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年纪轻轻,那方面就不行了。
那方面就不行了。
那方面......
不行了......
不行......
这句话在宴寻的脑子里无限循环。
他一开始还没理解,直到他察觉到周泽往自己下半身瞟的眼神。
宴寻就突然反应过来了——
那方面,就是夫妻......哦不,应该是夫夫生活那方面。
他那方面不行了。
宴寻:“.........”
见好友一副天塌了的空白表情,周泽很是怜爱地拍拍他的肩,道:
“寻啊,没事儿。”
原本周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但是绝交多年好友已经诚恳道歉,而且对方还刚经历了车祸生死一线,家庭巨变。
如今,又丧失了男人的尊严......
事已至此,周泽那点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毕竟还能怎样呢,人都惨成这样了。
宴寻还沉浸在巨大震撼中,完全没注意到好友越发怜悯的眼神,等他回神的时候周泽就已经摸上了他的头,
“没事,宴寻你振作点,有时间咱找个男科圣手好好治治,重振雄风指日可待。”
宴寻:“.......”
他一巴掌把人拍开:“滚。”
“嘶......我靠你昏迷这么多天怎么手劲儿还这么大!”
周泽搓着发红的手背,倒也没真的生气,又顺势坐回到椅子上。
“放心,我嘴严,不会说出去的。哎呀看开点儿,离就离呗,那男的也没什么好的,也就脸蛋漂亮,有点臭钱罢了。”
周泽的语气愤愤不平,
“你离了他,还能正常点儿。”
显然,他还在记恨宴寻当初见色忘友的混蛋行为。
宴寻安静靠在床头,一语不发,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周泽以为好兄弟伤心坏了,一拍大腿就开始可劲儿说楚停云的坏话。
“我跟你说宴寻,你当初就是年纪小,被他那张脸骗了才会跟他结婚。”
“而且那家伙可比你大八九岁呢,他都是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子了,玩儿你还不跟玩儿狗......”
“咳,我是说他心眼子多,至少也得八百个吧。”
“——等等。”
宴寻抬头,忽然发现了周泽话里的前后矛盾之处。
“可你不是说当初是我先对他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吗?”
周泽:“.......那是你当初自己亲口跟我说的!”
他用那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盯着病床上的青年,恨铁不成钢道:
“宴寻你能不能清醒点,找找重点!现在就是楚停云那混蛋玩儿够你了,看你那啥啥不行了,就翻脸无情提上裤子把你踹了!”
“..........”
宴寻没说话。
他正在艰难地消化着长大后自己为爱发疯,然后遭人弃如敝履的事实。
自己真的不是穿越到平行时空了吗?
但奈何宴寻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失忆听起来至少还科学一些。
周泽完全不清楚宴寻正在想什么,他还在持续输出
“宴寻,你可别又栽沟里了,他要离你就跟他离!反正你俩都是男的,也没孩子,不必跟我爸妈一样总说什么为了我......”
“况且你现在都不记得他了,更别提什么感情,趁早脱身,到时候房子车子票子一分,你就直接奔向自由新生活了。”
啪——
周泽一拍大腿:“多好!”
要不是宴寻现在腿还打着石膏,周泽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打包送到民政局,亲手给他和楚停云办离婚证。
“世界这么大,除了他楚停云之外,漂亮的女人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
然而宴寻并没有把周泽苦口婆心的劝说听进去,他忽然偏过头来打断周泽:
“那个人,他很好看吗?”
周泽:“.........”
周泽简直要气笑了,但是偏偏他再怎么讨厌楚停云,也没办法在这方面说违心话。
“啧,也就......有那么几分姿色吧,据说他妈好像是个蓝眼睛的外国女人,你懂吧,混血嘛一般都长得......”
说到这,周泽突然发现自己被带偏了。
“我刚说他那么多缺点,你就记得他那张脸了?!”
“这倒不是。”
宴寻想了想,说,
“我还记得你说他比我大八九岁,阅历广见识多,心思深沉,还很会处理亲密关系,并且擅于在其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好学生宴寻一一完成了课后总结。
周泽:“......”
听起来是他刚才说的没错,但怎么经过对方这么一复述,就全成优点了呢?
“宴寻。”
“嗯?”
周泽很痛苦:“你没救了,你是被他下蛊了吗?”
宴寻:“......”
周泽是真的想不通楚停云到底给他好兄弟下了什么迷魂药,怎么车祸撞没了记忆,十米厚的滤镜倒是完好无损。
“我跟你说他大你八九岁的意思不是说他阅历广见识多,我是说他老啊!你懂不懂,他那头老牛在吃你这棵嫩草啊!”
“三十出头......”
宴寻沉吟几秒,实话实说,
“不算老吧?”
周泽:“........”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
“宴寻,其实你没失忆吧,耍我玩儿呢?”
“......我没有耍你,我在跟你讲道理。”
在逻辑问题上,宴寻同学有种莫名的执着。
“屁!”
周泽气得又站了起来,
“你明明一直都在帮着那个人说话!”
“就事论事。”
“狗屁,你分明就是......”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宴寻先喊了暂停。
“我不想和你吵架周泽。我家里人都在国外,那个人又要离婚,我现在记忆还出了问题,也就只剩你这一个朋友了。”
“......”
周泽一噎,又一屁股坐下,
“呵,现在知道谁最靠得住了吧。”
周泽原本还想再说几句楚停云的坏话,但是想想又觉得算了,刚才就说那么两句他俩就快吵起来,更何况现在宴寻什么都不记得,没必要。
这样想着,他又去拍拍兄弟的肩膀,
“没事儿寻,你大胆离,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就找我,有你兄弟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一块骨头。”
宴寻眉头一挑:“你骂我是狗?”
“......喝汤!喝汤行了吧!”
宴寻不置可否,他跳过了这个话题,忽然问周泽:
“你有他的照片吗?”
周泽突然警惕:“干嘛?你旧情未了?”
宴寻:“......明天去民政局,我得认认脸吧。总不能到时候去挨个问人家‘喂是不是你要跟我离婚?’”
“噢,这倒也是。”
周泽想想也是这个理。
于是他掏出手机就开始翻,然而翻了半天之后,周泽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并没有楚停云的照片。
“怎么,你没有他照片?”
宴寻看一眼周泽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找着。
“谁说的?!”
周泽埋头苦寻,一副老子今天誓要把照片给你找出来的架势。
“你等着,老子马上!”
这可是关系到宴寻明天能不能离婚的照片,没有也得有!
十五分钟后,周泽把手机丢给他,语气不太好。
“喏,你要的照片。”
宴寻拿起来一看,突然愣住。
他预期过周泽找来的照片会是什么样的,可能是旅游摄影图,可能是他人抓拍,或者自拍,合照,甚至是偷拍......
但是宴寻没想过,他第一次看见楚停云的照片是......
——是他们的结婚证件照。
周泽口中的“脸蛋漂亮”“有几分姿色”在照片上终于得以具象。
他未来的结婚对象的确是一个容貌尤其出色的男人。
对方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眸色深蓝,如雪原深处无人区的湖泊。即便只是一张数年前就已经定格的照片,也会让人产生一种自己正被深情注视着的错觉。
异国血统的融合让他的五官轮廓更是近乎建模般的精致。
总之,奇异地漂亮。
宴寻的目光在那个人的脸上定格了数秒,然后落到了旁边的自己脸上。
他很熟悉自己的样子,但照片的人又让宴寻感到有点陌生。
未来的自己好像变了一点,成熟了许多。
照片中的青年眉宇间早已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额前原本垂落的碎发全部被撩了上去,应该是用发胶精心打理过,做了特别的造型。
——但那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张照片里的宴寻,正在和未来的爱人缔结婚约。
他们并肩依偎,幸福微笑。
“......”
十八岁的宴寻怔怔地看着这张结婚照,好像忽然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即便醒来就立刻得知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也能理智接受自己马上就要离婚的消息。
但直到现在,直到看见结婚证件照的此刻,宴寻才终于有了一种从梦境落地现实的真实感。
他真的已经和这个人缔结了婚姻关系,并组成了新的家庭。
那我应该是......
宴寻想——
那我应该是很喜欢他的。
医护和朋友的叙述,照片的佐证,以及无意识的自我暗示下,这个原本并不存在的概念慢慢出现在了宴寻的心里。
就像虚无的影子开始凝实,悄无声息地长出了一点点血肉的嫩芽......
“喂,看好了吧?”
周泽伸手过来,想要把手机拿回去。
这声音打断了宴寻的思绪,他的视线还定格在照片上,手却好像是长了眼睛,随意一抬,就精准抓住了周泽的腕骨,发出一道不重的声响。
啪——
“照片哪儿来的?”
说完这话宴寻才抬头看向周泽,动作间并没有要立刻归还手机的意思。
“......你微信朋友圈儿背景图。”
周泽撇了撇嘴,语气不爽。
微信朋友圈儿?
宴寻很快意识到那应该是类似于企鹅空间的东西。而这也就意味着——
“所有人都能看见?”
周泽:“准确地说是你的所有好友。”
所有好友都能看见......
这对于性格内敛且凡事不喜炫耀的宴寻而言,是非常反常的事。
最终,他只能将这样的行为归咎于自己实在是为爱失智,于是又做了一件不像自己的事情。
宴寻又有点诧异:“既然所有好友都能看见,那你刚才怎么找半天?”
周泽充满怨念地盯着他:“因为你把老子删!了!啊!”
所以周泽刚才是辗转找了好多老同学,最后才终于拿到了一张宴寻的朋友圈背景截图。
宴寻:“......”
他松了手,同时也把手机还给了周泽。
“抱歉,等我买了新手机第一个把你加回来。”
“呵,谁稀罕!”
周泽轻哼一声,倒是没揪着这个事儿一直不放。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为宴寻考虑起离婚的问题了。
“我跟你说,离婚这事儿可不能马虎,尤其是财产分割。”
“难办的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得先搞清楚你的财产状况。”
“......”
宴寻一直没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周泽的手机上,似乎正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然而旁边的好兄弟以为他听进去了,语气愈发来劲。
“我跟你说宴寻,楚停云他选在这个时候谈离婚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想让你净身出户呢。”
“我靠!肯定是!那你得找个离婚律师。”
周泽越说越着急,简直干劲十足,恨不得直接撸起袖子自己上。
“寻啊你等着,我知道有个靠谱的,当初我妈用过,那律师特牛逼,哦对,还有个私家侦探,我马上联系......”
“——周泽。”
宴寻突然开口打断他,
“不忙找律师。”
“......不找律师?”
周泽动作一顿,满脸诧异,
“那现在干嘛?”
只见病床上的青年别过脸,唇线无声抿紧,连梨涡都显得不太自然。
“嗯,你先......帮我挂一个男科的号吧。”
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