲。
倒也没有多委屈,他还觉得挺荣幸的。
就是脸疼。
也不知道丘大人的状况如何,是不是跟他一样。
甲二稍稍走神了一下,却也不敢乱动,更不敢抬头去看,生怕影响到丘凉,再一头栽到海里去,那就惨了。
半刻钟后,两人落地。
丘凉抽出一把断刃,压低声音道:“动作要快,除了丘四,一个不留,我先去活捉骆囤,再来帮你忙。
甲二重重点头,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这些海寇个个背负着无数条人命,死不足惜,他今晚就来替天行道。
见丘凉一跃而起便消失在原地,甲二先小心解决掉一个巡视的海寇,换上他的衣服,而后便势如破竹,跟刀切西瓜一样,人走到哪儿,海寇杀到哪儿。
很多海寇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身首异处。
另一边,丘凉也来到骆囤的院外,一眼就看到了提着灯笼守在大门外的丘四。
丘凉犹豫了一下,抬脚踢了个石子,见丘四抬头望来,她轻轻招了招手。!
第130章
丘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身形,心里一突,赶紧小跑过去,顺便灭了手里的灯笼。
“是丘大人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是我。”丘凉点头。
丘四忙问:“大人,咱们的人什么时候来接应?”
他等怕了,他真怕眼前的一切是自己的一场梦,像当年那样,等了十日又十日,最后空等了十九年。
丘凉轻叹一声,没有瞒着他:“甲二已经在动手了,丘四,当年一案,你也是重要人证,所以本官现在命你躲去海上,绝不可有任何闪失,立刻执行。”
丘四下意识地握住刀柄,镇南军就没有贪生怕死的,他也不例外。
“末将想亲自杀敌。”
丘凉皱眉:“现在不是你杀敌的时候,这些海寇,我们能解决,但你若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丘氏一族恐怕就难以昭雪了,丘四,你想清楚。”
说罢,她不再浪费时间,飞身潜入院中。
丘凉相信能被选中卧底东岛,且又忍辱负重十九年的人,不是没有脑子的。
若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那只能说丘鸣端识人不清,用人不善。
丘四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片刻,一扭头去了海边。
他是武将,不是莽夫,他要活着,活着才能增加翻案的把握,才能有机会见到大将军与族人沉冤昭雪。
丘凉来到院中屋顶,只看到两个海寇立在骆囤门外,想来他们是没想过有一天敌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东岛。
她深吸一口气,悄悄落到他们身后,迅速解决了两人。
而后,一脚踹开门。
“什么人?”骆囤猛地惊醒,才刚坐起来,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刀。
他顿时不敢动了。
“好汉饶命,有话好说,好汉……”
不等他把求饶的话说完,就被刀背狠狠拍了一下后颈。
丘凉确定人是昏过去了,没有被拍死,三下五除二把人绑好,提着被绑成粽子一样的骆囤,就飞往海上。
路上留意到丘四正在往海边跑,她干脆一起带上,一手拎一个。
“你在这里看守好骆囤,我和甲二随后就来。”
丘凉把他们放在海边的礁石后,转身去接应甲二。
待她走后,丘四这才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骆囤,眼泪不知不觉地就落了下来。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直直盯着骆囤,好似怕眼前的这个恶徒会消失一样,眼睛久久不敢眨一下。
直到天色将亮,海上似有大批船只靠近,他才等到了满身浴血的丘凉和甲二。
“我带他们走,甲二你留下接应余寺卿。”
丘凉两手一伸,提着人就走,甲二握紧手里的长剑,隐隐有些发抖。
虽然那些海寇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一百余名海寇,他握剑的手忍不住有些发麻。
海上,余寺卿带人围住东岛,半天却不见岛上有点动静。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他猛地抬手,钦差卫队便齐齐举箭,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那人影收起手中的剑,高喊道:“余大人,卑职甲二,奉丘大人之命,在此接应。”
“别放箭,是自己人。”说完,他才放下手。
等他随着甲二见到满地尸首之后,直接惊在原地。
“这这…这些都是海寇!”
甲二抱拳:“正是”
“全死光了!”
“是。”
“都是你干的!”
“是。”
余寺卿惊呆了,所以叫他来干什么?
这还用得着他吗?
不说他们这边,此时丘凉已经带丘四和骆囤回到了驿馆,还是那个空房间,安排好丘四看守骆囤之后,她换上官服,叫上县令等人,去海边迎接余寺卿凯旋了。
余寺卿带着一百多个人头折返,被县令等人恭贺的时候,笑得很虚。
他扫了眼丘凉,默默应下了这一份功绩。
不认也没办法,甲二都跟他说了,这是丘凉的意思。
丘凉是真正的钦差大臣,他只是个负责配合的,还能怎么办?
于是乎,一群人怎么来的怎么回,丘凉与甲二走在后面,两人对视一眼,皆有欣慰,总算是了结了。
“你辛苦了。”
甲二忙抱拳道:“卑职是职责所在,大人辛苦了。”
丘凉笑笑,没有多言。
来到城门口,天色已大亮,百姓看到这阵势,反应过来立时欢欣鼓舞,呐喊声一片,很明显这是督察使带人去清剿海寇了,还大获全胜。
丘凉不由笑容更真切了些,走过那尊神鸟像下,她不自觉地伸手一扶,便听到咔嚓几声,石像的半边翅膀片片碎开,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飘落,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肩上。丘凉下意识地捏住,随后不安地看向百姓。
她只是随手一扶,这不是她干的啊!
百姓也愣住了,就在这时,一个老妇人扑倒在地:“神鸟显灵了,神鸟显灵了……”
霎时,百姓跪了一地。
丘凉见他们没有谴责自己,赶紧拉着甲二走了。
人群里,老妇人盯着丘凉的背影,想起娘亲临死前的话。
“那石像的一边翅膀里,塑了一根羽毛,是神鸟的羽毛,那羽毛有灵,神鸟一定会再来南玉县,那羽毛定会回到神鸟的身上……”
老妇人的娘亲也是当年亲历那场灾难的人之一,彼时正是幼童的她因为调皮,被神鸟驼出火海的时候轻轻在神鸟背上揪了一下,没想到就揪下了一根羽毛。
而神鸟没有怪她,还说这羽毛会护她一生顺遂。
等她长大了,恰逢百姓为神鸟造像,便献出了那根羽毛。
老妇人对娘亲的话深信不疑,也看清了是羽毛自己破石而出,落在了丘凉的肩上,似是找到了归属一般,粘在上面不再下落。
一定是神鸟显灵了,海寇之患解决了,就像娘亲说的,神鸟的羽毛终究会回到神鸟身上的……
另一边,丘凉捏着手里的羽毛,莫名觉得亲切。
回到驿馆,甲二见她还在捏着那根羽毛看来看去,不由笑道:“卑职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五彩斑斓又如此纤长的羽毛,就像真的有什么神鸟一样。”
这羽毛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神鸟掉的吧!
丘凉正欲说话,就见手中一空,羽毛竟然消失了!
“大大…大人。”甲二不敢置信地指着丘凉的后背。
丘凉只看到羽毛消失,作为旁观者的甲二却看到那羽毛凭空出现在丘凉后背,散成一片光点。
而后,丘凉后背处竟然隐隐显出翅膀的虚影。
“怎么了?”丘凉疑惑地看向甲二,下一瞬便觉肩胛骨一痒,有什么东西撑破了后背的衣服……
她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反手一摸,愣了!
甲二也愣了!
一瞬间,两人的脑中闪过相同的念头:莫不是在做梦?
令丘凉无语的是,这不是梦。
可她顶着这么一双翅膀怎么见人啊!
“大人……”甲二开口,却只喊出这么两个字,不知道说什么了。
场面有点过于魔幻,他只是个暗卫,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啊!丘凉赶紧关上房门,欲哭无泪,长翅膀就长了,关键是怎么收回去啊,不会收不回了吧,那她以后还怎么出现在人前。
怎么跟宋见霜拜堂成亲,还不得被人当妖怪给烧了啊!
丘凉眉头紧皱,当机立断道:“甲二,骆囤和丘四就交给了,你知会余寺卿一声,即刻启程回京,务必将他们带回公主府,交由殿下处置。
“那大人您呢?甲二望着她身后的翅膀,艰难问道。
他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好好的人怎么长出翅膀来了,丘大人以后不会就这么一副模样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鸟人。
可没听过传说会成真的!
丘凉嘴角抽了抽,她也想知道自己该咋整,这神像太坑人了。
“你不必管我,我们京城再见,去吧。
甲二这才惶惶去了。
丘凉反锁房门,一天下来谁也不见,直至夜深,她扯起被子往身上一拢,勉强遮住翅膀,飞身离开。
京城桃宅,甲三半躺在屋顶,盯着空荡荡的夜空,正在想着那位丘大人今晚会不会来。
忽地,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起猛了,竟然看到有鸟人在天上飞。
再一睁眼,哪有什么鸟人,只有披着棉被的丘凉。
甲三忙抱拳行礼:“卑职见过丘大人,您这是……
大晚上的披着条棉被乱晃悠,怪瘆人的。
丘凉紧了紧手里的被子,面无表情道:“我这是怕冷,甲三兄弟可以回公主府复命了,就说是我的意思,以后都不必派人来守着了,殿下不会责怪的。
甲三没有怀疑,抱拳应了。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不用再跟小丫鬟一样烧火做饭了,至于刚才的鸟人,应该是眼花了吧。
待甲三离去后,丘凉便敲了敲窗户。
宋见霜才开门,就被挡回了屋里,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看清丘凉的打扮后,她不由得黛眉微蹙:“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就是怕她看到受伤的样子,也不用披条棉被在身上吧,左右总是会看到的。
丘凉一脸苦相,盯着她默不作声。
宋见霜迟迟等不到丘凉开口,终于忍不住伸手:“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丘凉脚步一退,躲开了。
“我没受伤,就是身上长出了个东西,我怕你不习惯。
宋见霜挑了挑眉:“你是头上长犄角了,还是背后长尾巴了?
这个傻子,知不知道她有多担心,竟然还有功夫开玩笑。
丘凉摇头:“都不是。
宋见霜无奈地嗔了她一眼:“好了,快换身干净的衣服好好歇息,明早还要赶路。
丘凉又摇头:“明早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说话间,她小心打量着宋见霜的神色,心里犹豫不决。
现在这副模样,她谁都不敢见,就连娘亲也是,她怕把娘亲当场吓昏过去。
但她想来见宋见霜,也只敢见宋见霜。
可她却不确定宋见霜能不能接受看到这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