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夏影重新处理了脸上的伤。
“脸上会不会留疤？”夏影故意问。
“刚开始会有肤色深浅不一样，尤其颧骨这几处擦伤比较深的地方，不过慢慢都会恢复好的。”
腿上是子弹横向擦伤。
医生说：“肌肉已经外翻了。当时送来缝针就好了。这个肯定会留疤，但是不会影响走路。伤口愈合后，恢复期要做拉伸。等伤口全部愈合以后，你如果介意疤痕，还是可以处理的。”
夏影笑，“小帅哥医生，你可真是个好人。不过，我啊，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知道呢。”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术帽，护目镜的医生一直在看着这边。
护目镜里已经起雾了。
是林珩，她看到这样的夏影心疼不已。
夏影重新包扎好伤口，从治疗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医生。
那个医生从自己进来就站在那里，现在仍站在那里。
戴着口罩，透明护目镜，白大褂，蓝色的手术室帽。在这里，算不上扎眼，但是夏影注意到了那个身形，她认得出。
夏影被带走的时候，没有瘸着腿。
她咬着牙，忍着疼，让自己走得平稳。
夏影不想让站在那里的她看出自己很疼的样子。因为那样，她会比自己更疼。
夏影直到了警车旁边，才松了口气。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刚才太过用力，浑身肌肉僵得甚至一时都无法弯腰上车。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她身上一层一层的汗就没停过。
林珩躲到卫生间，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几乎无法自主呼吸。
为什么张明的苦果是她们在承受？
林珩此时觉得“死”其实是很轻松的。张明死了，什么后果都没了。
如果当时她清醒一点，如果她拦住了夏影该多好。
即使她劝不住夏影，她可以在夏影当晚走后立刻通知警方，警察一定能拦住夏影。
张明也一定会被抓住，一定会被判刑。
又或者更早一些，她早点遏制住夏影那些疯狂的想法和行为。那么，她和夏影是不是就会过上平静的生活。
而现在，她们过的这是什么鬼日子？
她想起夏影从缅甸偷跑回来那次，看见迎接自己的手铐时，夏影心里该有痛。
想到这些，她心口疼得直不起腰。
林珩努力深吸几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摘了全套的掩饰，和白大褂一起卷好揣到书包里。手机在兜里“嗡～嗡～”的振动，是林沄打来。
林珩问：“她，在里面很受罪吧？”
“还用说嘛。光是那套手铐脚镣就要二十斤，穿上那个自己连内裤都脱不下来。”
“查到什么关键证据了吗？”林珩知道，如果没有关键证据，是不会正式批捕夏影的。
“姐，和案情有关的我不能透露给你”。
林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押送的警车早就开走了。
每隔五六个小时，就又有一波警察来提审夏影。
吃饭就在审讯室里吃。每次放她回去拘留室也都很短暂，几乎睡不成一个完整的觉。
一直这样折腾着，可夏影每次回答都和前面差不多。精神上丝毫没崩溃的迹象。
至于网上购物，夏影自然是回答没有账号。
现在的网络购物都要手机号注册。
童凌查不到夏影使用过的手机号，自然也查不到她的网络账号。
童凌又无计可施了。
林珩回到家努力回忆夏影跟自己说过很多次的过程，到底哪里会出现纰漏。
犯罪现场已经不可能再提取到什么了，那旅馆停业半年后，就被低价兑了出去，早已再装修变成了一家ktv。
张明的尸体已经火化，骨灰也被夏影“拿”走。
那也就是说是夏影这次被抓的时候，随身携带的什么东西，成了重要物证。到底是什么呢？
如今能定罪的一定是有口供，以及直接证据：人证、物证、dna、指纹、作案工具。
口供，目前看是没有。她相信夏影没这么快妥协。
人证，没有人亲眼看见夏影作案。就算林沄说出去，也没有铁证。
通话记录，四年前，夏影和林珩先后都注销了当时使用的手机号。他们是查不到案发之前的通信记录的。
dna，首先夏影手指包括手掌上根本没有任何纹路。并且，夏影说过她全程戴了手套，并且穿着长衣长裤，张明身上不可能残留有夏影的皮屑或者血迹。
作案工具，夏影在现场都用过什么？乳胶管，手术剪，手术刀。
夏影应该都扔掉了。应该都扔掉了吧？
刀片，林珩记得夏影说过扔掉了。并且是扔到林珩当时实习医院的医疗废弃物的垃圾桶。那么，手术剪呢？手术刀柄呢？
林珩忽然不确定起来。她自己就是法医，她十分清楚有些血迹即便经过清洗，也很可能在物体表面残留数年甚至数十年。
如果当时作案工具，比如手术剪的缝隙没有完全的清洗干净，而她又将没有清洗干净的作案工具带在身边……
林珩越想心里越怕，天色渐晚，她忘了吃喝。努力回忆上次夏影回来身边的东西，没有手术剪，没有吧？应该是没有。
手术刀，有刀柄，还有新的刀片。
手术刀柄！
林珩记得当年她俩在河边解剖完青蛙。
夏影一直看着那个手术刀。
林珩问：“你喜欢？”
“嗯。”
“送你。我妈妈是药房的，我家里还有很多。”林珩说完给夏影演示，“你看，这个前面的刀片是可以摘下来的，刀片我明天再给你拿一包，刀柄你要留好。”
是的，姐姐当年在河边给我的时候说：“刀柄你要留好。”
林珩连夜回到局里鉴定科，偷偷开了师父陈法医的办公室，翻找“夏影案”新送来的证物。
“1.外科3#手术刀柄一把，刀柄上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2.刀片和刀柄连接缝隙中，提取到残留的陈年血迹。”
林珩看了接下来的记录，明天送检。
dna对比没有那么快，还有时间。可是，万一dna对比结果出来，这上面残留的血迹是张明的，怎么办？
会想到办法的！
找谁？还能找谁帮忙？
陈法医桌子上的电脑，突然亮了起来。
林珩盯着屏幕，明明没有人动电脑，但是电脑自己操作了起来，鼠标选到了夏影案，复制了文件……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