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夏季的告别.球员
公布什么?
他还想细听, 就被发现了。
“卢克,怎么回来了?”
他摸了摸鼻子,索性在旁边坐下, “别说了,他们有身高歧视……”
“怎么会,我看罗西基也在啊?”
“他们说罗西基靠颜值弥补了,其实就是不敢得罪他!”卢克愤愤不平, “我可是助理教练, 他们居然不怕得罪我, 气死我了。”
埃德加摇了摇头。
艾尔文也笑出了声, “既然知道他们不怕你, 平时和他们相处就该拿出教练的威严。”
卢克看看埃德加,又看看吵闹的球员们, 咧嘴笑了。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每个人都需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有的人即使不摆架子也能让球员听话, 比如安静坐着也是焦点的老板。
有的人就是适合被人带领,比如总是能和球员打成一片的他。
艾尔文点点头,“那倒是,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这样也好。”
边说边看了埃德加一眼, 又补充了一句,“让球队氛围很好。”
埃德加笑容淡淡的,“没错,比如说现在。今天是个开心的一天, 应该有个完美的句号……”
完美又混乱的比赛日结束了。
第二天, 球队经历了球迷准备的城镇级别庆祝,全员留宿在酒店, 他们的主教练中途就提前离开,坐上了飞往里斯本的飞机。
小孩刚做完手术,还在休息。
埃德加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两眼,在前台留下一束花和一个卡片,就如来时一样悄悄离开了。
“克里斯,你的勇敢我都看到了,很抱歉不能够陪在你身边。我会在七月份去看望你。”
担心小孩会在整个七月都等待,他想了想,又把“七月份”划掉了,改成明确的“七月二十日”。
既要让小孩感觉被重视,又不能太靠近,该如何做才恰当,埃德加也很烦恼。
少年的爱慕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艺术品,让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左右为难。
第三天,消失了一夜的主教练重新回到酒店,给尚未清醒的教练组丢下一个重磅消息——
“我不能再担任主教练一职了。”
顶头上司风尘仆仆,看起来比宿醉的他们还要疲倦,口吻随意得就像宣布今天请个假,“我要去游学,顺便考个教练证。”
“考教练证?今天是愚人节吗?”保罗傻呆呆地呢喃了一句。
率先反应过来的卢克抓狂了。
“老板,所以你现在还是A级?!”
他跟在老板后面整整一年,竟然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好消息:球队升级了。
坏消息:主教练要跑路去补证。
埃德加摇头,“不,是B级。”
“B——”卢克白眼一翻,心里一梗。
B级!老板居然和他一样是B级,为什么俱乐部会聘请一个B级主教练?
“我的上帝啊!你走了我们该怎么办?还有谁知道这回事?”
他抱住头哀嚎,目光如闪电,射向一旁安静的转会经理,“艾尔文!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昨晚你就是找老板商量这件事!”
艾尔文同情地摊了摊手。
教练组面面相觑。
老板下课,那他们怎么办?
他们太年轻了,除了埃德加,没有哪个一线队主帅会启用这样的配置。
“离开只是暂时的,什么也不会改变,你们仍然是教练组的一员,我向你们保证。艾尔文和巴克豪斯都可以作证。”
得到承诺的教练组稍微安心了一点,尽管他们知道保住饭碗也不意味着什么。不过这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不受重用才是他们本来的职业轨迹。
埃德加体贴地给了半个小时让他们整理心情,然后通知他们,“该和小伙子们说这件事了。”
卢克有点犹豫。
“是不是等到下个赛季开始再公布更好呢?”
如果他们知道球队换帅,夏窗跳槽了怎么办?尤其是那几个和老板关系亲近的小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他们是球员,不是我的私人财产,有权利知道这件事。而且这只是暂时的离开,我会让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卢克不明白,为什么要反复强调“只是暂时”,在他看来,埃德加似乎过于乐观了。
就算是功勋教头,也不敢这么信誓旦旦。
可是埃德加搬出了主席的名头,艾尔文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只好按下疑虑。
作为当事人,埃德加更加清楚球员们的信任和依赖,他本可以在这个夏季悄悄离开,等到他们归队,届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但是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只好做出这个对他也很艰难的决定。
离开是必然的,也是暂时的,作出决定并不难,难的是在赛季前告知麾下球员。
明白埃德加只是看起来好说话,谁也别想改变他的决定,胡伯特脚步沉重地走出去,挨个叫醒宿醉的球员,把人带到这个套房。
第一个进来的是兹拉坦,一进来就被吓了一跳。
整个教练组和转会经理黑压压坐在房间里,皆是一脸沉重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这是谁的葬礼嘛?”
没有人回应他,他不自在地坐在埃德加对面,还在试图讲笑话。
“老板,这感觉不大好。让我想起上次坐在这里的情形,我可没有再去过红灯区。”
埃德加是唯一一个脸色和煦的人,“兹拉坦,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暂时要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嚷嚷起来,“把兹拉坦卖掉会是你最愚蠢的决定!”
埃德加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是要卖你!”他稳了稳心神,重新平和地开口,“要离开的人是我。因为我还没有得到相应的教练证,如果执意担任主教练,面临的就是巨额罚金和长期禁赛。”
“所以下个赛季你要担任助理教练?”
卢克悄悄打了个冷颤……
“不,我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深造。我将会离开卡尔斯鲁厄,到世界各地游历,观摩其他联赛,这些都是理论不能获得的知识。”
兹拉坦的脸色越来越臭,老板好像看不到,还是言笑晏晏。
“当然,还会顺便考察更多的球员,或许他们会成为你的队友。”
眼看瑞典人就要爆发了,他赶紧收了笑容,正色道:“兹拉坦,就像你渴望成为一个顶级的球员,我也渴望成为一个顶级的教练。虽然第一个赛季成绩还不错,但是接下来的对手是德甲球队,是欧洲其他强队。我不认为仅仅依靠着一年的经验就能打败他们,自信不等于自大。球队可以继续在德甲征战,你还会是核心,只要你乖一点,不会有哪个主教练能拒绝你的。”
“你都已经要下课了,怎么能保证这一切?”
“我当然可以,因为我拥有这个俱乐部。”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喊道。
不同于兹拉坦是纯粹的震惊,教练组则是狂喜!
埃德加是幕后大老板!那他必定不会放弃卡尔斯鲁厄!他们可以安心地等他回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喜欢你们叫老板?”
兹拉坦看看他,又看向一脸平静的艾尔文。
“老板……你昨晚也喝多了吗?”
怀着隐蔽的得意,艾尔文帮腔,“这是真的,你的主教练就是俱乐部的幕后大老板!”
“嘶!”兹拉坦整个人猛地往后一靠,下一秒,嘴里冒出了优美的瑞典国骂。
埃德加呵呵一笑,“现在你可以相信我的承诺了。不管谁是下一任主教练,他要是让我失信,我就把他炒了。”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不可以顶着助理的名头继续执教吗?别人都是这么做的,反正你是老板你最做主嘛!”
“我当然可以继续呆在俱乐部,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想躲在幕后,我的目标不是做一个主席,也没有哪个主教练会甘愿做我的傀儡……虽然离开是不得已,但是刚好能趁这个机会深造,从这个角度想想,似乎还不错,是吗?”
“见鬼的不错!我看你是被我打傻了。”
卢克立马指着他大叫,“昨天下黑手的果然是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兹拉坦比他的声音还大,一脸不爽地吼了回去。
可以看出来,心情是真的很差劲。
“还有没有别的秘密要说?见鬼的我还在宿醉,现在就要回去睡觉!”
埃德加早就知道这个坏小子没那么容易搞定,摆摆手就把人放回去了。
“这个谈话在赛季开始前不要对外公布。”
兹拉坦二话不说就起身,一边走还一边不满地咕哝,“该死的!都要下课了还给我禁口令……”
真是个坏脾气。
……
就这样,在放假之前,埃德加和每个球员都进行了谈话。
公布离开的决定,详细描述了他对每个人的规划,并且承诺绝不会清洗球队现在的人员。
唯独詹茨,他把所有人都支开,进行了一对一的密谈。
因为切赫已经年满17了,按照当初的约定,青训合同会直接转为职业合同,詹茨如果要留下来只能做第二门将。
替补门将没有多少出场的机会,无论是想离开还是租借,埃德加都会尊重对方的意愿。
这个赛季的打法非常折磨门将,詹茨对此早有了心理准备,干脆利落地选择离开。
其实詹茨并不是唯一让埃德加觉得鸡肋的球员,塞奎拉更加让他不满意,但是他时间有限,一时找不到能即刻替换的……
越是到后面,埃德加的谈话就越是顺利,显然前面约谈的球员互相通风报信。
就像卢克担心的,埃德加的心腹弟子接受起来最艰难,他们表现得就像被家长送到寄宿学校的熊孩子一样,反抗声非常强烈。
最坦白的卡里克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万一我们不适应下个教练怎么办?”
埃德加哭笑不得,“那就大家一起去适应!我们一开始不也是也有磨合期吗?”
“有吗?就算有,我根本还没发现就结束了!最重要的是……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新教练干得比你还要好,到时你想回来我们也不欢迎了怎么办?”
埃德加笑了,“不可能。”
就算新教练带队的成绩比他好,跟球员们的感情也不可能越过他。
“这可说不准,除非你给我们发感情保证金。”
“滚蛋!”
第42章 我要舍甫琴科
赛季结束, 球员们怀揣着五味杂陈的心情放起了暑假,俱乐部的管理层却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
埃德加和加里此时正坐在会议室里,墙上的电视内容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那是柏林赫塔发言人的一份对外声明。
“经过内部的商议和多次讨论, 俱乐部决定结束与主帅雷伯的合作,决定即刻生效,他的教练组成员也将离任……”
两个男人无言地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转开视线。
加里轻咳一声:“可以开始了吧?”
他们要开高层会议。
首先针对赛季开始时的计划进行汇报, 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与《KSC》初步建立起了合作计划, 配合官网, 与球迷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各项周边的销售额也比上赛季多了近五成, 比赛日的收视率和上座率也持续升高。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等到所有的汇报都已完毕,下个赛季的安排也敲定, 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他们终于来到了会议的最后一个流程, 一个例行公事的通知。
大老板要卸任主教练了, 加里负责俱乐部运营。
这对俱乐部高层来说没什么难以接受的,换主帅而已,又不是换老板,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唯二在意的人只有暗暗看中大老板商业价值的巴赫,和时常忘记自己是主席的巴克豪斯。
会议结束, 巴赫留了下来,他们还要继续讨论财政的问题。
联赛获胜之后的首要任务就是迎接德足联的审查。既要完善俱乐部的基础设施,也要增加财政收入。财政创收有三个大方向,转播分成、广告赞助和门票收入。
广告赞助就是巴赫主要的工作内容。
最受关注的当然是球场滚动广告和球衣胸前广告, JOKO先下手为强, 去年已经和他们签了为期五年的球衣赞助合约。
“彪马有意向与我们合作,除了承诺的赞助费, 他们还愿意支付JOKO违约金的10%。”巴赫红光满面,“JOKO的运营官也亲自给我打电话,他们愿意追加赞助费。”
埃德加不假思索地摇头。
“拒绝他们,合约就是合约,我们已经和JOKO签约了。”
巴赫想在老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职业素养,极力掩饰失望之色。老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他们创收,如今彪马捧着钞票过来,为什么要拒绝呢?
“在我们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是JOKO选择了我们。告诉他们,斯鲁厄不会为了金钱和名气撕毁合约,前提是他们能确保钉鞋的质量。”
“告诉彪马……”他想了想:“他们可以赞助护腿板。”
巴赫目瞪口呆,让彪马赞助藏在袜子里的护腿板?
“我觉得说服他们会比较困难。”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剩下胸前广告了。”球衣,护腕,发带,钉鞋……JOKO与斯鲁厄签订了一系列的合同,从头到脚都被他们包了。被同一个品牌“垄断”似乎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当时的斯鲁厄没有更好的选择。
而现在,他们不可能在JOKO的球衣上放彪马的广告,巴赫只能忍痛放弃。
“巴赫,你相信我们会回到德甲吗?我的意思是,在赛季结束前。”
无论巴赫心里怎么想的,他在埃德加面前只能点头。
“那么在此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去主动找彪马谈合作呢?为什么要等待他们注意到俱乐部?你可以在其他品牌心动之前,先采取行动。告诉他们,我们是一支还在上升的球队,德甲只是今年的目标——而且我们成功做到了。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前景不止在德甲,让他们知道错过斯鲁厄将会是大损失。到那个时候,该思考如何赞助的人是他们。”
“JOKO难道是对我们有必胜的信念吗?是因为我们值得冒险,是我们通过了他们的商业评估。为了突破其他同行的重围,他们必须把目光投射到那些被人忽视的角落,所以他们在一年前来了。”
埃德加感到不满意。俱乐部没有豪门的吸引力,他们的高层却有豪门的矜持。
为什么豪门普遍不如小球队那么在乎青训?因为他们只需要把目光对准已经发光的小将,轻易就能把别人辛苦种出来的甜菜勾走。品牌赞助也是如此,他们有风险更小的大球队可以选,更广阔的受众也需要他们选择关注度更高的球队。
他已经实现了诺言,给球队带来一个德甲席位,剩下的就是通过德足联的审核。在他为俱乐部的财政收入百般忧心时,巴赫他们却还在等着广告商自己找上门。
“我们还有胸前广告,还有球场的LED,看台上的LED,还有大巴车身广告,甚至是球员的出行车,那么多可操作的空间。巴赫,你是专业的,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对吗?”
巴赫尴尬地陪笑点头。
等到他离开,早已等候多时的财务总监进来了。
“老板,听说我们要申请贷款……”
埃德加跟财务总监要收益,财务总监却跟他说得先花钱。
比赛日收入来源包含门票和餐饮,这些都是与观赛人数直接挂钩的。
德国球迷观赛热情之高,从他们的球场就能看出来。欧洲十大观众容量的球场,德国占了三席。别看卡尔斯鲁厄之前只是一支二流球队,上座率最低也有70%,在这个赛季的后半段更是场场爆满。
德甲联赛的上座率更是能达到惊人的90%,要知道征战德甲的俱乐部球场可不像他们的一样小——维尔德公园球场的总容纳数还不到30000人,只有柏林赫塔主场的三分之一。
所以球场的扩建势在必行动,但是动辄千万欧的扩建资金,他们自然是掏不出来的……
好在,球队现在升上德甲,赛斯科尔可以注资了,账面收入粉饰一番应该可以应付审查。
接下来的次要任务,自然是准备引援名单。
球队下赛季的目标是德甲联赛和德国杯,双线作战的情况下,他们必须在这个夏季加强引援,最起码也要有两套主力阵容才行。
他跟艾尔文要一份夏季引援清单,艾尔文却给他一沓来自其他俱乐部的报价清单。
“兹拉坦、罗西基、特里……”里面大部分都是德甲俱乐部,甚至还夹杂着几份英超的。
“他们是不是以为斯鲁厄要开超市了?”
不同于埃德加还有闲心开玩笑,艾尔文则忧心忡忡:“老板,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我们可是卡尔斯鲁厄啊,卡尔斯鲁厄是谁?对不起,没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小球队里留不住球星。”
“他们已经是球星了吗?”
“老板,难道你都不看报纸的吗?”艾尔文不敢置信,甚至让他一时忘了对老板的敬畏。
他抖了抖那一沓报价单:“这些还不能证明吗?”
埃德加有点意外。他和这些球员朝夕相处,还真的一时没有转换过来思维。所以,他现在要开始担心小甜菜被人挖走了吗?
对于小球队来讲,面对豪门俱乐部的挖角,除了提高球队的知名度和吸引力,似乎只能加强青训了。
但是这两项都是需要长期的规划,短期内无法见效……
“马上把续约事宜都提上来,尤其是那几个只签了三年的——特里、卡瓦略、兹拉坦。所有我签下的球员都不必接受报价,直接回绝。其他的你酌情处理,尊重球员的个人意见。跟切赫签下职业合同,待遇比对一号门将,正式收编入一线队……”
作为主教练,他还是缺少经验,早在赛季中就应该启动续约。
埃德加一口气交代完,艾尔文疯狂做记录。
“好了,接下来我们该谈一谈重点了。”他缓缓露出笑容,就像一个发现心仪猎物的狐狸。
他把一份资料推过去:“体现你能力的时刻到了,艾尔文。我要你去乌克兰把安德烈.舍甫琴科签回来。”
“舍甫琴科?”艾尔文吃了一惊,这是埃德加首次说出一个他知道的名字。
他不可能不知道啊!那可是上赛季欧冠赛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啊!
瞧瞧报纸是怎么说他的,“东欧罗纳尔多”!
老板真是异想天开……
但是有老板的话堵在前面,他不好直接表示这个工作有难度,只好委婉地表示:“他已经是乌克兰国脚了……”
岂止如此,他是基辅迪纳摩队的绝对主力,这个赛季的欧冠最佳射手,简直是豪门杀手,对阵巴塞罗那帽子戏法,对阵皇马梅开二度,拜仁慕尼黑也被他包办了两球……
艾尔文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资料,越看越没信心。
1995年,年仅19岁就已经入选了乌克兰国家队。
1997年,被评为乌克兰最佳球员。
“老板……”他苦着脸,“经费多少?”
“咳!你先去大胆地谈。”
“……”这不就是让他去画大饼吗?
“我想要得到他的心情非常强烈。”埃德加面上一本正经。
艾尔文看了看资料上的照片,翩翩年少。
他了然地认命了。
“但是老板,他正是‘非常风光’的时候,想必其他俱乐部想要得到他的心情也‘非常强烈’。”
这个乌克兰新星刚刚干翻5年3欧冠的卫冕冠军皇马啊……
“你先把人敲下来,钱的问题一切有我,到时我都会搞定的。”他又推过去两份资料,“这两个都是后卫。”
“菲利普.拉姆,蒂亚戈.席尔瓦。”艾尔文放下心来了,这两个他都不认识。
这才对嘛!只是两个都不满16岁,又是要先签回来塞青训营?
“后一个可能比较容易,他在青训营没有得到认可,想必不会拒绝我们,你可以先从他着手。”
艾尔文好奇地问:“那么,菲利普.拉姆受到重视?”
“这我倒是不清楚,但他是拜仁的青训球员。”
“……”
“我相信你,斯鲁厄和拜仁又不是死敌,去试试。”埃德加怂恿他,“想想奖金吧,艾尔文。”
艾尔文想了想,球队现在是德甲了,他去签人也稍微有点底气了,而且埃德加识人的名头在德国非常响亮,在小球员中有额外的好感加成。
这么一想他又有了信心,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继任者,艾尔文提议返聘原来的老教练格拉内。对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防守派,最适合用来守城,而且年事已高,已经快要退休了,非常适合过渡期的卡尔斯鲁厄。
作为知情人士,他认为这样的人选刚刚好。太弱,球队为难;太强,将来要回归的老板为难。
埃德加对这个贴心的人选也很满意,只是不知道难搞的球迷们喜不喜欢……
第43章 囤积小甜菜
为了老板难得看中的球星, 艾尔文一秒都没有耽搁,立即开启了和乌克兰的联系,决心先把这根最难啃的骨头啃下来。
埃德加则在弗雷格的陪同下飞往了巴西, 他们又要去找一个足球少年——阿德里亚诺。
阿德里亚诺的故事听起来很熟悉,一个平民窟少年,渴望着用足球带来金钱。他和兹拉坦不仅背景相似,年龄也只相差一岁。
但是比起兹拉坦, 阿德里亚诺似乎更早显现锋芒。他现在虽然还在一所足球学校, 已经引起了当地球队弗拉门戈的兴趣, 埃德加要和他们竞争。
幸运的是弗拉门戈承诺的周新只有80欧, 不幸的是, 弗拉门戈的推荐人是阿德里亚诺的偶像——另一位球星济科。
天气炎热,行走在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 空气中满是酸臭的味道。到处都是密集的低矮棚屋, 门前就是小河弯弯的下水道。
在巴西街头, 渴望用足球改变命运的贫民窟少年随处可见。尽管埃德加和弗雷格已经打扮得极尽低调朴实,仍然收到了一路上的注目礼。这两个身材高大的欧洲人是如此引人注意,几乎立即让他们联想到球探。
还未到少年的家,埃德加两人身后就已经坠了一串小尾巴,渴望期待的眼神让人心酸。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们, 不同于门口聚集的无礼窥探,他要更加彬彬有礼。他叫阿尔米尔,是阿德里亚诺的父亲。
他们的房子同样非常矮,两个超过一米九的德国人只能弯腰进门。屋子里只有三条凳子, 父子俩只能坐在一起, 用一种局促又期待的目光看着客人。
这种目光让埃德加心下稍定。他克制着自己,不要让眼神往四周看, 专注地与对面的父子交谈,向他们介绍卡尔斯鲁厄。
阿德里亚诺是一个结实黝黑的十七岁少年,身材同样十分高大,他紧紧挤在父亲身边,听得十分入神,似乎对德国十分感兴趣。
要带走一个贫民窟少年似乎不难?
只需要扮演一个邪恶的大人,用金钱,用名利,去描绘他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充满渴望的少年自己就会伸出手。
弗拉门戈给出周薪80欧啊,这是什么概念,埃德加轻轻松松就可以承诺出十倍甚至几十倍!
不仅如此,犹如魔鬼的引诱,更多的诱惑在考验着贫穷的少年。
“所有的球员都知道,未来在欧洲。我会带你去欧洲踢德国顶级联赛,并且承诺绝对的主力位置。”
阿尔米尔的眼睛亮了亮。
曾经公认为最好的联赛——意甲已经开始没落。或许将来称霸世界的是英超,但是现在的巴西人可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德国顶级联赛、十倍的周薪、比周薪还要高几倍的进球奖金……
一扇充满了金钱味道的大门打开了。
最后,埃德加的一句话彻底击中了他们的心:“我会把你们一起安置妥当,无论是在德国安心休养,还是在俱乐部找一份闲职,都可以满足你们。”
这对父子俩对德国人提到休养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在几年前卷入了一次□□火拼,阿尔米尔身中三抢,最后竟然奇迹般生还,这个故事在当地算是人尽皆知了。
最终,埃德加用5000欧元的月薪把父子俩一起带走了。
他就好像捡到稀世珍宝,为了加快签约进程,甚至不惜贿赂那个足球学校,别的教练都是在球员交易中牟利,唯有他倒贴钱也要促成这项交易。
当他把人交给队医去做入队体检后,回到独自一人的办公室,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窃喜,关上门来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
除了给足球学校的“签字费”,他一分没花就把人带回来了!
卢克看见难得失态的老板,拿着阿德里亚诺的资料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埃德加敲了敲那薄薄的一页纸。
“这个是我们的未来,你以后要多关注,不要让他懈怠。”
老板如此郑重其事,卢克也打起了十二分的重视,在内心重新定位这个巴西少年。
“老板你放心,以后他就是我重点关注的对象!”
说完,卢克一脸的欲言又止,时不时偷瞄他两眼。
埃德加开口了。
“你这么闲?还不去工作?”
卢克一脸郁卒:“好的……”
其实他现在真没什么好忙的,转会的事情又插不上手。
埃德加一脸笑意,看着他磨磨蹭蹭地起身,又看他快走到门口,这才敲敲桌面:“有话就说。”
卢克眼睛一亮,迅速开口:“老板你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管球员转会的事情?”
“因为我还是球队的老板。”
他还是很迷惑:“可是,你不是就要去游学了吗?如果你留下的球员……新教练用得不顺手怎么办?”
“那他就要学着怎么用才顺手。这是他该解决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对于这个回答,卢克似乎非常吃惊,甚至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打量他。
老板也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埃德加知道他在意外什么。就算许多主教练都没有转会的决定权,但是前任离开之前还能疯狂买进小球员,新教练却只能实行“拿来主义”,心里能舒服才怪。
但既然已经尝过了捡漏的甜头,就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家中菜园尚且青黄不接,却在路边看到一颗颗未被发现的小甜菜,他怎么可能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比如这个阿德里亚诺,和兹拉坦同样是各方面素质都一流的射手,还是难得的一名左脚将,如果签回来和兹拉坦配合,组成的双锋岂不是能和推土机一样,直接横冲直撞地开过去?
作为主教练,最体贴的做法是让继任者自己去招兵买马。
但是作为老板,埃德加又无法放手。就像一个要出远门的大家长,生怕在自己离开的日子里被人偷了家,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各个方面。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已经渐渐把卡尔斯鲁厄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这是所有球迷都无法忍受的老板思维,他只能尽量不让它表露出来。从球员到艾尔文,都认为他继任的主教练做得太称职对他没有好处,但是作为俱乐部的所有人,他自然是希望球队能蒸蒸日上的。
球队利益至上。
卡尔斯鲁厄要是在这两个赛季一飞冲天,拳打拜仁,脚踢皇马,他也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夺权把人赶下台。
实在不济,他还是可以揣着教练证去别的球队执教嘛,毕竟已经有一次成功的带队经验了。
只是身份一旦暴露,估计能被当成商业间谍……
埃德加还在办公室考虑着未来,手机震动,他一看到来电显示,心里就一跳。
“拉兹洛?”
他和拉兹洛上一次的通话还是关于小孩的心脏病,再度接到对方来电,这让他心里有点紧张。
对方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愣在了原地。
“埃德加,你想不想买克里斯?”
拉兹洛突然打电话给他,问他想不想买克里斯,这可太不符合行业规矩了……
事发突然,他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拉兹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里斯本竞技之前与里昂俱乐部达成交换协议,克里斯作为添头交易给里昂,或许是因为他的这个手术,里昂在最后时刻拒绝了交易,要求里斯本补齐现金,放弃了克里斯。
也就是说,克里斯差点就要去法国踢球了……
拉兹洛担心俱乐部不再和克里斯续约,就把主意打到了埃德加身上。
“我可听说了,你最喜欢买未成年的小球员了。我认为克里斯不比你引进的那些球员差,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你可以把他放青训营嘛,反正你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在拉兹洛看来,无论是二人的私交,还是克里斯的性价比,埃德加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事实却是相反,埃德加的确拒绝了。
他动摇过一次,不会动摇第二次。克里斯蒂亚诺的未来没有法甲,更没有德甲。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远离小孩,怎么可能把人买回来。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把未来的金球先生拒之门外,还安慰自己:“就算金球奖未来会被他们垄断,欧冠也不可能被垄断……而且,我还有舍甫琴科。”
就在这时,艾尔文打来了内线电话。
内线电话只用来谈论公事。
“老板,有三件事要和你汇报。第一件事是……”
基辅迪纳摩拒绝了他们的报价。
“我们似乎是在和AC米兰竞争,球员本身不倾向于我们。”艾尔文在电话那头有些踌躇,“老板,目前我已经开到了3000万欧元,应该继续吗?”
3000万欧……
想到俱乐部还要贷款扩建球场,埃德加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现在还不能拥有球星,你先把另外两个青训球员签下来吧。”
“关于这一点,老板,我这边还有点小麻烦……”
起初信心满满的艾尔文,已经顺利签下了15岁的蒂亚戈.席尔瓦,但是接下来遭遇了两次折戟。
乌克兰球星带不回来就算了,这个窝在青训营里的拜仁小将也签不来。
他万万没想到,当初自以为是筹码的主教练名头,现在反倒成了拦路的石头——埃德加捡漏的名头在德国太响亮,以至于拜仁一听到风声就立马要和拉姆签合同!
埃德加听得直扶额,他最大的倚仗居然成了双刃剑……
“你继续努力,不到最后不要放弃。”
“老板,还有最后一件事……”艾尔文在电话那头突然吃吃笑了起来,“噗哧哧……”
埃德加耐心等待着。
艾尔文独自偷笑了好一阵,才终于艰难地止住了,最后语气还明显带着笑意。
“老板,你该找个经纪人了。他们已经找到了我这里,我是否该给他们联系方式?”
“他们?”
“拜仁。他们似乎知道内情,想请你在卸任后去做助理教练!哈哈哈哈……”
知道内情,但是知道得不多。
“……”
他好歹是带领斯鲁厄重回德甲的主教练,居然想挖他去做助理教练,可恶的豪门优越感。
不过,怎么还有点意思……
埃德加摸着下巴,居然开始认真思考可行性。
拜仁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要干翻他们吗?要是请他去拜仁,算不算引狼入室?
斯鲁厄的俱乐部老板去做拜仁的助理教练,不违法吧?
第44章 奇怪的兹拉坦
与新任教练的合同正在商谈中, 埃德加也开始了正式的卸任流程,今天是他作为主教练的最后一天。
上午。
召集所有高层最后开了一次会,主要是重申了一次封口令。
俱乐部在今年的财政逐步健康了起来, 终于让这些高级打工人对老板产生了一定的信任。他们以前是怕被新官上任的火烧走,现在才算真心实意地愿意听话了。
老板说了,球队成绩直接挂钩分红。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老板开了挂……不是, 这个老板有点东西。
只要老板不撒手, 球队成绩差不了。
他们看着彼此, 眼里好像都看到了金灿灿的光芒。
前途一片光明啊!
下午。
埃德加与教练组成员开了最后一次告别会。
下班前又拿着球员名单去找了艾尔文, 再三重申不可卖他签下的球员。
艾尔文自然是一口应下, 他们不同于别的小俱乐部,老板申请贷款似乎特别容易, 不存在要卖球员套现的情况。
埃德加看着球员名单, 还是念念不忘那个乌克兰人。
“可惜, 我不能拥有舍甫琴科。”
艾尔文觉得痴迷前锋的老板和国际米兰的主席肯定有共同语言。
但他没有完成任务,心里有点打鼓,不确定老板是不是在故意点他,根本不敢搭腔,一心只想扯开话题, 便想了个不太高明的笑话。
“老板,那你要去拜仁吗?”
埃德加今天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也乐意配合他,“当然, 等下个赛季我就代表拜仁和斯鲁厄对战。”
他笑过之后, 又有些遗憾。拥有卡尔斯鲁厄的好处不必说,可是同时又意味着从此被绑住了脚步, 他注定只能呆在这里了。
除了球员,他们的正事就只剩下了新教练人选。
格拉内上一次执教卡尔斯鲁厄,还是在80年代,正是在他的带领下球队冲上了德甲。卡尔斯鲁厄任性地在之后换了帅,自此以后,就一直呆在乙级……
没办法,教练们的下课理由总是五花八门,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理由。就算是功勋教头,被刷下来也很常见,哪怕是一个世界级的名帅。
主教练们总是走在下课的路上,或早或晚。一人一城一队终老的浪漫,对球员来说更容易些。
“……我们和格拉内的合同卡在最后一步,他有两个指定要购买的球员,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后卫,倒是花不了多少钱。”
不少教练去新东家都会带着心腹弟子走,这不稀奇。只是一个小要求,埃德加点点头,直接答应了。
“老板……”艾尔文有点犹豫,暗示他,“我应该和他透露一点信息吗?比如说你的身份?”
“为什么?”埃德加有点惊讶地反问。话一出口,他就猜到了答案,不禁哑然失笑。
“不用了,球队成绩是最重要的。”
有的时候,艾尔文真是非常有打工人的自觉,总是过分体贴。
让新教练知道前任是俱乐部老板,这不是赤裸裸地明示对方识趣点?就差指着鼻子说“我还会再回来的”。
这种情况让人怎么安心执教?哪怕他是俱乐部老板,球迷第一时间就能举着牌子来闹事。
卡尔斯鲁厄目前的所有人是埃德加,但还没有真正属于他。
要把一支球队打上家族的印记需要时间。
家族与俱乐部的故事,对这个时代的球迷来说并不陌生。国米的莫拉蒂家族,阿森纳的希尔伍德家族,尤文图斯的阿涅利家族……都证明了掌舵人能直接影响球队的兴衰。
比如说马德里竞技的希尔家族,就因为开源节流,在几年前解散了青年队,直接导致一个球员无球可踢转投死敌。
他们损失的这个球员就是现在的伯纳乌王子——劳尔。
一个赛季的时间还不能让球迷们对他产生认同感,可以说除了颜粉,他没有多少坚定的支持者。
这支历史悠久的球队可不是没干过把功勋教头赶下台的事!
一旦球迷把他放在追逐利益的商人位置上,让他下课的呼声会比任何一位都高。
作为老板,他当然也可以顶着骂名就是不挪位,但是……这样也太让人不爽了!
他好不容易渡过了充满嘘声的唱衰期,难道还要再来个加强版的?
出了门,他仰天长叹。
“如果我能有舍甫琴科……”
哪怕是不能亲自执教,看着也赏心悦目啊,更别说那还是一个六边形战士。
晚上。
俱乐部没有再大费周章地举行欢送宴,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老板不愿意干这种蠢事。
埃德加在办公室苦思冥想,觉得确实没什么被遗漏,就准备离开了。
他放在停车场里的座驾都快积灰了。
兹拉坦的薪水提过好几次,已经买了自己的车。
“嘀!”解锁开车门。他的一只脚刚踏进去,就觉得不对劲。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后座居然有个黑影!
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的那只脚瞬间又抽了回来,随后猛地关上车门。
一张龇牙笑的大脸贴上了玻璃窗。
“哈哈哈哈老板,你在做什么?”
“兹拉坦……”
埃德加深呼吸了两次,重新坐回驾驶座。
他的冷汗都下来了!
“告诉我,你又想干什么,为什么跑到我的车里吓人?”
“我来和你告别啊,老板。”
这句话让埃德加露出了笑,准备启动车子,“去我家?”
“不用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我开了车来的。”兹拉坦用拇指往后比了比,“爸爸还在车里等我。”
居然是特意来和他聊天的?
“我以为你早就跑去度假了,不好好珍惜的话,下个赛季可没有那么多假期了。”
他只好又熄了火,扭头稀罕地打量这个最闹腾的坏小子。
兹拉坦靠在后座,脸隐藏在黑暗里,声音是难得的严肃。
“下个赛季的规划是什么?德国杯?”
“看主教练的计划吧,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的。三线并进可能有点难,但双线还是没问题的。”
“你不是俱乐部老板吗,怎么就这么跑出去流浪?”
“是游学,不是流浪。”
“哦。”
“怎么了?”
“新教练是谁?”
“这个是有保密条款的。”
“啧,反正你也请不来名帅。”
埃德加觉得对方今晚实在有点奇怪,开了灯。
兹拉坦立即捂住眼睛,一脸不自在地嘟囔,“真刺眼……”
“……”
自从把兹拉坦收下,埃德加觉得自己的涵养已经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忍不住揶揄道:“兹拉坦,你该不会是哭鼻子了吧?舍不得我?”
这句话一说出口可不得了,兹拉坦立即脱口而出一个F开头的单词。
也算苦练英文的表现吧……
为了自证清白,他瞬间放下手,随即没好气地给了埃德加一个白眼。
“你TMD在说什么蠢话?”
“唉……”埃德加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是个很在乎自身形象的人,无论过了多久,始终无法习惯对方从贫民窟里带出来的痞气。
同样是贫穷的足球少年,为什么克里斯还能那么甜,他拥有的这个却是炸药桶。
“在新教练手下乖一点,少说话。他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你只要别惹麻烦,肯定还会是主力。”他苦口婆心地教育,“这是当初答应你的,就算我离开了也一样。我虽然不是主教练了,但还是球队的老板,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兹拉坦只是脾气硬,又不是分不清好歹,因此也就静静听完了。
“走了,祝你在外面流浪一切顺利!”
“是游学,不是流浪。”
“有什么区别。”
“等等!”埃德加叫住了他,“把车钥匙还给我!”
他把备用钥匙丢过来后,又趴在车窗上好奇地问埃德加,“你的第一站是哪里?”
“里斯本。”
“你为什么老是往里斯本跑,怎么,在那里也有看中的球员吗?”
“算是吧。”
埃德加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也算是成功了。
从各方面来看,他都算得上钻石王老五。而作为一个有钱的单身汉,一直往里斯本跑,居然没人怀疑他金屋藏娇,反而被认为是去搜刮球员。
他忍不住问出了口,“或许我只是有一段秘密恋情呢?”
兹拉坦听完居然呆住了。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
“我怎么没有想到?”他纳闷地望天,“老天,这太不像我了。”
埃德加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谆谆引诱,“这是为什么?”
他早就发现了,明明自己不是单身主义,一直以来收到的撩拨也不少,可是亲近的人好像都默认了他没有伴侣。
兹拉坦苦恼地挠挠头,盯着他像打量货物一样上下看。
“可能是因为……该死,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想象不到你陷入情网的样子。你就该和自己过一辈子……你应该最爱自己吧!”
“哈哈哈哈!”埃德加放声大笑,“兹拉坦,我要对你重新定义了。”
斯鲁厄的主教练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笑,可是从未像现在这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兹拉坦甚至有种错觉,他觉得埃德加在升级附加赛那晚都没这么开心!
虽然不知道埃德加在笑什么,但是对方的话让他很不爽。
“兹拉坦从不接受定义!”
“咳咳咳咳……”一向很重视形象的主教练被口水噎住了。
兹拉坦这下才爽了。
第45章 克里斯的选择
七月二十日, 到了约定的日子,埃德加如约飞往里斯本。
自从上次一别,时间恰好过去了一个月。
这次见面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他本打算冷淡处理, 但这样一来实在自私。不仅没有尊重对方,还是小孩抗议过很多次的不告而别。
他不该这样不负责任的逃避,理应给一个正式的道别。他们有一个美好的故事开头,结局不应该被粗暴地撕毁了。
埃德加相信克里斯现在的感情必定是最纯洁、最美好的, 他也不认为这份‘喜欢’有什么对错, 只是这个时间点太糟糕了。
他不想伤害克里斯的自尊心, 更不想让对方从此对这种感情感到羞耻。
如果将来克里斯能带着怀念的心情, 说一句“我的初恋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就够了。
里斯本卡尔纳西德的心脏医院。外面飘着细雨, 天气很凉。
埃德加这回甚至连一束花也没有买,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了。当他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 直接就撞进了小孩的眼睛里。
克里斯似乎早就预料了他的到来, 没有作声, 而是抿着嘴笑了起来。
多洛雷斯在低头削苹果,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来客,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上次埃德加只能看到一个不甚分明的背影,现在看来,小孩似乎又长大了许多, 已经完全是一个少年模样了。
只是在埃德加心目中,他永远是那个说话漏风的小孩。
“埃德加!”
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埃德加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礼,他居然没有带一份礼物。一路上光顾着思索怎么和小孩相处,居然忘了还有一个需要寒暄的大人。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埃德加和母亲拥抱交谈, 一秒都没有移开目光。
埃德加只能不动声色地站到他们中间,挡住多洛雷斯的视线。
有多洛雷斯在, 埃德加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她交流,小孩只能一直安静地听着。
忽然,他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埃迪,你冷吗?”
埃德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对着窗户。刚刚一阵冷风吹进房间,冰凉的雨滴浸润进肩膀。
多洛雷斯连忙站起来关窗:“哦,太抱歉了,埃德加。看看我,真是太粗心了。”
克里斯:“埃迪,你坐过来一点吧。”
埃德加无言地移了移座椅。
明明上一次见面,小孩还不愿意靠近他,就好像一只刚发现自己迷路的小动物,警惕、害怕。
这只迷途的小动物是找到路了吗?
多洛雷斯体贴地把空间让给了他们:“我去餐厅吃饭,顺便给你们带一份。”
一时之间,病房只剩下电视上的声音,上面播放着卡尔斯鲁厄的比赛。
“这是拉兹洛先生给我带过来的,我每天太无聊了。”小孩一脸满不在乎。
镜头里,兹拉坦刚进了一个球,笑得意气风发,跑到场边和埃德加拥抱。
小孩专注地看着,头上的卷毛好像都耷拉下来了。
“兹拉坦,我知道他。”他忽然开口:“你每次都在电视上夸他,你说‘兹拉坦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球员’。”
埃德加沉默。他有这么说过吗?不记得了,不过的确像他夸人的风格。
“现在你最喜欢的球员是他了,对吗?”小孩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被生动又丰富的表情出卖了。他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眉毛皱成一个八字,嘴角也向下撇着。
“克里斯,这个世界上的好球员有很多,但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因为……只有你,是我精心呵护过的。”
这个答案让小孩很意外,他又开心又纠结。
“就像小王子的那朵玫瑰?”
埃德加没有回答。
“那……你还认为我会得金球奖吗?”
“当然,克里斯。永远不要怀疑这一点。”
“可是你——”他说到一半突然闭紧了嘴巴,眼睛迅速变红,“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会得金球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让我做你的球员?我知道你拒绝了我,里昂放弃我的时候,你也不愿意签我。”
埃德加一怔。他没有想到克里斯会知道这件事,这本应该是他和拉兹洛之间的秘密……
他为什么不想要克里斯蒂亚诺?这该怎么解释?
他深深觉得命运开了一个玩笑。
看着伤心的克里斯,他的脑子飞快转动着,这一瞬间想过许多借口,又一个一个全部推翻,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我无法解释这件事,克里斯……但是你要相信,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好的。即使我无法对着镜头说这句话。”
“那你为什么不管我了……”小孩又不自觉地嘟着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埃德加。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这个被埃德加回避着、企图无声无息解决掉的问题……
但埃德加今天就是为了回答而来的。
“在英国那一晚,当你一直看着我,内心感到害怕的时候……我就不能再‘管’你了。”他像卸下了一个看不见的枷锁,不再有任何不忍和顾虑,重新变得冷静。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小孩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一时羞愧难堪,一时又惊慌失措,再也不敢直视埃德加。
“克里斯,不要害怕,这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任何人都不应该这么觉得。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克里斯,我对你的感情不会有任何改变。我爱你,克里斯。”
小孩终于鼓起勇气,重新看向埃德加。
“但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爱情,我甚至不能确定你是否真的懂它,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你可以在这个年龄喜欢任何一个人,但是我不能。我是个大人,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或许这让你伤心了,我很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
“离开?”他喃喃地重复。
“是的,克里斯。”
“这一点都不公平……”小孩抽噎着,眼泪也一下涌出来,“我什么都没有做!”
“是啊,这很不公平,因为这是大人的特权,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不平等的。等你也成为大人,就不会问这个可笑的问题了。”
小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或许我真的让你产生了某些期待,又或许那只是你一时的错觉,我不知道。但是作为大人我不应该去测试它的真实性,这恰恰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公平。”
他缓缓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这个像小孩一样哭成小花猫的男孩子。
“我可以哄你、骗你、让你沉迷,这是成年人的手段。但是你要公平,那么我给你现在能给的公平。”
“克里斯,你听好了。”
“只要你愿意,我像从前一样关心你、照顾你,我会留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陪你经历青春期的每一个阶段,但是你将永远也不会得到现在想要的,对我来说,你将永远是一个特别的小孩——因为爱情只会存在于两个平等的人之间。”
“现在,告诉我,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这个选择题对一个少年来说太艰涩了。他的身体剧烈起伏,在大口地呼吸。他是哭得那么厉害,甚至打起了嗝。
埃德加没有动作,仍然在等一个答案。
“告诉我,克里斯。”
克里斯用手胡乱抹了抹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而没有用,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好像要在那里找到什么。
埃德加逆光站着,眼神坚定又温柔,既不回避也不闪躲。
这让他得到了一些勇气,终于开口了。
“埃迪,你现在……我……”他抽噎着,“你真的没有变吗?”
埃德加听懂了他的语无伦次,伸出手梳理着小孩的头发,低声安抚:“没有变,我向你保证,我还是你的埃迪。”
“那……我……”克里斯艰难地说完,“我不要你留下来。”
“很好。”埃德加垂下眼睑。
沉默了片刻,将一个小小的黑皮本子放到床上。
“我们做最后一个约定吧,克里斯。”
“等你成为大人之后,如果还想知道答案,带着它来找我。如果你已经不在乎了,把它忘了带瓶酒来。那时,我们可以做一对平等的朋友,就像两个成年人一样,一起喝酒聊天。”说完他迈步就要离开。
克里斯仰头看着他,身体跟着往前倾了倾,小小声地请求:“埃迪,你再抱抱我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轻轻环抱住这个瘦弱的身体,感觉到底下阵阵颤栗。“不要怕,没什么可怕的。”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是一直想做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吗?难受的时候就看着那个目标,坚定地走下去,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或许我的出现,不是为了陪你一生,但我知道它一定是有意义的。”
因为所有的遇见都是有意义的,这个答案需要克里斯自己去寻找。
拥抱很短,埃德加很快便松放开了手,当他的手握上门把时,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克里斯,你不是玫瑰,我也不会给你玻璃罩。”
说完,他坚定地走了出去。走到一楼中庭,仰面感受冰凉的雨丝。心想,这个道别一点都不温柔。
他能给的温柔包裹着冷硬的外衣,就像他给的公平。
一个路过的女孩子撑着伞迎面走来,好奇地看着埃德加。
“需要雨伞吗?我们可以……”见他望过来,女孩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他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一声远远的呐喊。
“埃德加!”
两人一起循声望过去。
只见二楼的一个窗口,一个卷毛脑袋探出半个身体,正撑着窗沿远远看着这里。
距离太远,埃德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埃德加!”
明明知道埃德加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小孩又喊了一声。
随后,他的两只手掌围在嘴巴周围,大喊:“有一天!我会让你对着镜头说!我是全世界你最想要的!”
呐喊声是少年独有的变声期,夹杂着重重的鼻音,在一片细雨沙沙声渐渐消散。
埃德加笑了,他没有回应,而是回过头冲那个陌生女孩眨眨眼。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青春和梦想啊。”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就让他的笑容变淡了。
艾尔文?
转会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这个时候接到他的电话绝对不是好事。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消息让他脸色大变。
如果这个时候有记者在面前,一定会很吃惊,因为眼前的青年和以往判若两人。脸色冷峻,神情不断变化,意外,震惊,生气,失望……
最后,愤怒成了唯一的情绪。
“他要走可以,跟阿贾克斯说要用范德法特来交换。”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变得比以往更加冷静,第一时间思考的是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
“他们会同意的,要一个青训球员还是兹拉坦,这个选择并不困难。”
“然后,你拿着他们给的违约金,重新去向基辅迪纳摩报价,把舍甫琴科带回来!”
挂上电话,他觉得烦闷无比,下意识地就往医院大楼看过去。
小卷毛还趴在窗台上看着这里。
可怜又可爱。
他最后一次朝克里斯挥了挥手。
第46章 七月的主题是离别
背叛, 这两个字在埃德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兹拉坦是他倾注了最多心血的队员,一手把对方带到德国赛场,事无巨细地教导, 规划对方的职业生涯,为对方收拾烂摊子。
那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孩子,不愿意接受束缚,只能攻心。
他一直都清楚, 也是这么做的, 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现实却是阿贾克斯为兹拉坦支付了违约金, 这是他们队史最贵的一笔引援。
兹拉坦又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开的?
等埃德加回到卡尔斯鲁厄, 几乎是刚出车站, 就被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围住了。
升班马的新星、巨额违约金、主教练前脚离开,后脚就流出转会绯闻。种种迹象结合在一起, 让这些触觉敏锐的记者立即发现了猫腻。
“埃德加!你对兹拉坦的转会怎么看, 事先是否知情?”
“你是否事先知道他拒绝续约的决定?他加入卡尔斯鲁厄仅仅一年就转会离开, 是否和队员存在矛盾?”
“更衣室里的和谐是不是只是假象?”
“阿贾克斯否认违规接触球员,请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球迷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你对他们的抗议有什么看法?”
埃德加一直保持沉默,在人群中心艰难地移动,直到坐上了俱乐部派来的车, 才按下车窗开了口。
好几只录音笔争先恐后地送到面前,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车里那张平静的脸。
“也许球迷们对于俱乐部有着无限的忠诚,这非常棒。但是球员的运动生涯很短暂,他必须考虑自己的发展, 包括为此更换俱乐部。球迷们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也知道这一点。”
艾尔文作为转会经理,已经被球迷堵在俱乐部一整天了。
他只能通过电话大吐苦水:“老板, 我照你说的做,回复所有的报价‘兹拉坦是非卖品’。可是兹拉坦的爸爸不仅拒绝续约,还要求要在合同上加上一条,他们将来必须得到转会费的10%。我对他保证,俱乐部不会卖掉兹拉坦,根本没必要加上这一条。但是他拍着桌子痛骂我们会像卖牲口一样卖掉他的儿子!还威胁我们,如果不答应他,就别想让兹拉坦上场半分钟!”
兹拉坦现在还没有经纪人,一切都是他爸爸代理。
埃德加面沉似水,看了看至今没有动静的手机。
他还记得升上德甲的那一晚,兹拉坦在车上说“明年我就能体验德甲了,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走呢?”
他不认为对方能把心思藏得这么深,那是什么原因在这么短时间内改变了主意呢?
他心里有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担心对方的形象被抹黑,因此在镜头面前选择了出言维护。
“兹拉坦呢,他本人怎么说?”
“他主动给我打了电话,对那个老混球的行为道歉,他不需要那个条款,但是……也不同意续约。”
艾尔文小心翼翼:“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需要我在合同上找点麻烦吗?”
埃德加沉默良久。
“不用了。除了范德法特,再追加二次出售的分成条款和优先回购条款。”
如果兹拉坦未来被阿贾克斯再次出售,那么卡尔斯鲁厄可以从转会费中获得分成。优先回购则保证了他们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可以用一定的金额把人再买回来。
到时候埃德加就要用他们的分成去抵扣回购金额……
直到深夜,兹拉坦终于打来电话,此时的埃德加已经平静了下来。
“老板,我看到了电视上的采访。”
“这才是你打电话的原因是吗?如果我没有对着镜头维护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言不发离开了?”
“当然不是!”
“是吗?兹拉坦.伊布拉西莫维奇,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和我解释,却没有说一个字。”
“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懦夫的行为。”
“你说得对,我对此没什么辩解。所以我带了一瓶最贵的酒来,给我开门吧!”
兹拉坦此刻就站在门外,冲他扬了扬酒瓶,“这瓶该死的酒把我一个月的薪水都快花光了。”
“想必阿贾克斯为你支付的薪水够你买两瓶了。”
“埃迪,别这样……我可以叫你埃迪吗?”还不等埃德加回答,他又笑了起来,“我的天啊,这太奇怪了!我还是叫你老板吧!”
埃德加没有笑:“叫我埃德加,或者先生。”
“好吧,埃德加。你可以听我解释吗?”他挠挠头。
“我的确是想知道你怎么说。毕竟在一个月前你还和我说要干拜仁慕尼黑。”
“当时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他老老实实地坐着,“但那是在我知道你离开斯鲁厄之前。我很感激你把我从马尔默带出来,在这里我踢得非常自在,如果都是踢顶级联赛,我当然不愿意离开。可是……对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你的卡尔斯鲁厄没有任何吸引力。我已经不是刚从乡下地方出来的傻小子了,埃德加,我不会再为每个月的一点薪水而心动了,我现在需要的是更大更稳定的展示舞台。我知道卡尔斯鲁厄升上德甲,只是一个赛季的成功,不能代表什么,因为对这只球队来说,在德甲保级比升级更难。我只是做了一个更有利的选择,这和个人感情无关。”
埃德加一直沉默着,尽管内心失望,但他知道兹拉坦是对的。球队换帅势必要经历一段适应期,这对刚冲进德甲的斯鲁厄是很危险的。而阿贾克斯是荷甲豪门,或许不能和皇马和曼联相提并论,但他们的确是一个声名赫赫的大球会,还是三年前的欧冠冠军。
兹拉坦看了一眼埃德加,语气低沉了下去:“你知道我是怎么走上足球这条路的吗?”
“怎么,兹拉坦要打感情牌了吗?”
“那你要不要听?”
这可是坏小子兹拉坦,要他敞开心扉可不容易,就算埃德加现在还有点生气,也不想拒绝。
“你说吧……”
“在我还不到两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离婚了,我和姐姐跟着妈妈,爸爸只能在周末来看我们,带着我们去吃去玩。
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的继姐在家里□□|品和烈酒,家里一直被各种可怕的电话骚扰。妈妈又被逮捕了,因为有人把偷来的项链让她保管。然后,我的姐姐也出事了,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因为这是她的事……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90年的秋天,我被政府部门从家里带走了。爸爸很愤怒,一边应付社区服务的调查,一边争夺我们的抚养权。最后他成功了,但是我和姐姐都不喜欢跟他住在一起,他总是醉倒在地板上一睡不起,地上全是酒瓶,糟透了……
我爱他们,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回家。我开始每天都在外面浪荡,足球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
埃德加,我喜欢踢球,根本不是为了改变命运,或者是我多么有天赋,是因为我可以把所有的愤怒都释放出来。愤怒,能让我的球踢得更好,从我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的野孩子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不能为了现在的斯鲁厄放弃阿贾克斯。”兹拉坦喝了一口酒,眼角似乎有晶莹闪烁,“你可以从贫民窟带走我,但无法从我的心中把贫民窟的印记带走。”
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埃德加,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改变你这个人,兹拉坦。你不需要改变什么,你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我知道,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兹拉坦咧嘴一笑,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刚才的一切伤感都只是错觉。
“如果……我还是斯鲁厄的主教练,你还会离开吗?”
“不会!我从不说谎,我说过在你手下踢球很自在,这是真的。”他毫不犹豫,“这不仅仅是因为你对我的战术定位,我知道你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
“好吧……”埃德加吐出一口气。
最起码,他现在知道自己的确成功了,他曾经驯服了这个野孩子。
兹拉坦非常聪明,立即察觉到了他的态度软化,他把手伸过来,两个酒杯重重地碰到一起。
“埃迪,别这样,起码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我们当然是朋友,还有,叫我埃德加。”
“为什么?”
“因为我永远是一个教练。”
“这该死的主教练的权威……”
“等我拿到PRO证,我一定会把你再买回来的,希望你在阿贾克斯的表现能糟糕一点。”
“喂!”
埃德加又叹了一口气,终于喝下了第一口酒。
“我们有不同的立场,我不能说你的选择是对的,但是我能理解你。最起码你还有勇气当面来和我说这些。”
“我不想让离开变得很难看,我说了,这和个人感情……”
“我知道。但是没办法,我以后还是会对着镜头臭骂你一顿,这和个人感情无关。”
兹拉坦笑得一脸得意:“你不会的,这就是我今晚来见你的原因。”
两个人喝完一瓶酒,平静地告别了,埃德加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虽然对方今夜竭力装作洒脱,但是离去的脚步是那么沉重。
嘴上说着这是“对的选择”,还是会不安吧?毕竟还只是个18岁的孩子。
“嘿!兹拉坦!”
兹拉坦回过头,手里还拎着那个空酒瓶。
埃德加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中传了过来。
“你的感情牌奏效了!”
“什么?”
“你忘了吗?把所有的牌都打光就赢了。假如贫民窟都不能拖住你,那你还怕什么?”
兹拉坦愣了一下,笑了。
“是的,兹拉坦从不失手。”他又恢复了老样子,“记住,如果卡尔斯鲁厄掉下德甲,你以后拿到PRO证也别来买我!”
埃德加不再看他,关上门低语:“我倒希望你这次能失手。”
第47章 再见,异乡人。
斯鲁厄基地的门口果然又聚集了一大批球迷。
“叛徒!”“清洗叛徒!”
以往他们举着牌子骂的人都是埃德加, 这次换成了兹拉坦。
哪怕“叛徒”不在俱乐部,还是要聚集在基地门口。
幸好埃德加和球迷现在正处于蜜月期,没有受到什么为难。他一个箭步跳上围栏上的台阶, 双手往下压示意他们听他说话。
“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球队,是对球队的爱让你们走到了这里,俱乐部非常感谢你们。但是请你们相信,虽然失去了一个球员, 俱乐部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优秀的新球员, 这是我对你们做出的承诺!记住, 卡尔斯鲁厄不会因为失去一个人就倒了。”
“天色已经晚了, 你们快回去吧。有最新消息我们都会公示的, 这一点请你们随时关注官网。”
“球队已经放假了,你们想见的人并不在德国, 让我们的门卫先生也放松一下吧。老山姆已经为斯鲁厄工作了几十年, 我相信你们对他肯定不陌生了。”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球迷对视了两眼, 率先就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和老山姆道别。
围堵的球迷陆陆续续少了大半,埃德加这才进来。
老实说,他很欢迎球迷们有怒气就来示威,总比憋着气去看球赛闹事要好, 他可不想再收到德足协的罚单了。
至于球员的离开,他一直都有心理准备,毕竟就算是曼联,也会有喊着“儿皇梦”的球员。但终归是第一次送走喜爱的球员, 不舍有, 难过也有,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虽然痛失尽心尽力栽培的甜菜, 但是起码换来了违约金和另一个小甜菜。如果能用这些钱换回他心仪的球星,这件事的损失就能降到更低……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经历了漫长、枯燥、反复的拉扯磨嘴皮后,与基辅的交涉最终以4200万欧元成交,他们通知斯鲁厄可以和球员接触了。
“老板,你的名头还是很有用的!我们签下舍甫琴科了!虽然他只同意签三年……”
“乌克兰球星没听过斯鲁厄,直到我们说起你才有了点兴趣,根本就是冲着你签的。”
最后他还不无遗憾:“如果是你亲自去谈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省一点转会费呢。”
埃德加有点心虚。他把人签下来,自己却跑路了……
只签三年不要紧,但是违约金不能马虎。因为兹拉坦的惨痛教训,阿德里亚诺和舍甫琴科的违约金都设置了天价。
“老板,基辅询问我们公布日期。这次我们要先公布吗?”艾尔文喜气洋洋,终于有一个可以让他吹嘘的引援了。
作为斯鲁厄的转会经理,他在行业内简直要抬不起头来了。
老板无视他期待的目光,摇摇头:“照旧。”
但是他们忘了,这次的引援不同于以往。一年到头就属这时候最机警的体育记者们,怎么可能不关注这个冉冉升起的乌克兰明星。
艾尔文前脚从乌克兰回来,后脚就上报了。
《这还是埃德加吗?斯鲁厄将购入乌克兰球星!》——太阳报
最显眼的位置是舍甫琴科和埃德加的两张大头照,豆腐块配图是艾尔文满面红光地从舍甫琴科住处出来,模糊的偷拍也不难看出一脸得意。
这让埃德加都不由得同情了他一秒钟,签一个球星对于他来说如此吐气扬眉?
艾尔文看着报纸,不满:“又是玛姬。”照片里的自己连个姓名都没有。
巴赫也很不满,这样重磅的引援他居然是从新闻上知道的。他委婉地提醒了老板,这非常不符合俱乐部想红想出名的中心思想!
没人认识的小甜菜就算了,舍甫琴科明明可以大书特书!
埃德加非常虚心地接受了。
捡漏的人哪有爱高调的?他以往捡小甜菜捡习惯了,从来都是像做贼一样,最怕就是被人发现截了胡。下手要快,嘴巴要严,就是他给转会部门的方针。
这回签舍甫琴科竟然也是如此,忘了可以宣传运作一番,当下不禁后悔。
还好,玛姬小姐为他们做了免费宣传,感谢太阳报!
艾尔文不知老板的心理活动,还在安慰他:“据我观察,舍甫琴科也是个低调务实的人,一定更喜欢老板你现在的作风。”
埃德加无言地拍了拍艾尔文的肩膀。
他的作风根本不是坚持低调,该低调还是高调,全看哪个选择更有利。
“通知新闻部,公布吧。”
整个七月份,维尔德公园球场没有任何赛事。住在附近的居民表示,几十年从未这么清静过。
主教练整个赛季竟然只踢了德乙联赛!没有比赛可看的卡尔斯鲁厄球迷闲得发疯,每日都在刷官网。在翘首企盼中,万众瞩目的引援公示环节终于到了。
《以下球员将会在七月底陆续完成入队体检》
又是一水的青涩小将,要是别人这么搞他们早就闹了——事实上他们去年已经闹过了——但这可是埃德加的钦点,他们也就看得津津有味,某家球迷酒吧甚至开起了盘口,赌主教练今年会不会看走眼。
17岁的阿德里亚诺,不认识。
16岁的范德法特,不认识。兹拉坦的交换品?兹拉坦,叛徒!
15岁的蒂亚戈,不认识。
舍甫琴科!是他们知道的那个舍甫琴科吗?
4200万欧!卡尔斯鲁厄史上最高身价,埃德加最大的手笔!这一定是他们知道的那个舍甫琴科!
他们的主教练签了一个已经成名的球星!而且这个球星还该死的好看……
不少球迷捧着脸笑了起来,他们的球队更加养眼了。
不过还是有一些只关注自家的轻度球迷,会发出一些奇怪的、让外乡人不能理解的疑问。
“这个舍甫琴科年纪怎么这么大?”
“是吗,他几岁了?”
“23了!”
大部分人看完之后就不再关注官网了,按照主教练的一贯作风,所有的引援都会一股脑挂出来的。
所以说,惯性思维要不得。
一周以后,斯鲁厄官网又挂上了两个后卫的入队公告。这次既不是小将,也不是球星。
他们还在议论这两个球员,还在为这次的引援更加全面而欣慰,紧接着,第三波公告又被挂了出来。
《欢迎新任主教练格拉内先生》
配图是主席巴克豪斯与一个头发花白的欧洲老头合影,底下一行小字“卡尔斯鲁厄与格拉内先生签订了三年的教练合约”。
“埃德加.因戴尔先生因为专心攻克PRO级教练证,不日将暂别卡尔斯鲁厄。让我们在此祝愿他一切顺利,卡尔斯鲁厄不会忘记,维尔德公园不会忘记,这里永远属于他。”
埃德加也同步发布了个人声明:“感谢卡尔斯鲁厄球迷和所有支持球队的人们,我会一直关注球队的发展,并且期待未来能再次回到卡尔斯鲁厄。”
随后,埃德加又去了那个球迷酒吧。
现在还是中午,酒吧里非常冷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酒吧的老板似乎才刚睡醒,没精打采地擦着玻璃杯。
埃德加掏出几张马克币放在台面上:“一杯蓝魔怪。”
柜台后面的男人哈欠打了一半,连忙又咽了回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狐疑:“你不是已经下课了吗?”
“怎么,蓝魔怪只供应给球队教练?”
“那倒不是。”没有说其他的话,他开始默默调酒。
埃德加的眼睛在那一片球衣墙上逡巡。
那一杯不太对味的深蓝鸡尾酒被推了过来:“说好的俱乐部不会炒了你呢?”
“俱乐部的确没有炒我。”他想了又想,那一句“我还会再回来的”还是说不出口。
他用下巴指了指球衣墙:“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球衣拿下来呢。”
“为什么要拿下来?”男人有点惊讶,他指了指一角,“你看,那些球衣都不属于现役的球员,都是我的美好记忆。”
埃德加看了看那一排排的球衣,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两人心平气和地告别。
“再见,异乡人。”
斯鲁厄换帅的消息并没有立即引起广泛的重视,毕竟这个时候是体育记者们最忙碌的时候,一个升班马的教练只能排在后面。
除了几个对下课理由感兴趣的记者,他们试图抓住埃德加来个深挖采访,却忘记了卡尔斯鲁厄是紧挨着莱茵河的边境城市,河对岸就是法国的阿尔萨斯……
当事人已经悄无声息去了法国,独自一人踏上了看球的道路,开始了漫长的深造之旅。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葡萄牙。
德甲联赛还未开始,葡萄牙U17联赛已经开始了第一轮。葡萄牙体育U17公布了首发阵容,他们的核心队员克里斯蒂亚诺正式重返赛场。
与低调的旧日恩师相反,兹拉坦成了荷兰报纸上的常客。在一次对战利物浦时,他用一招蛇形盘带把对面的名中卫亨克兹晃倒在地,开始在欧洲名声大噪。
他的名言也渐渐流传:“一开始我往左,他也往左,然后我往右,他也往右,然后我再往左,他就去买热狗了。”
第48章 不消停的假期
第一年。
年轻的主教练消失在公众视野, 偶尔才能看到现身某球场看台的新闻。
兹拉坦开始和埃德加抱怨:“我不想再踢右路了,我要踢中锋。他拥有了一台法拉利,却在当菲亚特开。”
走了一台“法拉利”, 埃德加的俱乐部里还有舍甫琴科、阿德里亚诺和范德法特,无论是哪个,都称得上一句少年天才。格拉内本身又是一个曾经将斯鲁厄带上德甲的老教练,他很放心。
这个新教练狠抓后防, 把卡尔斯鲁厄改造成一个铁桶。
和埃德加完全不一样, 他的执教风格铁腕强硬, 比赛风格却是截然相反。毫不留情地赶走了本地派克里斯特尔和塞奎拉, 舍甫琴科替换兹拉坦的位置打中锋, 任用阿德里亚诺为后腰。
埃德加精心挑选的两个前锋瞬间“水土不服”起来,报纸上开始批评乌克兰球星不适合德甲赛场。
第二年。
兹拉坦依旧隔三差五能登上新闻。
——兹拉坦一场比赛不在状态。
《兹拉坦被嘘了!》
——兹拉坦爆发更衣室冲突。
《兹拉坦旧事:爱逛红灯区的坏小子!》
——兹拉坦在场上被人恶意犯规, 回敬了对方后背一拳, 随后还对给他黄牌的主裁判出言不逊。
《球迷:被高估的小丑兹拉坦!》
埃德加看得眼花缭乱, 主动给他发短信:爱惹麻烦的小子,你知道如何证明一个球员很厉害吗?
兹拉坦:你又要对我说教了吗?
埃德加:裁判会对他吹偏哨,对面球迷会对他发出嘘声,这就是对球员最大的赞美。
兹拉坦:问题是,嘘我的是阿贾克斯的球迷。
埃德加:……
这是什么倒霉孩子?
他还在苦恼该如何教育, 几秒过后,就接到了瑞典人迫不及待的电话。
“哦,兹拉坦,所以你现在开始怀念我, 怀念起卡尔斯鲁厄了吗?”
“没什么好怀念的!你还是担心别让卡尔斯鲁厄掉回德乙吧!”
“谢谢你的关心, 斯鲁厄没有问题。我觉得你更该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上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好吧,埃德加, 我的确是有点怀念你,在过去我经常与你这样斗嘴争执,但是我们还是会坐在一起聊天,这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是!这里只有可怕的平静,还有成年人玩的心理游戏。阿德里安塞只喜欢那些乖小子,如果他是个男人,他可以直接和我说,‘兹拉坦,你做得不好,我不喜欢你的某些做法。’而不是把我当空气!”
“我觉得坐在他们赞助的车里要发霉了,在阿贾克斯的每一秒钟,都让我想逃离。我现在经常能感觉到愤怒重新回来了,而且还不能上场把它们发泄出来。”
埃德加叹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意外。
桀骜不驯的野孩子向往辽阔的天空,总是会在年轻的时候撞个头破血流,从此才能把尖锐的刺藏在坚韧的的外壳下。
“我知道,兹拉坦,但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些。我毕竟是其他俱乐部的老板,更衣室的事情应该留在更衣室里。”
“得了吧,埃德加,别和我来这一套。”
“好吧……我以为你会觉得丢脸,不愿意和我说这些,毕竟我是被你‘抛弃’的主教练。”
“你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可怜人!”兹拉坦哈哈大笑,“而且这没什么好丢脸的,我永远也没办法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而卡尔斯鲁厄经历了艰难的磨合期,球队终于适应了新教练的风格,开始在德甲打响了名气,登上了报纸头条——
《无聊到裤子都想自杀了!》
图片报,作为德国最大的体育报纸之一,除非他们在指导球队怎么踢球时,大部分报道都是非常严谨、专业的。
这个标题虽然没有一点德国人的严谨,但是又矛盾地保持了一贯的专业。
“截止至目前的数据,如果一位斯鲁厄球迷看满整个赛季的比赛,那么他将有60%的概率欣赏不到球队得分的画面,好消息是,他同时也有70%的概率看不到对方进球。斯鲁厄成功将球场变成了图书馆,不管是主场还是客场,每个球迷都昏昏入睡。”
报道成功让德甲球迷注意到了斯鲁厄这个升班马,80%的观众表示对他们印象深刻。
第三年。
克里斯在球场上的表现证明了他的出色,这也让里斯本竞技彻底放下顾虑,在不久之后把人提上一线队。
从此克里斯蒂亚诺身披28号球衣,成了一名真正的职业球员。
兹拉坦却开始被按在板凳上,阿贾克斯的主教练阿德里安塞对他冷暴力,两人的不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他依旧会和埃德加报告自己的光辉事迹。
兹拉坦:埃德加,我一时冲动,说了句蠢话。
埃德加:给我说点新鲜事。
兹拉坦:……好吧。新鲜事就是,我想你可能多了一个敌人!因为我对阿德里安塞说“你在埃德加面前就是坨屎!”
兹拉坦:他当时的脸色可不大好看,hhhhh
埃德加:……
他不禁发出了深深的疑问:我已经不是你的主教练了,为什么你还要给我惹麻烦?
兹拉坦:难道你不想买我吗?反正你迟早还会是我的“老板”。
埃德加:我可以买巴西人卡卡,长得好看,能传能射。最重要的是,他很乖。
兹拉坦:得了吧,你买不起他!
埃德加:你确定吗?
艾尔文的电话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老板,你再不回来,球队就要散了!”
开口就把埃德加吓了一跳,还以为俱乐部又出了什么丑闻被德足协罚下去。
毕竟卡尔斯鲁厄的成绩不差,年年占据德甲积分榜中游位置,虽然没有夺冠的希望,但也没有掉级的危险。这个赛季输的也不多,丢球数更是创下了队史最低,把埃德加时期狠狠甩在了后面。
看起来,俱乐部应该要比过去好才对。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俱乐部的高层对此非常有话说。
数据不会骗人。
周边销售额、电视直播收视率在节节下降。不仅如此,每个比赛日的球场上座率也创下了新低——维尔德公园球场还在扩建,每次主场比赛都是借用隔壁海尔布隆的。
要知道,海尔布隆的球场总容纳数比维尔德公园球场还小,结果上座率反而还降低了!
这两个赛季的斯鲁厄是如此没有观众缘,导致俱乐部的财政大缩水,就连因戴尔家族的各个子集团都认为他们的商业价值非常低,投资欲望降到了谷底……
财务总监和体育总监看得都着急上火,为什么球队冲上德甲反而有种快破产的危机呢?
看着战绩面板一连串的1-0、0-0,终于有球迷想起了格拉内二十年前下课的原因……
俱乐部声称只要球迷高兴就好,球迷们声称只要球队赢球就好。大家都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只有格拉内一人当了真。他为防守足球心醉神迷,为0-0的比分不可自拔,却忘了如果场场比赛都让球迷们昏昏入睡,他们就可以捂住心口,用脚投票把他赶下去。
就在斯鲁厄球迷对老教练的丑陋足球忍无可忍时,一场席卷德甲的经济危机到来了。
垄断德甲转播权的基尔希集团破产,直接导致各家俱乐部获得的电视转播费用减少了20%-25%。转会市场一片冷清,德甲球队在转会市场上的支出比上赛季少了三分之一。
减薪和裁员成为2002年德国足坛的关键词,108名球员不幸成为这场危机的牺牲品。
高层怕被追责四处想办法,艾尔文的工作可是直接面向球员,球队没吸引力了,球员就留不住。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难道还能把人绑起来不让走吗?
“老板,你再不回来,我们连下个赛季的经济审查都过不了,到时不用等俱乐部裁员,球员自己都跑光了!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舍甫琴科拒绝续约!阿德、罗西基那几个,我已经收到十几份对他们的报价,等合同保护期一过,说不定卡尔斯鲁厄大超市真的要开张了。”
“哦,对了,就连格拉内本人,也明确表示下个赛季不想再续约!”
球迷对球队打法怨声载道,主教练和球员的关系也很紧张,有人将杂志的一篇文章贴在格拉内的门上,文章的题目是《没人想看这样的比赛》。
这一起看似玩笑的事件,对于作为斯鲁厄队主教练的格拉内来说,无异于狠狠的一记耳光,成了格拉内离开的导火索。
“老板,你看着办吧。”艾尔文几乎已经是摆烂了。
他背负老板留下的艰难任务,工作难度一年比一年大。球迷们看转会总是觉得特别轻松愉快,殊不知是他在背后与其他俱乐部斗,与球员斗,还要与自家老板斗。
“好,你不要着急。”电话那头,埃德加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听在艾尔文耳中,简直如闻天籁,“先安抚住舍甫琴科,等我回来。”
兹拉坦还不死心:埃德加,你到底能不能考上那个该死的教练证?
赛斯科尔也发来了奇怪的短信:埃迪,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你现在还是希望卡尔斯鲁厄俱乐部能爆红,对吧?
埃德加不假思索地回复:当然!
第49章 最爱看的太阳报
艾尔文得到了准话, 立即传达给俱乐部苦等的一干众人。
如释重负的运营官立即在官网上放出新闻,《格拉内合约即将到期,斯鲁厄新教头已确认!》
一切都是为了埃德加回归进行的预热, 誓要贯彻老板留下的中心指导思想——让俱乐部出名!
老板几天后就要回来了,这三年做牛做马的加里也十分高兴,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捧着咖啡享受闲暇时光。
门铃响了。
“柏图斯红酒, 最好的。”埃德加眉眼带笑, 举起手中的酒瓶, “我拿到PRO证了, 加里。”
加里看呆了两秒。他竟然觉得翘班三年的老板神采飞扬, 该死的好看。
“加里,你要收留我们一夜吗?俱乐部把消息放出去了, 听说球迷们很疯狂?”
“我们?”
埃德加让开身子, 一个金黄色的小脑袋从后面冒了出来, 朝加里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你好。”
单薄的身体被埃德加挡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加里直到现在才发现还有第三个人。
“我叫卢卡.莫德里奇。”他用蹩脚的德语打招呼,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加里.多姆。”加里一面与人握手, 一面用眼神示意埃德加解释。
埃德加进来:“我在克罗地亚找到的小天才,跟着我‘流浪’了三个月。”
又是小天才,老实说,加里一点都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埃德加找了三年竟然才找到一个!他一直以为对方会在消失这几年源源不断地往俱乐部输送人才。
“上帝作证, 我真是出去游学的, 这一次只是意外。”
他带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加里忙碌, 又看看乖乖坐好的少年。
“就像是命运。”
加里看了看稚气文静的陌生客人,一脸不信。
这是埃德加的真话,他现在也不是很缺中场,已经有了一个绝对的核心罗西基,还有范德法特和卡里克。
只不过半年前对方正在克罗地亚的豪门俱乐部坐板凳,他一时老毛病又犯了。
摆在莫德里奇面前有两条路,要么继续看饮水机,要么租借到波黑去。他选择了第三条,跟着埃德加去德甲,虽然他对德甲也毫无憧憬和了解。
虽然现在的埃德加已经不能再承诺主力位置了。
加里取来三个玻璃杯,看着对面的陌生客人有点犹豫,他询问地看向埃德加。
“卢卡还不能喝酒。”
卢卡看了看桌面上的咖啡壶:“咖啡就可以,谢谢。”
加里一边暗赞他的细心,一面给埃德加倒酒:“严格来说,去年你就应该来找我了。”
“不不不。”埃德加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这是你工作的失误,己方过失导致的违约不能算在我头上。”
两个人都笑了,当初他们都对足球一窍不通,甚至连一个赛季会跨越两个年份都不懂,居然煞有介事地照着一份漏洞百出的职业规划开始。
“所以,你现在是个葡萄牙人了吗?”
“是,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很亏。”
“葡萄牙的那个小子呢?”
“什么?”
“那个天才之上的天才。”他朝天上指了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他签回来?”
“你为什么这么关注他?”
“你在开玩笑吗?还有谁能让你带着他去到处看比赛?”
埃德加看了看费劲地听着他们讲话的卢卡:“还有他。”
“这不一样。”那可是埃德加养过的小球员啊。
就连弗雷格都开始被对方在里斯本的表现吸引,看了之后惊为天人,那不就是老板一向爱捡的小天才吗!
“俱乐部不是财政危机吗,我今年没打算引援。而且你现在应该庆祝我顺利晋级。”
“不对。”加里凝眉沉思,“我的职业规划没有错,2000年你考了A级,2001年考PRO级……去年你就应该回来了!”
“咳咳。”埃德加一手握拳在嘴边假咳。
“你在2001年没通过考试?”加里瞪大了眼睛。
“PRO级教练证当然没那么容易。”埃德加坦然一笑,随即把目光转向全神贯注的卢卡,“加里啊,我认为你应该给卢卡安排卧室了,我们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呢。”
莫德里奇:“我不累,我还可以再听。”
“不,加里累了。”
加里脸色古怪地带卢卡去卧室,埃德加无聊地去翻报纸,发现竟然没有他最爱看的太阳报。
“全是一些不负责任的胡乱报道,有什么好看的。”加里不以为然。
“这你就不懂了,读他们的报总是非常有趣,是我用来放松的方式。”
第二天清晨,埃德加听到公寓门发出动静,一团报纸规规矩矩地从门上的小口塞进来。他赶紧过去开门叫住报童,要最新一期的太阳报。
“哦,对不起先生,英国人的报纸在我们这里不受欢迎,我没有拿。”
“好吧。”埃德加耸耸肩。
这个脸上很多雀斑的男孩没有走,反而盯着埃德加:“你是因戴尔先生?”
“是的。”埃德加弯腰拿地上的报纸,友好地问了一句,“你喜欢看球?”
男孩新奇又兴奋地点点头:“你是回来继续做我们的主教练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欢迎我吗?”
“那当然,起码我不用担心爸爸要砸电视了。”男孩嘻嘻一笑,“我们也不用只等着狂欢节了!”
“那我再跟你分享一个秘密……”埃德加弯下腰,一脸神秘。
男孩也期待地凑过来。
“我,就要成为一个‘斯鲁厄人’了。”埃德加小小声说道。
“什么意思?”男孩迷茫又疑惑。
“回家和你爸爸说,我想他会懂的。”
男孩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做鬼脸:“你一定会喜欢今天的报纸的,紧急加印哦,因戴尔先生!”
埃德加疑惑地展开报纸,难道是俱乐部提前把消息放了出来?
果不其然,他在头版看到了自己的高清照片,不知是执教哪一场赛事的抓拍,正文却是一篇获得授权的转载。
转载自埃德加心心念念的太阳报。
“卡尔斯鲁厄俱乐部在1997年之前一直处于财政危机,几度濒临破产,直到在同年年底,一个德国人仅用1亿英镑就收购了全部股份,自此该俱乐部成了私人所属。
原本持有俱乐部60%股份的阿斯伦接受了本报记者玛姬的采访,他声称在六年前就准备出售手中股份,由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报价,最终只能接受一家名为IDEL的基金会,其他股东也相继与不同的机构达成了交易,后来才得知这些股份全部转让给了同一个集团——以金融和服务为中心的施泰因集团。
据悉,交易达成后,俱乐部的CEO兼主席没有留任,现任主席巴克豪斯只有一个空职,所有的实权都落在一名叫加里.多姆的高级代理人手中,他在1998年以前服务的正是施泰因集团。
作为该集团在俱乐部的代言人加里.多姆,曾多次被拍到与埃德加.因戴尔亲密出行。”
亲密出行?
埃德加看着“让他放松”的报纸,看得一阵紧张。
按照太阳报的风格,该不会猜测自己和加里关系不正当吧,比如说主教练和俱乐部高层不得不说的一二事?
“事情的真相是,埃德加的兄长赛斯科尔正是施泰因集团的掌权人,俱乐部也只是财阀小公子的一个玩具而已。
不仅如此,埃德加全名为埃德加.因戴尔.冯.希泰。希泰这个姓氏,想必每个德国人都不陌生,他们家族是四大康采恩的核心成员——在此向英国国民解释一下,康采恩是德国特有的多种企业集团,其规模庞大而复杂,是他们的金融寡头实现经济垄断统治的最高组织形式。
从1999年到2002年,施泰因集团旗下有6个品牌成为俱乐部的广告赞助商,共计投资了2.5亿英镑。但是从2001年开始,他们的投资就开始减少,今年更是直线下降到了5000万英镑!
明白了埃德加的身份背景后,再看卡尔斯鲁厄俱乐部如过山车一样的赞助费,是否就理解了其原因呢?
施泰因集团在对现任主教练格拉内施压,因为赛斯科尔的弟弟——埃德加已经在今年年初通过了PRO教练证考核,他打算拿回自己的玩具了。附图欧足协官网在2002年度通过PRO级考核的名单……”
“啪!啪!啪!”
埃德加不禁鼓掌:“精彩,精彩。真是……令人佩服!”
回来收拾烂摊子的埃德加,成了利用权势逼走功勋教头的财阀公子哥。赛斯科尔成了一个感情用事的弟控,明明是以专业评估为主导的投资行为,变成了反复无常只为给弟弟扫平障碍。
至于施泰因在埃德加掌权时为何不赞助,谁在乎呢?
配合昨天官网上的《格拉内确认将在三月离队》,简直成了互相佐证。
埃德加在嘴里反复咀嚼着一个名字:“玛姬,玛姬。”
加里举着手机,皱着眉走过来:“埃德加,你又上太阳报了。”
“我知道,《KSC》上转载了。”
“转载?不可能。”加里断然否定,“我说的是太阳报今天的新闻,他们把你和克里斯一起看比赛的视频找出来了。”
“曼联的那一场?”埃德加紧张了。
“不是,是卡尔斯鲁厄的。”
那是98年的夏天,他带着克里斯去观看卡尔斯鲁厄的保级战。被摄像机捕捉到了,不仅几次出现在现场大屏幕,还被收录进电视转播镜头,报纸上刊登的正是当时的视频截图。
《斯鲁厄老板埃德加初次考察球队旧照流出》
“97/98赛季的最后一轮,已经完成了收购的埃德加.因戴尔,还不是卡尔斯鲁厄主教练,现身比赛现场的他表情放松,就像一个来看比赛的普通观众,身边还带着一个友人的小孩……”
友人的小孩?是说克里斯吗?
第50章 与卡尔斯鲁厄同在
幸亏克里斯还未在葡甲联赛正式上场, 谁也没办法把四年前的他和现在联系起来。
太阳报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同场观赛的少年身份目前还是秘密。
但是既然埃德加的马甲已经被扒拉下来了,再故弄玄虚就变得毫无意义, 俱乐部干脆在官网上正式宣告老板回归。
埃德加带着莫德里奇去俱乐部,路过维尔德公园球场的时候,发现扩建施工已经结束了。站在通道口打量扩建后的球场,发现座位增加了三分之一, 各项设施都进行了升级, 看起来现代化许多, 焕然一新。
“滚开!谁让你进来的!”
一个头戴安全帽, 身穿橙色背心的壮汉从远处跑来, 边跑边冲他们挥手大喊。他和莫德里奇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往后退。
“这里不开放!你……因戴尔先生?!”
这个陌生的男人认出了埃德加, 随即笑容满面:“竟然是因戴尔先生, 我还以为是好奇的球迷, 实在抱歉!这里还有一些收尾工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带领你们参观吧。”
埃德加拒绝了男人的提议,带着新来的小球员去报道。
莫德里奇的德语还不算太好,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只是对男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感到很奇怪。
没想到进了俱乐部后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感到非常不自在,忍受了一路的注目礼以后,终于爆发了:“老板,为什么他们都那么看着我们?”
他说不上来那些都是什么样的目光, 热情, 敬畏,好奇?
这可太别扭了!
埃德加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你就理解为, 是他们对我的喜爱吧。”
如果说路上员工还是含蓄的,那么迎接他们的教练组成员,目光就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
“老板,太阳报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是说,你的家族姓氏真的是冯.希泰?”
“是,也不是。”老板看起来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还是一个爱笑的好好先生,“我们更喜欢自称是因戴尔家族,希泰是我们的领地。”
“领地……”卢克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句,敢情老板真是一个隐藏至深的德国大贵族?
他是法国人,可以随意改姓,在法国随便都能撞到一个“贵族后代”。他们对贵族的态度也只是看个一乐,甚至还出台了法律禁止王室后代回国居住,如果一个法国人跳出来自称是贵族,人们也只会当他是想骗小姑娘。
但他现在是在德国!
德国可不一样,同样是废除了君主制的国家,他们的贵族制度保留得相对完整,属于各邦贵族的大部分财产、宫殿、头衔、还有标志性的“冯”姓都被保留了,其中又属西德贵族的底蕴更加深厚。
历经百年战乱后,当时不少的东德贵族都没落了,纷纷去找西边的亲戚喝茶,一喝就是几年。
因戴尔家就在西德的巴伐利亚州,祖上为了不再招待这些亲戚,甚至把城堡的一个侧楼都拆了——“你看,我们家实在住不下了啊。”
或许这就是他们低调家风的由来?
这个低调的家风让俱乐部一干上下敢怒不敢言,他们老板家族是德国四大康采恩的核心成员,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白担心了!
卢克:“怪不得艾尔文总是念叨跟银行贷款很容易……”
多米尼西:“那一年你邀我去家宴,还说住的不是城堡……”
埃德加:“确实不是!”
莫德里奇:听不大懂,但是知道老板是大腿!
等到他们来到一个走廊尽头,在那里等待的人们立即围了上来,全都衣冠楚楚,挤在门口一片小小的空间。
他们神情激动,语速飞快,也不知是过于拥挤导致缺氧,还是某些不可明说的原因,个个满面红光。
埃德加看出来莫德里奇的无所适从,安抚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卢克,带卢卡去录ID……总之,给他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吧。”
莫德里奇有点犹豫:“那你呢?”
他觉得这群人就像饿了三年的狼,现在见到了一块肥肉。
“我?”埃德加整了整领带:“我要去上战场了。”
战场?莫德里奇正在奇怪,一个男人伸手一推,门就向里开了。
嘈杂喧闹的快门声、人声瞬间从里面倾泻而出,传到走廊的每个人耳中,刺目的镁光灯闪个不停,把克罗地亚人呆滞的表情都拍了下来。
他的瞳孔里白光闪烁,刺激得都要流泪了。
埃德加在明明灭灭的闪光中从容一笑,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高大的背影阻隔了所有窥探的视线,随着门板闭合恢复了走廊里的平静。
克罗地亚人抹掉泪水,还无法回神,这就是德甲吗?
怎么随便一家俱乐部也能有这么多记者关注?
记者们关注的是俱乐部吗?他们关注的是背后的埃德加啊!
身份惊爆眼球,年轻多金,风度翩翩,用一年时间就将一支二流球队冲上德甲。
这样的人物足够有噱头!
不大的发布室,台下乌泱泱坐满了记者,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
记者的提问五花八门:“为什么不买慕尼黑1860?甚至拜仁慕尼黑?”
“他们都是会员制,买不了。”
一个半长头发,充满文艺气息的记者站了起来:“你好,我是《卫报》的记者波利特。”
他不像一个记者,倒是像一个学者,说话缓慢而又富有韵律感。
“请问你认为心理疾病是否会影响执教呢?”
一言掀起哗然大浪。
波利特站在那里,非常自得地抬起下巴,享受着众人的注视:“比如说孤独症,抑郁症?这似乎违反了国足联的规定?隐瞒心理病史考取的教练证是否有效呢?这是不是你利用家族特权获得的便利之一?”
记者们齐刷刷地看看波利特,又看看埃德加。举着手中的长枪短炮,一边举高,一边喊道:“因戴尔先生!请你回应!”
旁边的新闻官脸色微变,下意识看了看台上的老板,又重新看向那个可恶的记者。想要上前阻止,可是老板没有示意,又不敢自作主张。
波利特一脸正义,无所畏惧:“自从你四岁起,慕尼黑的格鲁瓦尔德就相继有不少心理专家出没,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儿童心理学。我得到了非常可靠的情报,他们服务的正是希泰家族!出于安全起见,我不能公布情报的来源。”
安全起见?是在影射他们家会做出什么吗?
埃德加冷冷地盯着他,突然勾起唇角,像冰山融化一样笑了。
“这位……波利特先生,你该不会认为,在格鲁瓦尔德只有一个因戴尔家吧?不知道你的那些‘可靠的’情报来源,有没有给你一个提示……”他歪着头,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现在已经不是个‘儿童’了,如果你要证明我有心理疾病,是否应该从现在的年龄下手更让人相信呢?”
波利特似乎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纸:“因戴尔先生,这是他的就诊日记,里面没有披露任何病情的部分,但是明确记录了与另一位心理学家交接的过程。”
“里面有一句话是,‘因为治疗难以看到效果,因戴尔夫人寻求了其他人的帮助,我不得不把所有的文件都交出去……’”他举着那张纸,还是吟诗般的语气。
“真相是神圣的,评论是自由的,质疑者的声音有被听到的权力!这就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我必须尊重真相,因为公众有权了解真相。”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个不停,房间里亮如白昼,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埃德加的脸。
他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几秒,又重新看向波利特。
“我不知道你是找哪个无耻的骗子伪造的,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这是真的,你们的行为就是在违法。”
“身为一个德国人,我必须提醒你,来自英国的朋友。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卡尔斯鲁厄,或许没有伦敦那么繁华,但它是德国的‘司法首都’,德国联邦最高法院和德国联邦□□都设在这里。”
“我可以为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我,没有你口中的心理疾病。”埃德加站起身,眼神紧紧锁定对方,“你呢,你可以为自己负责吗,波利特先生?”
他绕过桌子走下台,与波利特面对面。
“你可以质疑我,可以批判我,但是阻挡不了我。因为我俯视着你,轻视着你。这与身高无关,更与姓氏无关。”
“我用了家族特权吗?当然有——我买下了这个俱乐部。所以从今天起,我将是卡尔斯鲁厄的主教练,与卡尔斯鲁厄同在!”
他提高了音量,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发布室:“我将带领卡尔斯鲁厄走向辉煌,我将让它变成另一个豪门。但是这没有任何向你证明的意思,因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不再看对方铁青的脸色,向那些被镇住的记者们一摊手,露出微笑。
“有球员兼职教练,也有主席兼职教练,我只是刚好也做个兼职嘛。”
第51章 背后的赛斯科尔
“赞美太阳报!”
走廊外, 不知老板遭遇的运营官激动地双手指天。
卢克看到目瞪口呆的莫德里奇,干咳了一声:“他们这些人都被老板带得疯魔了。走,我先带你去见队医, 你需要做个体检。”
运营部的人斜眼看了教练组一眼。
你们清高,老板的中心思想都不能领会。
这次太阳报的新闻直接引爆欧洲,无论看不看球,现在所有的欧洲人都知道了埃德加, 知道了卡尔斯鲁厄俱乐部。
乘着太阳报的东风, 他们要为老板的回归宣传造势, 今天火速安排了一场记者会。接下来, 就职仪式, 电视台的参观采访,节目访谈, 一个都不能少。
老板的低调可害苦了他们。一天到晚喊着要红, 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老板?”
看到埃德加沉着脸走出发布室, 运营官大为惊讶,记者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难道想得太入神,在这里发呆了半个小时?
埃德加没想到外面还有人,缓和了脸色:“怎么等在外面,有事找我?”
“我……”运营官很尴尬, 他能说自己在畅想未来吗?“我们的季前赛还没有安排?”
“这不是体育总监的工作吗?”
“是这样没错,我……我突然想到刚好可以利用这阵子的热度宣传造势!”
“那就交给你们了,这方面我不干涉。”埃德加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提前一周通知我就行了。”
他回到办公室, 外面增设了一个办公隔间, 那里等候着一个女秘书,是格拉内任职期间招募的职员, 叫卡萝。长相非常迷人,穿着低胸T恤和牛仔裤,一点都不像个办公室女郎。
看见埃德加,她立即迎了过来。
“老板……”
“卡萝,上午好。”埃德加站定微笑。
随即不等她靠近,摆摆手:“让舍甫琴科来办公室见我。”
开门进了办公室。
相比一个漂亮的秘书小姐,他觉得自己更需要一个保镖。
过了十分钟后,埃德加终于见到了他们的头牌球星,一个蓄起长发的舍甫琴科。
“你好,老板。你可以叫我安德烈。”
和手下的球员握手问好,这个体验对埃德加来说真的是很新奇,他不由得笑容更深了。
好孩子啊!
“安德烈,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话音刚落,门又被敲响了。
卡萝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刚要俯身,埃德加为了不让她走光,仗着手长,坐着就把两只咖啡杯都拿了下来。
“谢谢你,卡萝。”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她又出去,才重新开始话题。
“安德烈,我知道这两年外面有一些不公正的声音,我们在之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我看过你的许多比赛,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好的球员。踢球的人是你,安排的人是我,他们都是蠢蛋。当然,我也可以直接用钱让他们闭嘴——想必你应该都已经看到这两天的新闻了。”
舍甫琴科笑了,他的轮廓利落且五官柔和,笑起来就像春日初融的冰雪。
“我的确看到了,所以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我不会,因为我想让你自己去做这件事。我知道一个没有冠军的俱乐部不能留下你,这对你不公平,让我们再做一年的尝试,好吗?我会让你带着骄傲和荣誉离开,而不是让人们觉得这是一次失败的转会。”
“好的。”
“……什么?”
舍甫琴科看见埃德加意外的表情,笑得很开心:“我说好的,让我们再签一年,看看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留下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魔法。当然,如果你在这个夏季没有出现,我会毫不犹豫离开。”
埃德加心想,我当然知道,所以立刻回来了。
说服舍甫琴科比埃德加想象的要容易许多,他甚至连大饼都还没开始画。
“乌克兰的人们说你有一双黄金之眼,因为你总是能发现最好的球员。我专门去看你们的比赛录像,我觉得人们说的或许是对的。当艾尔文来找我的时候,人们和我说,这是一次冒险。可是我想为什么不呢?做你们的队友也很不错,而且我也想看看黄金之眼的魔力。”
舍甫琴科耸耸肩:“只是我有点倒霉,一直没有机会去验证。”
“咳咳。”埃德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对面的球员目光坚定:“我从不畏惧冒险。希望最终结果不会让人失望,如果赌对了,我相信回报一定会很大。”
埃德加伸出手,笑容满面:“我也这么相信。”
他更加满意了,舍甫琴科的性格就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柔又坚定。
好孩子!
在舍甫琴科走后,艾尔文和卢克就忧心忡忡地进来了。
“老板,那个克罗地亚人竟然主动要求降薪!他说现在没有经纪人,不需要抽取佣金。”
俱乐部在去年就已经付过了经纪人佣金,球员居然因为现在没经纪人想要补偿俱乐部,这个逻辑让他非常震惊。
是脑子有问题吗?
要不是克罗地亚人一脸真诚,他真的会以为受到了戏耍。
埃德加沉吟。他利用家里的帮助,让莫德里奇摆脱了十年的“卖身契”,这半年来一直无怨无悔地跟着自己,除了感激信任,想必也掺杂着忌惮。
“答应他。”如果那样能让对方安心的话。
“然后告诉他,我们的一切决定都遵循合约精神。”
艾尔文一脸困扰。
克罗地亚人的情况太特殊了。自从去年被老板签下来以后,德足协一直没有收到克罗地亚足协的国际转会证明。没有国际转会证明就不能正式注册为他们的球员,也不能代表他们俱乐部参加正式比赛。
“老板,我一直没有收到足协的注册通知,莫德里奇还是临时注册,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还有三个月就满一年了,时间一到就变成正式注册了。”
“可是临时注册的球员不能参加官方比赛,需要我为他申请参赛证吗?”
“也不用。”看艾尔文满脸疑问,埃德加又补充了两句,“他太瘦弱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在短时间内让他上场。”
“这样的话,其他球员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卡里克是第一个签的。特里和罗西基……之前一直在犹豫,但是昨天都同意了。”
卢克使劲翻了个大白眼:“卡里克这两年一直喊着要走,我倒没有担心过他,他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嗯,非常好。让球员们安心训练,不会有清洗,规矩一切照旧。”埃德加满意地站起身,看着窗外的训练场,“我今天不去看他们,让摄影师马丁斯过来,我要先和格拉内先生见面。”
他不在乎格拉内是否相信了太阳报的胡扯,对方是一个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先生,两人几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去见格拉内,是向对方展示善意;带马丁斯去,则是给卡尔斯鲁厄人一个交代。
斯鲁厄球队是带不走的、根植于社区的一个球队。哪怕是拜仁铁杆球迷、卡尔斯鲁厄的大市长科维奇.基拉利,被电视台要求举例“许多的城区节庆和协会节庆”时,都不得不回答:“例如卡尔斯鲁厄球队在郊野公园体育场的某个主场球赛。”
埃德加必须赢得斯鲁厄人的心。
该考虑在这里定居了,有什么比安居乐业更能显示自己的决心呢?
他在卡尔斯鲁厄的人缘似乎很不错,也很喜欢这个小城市,对于未来很有信心,如果不是记者会上的波利特,事情会变得很简单。
他想起之前被忽略的信息,打电话质疑:“赛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太阳报的事?”
“妈妈很担心你,你安慰一下她吧。”
“你……好吧,我会的。”
大哥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继承人的尊严都没了,埃德加只好给点面子。
赛斯科尔赶紧挂断电话,一脸不快。
他原本计划是利用太阳报帮帮埃迪的俱乐部,把最关键的信息截断后任由他们调查,谁知道事态失控了,反倒坑了埃迪一把。
那个无耻的卫报记者居然聪明地不发表,直接选择在记者会上发难。
“怎么还有一个卫报?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下属冷汗涔涔:“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心理学家表面上卖给太阳报,私底下又联系了波利特。”
“不是心理学家,是骗子。”
“是……那个骗子找的人不是普通记者,是卫报特聘的专栏作者,就是靠发表锐评吸引关注的,粉丝基础相当不错,我们恐怕不能用同样的手段让他闭嘴……”
“没错,不能给这种小丑把柄,否则他还会觉得自己是真理的斗士。”
《卫报》是英国三大报之一,特色就是哭穷和激进,被英国人称为愤青日报,既喜欢号召人们为各种慈善募捐,又喜欢言辞激烈地抨击社会。
这么一想,他们会选择向因戴尔家发难好像也非常合理,非常符合愤青的定位……
“卫报的老板是谁?”
“卫报的所有权属于斯科特信托基金会,不属于任何家族或个人。而且基金会的章程规定,不允许把报纸卖给任何个人或财团……”
赛斯科尔一脸冷淡:“他们迟早会意识到章程也是人定的。”
除了按下这次的“心理”风波,他急需做点什么,拯救被损害的兄长威严。
“克罗地亚那边似乎有人在调查埃德加,给他们也找点麻烦。”
翌日,他检阅手中的报纸。
首先是家门口的慕尼黑日报,《兼职教练?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贝肯鲍尔》。
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但至少没有出现“心理疾病”这个词。
太阳报——
《惊爆!埃德加曾经是里斯本竞技的青训教练?》
不同于上次只挂了个名,这次玛姬小姐是主笔,文风温和许多,只是简单提了提埃德加的背景,通篇都是站在一个普通青年视角,讲述他如何从足球门外汉变成为现在的德甲主教练。还采访了里斯本的不少人,都对埃德加做出了非常好的评价。
文末,玛姬总结:“这是一个没有敌人的好好先生。”
埃德加瞬间就从纨绔公子哥变成一个刚好有钱的励志青年,赛斯科尔很满意。
“赞美玛姬小姐!”运营官高呼。
而卢克,则发出了和所有围观群众一样的疑问:“老板,你为什么能把这些都藏起来?”
当事人想了想:“家风?”
第52章 里斯本竞技的邀请
埃德加重返训练场的第一天, 官网晒出新老教练共进晚餐的合影。
为了避开蹲守的记者们,他特地提前了一个小时,驾车从基地侧门进来。
一路走, 一路微笑。走廊里还贴着三年前的球队大合影,和兹拉坦的“红灯区”案底。
更衣室里静悄悄的。
只有一个年轻的管理员推着车在工作,埃德加刚想打招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康奈尔从推车里抱出几瓶水, 挨个放到队友的柜架上。
埃德加悄悄坐到门口的长椅上, 环视四周, 看见大半柜架都已经放好了。
看着他和更衣室管理员熟稔地交谈、告别, 又默默地换衣服。脱掉上衣, 长裤,又把手放到内裤边缘……
“咳咳!”
“啊啊啊!”康奈尔“花容失色”地抱住双肩, 一边惊叫一边后退。
埃德加噗哧笑了。
“嘿, 孩子, 我可不是有意的。”
“老板!”他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我好像没有看到通知……”
“这是突然袭击,但是再说一遍,我可不是有意要吓你。”
他腼腆地挠挠头:“我知道, 是我胆子太小了。”
埃德加柔声:“不,这证明你还是做任何事都非常专注。但是现在,先把裤子穿上!”
趁对方套衣服,他赶紧仔细观察了一下, 满意地点点头。
比之前进步了非常多。
他拍拍旁边的座位:“好孩子, 过来和我谈。”
“过去的三年有什么感受?喜欢中场的位置吗?”
“一开始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经常挨骂, 球迷骂我,格拉内先生骂我,连我的爸爸都在骂。”康奈尔回答非常老实,“不过他们骂得对,我踢得太烂了。”
“后来我去预备队踢了两年,学习别的中场怎么踢,罗西基也经常帮助我,现在……”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老板,“我觉得比之前好多了。”
“那个时候不觉得困惑吗,为什么我要让你踢中场?”
“没有。多米尼西先生说得对,要听教练的话。”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我不是天才,不听话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你喜欢现在的位置吗?”
“喜欢!尤其是组织了一次成功的进攻以后,让我非常有成就感,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他激动得脸色都变红了。
“不仅要听教练的话,也要听队医的话。我看你的速度很不错,平时要多注意小腿肌肉的状况……”
两人交谈了没一会,埃德加就带人去了训练场,看着他训练了半个小时后,才陆陆续续有球员过来。
逐个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
“嘿!老板,我可真想念你!”卡里克在埃德加耳边轻声嘟囔,“我还是更喜欢你这个德国教头。”
随即又洋洋得意地比了比:“看到没,老板,我长高了!现在快一米九了!”
没有见过老板的后卫席尔瓦和前腰范德法特游离在人群外,听31岁的老队长科尔大吼一声。
“安静!”
吵闹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虽然几个队友都成了球星,队长威严不减,风采依旧,埃德加更满意了。
他扫了一眼,几乎全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面孔,三个合群的球星——舍甫琴科、罗西基和特里,两个巴西人阿德里亚诺和后卫席尔瓦都很稳重,康奈尔就更不必说了……
兹拉坦走后,就只剩一个卡里克让他头疼了。
他一手镇压了卡里克,一手让大家围过来,又开始发表演讲。主要是球队将来要调整的战术和位置,再给几个陌生的球员重申一遍他的规矩。
阿德重新踢回边锋,切赫又被他提了上来,莫德里奇和康奈尔加入一线队轮换替补。
德国球员普遍高大,两个格外单薄的新中场,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同是中场的范德法特撇着嘴笑。
埃德加也不多说,先下令来一场队内赛,自己和卢克带队PK。
不仅是不服气的新队员,就连卢克也跃跃欲试。
他在旧弟子中只要了罗西基,被他重新安排的切赫、阿德、康奈尔和莫德里奇与替补队员们组成一队。
卡里克和范德法特分在了一起,他偷偷翻了一个白眼。老板那一队围成一圈在听战术安排,还专门防着他过去偷听。
“保罗吹黑哨,你们放心大胆地踢。”那一边,他们的主教练如是说。
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吹黑哨的分析师保罗,在催促双方快入场。
到了报队名的环节,老板非常敷衍:“就叫罗西基胜利队。”
一如既往,光明正大地偏心,引起对面一阵怪叫。
他提高了音量:“有本事打败他,下次以你们命名!”
说完,他回过头,使劲拍罗西基的背:“托马斯!不要有压力,输了不过是被卡里克嘲笑一年而已!”
罗西基无言。
比赛开始了,不出埃德加所料,罗西基受到了对面针对,尤其是时刻想着把好友拖下“王位”的卡里克最来劲。
结果被忽略的康奈尔和莫德里奇如鱼得水,很快就带领着罗西基胜利队偷了一个球。
对面这才正视起他们,咋咋呼呼地要反攻,又被横冲直撞的阿德当面破了门。
比赛很快结束了,没来得及吹黑哨的保罗吹响了终场哨,罗西基胜利队真的胜利了。
埃德加笑得意味深长:“怎么样,服气了吗?”
“时间太短了,老板,才20分钟!”
“我都还没有出汗就结束了!”
“再来一次!刚刚我没认真……”
埃德加被团团包围,看看康奈尔和莫德里奇兴奋的脸,又看看朝气蓬勃的弟子们。
“不服气……就忍着!以后每天20分钟的队内赛,由教练评选两个全场最佳,拥有下一场的命名权。至于现在,没有!解散,开始分组对抗!”
他淡定地掏出墨镜,架在鼻梁上:“我一整天都是属于你们的,今天会一直看着你们。”
旧队员一哄而散走了个干净,新队员被他唬住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得到主教练皮笑肉不笑的回视。
卢克感慨:“他们在格拉内手下可安静了。”
埃德加大奇:“昨天我和格拉内先生见了面,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慈祥的老先生。”
“慈祥!你知道卡里克怎么形容他吗?他说‘格拉内在办公室放了一张全世界最大的椅子’。”
“……”
《没人想看这样的比赛》该不会是卡里克贴的吧?
半小时后,他觉得某个荷兰人也有很大的嫌疑!
这个帅气的荷兰人叫拉斐尔.范德法特,今年才19岁。脚法精湛、能传能射,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可惜傲气和才气一样大。
被两个新人抢了风头,他似乎非常不甘心,康奈尔和莫德里奇频频吃亏。
埃德加气定神闲地看着。
“老板,我要不要上去阻止?”
“不用,球场上的事留在球场上解决。”
“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不然呢?卢克,如果说小时候的经历教会了我什么,那就是被同龄人欺负了不能找大人。”
康奈尔摔了。
范德法特特地跑了回来,嚣张地指了指草皮,笑着:“有人能记住这个地方吗?我觉得摔十次之后才会有个坑。”
康奈尔一言不发,低头整理袜子。
科尔跑过来警告地看了范德法特一眼,卡里克把人拉起来,范德法特耸耸肩走了。
莫德里奇又摔了。
他骂了一句克罗地亚语,气恼地使劲锤草皮,一溜烟自己站了起来,看都不看范德法特。
骄傲的荷兰人觉得没意思,慢慢停止了幼稚的行为。
“看,他们会找到自己的办法。”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到了舍甫琴科那边,看得心满意足:“安德烈的球风和他的眼神一样干净温柔,同时又很有力量。”
卢克:“老板,我求你,别对着媒体这么说。”
乱七八糟的对抗结束之后,他们恢复了常规训练。久违的黑超风景线又出现在场边,摄影师举着相机咔嚓咔嚓狂拍。
埃德加拧眉:“马丁斯,可以把快门声关了吗?”
马丁斯举着单反:“……对不起,老板,这个我做不到。”
“那……多拍拍他们。”老板又补充了一句,“挑最帅的几张放到官网上。”
卢克捂脸。
第一天的回归训练结束了,在老队员期待的目光中,埃德加摘下墨镜,公布了留堂加训的名单。
全都是新队员,没有范德法特。
老队员幸灾乐祸,新队员摸不着头脑,加训的人垂头丧气。
“我让卡萝小姐在办公室外装了一个意见箱,以后大家可以给我写匿名信,不欢迎把抱怨贴在门上。格拉内先生原谅了这个失礼的行为,那我就不会追究,但我希望那个人能在私底下和他道个歉,他值得你们的尊重。”
话一说出口,格拉内留下的队员对视了两眼,看埃德加的眼神都变了。
“作为主教练,我今天下班了。作为老板,我宣布免除刚刚的加训!现在请你们去吃大餐!”
“老板万岁!”
聚餐回来,他接到了体育总监的报告。
“老板,我们和运营部探讨了一番,敲定了本次热身赛的对象——葡萄牙的两家俱乐部……”
“葡萄牙?”埃德加惊诧。
他看看旁边一脸邀功的运营官,联想到最近的新闻,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是!里斯本竞技和本菲卡。里斯本竞技的体育总监主动打电话给我,我们都认为这是一次双赢的宣传!”
葡萄牙体育依然是那个葡萄牙体育,只是欧洲人倔强地把它叫作里斯本竞技。
他们的体育总监依然是那个热心过头的罗格里奥,当初就是他把埃德加从U16调到U17,让埃德加错失成为克里斯教练的机会……
“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第53章 大号的克里斯
半个月后, 埃德加带领着全队提前两天抵达了葡萄牙,第一站自然就是他的老东家。
上午,他受邀参观里斯本竞技, 全程都有记者队伍跟随拍摄。
应对方的要求,带着最大牌的舍甫琴科、罗西基和特里。三个球员在开始还有点兴趣,很快就失去了兴致,想必更情愿留在房间里打游戏。
埃德加非常忙碌, 身份曝光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定位混乱。刚与对面的主教练会完面, 又被请到主席办公室, 以老板身份与里斯本的董事见面。好不容易脱身, 又被请去了青训营重新见到了旧日同事。
众人除了表现熟络之外都很谨慎, 没有提及任何私人的话题。
留下足够的拍摄素材以后,埃德加终于重新见到了采访完毕的球员们, 在拉兹洛的带领下, 又去了那间绿色的餐厅。
跟了一上午的记者们终于离开, 真正的重逢叙旧才开始。
他们在角落里聊得热火朝天,抓着埃德加的家庭取笑,没有人提起卫报的新闻。
“早知道你是个大金主,就把你留在里斯本了!”
气氛正热络,一个僵硬低沉的声音响起, 被淹没在热烈的谈笑中。
“拉兹洛先生。”
埃德加似有所察觉,笑着抬起头,猝不及防就看到了一个高挑瘦削的年轻球员。
拉兹洛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克里斯!你的脚伤好了?”
克里斯?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立即把注意力放到对方的脸上, 五官的轮廓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气,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 让埃德加陌生了不少。
克里斯似乎没有发现他,与拉兹洛交换了一个拥抱。相比年少时蓬松的发型,现在短了不少,卷曲的头发贴着头皮,圆溜溜的脑袋看起来毛茸茸的。
埃德加举着酒杯细细打量,试图找出熟悉感。
大号的小卷毛没有看他一眼,向拉兹洛汇报现在的情况。
“一周前就已经初步痊愈了,现在正在参加恢复训练……”
“你来得正好。”拉兹洛转向埃德加,“看看是谁来了?”
埃德加站起身,却是看向舍甫琴科他们:“这是里斯本青训营出来的球员,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于是,舍甫琴科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安德烈.舍甫琴科……”
克里斯笑得阳光灿烂,给了舍甫琴科一个贴面礼,乌克兰人措手不及,顿了几秒才把剩下的话说完:“……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是特里和罗西基,依然是热情的贴面礼。
埃德加默默看着。
轮到他时,他主动伸出手,用葡语说了一句:“克里斯,好久不见,英语学得很好。”
克里斯看了看他的手,绷着脸握住,声音干巴巴:“埃迪,好久不见……”
埃德加握住以后并没有放开,而是稍微用了点力,把他拉过去,抵着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
不是贴面礼,但是比握手更亲密。
两个人一触即分,埃德加笑容不变,好像感受不到手心传来的汗湿。表面还是神色自若,心里已经在叹气了。
本来是真的只想握手,伸出手的一刹那又后悔了。
他不想让克里斯难堪。
面前的克里斯的耳垂通红,抿了抿嘴一声不吭。
埃德加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见到了对方,此刻的感受割裂极了,明明清楚地知道这就是克里斯,可是面前的人既不像小卷毛,也不像记忆中的巨星。
对方今天穿了无袖T恤,他能清晰地看到结实的臂膀,薄薄的一层肌肉好像在提醒着埃德加,这不是他的小孩。
一向不冷场的埃德加居然也词穷了。
尴尬凝滞的感觉好像只存于他的心,旁观的拉兹洛没忍住哈哈大笑。
“你们在装雕塑呢?”
“克里斯,坐下来吧!”
克里斯耳尖的血色早已褪了个干净,他飞快抬头看一眼埃德加,抹了一把脸,狼狈地丢下一句“我还要去训练”扭头就跑。
教练组爆笑。
“哈哈哈,年轻人脸皮薄,拉兹洛你不应该取笑他……”
埃德加坐回原位,看着他落荒而逃。
“埃德加,难道你在私底下经常骂他?怎么这么怕你?”
埃德加脸色如常,凑近拉兹洛:“不是说克里斯伤停两周吗?”
表面维持着笑容,其实恨不得抓住对方的衣领质问。
“他之前是和我这么说的……不过脚踝扭伤毕竟是小问题,年轻人恢复快也很正常。”拉兹洛一脸促狭,“现在又没有记者,你们在装什么陌生人?”
这句话让埃德加认真看了过去,确定对方没有别的意思后,低头笑笑没说话,慢慢喝酒。
他好像上当了。
喝着喝着,他又一个人笑了。
克里斯长大了,竟然会和他耍心眼了。
解决了午餐,他带着人回到酒店,让三人回房间养足精神。
罗西基落到最后,关切地拉住要走的埃德加:“老板,你没事吧?”
埃德加意外,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又不上场,有什么事?”
“我看你在中午喝了不少酒……”
埃德加收起了笑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幽幽开口:“托马斯,你在捷克有没有很久没见的朋友?”
“多久才算很久?”
“三年?”
罗西基仔细想了想:“在家乡有个朋友,我们从小一起踢球。”
“你想过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吗?”
“其实来到德国后,我们曾见过一次,感觉……老实说不是很好,好像再也回不到亲密无间的过去,在那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几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那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不是球员了。”
埃德加仗着身高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那说明你和他只是刚好上了同一辆车的乘客,他在自己的站点下车了,你还要继续往前走。”
“你的旅程还很长,永远不要对自己松懈。托马斯,我对你的期望很大。”老板亲热地搂住矮了大半个头的球员,笑容可掬。
罗西基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变了。
一秒切换回状态的老板:“不要多想,现在回去睡觉,下午好好表现,心态可以放松,但是态度要认真。”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克里斯蒂亚诺上场了,你要多留意他。”
把人打发去休息,回到房间的埃德加却又开了一瓶酒。
他在中午的表现太糟糕了。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未开封的新手机,那本来是要在赛后托拉兹洛送给对方的。
至于现在……
下午,开始正式比赛。
主教练表情轻松地走进客队更衣室,他已经知道了对面的首发阵容,克里斯不上场。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双手一摊:“没有特别的战术,就照这周的演练来……再提醒一遍,虽然是热身赛,也要认真踢。”
“现在全欧洲都在看着我,不要让我丢人啊。”
埃德加没有避讳,反而大大方方开起玩笑,更衣室里顿时阵阵起哄。
玩闹过后,他单独找到后防的半壁江山特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对面换人的时候,多留意我的信号。”
“是那个叫克里斯蒂亚诺的小子?罗西基已经告诉我了。”特里满不在乎,“老板你放心,我盯着他。”
现在的他连舍甫琴科都赞不绝口,自然是没把一个葡甲的小球员放在心上。
埃德加直勾勾盯着他,直把人盯得毛骨悚然。
“老板,我说错了吗……”
“你没有说错,我只是感受到了你无与伦比的自信。”埃德加又露出了熟悉的假笑,“这样吧,你被他过一次,就要请教练组喝一次咖啡。反过来,每一次成功断球,我就请……算了,我直接发奖金。”
特里被刺激到了。
他现在不在乎奖金,在乎的是老板似乎笃定了他会被过人。
莫德里奇和康奈尔都是本场替补,让人意外的是,上个赛季崭露头角的范德法特也赫然在列。他虽然一脸不服气,倒也没有出声抗议,毕竟是友谊赛,而且他也还没摸透主教练的脾气。
除了范德法特,一线主力队员全都上场,这也让对方的脸更臭了。
埃德加就是故意的,这个荷兰人桀骜不驯,他实在是害怕出现第二个兹拉坦,有意要磨一下对方。
双方球员列队入场,特里第一件事就是看大屏幕上的名单。
埃德加终于脱去训练服,换成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西裤,一入场就吸引了摄像师的注意。
衬衫只扣到第二颗,露出分明的锁骨,袖子被挽到小臂上,头发也被撸到脑后,看起来随意又利落。
看到摄像头移了过来,他笑得好像要勾引无知小姑娘的花花公子,冲镜头眨了个眼。画面如实地呈现在大屏幕上,掀起阵阵骚动,没有看过这一款教练的里斯本球迷都惊呆了。
既然低调不了,埃德加直接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老板喝了不少酒。”罗西基下判断。
“老板!酷!”只有康奈尔在为自己的教练大声喝彩。
埃德加闻声扭头,先看到的却是隔壁的球员。
克里斯臭着脸坐在替补席上,既不看场边的埃德加,也不看对面的大屏幕,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场上。
特里同样一脸苦大仇深,克里斯蒂亚诺怎么不上场啊?
第54章 藏在细节里
比赛一开场, 埃德加一手一个,抓住莫德里奇和康奈尔:“多看看罗西基怎么传球的。”
康奈尔的优势是速度和视野,拥有天生的大局观, 脚下技术磨练多年,也只能说是良好。莫德里奇恰好相反,脚法细腻,速度却不占优势。
但是二人有个共同的弱点, 现在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说起来, 罗西基也是对抗吃亏的类型, 怎么他的中场全都是娇小型……
他叮嘱完, 坐到了教练席上。
“老板, 不是说要认真比赛吗?”
“没错,我们放松心态, 球员认真比赛。”
“……”
上半场踢得波澜不惊, 卡尔斯鲁厄几次射门, 可惜只进了一个,由舍甫琴科横向带球十五米外左脚吊射破门。
埃德加嘴角勾着笑,站起来鼓掌,鬼使神差地,他往主队替补席看了一眼, 被克里斯抓了个正着。
对方的脸还是很臭,仿佛踢破球门的是埃德加。
客队跟随而来的球迷咋舌,怎么球队踢得比埃德加时期的433还凶?
卡尔斯鲁厄今天踢的是442,充足的中后场支援着前方的舍甫琴科和阿德里亚诺。
上个赛季, 格拉内不讲情面, 把不听话的“斯鲁厄人”克里斯特尔卖了——或许这也是部分斯鲁厄球迷反对他的原因——导致球队现在的前锋薄弱,要不是埃德加原本就决定为舍甫琴科改打442, 他少不得要再找赛斯贷款买人了。
今天的罗西基状态火热,源源不断地为前方输送炮弹,两个射手要做的就是对着球门踢进去。天赋不输兹拉坦的阿德,和射术稳定的舍甫琴科,把对面禁区闹了个人仰马翻。
切赫跑到自家小禁区内看戏,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在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里斯本竞技抓住机会反击到了家门口。他判断对了方向,纵身一跃,双脚离地不到半米,下一秒就直挺挺地倒在半草皮上。
他因为没有活动开身体,腿抽筋了……
万众瞩目下,切赫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扶着门横梁悲愤大吼:“啊!!——”
看得埃德加又好气又好笑。
这是切赫自找的,科尔没有安慰他,直接一个大掌就拍了过去,让他赶紧起来活动身体。
中场少哨声吹响,比分被扳平成了1-1。
进入通道前,埃德加往那边看了看,发现克里斯在热身,目光对视过后,对方看了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埃德加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心里纳闷,怎么每次看人都能被抓住?随即又无声的笑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和克里斯可以做对手了……
更衣室里,他立即把麦孔和特里喊过来:“还记得当年我让你们防守代斯勒吗?”
那个技术很好的玻璃人?他们对视一眼,点点头。
“很好。今天你们两个依然是组合防守,把代斯勒换成等下上场的28号。”
特里精神一振。
下半场开始,科尔把队长袖标交给了特里,他已经是队里的“老人”了,每打一个满场都是对身体的一次伤害。
埃德加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影,一直在他的旁边蹦蹦跳跳。
他看过去,不出所料看到一张臭脸。
埃德加不仅不生气,反而被逗笑了,多么熟悉的臭脸,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镜头就在眼前,未免太刻意,他索性大大方方地看,肆无忌惮地看。
克里斯要上场了,埃德加现在浑身热血沸腾,再也坐不住了,看着第四官员亮出灯牌,看着他上场。
特里在挑剔地上下打量。
又高又瘦,光是看肌腱就知道速度应该不弱,怪不得老板还要安排麦孔搭档。
哨声吹响,双方一交锋,特里额头渐渐冒汗了。
他们这个“代斯勒克星组合”被克里斯克制得死死的!
他铲得了球,但是追不上;能独霸一路的麦孔倒是追得上,但是被对方耍得眼花缭乱……
后卫们被卖弄着脚下技术的克里斯镇住了。
他脚下带球,急若流星,冲过重重防线,直接往他们的禁区冲,特里在后面狂追。
全场的目光都跟着那个风驰电掣的28号。
没有半分迟疑,克里斯一记干脆利落的飞踢,球呈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向球门飞去。
切赫飞扑碰到了球,可惜从指尖上划过,还是入了球网。
“哔——”裁判示意进球有效。
里斯本竞技反超一分了!
震耳欲聋的声浪不绝于耳,葡萄牙球迷都跳起舞来。
克里斯激动着,大笑着奔跑起来,队友企图抓住他,只来得及抓住一点球衣,反而被带得跌跌撞撞跑了几步,收不住势往前一扑。
他还在往前奔跑,被背后大掌用力往前一推,在惯性的作用下差点摔倒,张开双臂小碎步往前冲了两步,维持平衡未果后,干脆主动倒地,就地滚了几圈。
堪堪停在埃德加脚下。
埃德加也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他低下头,看见蜷成一团的小孩躺在自己脚边,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
“……进球很漂亮。”埃德加主动朝他伸出手。
克里斯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眸子中好像燃烧着一团火,亮得惊人。
“我打败你了。”
“不,你还没有。”
他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埃德加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卢克在一边神色不善,已经准备开喷了。
这个球员也太不给他们老板面子了,摄像机还在眼前呢!
感受到四面八方强烈的视线,埃德加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克里斯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动作,身体一僵,面上浮现懊恼,一把握住他已经收回的手,还用力晃了晃,尔后才松手跑回场上。
留下失笑的埃德加和一头雾水的卢克。
老板神神秘秘地捂嘴耳语:“这不是一个坏孩子,卢克。你可以从细节里看出来。”
说完,他再度往场上看过去,竟然愣住了。
成千上万的观众高呼着同一人的名,那个人却笑着回过头,朝埃德加看了一眼。
阳光平等地洒在每个人身上,可是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落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老板!”
埃德加如梦初醒:“什么?”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了!”
“当然……”他漫不经心地应着,又再次看了一眼球场上的背影。
在某个瞬间,他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矛盾中,竟然隐隐希望能再看到克里斯进球后的笑脸。
当然这是不可能。
特里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今天的背景板戏份该杀青了,想必已经得到教训。
斯鲁厄的主教练终于开始行动,把左后卫换成席尔瓦。
只有卢克知道这有多荒唐,现在场上后卫成了清一水的右脚将……
埃德加:“场上的威胁只有28号。”
他没有让人进行一对一的盯防,卡瓦略、特里、麦孔和席尔瓦,形成了一条活动的区域封锁链,隔绝了一切对克里斯的支援和接应。
效果立竿见影,克里斯立刻就从球场上隐身了,愤愤地瞪了过来,他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同样想要打败克里斯。这一场没有3分,但是他要赢!
埃德加大手一挥,斯鲁厄全队发起进攻。
节奏重新回到了他们手中,罗西基和舍甫琴科在下半场各进一球,锁定了胜局。
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就去寻找那个穿绿色条纹衫的身影。对方叉着腰,远远的站着,郁闷几乎化为实质。
比赛刚结束,一般来说,埃德加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入更衣室的,里面必定是臭气熏天。
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他是被球员们拉进去的。
老板五官扭曲:“说!”
“我们要签下那个小子吗?”
埃德加被熏得无法思考,他觉得臭气已经入侵到大脑了。
“谁?”
“克里斯蒂亚诺!我们签下他吧!那是一个TM的天才!”特里大吼。
“不!”
他一把拨开人群,大步回到走廊,长出一口气。
更衣室管理员提着三个收纳袋,呆呆地看着他,那是一个头发早白的中年人。
埃德加赶紧让路:“辛苦了,查理!”
对方瞪大了眼睛:“先,先生,你,你记得我的名字?”
“你在开玩笑吗,查理?你为球队服务了这么多年,我当然记得。”
查理涨红了脸,看得出来很想说些什么,可是磕磕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埃德加拍拍对方的肩膀,放柔声音:“嘿,里面真的太糟糕了,或许我应该给你配一个口罩……”
“哈哈哈哈哈哈……”
话被查理惊天动地的大笑打断,好像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埃德加没有笑,在他平静的注视下,笑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对不起,先生,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我是,查理。这只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你不需要配合我,更不需要道歉,进去工作吧。”
他目送着对方懊恼地进了更衣室,静静地等待片刻,随后重新打开门,站在门口观察。
更衣室里球衣球鞋丢得乱七八糟,查理在人群中穿梭,捡起地上的球衣,一件一件放入收纳袋。没有人看他一眼,脱下来的衣物随手丢在长椅上,地上。
卡里克弯下腰,把裤子一脱,随手一甩就扔到了柜顶。
埃德加走了进去,一路走到淋浴室。
里面非常热闹,每个淋浴间都有一个……或者两个光溜溜的球员,一边洗还要一边聊天。
“安德烈你怎么还没洗完,太挤了!”
“因为他头发长,你懂了吗笨蛋!”
“安德烈,你应该和莫德里奇一起洗,而不该是卡瓦略!”
“等等,难道我不是应该一个人洗吗?”
卡里克发现了埃德加,新奇地像发现新大陆,遛着鸟还要调戏老板:“老板,你也要一起洗吗?别害羞呀!”
埃德加目不斜视,一把握住他的胳膊,低声:“现在,去把球裤亲手交给查理。”
当一个总是微笑的人变得严厉,还是很能唬人的。
卡里克有些忐忑:“好的老板,但……谁是查理?”
几秒过后,他们看到查理一蹦一蹦地,努力伸手去够卡里克的球裤。
“现在知道谁是查理了?”
卡里克飞快地偷瞄了一眼老板,不敢吭声。
这时,舍甫琴科擦着头发经过他们,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查理,随手拿起卡里克的球裤递过去,然后又擦着头发走了。
二人站在淋浴间门口面面相觑。
“尊重都藏在细节里,卡里克。”埃德加一脸严肃,“罚你给查理买一个口罩,可以做到吗?”
第55章 命运的安排
赛后, 埃德加被记者们团团围住,“里斯本竞技的球员非常有斗志,他们很优秀, 我非常欣赏他们。”
随后,先一步上了球队大巴,竟然发现他们的首席球探早已等在车上。
弗雷格状似癫狂,“老板, 现在把他签下来, 今年就可以上德甲赛场!”
他把人按住, “冷静, 弗雷格!”
“我冷静不了, 老板!”弗雷格努力压低声音,“那是TM的一个天才!”
“我们买不起他, 你忘了吗, 我们有财政危机?”
弗雷格被噎住了, 好半天才找回思路。
“老板,你总是不愿意签下他,这已经让我产生了混乱,我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业务能力,还是怀疑你的眼光?这太折磨一个球探了……”他抱住头, 把头发揉成一团糟,“真让我痛苦!我已经看到了他,认可了他,我甚至知道我们可以轻易地买下他, 可是……”
此时球员一个接一个开始上车了。
他调整了表情, 再度压低了声音,“他的合约只剩两年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老板?已经过了合同保护期了!”
直到下车前,他还在恳求埃德加。
“至少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我会留在里斯本,直到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是或者不!”
埃德加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感觉一个人在身边落座,他以为是卢克,结果却是舍甫琴科。
“老板,你为什么拒绝签下克里斯蒂亚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今天把特里耍得团团转,这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
特里在后面偷听,一脸复杂。
“我们今天能赢,是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克里斯蒂亚诺,如果他是在别的球队,我们就不能用这样的战术了,对吗,老板?”他对着埃德加心照不宣地笑,“我宁愿他是队友,而不是对手,我知道你买得起。”
最后,舍甫琴科丢下一个炸弹。
“我已经开始怀疑‘黄金之眼’的真实性了,老板,我担心这会影响到对这一场冒险的信心。”
埃德加斜眼看他,这是要挟吧?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他们今晚还要坐飞机,两天后还有另一场热身赛。
在离开前,一个意外的客人登门——克里斯的经纪人门德斯。
他是来毛遂自荐的。
“或许你需要一个经纪人,因戴尔先生?我知道你不缺少金钱,但是我可以帮你打响知名度,我是说更高,更正面的知名度……”他滔滔不绝地向埃德加阐述自己的计划和理念。
跟克里斯同一个经纪人?埃德加礼貌又直接地拒绝了。
“门德斯先生,你是一个优秀的经纪人,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因为我没有聘请经纪人的计划,我不会拍摄任何广告。”
门德斯看起来不是很失望,“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老实说,我早已经有失败的预感,但还是不甘心放弃。”他朝埃德加伸出手,“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或许会错过很多美妙的事情,不是吗?”
埃德加盯着他不说话。
“因戴尔先生?”
在他的表情僵硬之前,埃德加终于慢吞吞地伸出手,“你是对的。”
关上门,埃德加不禁自嘲,或许心里有鬼的人总是觉得别人话里有话。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盒子,他想了想,抄起礼物就追出门。
门德斯正在打电话,“克里斯,你说的没错,这个人很难搞定……”
他听见声音回过头,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因戴尔先生!请问,你,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埃德加皮笑肉不笑,“不,我只是想来送送你。门德斯先生,一路顺风。”
直到离开里斯本,那支手机始终没有送出去。
两天过后,斯鲁厄收获了第二场胜利,准备打道回府,他们的主教练没有一点轻松愉快,反而心烦意乱。
自从第一场热身赛过后,仿佛全世界都在问,你为什么不签下克里斯蒂亚诺?
这个情绪在离开的前一晚达到了顶峰。
赛斯科尔突然出现在酒店,丢下三个名字,“拜仁,阿森纳,尤文图斯。”
“都在考虑他。”
埃德加无语,“你难道还买下了里斯本竞技?”
赛斯科尔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忘记我们全家都是拜仁球迷,希泰在拜仁的投资比在斯鲁厄还多。”
“难道不应该是曾经吗?”
“你猜爸爸为什么从来不看拜仁对斯鲁厄的比赛?”
埃德加不说话了。
赛斯科尔上下打量他,“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情?”
“不是。”
“‘不是’。”他冷冷地重复,“既然不是,那你的决定让人无法理解。如果愚蠢会痛,你将整天都在哀嚎。”
埃德加闭上眼揉眉心。
“看着我的眼睛,埃德加!”
埃德加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他。
赛斯科尔一脸严肃,“为什么不愿意买下他?”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他却忽然笑了,“你真应该去照照镜子,我从未看过你这么失态。”
他说的没错,埃德加的胸口剧烈起伏,喘得就好像一个九岁的孩子马上要去做万人演讲。
“你还是坚持自己不想买他?”他放柔了声音,“埃迪,是什么让你这么为难?别再说什么他不属于德甲的鬼话。”
“只有两个人可以决定他属于哪里——他自己和上帝。如果一件事情复杂到难以决断,就把所有的‘但是’都抛掉,听从内心的声音,命运会做出最好的安排。”
赛斯科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走了,留下埃德加一个人在花园散步。树影重重中,他好像看见一个陌生的老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开口——
“你为什么不买克里斯蒂亚诺呢?”
他猛然惊醒。
哪里有什么老人,面前只有一个喷泉雕塑,静静地看着他。
他对着雕塑喃喃自语:“完了,我真的疯了。”
第二天,卡尔斯鲁厄全队坐上了回德国的飞机,记者们发现主教练不见踪影。
埃德加独自一人去了丰沙尔海滩。
秋天正是薰衣草的花期,院子里的花没有人照顾,全都败了。他摘下一支最好的,放在衬衫口袋,独自一人去海边散步。
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沙地上踢足球,心里一跳。
那是一个陌生的小孩,看得出来很不习惯场地,笨拙地带着球。
埃德加微笑着看了好一会。
“你为什么要在沙滩上踢球?”
“我哥哥说很厉害的人都是这么练的,那个人后来去里斯本踢球了!”
“没错。”他点点头,随后不再打扰他。
走了两步,他又回来了。
“你也想去里斯本吗?”
“当然想啊!那可是葡萄牙的首都,最棒的地方!”
“那如果有一个更棒的地方,你会放弃里斯本吗?”
小孩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会比里斯本更棒,但他有小孩子自己的智慧。
“如果我找到了更好的,我当然会改变主意,但是现在,里斯本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
埃德加再度点头,对他比了比大拇指,把身上的薰衣草送给了陌生的小孩。
“希望它会给你带来好运,因为这是一个踢球很厉害的人种的。”
当夜,他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温柔的潮水声也无法带他进入梦乡。
“如果今夜有雨,我就不应该买下他。”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回忆里沙沙的雨声始终没有响起。
远方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伴随着轮船启航的鸣笛,埃德加猛地翻身坐起,一把推开阳台门。
天空是铁灰色,海水是雾青色,一切都显得朦胧又静逸,只有海平面的尽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渔灯。
岸边的灯塔散发出橙红色的光芒,合着一起一落的海水,如呼吸般规律又舒缓。
只有两个人可以决定克里斯属于哪里,那就是他自己和上帝……
埃德加顶着眼下乌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充满了冷冷的海风,随后对着无人的大海怒吼——
“F*CK!!我要买下克里斯蒂亚诺!”
他掏出手机,“门德斯先生,我对克里斯蒂亚诺非常感兴趣,稍后我们的经理会对里斯本提出正式报价。”
其实他完全可以找拉兹洛,只是为了公事公办,才选择了门德斯。
那一头好半天才说话,“可是,我现在在曼彻斯特。”
曼彻斯特!
“听着,不要做任何蠢事,我要克里斯蒂亚诺,就算是曼联,也无法阻止我!在你做决定之前,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让我和他谈一谈。”
“曼联?不不,你误会了,因戴尔先生,曼联从来没有联系过我们……”
“……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
“没关系,因戴尔先生。只是有一个问题,克里斯一直没有买手机,我只能提供宿舍电话……”
挂掉电话,他有点生气,都三年了,小孩居然还没攒够钱,难道都用来买游戏机了?
他拿到了号码,并不着急打过去,天还未亮,毕竟长高需要充足的睡眠。
好不容易等到天空泛白,他立即去找到伊内斯夫人归还钥匙。
她睡眼惺忪,似乎还未完全清醒,拿着钥匙有点反应不过来。
“退房?所以,你不租了吗?那另一把钥匙呢?”
“另一把钥匙?”埃德加皱眉,“我只有这一把。”
“不,埃德加,你忘记了?还有一把钥匙在你的朋友那里。”伊内丝夫人提醒道,“那个漂亮男孩,他每年都会代你交房租。”
“他说你很忙,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
第56章 勇气的来源
深夜在楼下等待某人, 在多少年前才做过这种事?
埃德加已经不记得。
但是现在,他站在里斯本竞技为球员包下的公寓楼下,等待着克里斯。
这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 坐落在繁华的十字街头拐角,白天都是往来熙攘的人群和车流,但是在这一个初秋的深夜,已经回归了平静。
克里斯走下来打开门, 就看见埃德加穿着黑色大衣, 抱着一个大大的礼物盒站在台阶下, 侧脸轮廓分明, 高挺的鼻梁, 明显的下颌线条,在街灯下印照出一圈光晕。
听见开门的动静, 他回眸一笑, 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 眼角勾出两条温柔的褶皱。
“克里斯。”
克里斯抿了抿嘴,直挺挺地站在昏暗的门廊里不出来。
“门德斯已经和你说过了,是吗?”
对方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埃德加没办法,把盒子递过去。
克里斯没有接, 终于开口了,“是作为主教练送给我的吗?”
“是一个叫埃迪的男人托我送给你的。”
“所以,你现在是以主教练的身份来的?”
埃德加想了想,“如果我说是, 你是不是打算上楼了?”
“是。”
他点点头, 把盒子放在台阶上,转身就走, “好,那我让转会经理与你联系。”
想象中的呼喊没有响起,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埃德加没有什么面子上的负担,非常坦然地回头。
克里斯正踮着一只没穿鞋的脚,弓着腰扶着门框,不远处,一只鞋子孤零零地躺在街道上。
埃德加走过去,捡起那只鞋,看看在门框上的鞋印,又看看僵着身子的克里斯。
对方是穿着便鞋下来的,显然在拿门框撒气的时候,忘了这一点。
他蹲下身,把鞋子放到对方脚下,摊平手掌比了比,心里为尺码咋舌,眼睛就不自觉地往那只光着的脚上飘去。
头顶传来懊恼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还是一样的臭脾气。
“哦,对不起,是需要我为你穿上吗,罗纳尔多先生?”埃德加没有起身,抬头看他。
门口的灯光洒在克里斯的头顶,他从这个角度上看过去,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到翘起的一簇簇卷毛。
他只是想用逗弄的方式找回熟悉感,没想到克里斯眼神闪烁,真的把那只脚抬了起来,伸到他面前,一脸倔犟。
见他光是看着没反应,那只脚往前伸了伸,催促意味十足。
埃德加静默半晌,叹了一口气。
“残疾,小孩,情人。”他一本正经,“你是哪一类?”
这回的预料总算没有出现偏差,克里斯扶着门框的手指一下子收紧,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了脖子,脚也下意识收了回去。
眼看就要乖乖自己套上鞋,埃德加也打算站起来之时,那只脚又伸到了眼前,差点踢到他的脸。
“我不是残疾。”
埃德加半蹲在台阶上思考人生。
久别重逢的小孩面对他会是什么样子?羞涩、生疏、尴尬或者激动……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会觉得很合理。
但面前是克里斯的脚,一只光洁白皙的、可以让他一手包裹的脚。
他承认,今夜出现在这里是出自内心的悸动,但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场景。
为什么消失的三年时光对于克里斯好像不存在?
头顶上的克里斯一直没有再说话,但是他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喘气声,想必对方十分紧张。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有六个月才是你的生日,严格意义上,你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倒也没错……”
克里斯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葡萄牙人16岁都可以结婚了!”
“我是德国人。”
“我是葡萄牙人!”激动得脚也晃个不停。
埃德加握住对方的脚腕,不让它乱动,决定不再继续这个幼稚的争执。
微凉的手包裹住纤长温热的脚踝,他毫不怀疑其中蕴含的力量,可是此时能感觉到手心的轻颤,他下意识抬头,克里斯正呆呆地望着他。
哪里有什么每次看人都被抓住的巧合,是克里斯一直在看着他啊。
他松开手,拿起旁边的盒子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克里斯。
克里斯也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确认了什么,终于听话地套上了那只鞋子。
“克里斯,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克里斯低着头,鞋尖在地上胡乱地戳来戳去。
“我喜欢你看我时的样子,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抬头仰望着埃德加,深深地看进眼底,“我可以从你的眼睛里得到勇气。”
埃德加低头看着青涩的男孩,尔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俯身,让两人鼻尖对鼻尖,直视着彼此。
“我是卡尔斯鲁厄的主教练,半个月后我们就要开始联赛,一个月后开始德国杯赛。如果你也对这些感兴趣,在转会窗关闭前给我们打电话,我会非常高兴你的加入。”
他把盒子递过去。
“现在,埃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记着克里斯的话,眼睛始终不闪不避,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
克里斯抱着礼物盒,睫毛眨个不停,眼睛晶亮,脸上浮现大大的笑容,就好像几天前埃德加在球场看到的表情。
头顶的灯光洒在那张脸上,就好像是当时的阳光。
埃德加恍惚了。
从看到那个笑开始,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明明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当时以为是寻常,却不知命运的转折在那一刻已经发生。
或许克里斯真的可以从埃德加的眼中找到答案,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也变得通红。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想过移开眼神,仍然倔强地看着埃德加,时不时舔着唇,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埃德加也看着他,喉头滚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艰难地移开了目光,缓缓直起身子。
“再见,克里斯。”
对方的眼睛又瞪圆了,“你要去哪里?”
“机场。”
“我送你!”
埃德加摇头,“太晚了,你送了我,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我是个男人!”克里斯不以为然。
这话让埃德加笑了起来,眼看人又要炸毛,他赶紧补救,“不管你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子。”
这话一说出口,空气都凝固了。
克里斯低下头,单手死死抓着门框,大喘着粗气。
“我是说……”
埃德加说不下去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脱口而出那句话。
“你一直……”克里斯蓦地抬头,眼睛里全是怒火,“都是在骗我,是不是?三年前说的话都是哄我别烦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埃德加不假思索地反驳,随后小心地组织着语言,“三年前我没有骗你,刚才说的话也是真的。克里斯,你不要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越解释越糟糕,克里斯已经一脸绝望了。
埃德加头大起来,豁出去了。他一脸赴死的表情,老老实实地坦白,“这跟你的年龄无关,我看着你,心里……就会变得很柔软,很想要好好疼爱你,我无法控制这种感觉。”
这个答案让克里斯傻眼了,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埃德加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就像对家里最小的小孩那样疼爱。”
克里斯的目光如激光一样扫射过来。
“你喜欢小孩子?”
“还好。”
“你想要个弟弟?”
“不想。”
克里斯的眼神在他脸上寻找,他福至心灵,赶紧看向对方的眼睛,寄希望于对方能找到所谓“眼里的答案”。
其实内心觉得滑稽极了。
看了半天,克里斯不满意地控诉,“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埃德加哭笑不得,他又不是电影演员,哪里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眼神。
“克里斯,你对我太苛刻了。”他放柔了声音,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哄着,“我对你从来都是很坦诚的。相信我,如果我想要摆脱你,我会直接说出口。”
这一刻,埃德加觉得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好像还是要哄小孩。
克里斯呆呆地看着他,乖乖地让他摸头。随后舔了舔嘴唇,开口,“你对我的这种感觉……”
声音沙哑得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克里斯清了一下嗓子,才继续说道:“这会影响我追求你吗?”
埃德加嘴巴微张,他被勇敢的小孩镇住了。
“克里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卡尔斯鲁厄的教练,正在准备对你报价。”
“我没有说是现在。”
“这也是你从我的眼中找到的勇气吗?”
“是。”克里斯仰头看着他,带着浅浅的微笑,“就是现在,我现在就可以看到。”
埃德加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如果现在有镜子就好了,我一定把它记住。”
“然后呢?”
“然后就再也不展示出来!”他用力拍了拍克里斯的脑袋,旖旎的气氛迅速褪去,“看到没有,根本就还没有长高,等你长大再说吧,小孩。”
脑瓜顶只到他的嘴巴。
克里斯这回没有生气,靠着门框笑得非常快乐,笑意好像就要从眼睛里漏出来了。
埃德加定定地看着,突然轻声说道:“希望你有个美好的一天,克里斯。”
像是困扰,又像是释怀。
这种奇异的表现,让克里斯似乎有些疑惑,直到埃德加已经转身,他才又喊道:“埃迪,再见!明天不要忘了报价啊!”
埃德加头也不回地挥手,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忍不住也笑了。
笑过之后,他喃喃低语,“完了……我变成那只狐狸了。”
身后的克里斯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垂头丧气地关上大门。
“希望我有个美好的一天?”奇怪地嘟囔了一句后,他甩甩头,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倒吸一口冷气。
最上面是一张便签纸,下面静静躺着一个手机盒,最底下铺满了钞票……
“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再把薪水交给伊内丝夫人了。”
第57章 高调的俱乐部
02年的日韩世界杯硝烟刚刚散去不久, 德国足球职业联盟公布德甲赛程,从8月初开始到明年5月底结束。斯鲁厄受到了各界的关注,德职联的主席亲自致电埃德加, 要他务必飞往柏林,参加德甲官方季前采访。
希望拜仁不要独霸冠军的不仅是多特,甚至还包括德足协。
现在意甲没落了,欧洲联赛正式开始抢夺市场。一家独大的联赛是没有吸引力的, 德足协恨不得每个赛季的冠军归属都充满悬念。
现实就是这么讽刺, 德足协曾经把埃德加请去听证会, 现在反倒成了被寄予厚望的黑马, 希望能一黑到底。
跟高调的老板一样, 斯鲁厄俱乐部同样大改画风,先后对多家体育媒体爆料——
卡尔斯鲁厄计划回购旧日爱将兹拉坦, 将对阿贾克斯提出报价……
球员对加盟老东家的态度非常积极, 但是阿贾克斯声称兹拉坦是他们的非卖品……
卡尔斯鲁转厄正在与里斯本竞技接触, 求购他们的前锋克里斯蒂亚诺……
卡尔斯鲁厄与里斯本竞技完成了谈判,球员正在进行转会注册……
这一系列的转会新闻,让德国的体育记者非常满意,这才是正确的作风!
英国的天空体育电视台为此邀请埃德加上节目,被拒绝后又邀请了“足球皇帝”贝肯鲍尔, 还有两个解说员一唱一和。
“最近,卡尔斯鲁厄俱乐部真是瞩目的焦点,他们的主教练高调回归,接连被爆出隐藏的身份背景和疑似患有心理疾病。”
“但是!最近同样大火的超模贝基公开表示, 如果埃德加说自己有心理问题, 她只想好好安慰他。我想想,她的原话是‘我愿意与他共度一晚, 搞清楚他是不是有心理障碍’?”
“哈哈哈,目前来看,这些新闻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受到了热情支持。”
“是的!斯鲁厄俱乐部会员数量一直在上升。从五月官宣回归到今天,他们的会员累计增加3000余位。其中葡萄牙之行就有超过1200名新会员提交入会申请,目前会员数量已经超越8万人次!凯洛,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必须说,这真是一个让其他俱乐部羡慕的老板,不禁自带投资,还自带话题!他似乎非常热衷于打破纪录,先是德甲历史上最年轻的主帅,现在又成了五大联赛中兼任俱乐部老板和主帅的第一人。”
“多少教练还在羡慕弗格森的话语权,这个德国人已经直接跨越了这一步,他自己成为了球队的老板!而且,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德国教头那么帅?”
贝肯鲍尔:“我认为你的这个问题刚好解释了他们会员激增的原因。”
“不不不,我不同意。新赛季还未开始,他们目前的年票、季票售额已经是去年的两倍!这部分球迷是看球的中坚力量,他们可不在乎主教练长什么样。”
“但是《太阳报》似乎对这个德国教练非常感兴趣,最近,他们先是爆出埃德加计划在卡尔斯鲁厄定居,正在寻找豪宅,又爆出希泰家族在买下斯鲁厄之前经常观看拜仁的比赛。贝肯鲍尔先生,鉴于他们的小儿子已经是同级联赛的老板,你会不会担心影响到希泰集团对拜仁的投资?”
“完全不会,只要球队成绩好,明智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好吧……我们特地在当地做了一次街头调查。对于主帅突然变成老板有什么想法,60%的球迷觉得中了大奖,40%则表示还要观望。至于传闻中的心理问题,90%的人们表示“关他们屁事”,剩下10%则表示“全都是狗屎”!”
“观众朋友们,请原谅我们粗俗的语言,但这些都是他们的原话,我们只是引用。”
“斯鲁厄的球迷是不是盲目乐观了呢?我是说,他毕竟只执教了一年德乙联赛。”
贝肯鲍尔:“我必须为德国人说话,他们喜欢用事实说话,我对斯鲁厄球迷的态度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埃德加在任的时候干得还不错。”
“《踢球者》已经开始了新赛季的排名预测,投票人群只限于各大体育记者和俱乐部。40%的人认为拜仁还会是冠军,35%投给了多特,有趣的是,竟然有3%投给了卡尔斯鲁厄!我非常好奇这一部分人的心态。”
“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冠军总是拜仁,偶尔是多特,这样的联赛难道你们还没有看腻吗?”
贝肯鲍尔:“……”
“所以你看好卡尔斯鲁厄?你认为他们能掀翻拜仁?”
“为什么不呢?确切地说,我不是支持卡尔斯鲁厄,我是支持一切变革的风暴!拜仁当然很强,但是我认为德甲联赛需要变化。”
贝肯鲍尔:“……”
“贝肯鲍尔先生,你认为他们会威胁到拜仁的地位吗?”
“拜仁的地位仍然是牢固的,我同样也希望其他球队都能发展得更强势。的确,这对联赛不是什么坏事,能给联赛带来更高的关注度。”
“那你给他们的排名是多少?”
贝肯鲍尔:“18名。”
“所以你认为他们有可能会降级?”
“凯洛,是一定会降级,德甲只有18支球队参赛。”
贝肯鲍尔:“这是一个客观的评价,他在德乙干得不错,但是德甲和德乙可不是一回事。”
“那你心目中的第1名……”
贝肯鲍尔:“当然是投给拜仁,永远是拜仁!”
“如果我没有记错,去年的冠军是多特?他们在这个赛季似乎疯狂扩大投资,筹集了超过1亿欧元的资金。德甲俱乐部都在裁员,他们却不断从转会市场上购买强援。”
贝肯鲍尔:“多特在去年的确表现很好,但是我认为这个决定非常不明智,我非常担心他们的财政,贷款问题会成为他们的一个隐患。至于引援方面,我们今年也引进了天才中场代斯勒,这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到引援,刚被揭穿富豪身份的埃德加,在这方面让球迷所望了,斯鲁厄在整个夏天只花了1000万欧。好消息是,没有裁减任何球员……”
“引援是一名叫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前锋,年仅17岁,联赛经验不足10场!里斯本竞技签约时只花费了1500英镑,现在转手斯鲁厄狂赚六千多倍!疯狂的俱乐部,疯狂的埃德加!”
“但这个小小罗纳尔多会不会是一次失败的尝试?我的意思是,看看这张图片!他太瘦弱了,真的能适应德国赛场吗?强壮的高中锋才适合埃德加的打法,舍甫琴科就是一个反面例子……”
人在柏林的大老板看着电视,非常遗憾不能反驳。
要是他们的邀请早几天,他就接受了。
紧接着就接到了艾尔文的汇报电话。
引起广泛讨论的小小罗秘密抵达了卡尔斯鲁厄,完成了入队体检。因为埃德加还在柏林,签约仪式被推迟了。
“老板,有个小问题,他的英文和德文都很烂。”
“很烂?”
“他只会跟我说两句话,‘对不起,我不懂’……”
“那就配翻译。”埃德加纳闷,又不是第一次买外援,这种小事还用得着请示?
“因为,他说的第二句话是‘你可以问埃迪’。我是不是可以推测,‘埃迪’是你,老板?”
“……你问他什么?”
“都是公事,比如住宿问题?球衣号码?”
埃德加嘴角微勾:“给他安排球员宿舍,不用问了。”
“那球衣号码呢?我们需要提前准备,还有亮相仪式呢。”
“我跟他商量一下,到时候给你答复。”
埃德加给他打电话。
“艾尔文说你的球衣号码还没有解决,你有什么想要的号码吗?”
“你想给我什么号码?”
“我不在乎号码,哪怕你要0号球衣我也可以给你。”
“那我要28号,是我在里斯本的号码,而且斯鲁厄也没有28号。”
“好。”
“埃迪!”
“嗯?”
“哦,没什么,我以为你要挂电话了。”
“如果没什么事了,我的确是想要挂电话了。”
“有!我的住处还没有解决,我住哪里?”
“这根本不是问题,当然是……宿舍。”
“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住。”
“不可以。”
“可是我的英语不好,你可以顺便教我。而且我现在刚来德国,一个人都不认识,就像当初在里斯本一样。”
埃德加心里一动,想起以前的小哭包,刚担心会不会历史重演,紧接着又想起那一句“会不会影响我追求你”。
“当初你只有12岁,还是个小孩。”
“你不是说我永远是小孩吗?”
“我们的球员宿舍很舒适。”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先放着,我要当面问你!”
“将来你领了薪水可以随时搬出来。”
“……”
“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叫你埃迪了?”
埃德加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叫埃迪,等被人发现他就是那个“友人的小孩”,他们的亲近就会有合理的解释。
但是特殊对待会给小孩招黑。
球队里有球星,有新秀,还有“老人”,小小罗纳尔多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如果你有信心不在队友面前说漏嘴,可以在私底下叫我埃迪。克里斯,我在俱乐部里不是你的埃迪,是大家的主教练。即便我认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但是你刚刚来到斯鲁厄,与队友保持融洽关系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对外要叫我老板,你能做到吗?”
“有点奇怪,但我会努力习惯的。”
“或许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昵称,这样会更容易接受?我也可以对你换一个称谓……”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罗尼?”
对面的克里斯半天没说话。
“喜欢吗,罗尼?”
“喜欢,老板。”
第58章 翻脸如翻书
卡尔斯鲁厄的官网上挂出了两个公告。
第一条是:“从本赛季开始, 每周将会有一个公开训练日,即日起开放球迷购票和记者申请的双通道。”
第二条挂在首页,占据了整个版面, 非常显眼。
“我们高兴地宣布,已成功购入里斯本竞技的杰出新星克里斯蒂亚诺。目前球员已完成注册手续,我们对他在卡尔斯鲁厄的未来充满期待,并相信他将会在接下来的赛季中, 带给我们激情、荣耀和胜利!”
消息发布后, 球迷们迅速在底下留言, 他们嗅出了球队不同以往的郑重, 对这位新人充满了好奇, 在论坛上展开了热烈讨论,试图从他在里斯本竞技时的稀少影像中, 捕捉到“杰出新星”的论据。
在这股热潮中, 工作人员紧锣密鼓地准备加盟仪式, 俱乐部商店也开始忙碌,准备同步上架新的28号球衣……
就在仪式当天,埃德加返回了斯鲁厄的办公室。
刚换好衬衫,卡萝就敲门进来了。
“老板,这是人事部筛选过后的档案。”
埃德加边打领带, 边漫不经心地点头,“放在桌上吧。”
一阵甜腻的香风袭来,让他皱眉,偏了偏头, 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
卡萝走到他身前, 抬手抚上领带,一寸一寸地往上游移, 语气轻柔,“让我帮你,因戴尔先生……”
埃德加平静地看了她几秒,背过身,语气淡淡,“卡萝,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没有秘书吗?”
他不知道背后的秘书小姐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做着手里的动作。
“浪漫,激情,金钱……太多人想从我这里得到这些。”
身后很安静,直到整理好领结,他才重新转身,好整以暇地靠着桌子,“但我能给的只是一份工作。”
卡萝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时,一头卷曲的黑发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底下出现一张年轻的笑脸。眼中闪烁着紧张与兴奋的光芒,却冷不丁与埃德加的目光相遇,霎时仿佛被电流击中,迅速消失在门外。
“谢谢你送来档案,卡萝。”埃德加不动声色,从桌上拿起文件夹,“出去继续工作吧。”
“咚咚咚。”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敲敲半开的门板。克里斯重新将头伸进办公室,这一次的表情严肃而认真,“老板。”
“进来吧。”
卡萝快步错身准备离开,又被叫住了。
“卡萝……以后如果有球员在办公室,不需要送咖啡。”
克里斯还站在门口,看着他,又看看卡萝,眼神闪烁。
目送卡萝离开后,立刻将门关上,在办公桌坐对面坐下着。
埃德加打量了克里斯一番,发现对方穿着一件未经熨烫的白衬衫,头发上抹了厚厚的发胶,眼下还有不易察觉的淡淡青黑。
“昨晚没有睡好吗?”埃德加问道。
“我太紧张了。”克里斯的声音略沙哑。
埃德加不再看他,低头翻阅起手上的文件,“现场会安排同声翻译,我也在旁边,没什么可紧张的。”
“但我总是要发言的……”声音忽然有些心虚,没有底气起来,“你能教我一句德语吗?”
“Heil Karlsruhe,你可以理解为卡尔斯鲁厄万岁。”
“你怎么知道我是问这个?”克里斯的眼睛骤亮,紧紧盯着他。
埃德加笑了笑,“不,我不知道。只是每个球员入队时都要这么喊一遍,球迷们喜欢听。”
“哦,好吧……”克里斯低低应了一声。
然后飞速看他一眼,舔了舔嘴,“Heil K……”
或许是因为德语的发音太晦涩,他学得很慢,有几次明明说对了,偏偏下一遍又错得离谱,让人纳罕。
埃德加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纠正,最后勉强达到了及格线,虽然仍带着浓郁的水果味。
只是一句话再难,还是有学完的时候,办公室里陷入沉默。
埃德加则低头看着文件,克里斯的目光游离不定,时而飞快地瞥来一眼。
午后的风吹过窗帘,一束阳光趁机洒了进来,斜斜铺在书桌上。光束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静谧而温暖。
似乎被那景象吸引,克里斯入神地望着,目光好像在追逐那些尘埃,又好像在看着光后面的男人。
埃迪的睫毛低垂,又浓又密,在阳光下拉长了投影……
突然,那双睫毛动了动,倏然掀起,下面的眼睛直直看向他,“在看什么?”
“好像双层睫毛……”他脱口而出。
看埃德加有些诧异,他涨红了脸,“我是说,这,这个光太亮,让我看不清,好像长了双层睫毛。”
埃德加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教你一句话?艾尔文没给你配翻译吗?”
“有。”克里斯撇过头,“但是我没有找他。”
他的眼睛开始黏在桌面摆件上,圆圆短短的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兹拉坦……他还会回来吗?”
“也许吧。”
克里斯的手指轻轻一弹,摆件就被推远了,整个人颓然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臂弯,孩子气地啃咬着衣袖。
埃德加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意识到被注视,克里斯慢慢停下了动作,他似乎忘了嘴里还含着衣袖,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纯白的布料逐渐变深,被浸润出一小块灰白。
他就那样趴着,直勾勾地望着埃德加,眼珠子显得又圆又大,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下垂的眼角总是给人委屈的错觉。
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双眼。
埃德加的尾指忽然轻微抖了一下,立刻下意识地反手按在桌面,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张了张嘴,似乎要开口说话。
“埃迪?”克里斯目光灼灼,身子前倾。
埃德加垂下眼帘,声音中带着一丝玩笑,“不要这么看着我,追求人可不是像你这样追的。”
听到这话,克里斯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瞬间就成了红透的虾子,滋滋冒着热气。
“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还没开始行动呢!”
埃德加的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总之,不要开始,也不必开始。”
说完,他直接起身,绕过书桌向对方走过去。
克里斯的目光紧紧跟随着。
埃德加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双手撑在椅子的两边。这个动作顿时让克里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靠,直到背部紧贴着椅背。
高大的青年几乎把青涩的男孩笼罩在身下,长长的领带从上方垂落,轻轻搭在下方紧绷的大腿上,让那人触电般打了个哆嗦。
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有男孩发胶的味道,也有男人胡须水的味道。
埃德加低头看着克里斯,目光一寸一寸地在那张脸上游离,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眼下的红晕,一颗小小的青春痘,甚至连眼中睫毛的倒影……
克里斯僵着脖子,任由他打量,身体由于过于紧绷,时不时会一阵轻颤。
埃德加伸出一手,似乎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又在最后一刻堪堪停下,转而轻轻托住他的下颌。
手下的触感温热柔软,让颤栗更加明显了。
“你在害怕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那束光被遮住了,只剩他的影子铺在身上,似乎连周遭的空气也一并阻隔,让克里斯呼吸困难,只能发出小声喘息,“我,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了……”
埃德加沉默了一会,托住下颌的手用力,拇指也在上面摩挲着,渐渐让颤栗停下了。
克里斯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没有害怕,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怔怔改了口,“不,或许我是在害怕。”
“我确实感受到了一种害怕,但不是来自你,埃迪。”他茫然地望向埃德加,“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埃德加眼睛流露出暖意,松开了手,“听我说,克里斯。很高兴你没有改变心意,不管未来是什么,起码过去很美好。”
“但你不能爱着回忆里的人,因为回忆是会骗人的。”他的语气有些怅然,“我们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面,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需要重新认识你。你也需要重新认识我,如果你有耐心,或许会看到不一样的我,不是更好的,是不一样的。”
克里斯却不以为然,“分开时我已经14岁了,根本没有多小!我的朋友在那时早就换几个女朋友了。再说了,就算我是从孩子变成大人,那你呢?为什么我也要重新认识你?你并没有变。”
“天真!”埃德加嗤笑,缓缓直起身子,“因为我在孩子面前,和在成年人面前是不一样的。就算同样是面对成年人,也是会有差别的。”
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才懒洋洋地把摆件放正,“你的话也恰恰证明了你需要重新认识我。”
“我一直都在——”克里斯忽然咬住下唇,不肯再说下去,过了一会才继续开口,语气有些冲,“你尽管慢慢认识我好了,反正我不需要重新认识你!”
他越说越郁闷,最后深深地埋下头,“你就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好吧。”埃德加哑然失笑。
看克里斯始终恹恹地窝在椅子上,他犹豫再三开了口,“我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克里斯。”
“或许你觉得什么都没有变,不管是你,还是我,抑或是你的感觉,但你不需要向谁证明这一切。”
因为一直在斟酌语句,他说得很慢。
话才说到一半,克里斯就已经着急地抬起头,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立即开口,“不是为了证明!我只是……”
“嘘……不要着急,用眼睛看。”埃德加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与他平视,“我就在你的面前,你现在可以看到答案,是吗?克里斯,我尊重你,也尊重你的坚持。但我必须坦白地告诉你,这份坚持对我没有意义。自从分别以后,‘你还喜不喜欢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克里斯呆住了,睁大了眼睛,还有些委屈,好像在抱怨埃德加竟然强迫自己听这些话。
半晌,他吸了吸鼻子,闷闷不乐地说道:“不过又是些让人不爱听的话,有必要让我看着眼睛吗?”
“你好像有点失望?”埃德加忍不住笑着摸摸他的头。
这让他更委屈了,连眼角都溢出了点点泪花。半是窘迫,半是恼怒,用力扭过头,不料又被埃德加扳过来。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瞪着埃德加,“你太可恶了!耍我很好玩吗?”
“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埃德加笑眯眯地回答,“我只说了分开以后,还没有说到重逢以后。”
“重逢?”克里斯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他刚刚一时气急,胸膛到现在还在明显地上下起伏着。
“重逢的意思就是两个人经历了分别之后——”
“我知道重逢的意思!”不等说完,他就气急败坏地打断。
可是埃德加又不说下去了。
他心里急,便不住地偷觑,又因为刚刚发了火,一时拉不下脸面追问。
眼见着脸色越来越臭。
“哎呀,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生气。”埃德加拍拍他的脸,“亏我还觉得重逢以后你变得有魅力了呢。”
克里斯没有反应。
一秒。
两秒。
三秒过后,他忽然用力抿住上下唇,尽管如此,笑意还是争先恐后地从嘴角、从眼睛跑了出来。
埃德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故意问道:“我这算是让人爱听的话吗?”
克里斯不肯吭声,耳垂悄悄红了。
忽然,埃德加弯腰凑近,吓了他一跳。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心脏狂跳,在咽了一口唾沫后,偷偷屏住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脸,最后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嘴巴上。
只要,只要埃迪再稍微往前一点点,就会亲到了……
“……克里斯?”
“啊?”
他茫然地把视线上移,看到一双含笑的眼睛,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你在发什么呆?”
不行,距离还是那么近,他都能感受到说话间呼出的热气。
他忽然扭捏起来,小口小口地说话,“你刚刚说了什么?”
可是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样响在耳边,疑心自己刚刚根本没有说出声,又大着声音重复了一遍,“你!说了什么!”
粗声粗气,这回听得很清楚了……
埃德加只知面前的人突然连问两遍,还一次比一次激动,顿时被逗笑了。
笑得他有些难为情,又舍不得低头,只好红着脸跟着傻笑。
埃德加缓缓收起了笑意,深深看着他,低声说道:“我说——”
“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另一个埃德加。”
本来已经有些平复的心,又被看得砰砰直跳,克里斯胡乱点着头,眼睛亮得惊人。
埃德加却还在追问,“喜欢现在的还是过去的?”
“啊!”他忽然捂住脸,发出泄愤般的悲鸣。
半晌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张开手指,从指缝间看埃德加。
“是所有成年人都会看到这样的埃德加吗?”
“当然了。”
“哦。”他讪讪放下手。
“不过对待特别可爱的人可以破例,让他被我骗一下。比如说现在。”
“……”克里斯很久都没有说话。
忽然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假装没有听到,埃德加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克里斯的嘴角一直没有下去过。
这时,埃德加已经走到书桌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大纸盒,随口问道:“克里斯,你有没有和女孩,或者男孩约会过?”
“约会?”
听出声音有异,埃德加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直起身,走到他面前。
审视地盯着他好一会,忽然笑了,“原来克里斯在中间喜欢过别人?”
“当然没有!”克里斯毫不犹豫地反驳,“我只喜欢你!”
本以为宣言会让埃德加感动,谁知却看见他的眉眼立刻冷了!
他意兴索然地放下纸盒,在上面敲了敲,“送给你的欢迎礼物。”
克里斯的瞳孔骤缩,哪里还管那个盒子,拉住他的衣袖,结结巴巴地申辩,“我,我是和人逛过街,但我发誓只是逛街。没有牵手,一次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闭上了嘴,脸上写满了困惑。
“我只是随口问问。”埃德加的脸色平静,抽了抽手,没有成功,反而被人攥得更紧了。
“你不是!”克里斯不假思索地反驳,表情有些懵懂,口中讷讷,“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约个会而已啊……”
“你对我失望了吗?你在失望什么?”他一连声追问,忽然不敢看埃德加,只攥紧了眼前的白袖子,死死盯着它,“只是约会!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被别人嘲笑……”
看着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埃德加叹了一口气,把另一只手放到他的头顶。
克里斯遽然仰头,眼神中满是希冀,“埃迪?”
“不用那么苦恼……你是对的,只是约会而已。就算你想和别人体验完整的约会过程,都没有关系,那是你的自由。”
说着,他忽然一笑,“体验过后,才能发现哪个是真爱嘛。”
克里斯皱紧眉,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太正常了,之前的变脸好像是幻觉……
这让克里斯有些挫败,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服气地反问:“那我也问问你!你难道没有和别人约会?”
他哂笑,“你猜?”
克里斯愣了一下,脸忽然皱成一团。
他这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如果你真的没有做什么,那我也没有。”
克里斯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有没有?”
“就是这样。所以——”埃德加挑挑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没有了。”
又看了克里斯一眼,耸耸肩,“反正只是约会而已。”
克里斯挠挠头,呆呆地看着他,陷入沉思。
直到被他的话惊得心里一凉。
“克里斯,我不管你之前是怎么想的,别人又是怎样的。如果你追求的只是激情和放纵,我可能给不了你。”
克里斯目瞪口呆,翕动着嘴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埃德加面色淡淡,“我想了想,或许这个时机不对,你只是一个踢过几场联赛的新人,我只是一个执教过二级联赛的教练。”
“可是……”
“我们有很多时间,不是吗?而且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埃德加低下头,“你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去想,不用采取所谓的行动。如果可以,我自己就会向你靠近。如果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克里斯的胸膛上下起伏,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好半天才说话,“那……作为公平的交换,你要答应我,不会有别人。在我搞定你之前。”
埃德加没有立即回答,思忖过后才道:“好,我答应你。”
“但你也要答应我从今天开始,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足球上面,我们一起努力拿冠军,你能做到吗?”
克里斯看着他,神情懵懂又迷惑,良久才轻声问:“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生命中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而我希望你能得到。”
仿佛再也无法忍受,克里斯猛地扑进他怀里,“埃迪!”
头重重砸在胸膛上,双手也紧紧搂住他的腰,发出一声呜咽,“我多喜欢你这样看着我……别这样看别人,就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会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会站到世界的顶点,你看着我……”
埃德加能感觉到腰间的手在不断收紧,他捧着胸前的脑袋,感觉到手下硬邦邦的卷毛,低头在上面重重亲了一口。
“这个我可以做到。”
两个人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他只感觉到一颗脑袋在怀里蹭来蹭去,鼻尖充斥着发胶的香味。
一开始,还有点心猿意马,但是拥抱的时间太长,让热情也渐渐冷却。
到后面就不受控制地走神了,甚至开始思考起如何把这个黏人的小孩用好。
每个球员都属于自己的特点,他要做的就是创造一个适合他们的战术体系,充分发挥他们的最大价值。
兹拉坦出走,克里斯特尔被格拉内清洗,范德法特不擅长控制节奏,防守能力几乎为零,不能踢3中场体系。
舍甫琴科的强项是速度和抢点,一人就能撕破对方的防线,不适合填补兹拉坦的空缺。
所以,埃德加必须放弃433。
鉴于阿德里亚诺是一位几乎没有短板的前锋,每个阵型都能完美融入,他已经决定打造442,阿德搭配核舍甫琴科组成双锋线。
现在多出了一个小小罗,他一下子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中。
是的,全世界都要他买的克里斯,不在主教练的计划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腰被放开了。
克里斯假装若无其事,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与他对视,直到他开口——
“把衣服脱了。”
瞬间抬起头,神情又期待又纠结。
他憋着笑,从盒子里取出一件礼服,“换上。”
克里斯的白衬衫早就被折腾得皱巴巴。
“这是我给你预备的,下次出席重要场合记得要把衣服熨烫好。”
克里斯舔舔嘴,瞟了他一眼,抬手就要解扣子。
埃德加的手指使劲叩击桌面,“去里面的休息室换!”
看人不情不愿地进去了,他松了一口气,无意识地松了松领带。下一秒就哑然失笑,重新整理好。
这才发现他的衬衫上隐隐约约全是发胶印,捏起布料轻嗅,全是男孩的味道。
幸好还可以用外套遮掩。
一切准备就绪,主教练亲自领着人去发布室。
克里斯全程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隔着一人距离,看着埃德加一路上和人打招呼。
路过训练场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人在基地门口争吵。埃德加随便看了一眼,本不打算理会,谁知那人高呼起他的名字。
是一个女人。
他走近一看,竟然是太阳报的玛姬,门卫老山姆气呼呼地拦在前面。
“因戴尔先生,我是来报名这周采访的!”她额头冒汗,一身职业女性的装扮,胸前挂着记者证和相机。
“玛姬小姐,报名可以在网上进行,我们没有现场报名通道。”
“你误会了,我是要报名更衣室采访……”她眼怀希冀,“我听说每周的公开训练日还会有更衣室采访。”
“对不起,这周的采访已经安排好了。”
“那下周呢?下下周呢?我可以等!”
“玛姬小姐,其实更衣室采访只有短短十分钟,但公开训练可是持续一整天的,会有更多的素材。”
“可是球员通常不会在训练期间接受采访,不是吗?而且官网上明明写着更衣室接受采访报名。”玛姬直视着他,“是因为我是女人吗?”
她的音量提高了,变得有些尖锐。
埃德加沉默了一会,温和地道:“就算是吧。玛姬小姐,希望你能谅解,我们毕竟是男子足球队……不是很方便。”
女记者却一脸执拗,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如果我是男记者,他们难道就会不穿衣服接受采访吗?”
这话一出,连埃德加都愣住了。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好吧,或许你是对的。但真相其实是……我们已经决定与市报《KSC》合作,这就是不再开放报名的原因。我很抱歉。”
玛姬难掩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如果将来你们要更换合作对象,请务必考虑一下我,可以吗?”
“你不是英国记者吗?难道会一直留在这里?”
“我已经申请成为驻外记者,以后就是负责巴登符腾堡州。”她笑得一脸灿烂,“而且我追踪的就是卡尔斯鲁厄哦!”
“那可糟了……”埃德加也笑了,“我可不想再出现红灯区事件啊。”
“那个新闻不是我写的,因戴尔先生!我那时候还只是个见习记者!”
“好吧,希望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他一直都怀疑是当年那个说他剥夺言论自由的家伙……
……
抬手看看腕表,埃德加跟她告别,领着人继续前往目的地。
克里斯若有所思,回头看了好几眼,忽然快步追上来。
“原来就是她污蔑你!可是埃……老板,她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埃德加却倏地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这让克里斯有些局促,“埃迪?”
他这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来你都听懂了。”
随即迈开步伐,话说得漫不经心,“坏人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坏事,谁知道呢?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好人,因为跟我们没关系。”
“跟我们没关系。”克里斯重复了一遍,忽然一个人笑起来。
等他们到达发布室,运营官早已等在门外,埃德加一马当先,正要推门而入,衣角却被拉住了。
身后的克里斯吞了一口口水,用葡语小声问道:“他们会喜欢我吗?”
声音干巴巴的。
埃德加朝他眨眨眼,也用葡语回了一句,“谁在乎他们怎么想呢?主教练喜欢。”
这话让克里斯抿着嘴笑了,似乎有些羞涩,却始终不曾移开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埃德加握着门把,静静等待了两秒,低头问道:“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克里斯重重点头。
……
新闻发布室,空气中弥漫着新闻纸和摄影胶片特有的气味,深蓝的墙面正中镶嵌着一枚银质徽章,巨大而耀眼,闪烁着金属光泽。
现在,这个古老的俱乐部即将迎来一位新成员。
这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加盟仪式,这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球员,到场的媒体记者不算多,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主角。
年轻、富有朝气,棕色眼睛里蕴藏着不可被束缚的渴望。
或许只有在多年以后,当这些记者回忆起来,才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至少在此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在光与影交错的瞬间,克里斯站上了演讲台,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慢慢环顾四周,似乎要把所有细节都装进心底。
最后,视线停留在舞台的另一边。埃德加就站在那里,侧脸看上去矜持淡漠——在不开口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这样的。
这时,似乎意识到被注视,埃德加扭头望过来,还未等目光接触,脸上已经先一步挂上得体的笑容,整个人也瞬间生动起来。
克里斯却不愿再看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高高举起手中的深蓝球衣,“Heil Karlsruhe!!”
无数镜头定格那一张意气风发的笑脸——
《克里斯蒂亚诺加盟卡尔斯鲁厄!》
第59章 挨训的小球员
克里斯转会的时间恰好赶在斯鲁厄备受关注的时候, 他立即被扒了个底朝天。
德国的图片报发表了《原来是他!埃德加引援大揭秘!》,把小球员与主教练的交集都公诸于众,青训营时的寄宿, 随队训练,观摩德乙,甚至连德国人经常被“请家长”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小小罗立即被打上“埃德加派”的烙印。
“埃德加!你是在六年前就已经看好他了吗?会不会因此给予他更多的关注?会不会影响到队内其他人的地位?”
埃德加被记者追问得不耐烦,直接扔下一句:“是的!我很看好他, 就像斯鲁厄的其他球员。但他不会得到任何的特殊优待, 我只相信自己的标准, 别人的眼光、媒体的评价都不能影响我。”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 身边的保镖立即把人挡开了。
今天是公开训练日, 恰逢小小罗第一次参加训练,他特地去了一趟更衣室。
队员们在三三两两地聊天, 克里斯坐在角落, 弯着腰穿袜子。
埃德加一进去, 更衣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球员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克里斯,克里斯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只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板上。
他们的主教练仿佛一无所知,顶着全部人的目光, 扫了一圈,没有在克里斯身上停留。
“科尔呢?”
身后的卢克赶紧上来提醒:“老板,你忘了?科尔代表球队参加开幕式去了。”
埃德加恍然。
德足协为了让联赛从萧条中走出来,从这一年开始设立了开幕式, 今天是卫冕冠军多特蒙德与另一队的揭幕战。
幸好赛程是几个月前就定好的, 不然与多特对战的说不定就是斯鲁厄了。
他想了想,招手把罗西基叫过来。
暂停的更衣室随即恢复了原样。克里斯板着脸一声不吭, 双手使劲一拉,直接把白色的球袜拉到大腿。
主教练搂着罗西基的肩膀,说了一阵悄悄话,就把人放开了,随即拍拍手:“小伙子们,在更衣室里要穿好衣服,别忘了今天会有记者采访,被人拍了裸|照我可不负责。”
卡里克裸着上身,吹了吹肱二头肌:“拍裸|照?太好了!”
“今天是公开训练,不会有战术演练,都是基本项目,会有球迷和记者围观……把脸上的笑容都收起来。二线队和部分青训球员也会参与,你们必须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一线队……”训话时的埃德加少了一分平易近人,是从未展露在克里斯面前的严肃认真。
他感受到火辣辣的注视,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瞥了一眼,看到克里斯在人群后面,用一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眼神看着他。
等训话结束,两个教练结伴出了更衣室,卢克刚想开口,埃德加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球员们在里面七嘴八舌地欢呼:“没有墨镜!”
门外偷听的教练们相视一笑。
老板的墨镜,已经成了斯鲁厄心照不宣的风向标,决定了他们什么时候要把皮绷紧了,什么时候可以放松。
上午,埃德加像棵白杨树一样在场边当风景,果然没有让球员闻风丧胆的墨镜。
身边还多了个铁塔一样的黑人,那是俱乐部为老板找来的退伍大兵,谢里登。
能打架能开车还能挡记者。
罗西基得到老板的最高指示,领着莫德里奇和克里斯边训练边聊天。
绕场跑经过埃德加身边,克里斯就变成了原地跑。
“老板,罗西基他们为我和莫德里奇开了个欢迎派对,下午你有别的安排吗?”
话一出口,好几双古怪的视线立即投射而来,埃德加笑着看过去,那些人装做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跑。
罗西基的目光一时不察和主教练对上了,他侧着身边跳边跑,言不由衷地附和:“是啊,老板你也来吧,还有卢克教练……”
埃德加似笑非笑:“我知道你们都很欢迎我,托马斯。”
罗西基尬笑着,脚步不停,一溜烟跑远了。
埃德加这才重新看向面前的人:“谢谢你的邀请,克里斯。但是我还有工作,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克里斯边跑边挠头,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对埃德加傻笑了一下,这才追上队伍。
留下两个教练忍俊不禁。
“来了一个傻孩子。”卢克感叹。
下午,他们在预备队的围观下进行了一次队内赛,事关一线队的尊严,全都非常卖力。
也不知道主教练是不是存心的,把身板最单薄的全都分到了一起,主力后卫全在另一边。
康奈尔、莫德里奇和小小罗,就像被拔掉的萝卜,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尤属小小罗纳尔多最受青睐。
他又开始秀花里胡哨的脚法,看得麦孔直挠头,黝黑的脸上全是迷惑。
席尔瓦冷眼在旁伺机而动,抓住时机上去飞铲了一脚,小小罗就啪叽一声整个人扑在草皮上。
巴西后卫随后一脸解气地爬了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
既是下马威,也是报仇,席尔瓦铲完卡瓦略铲,卡瓦略铲完特里铲,小小罗的白色球裤变成了草绿色。
看台上的那一小撮球迷发出阵阵起哄。
埃德加对着谢里登耳语了几句。
谢里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到看台面前,怒吼一声:“为你们羞耻!你们是拜仁的球迷吗?!这是斯鲁厄的男孩!秀出你们的忠诚!”
吼完带头鼓起掌来:“鼓掌!!”
一双如鹰般狠戾的眼神不断扫视。
球迷们愣愣地跟着他鼓掌。
他完成任务回归原位,仍旧像一个铁塔似地杵在埃德加身后。
“谢里登,你是球迷吗?”
“我讨厌足球。”他双手抱胸,一脸冷酷。
"……"
身后的看台上开始响起稀稀拉拉的加油声。
克里斯已经被摔懵了,他一次又一次翻身爬起来,最后愣愣地坐在地上。旁边的莫德里奇顺手把他拉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说着家乡话。
他听不懂,委屈地看向对方,可是克罗地亚人毫不留情地跑开了,他又下意识看向场边的埃德加。
主教练专注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比赛。
45分钟的对抗赛很快结束,球迷和记者被疏散,埃德加公布了首轮联赛的名单,三个惨兮兮的难兄难弟都是替补。
“我不知道格拉内之前是怎么安排的,但是这个赛季的头号罚球手是……”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队伍中寻找,“阿德。”
所有人都看起来很意外,甚至包括阿德自己。
埃德加没有多解释,挥手示意解散:“克里斯留下。”
队员们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被留堂的克里斯,紧接着一哄而散,唯独康奈尔艰难地挤过来。
“老板,听说你也要来参加……”
话还未说完,就被卡里克捂住嘴,夹在胳肢窝下扛走了。
剩下两人面对面站着。
“克里斯,我在看着你,但是你必须想想办法。激怒对手没有好处,席尔瓦下脚会有分寸,但是对手不会,我不想你受伤。”
克里斯死死皱着眉头。
埃德加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看到表演,我要的是胜利。你知道上一个喜欢秀脚法的人什么下场吗?”
“什么下场?”
“他在荷兰坐冷板凳。”他一本正经,拍拍对方的后脑勺,“但是你不一样,你会在德国坐板凳。”
克里斯眉毛打成了个死结:“我知道了。”
他穿着宽松的深蓝球衣和白色球裤,垂头丧气地站在埃德加的对面,就好像一个在挨训的大男孩。
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埃德加看着低垂的脑袋,叹气。
“克里斯。”
他抬手放在两人中间,掌心向下悬空动了动。
克里斯仰头,不解地看着那只手。
“低头。”
他又依言低下头,愣住了。
草地上,那个较长的影子正在抚摸另一个影子的头。
时间很短,埃德加很快便收回了手,克里斯却一直低头看着那两条影子。
两人静静地站着,只能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鸟叫声。
直到克里斯重新抬起头。
埃德加观察他的脸色,确定他重新恢复了朝气,才继续说下去。
“还有,卢卡不是在骂你,他没有接住队友的传球,骂的是自己。”
“回去吧,记得今天会有记者……在更衣室要穿好衣服。”
克里斯满脸得意的笑:“穿了内裤算穿好衣服吗,老板?”
主教练面无表情,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晚上的派对不能喝酒。”
“记者不是说你不管球员的吗?”
“我可以不管你……”他意味深长地低头,紧紧盯着对方,低声问,“就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你真的想要那样吗,罗尼?”
拖长的尾音,温柔的嗓音,一个简单的称谓被他说得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克里斯的耳垂迅速变红,身子向埃德加这边动了动,下一秒立刻左右张望。
他们正在开阔的训练场中央,天空挂着晚霞,几只鸟儿飞下来落在栏杆上,好奇地看着他们,栏杆后是探头探脑的助理教练。
陌生的保镖站在几米开外,球场管理员正在收拾场地,远方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影。
克里斯难耐地抬眼看他,随后泄愤地一脚踢向栏杆:“可恶!”
鸟儿扑闪着翅膀被惊飞,球员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卷毛也垂了下去。
“我的罗尼今晚会做个乖孩子,是吗?”
埃德加还是温柔的语气,听得对面的人面红耳赤,一把撩起宽松的球衣下摆捂住脸,骂声又闷闷地传出来。
埃德加不动声色地拉好对方的球衣,跟酡红着脸的人大眼瞪小眼。
几秒过后,他的鼻尖微动,露出怀念的表情。
“啊,还是小鱼干的味道……”
克里斯头一甩,一滴汗甩在主教练下巴上,火急火燎地跑了。
卢克走过来,皱着眉张望:“怎么又是一个臭脾气。”
又是踢栏杆又是摆脸色,说两句还跑……
主教练淡定地抹掉汗珠,没有回答,领着两个下属回到办公室。球员们可以去外面嗨,教练组还要开会。
新赛季将拉开帷幕,斯鲁厄的首轮对手是柏林赫塔。当年埃德加踩着他们往上爬上了德甲,没想到第一场德甲对手又是他们。
“赫塔队换了新帅斯蒂文斯,他们刚赢得了德国联赛杯,士气正旺,但目前后防线伤病较多……”保罗站在屏幕面前,一边分析一边留意老板的态度。
底下的卢克和埃德加都一脸严肃。
卢克捧着赛程表,心里在想:“拜仁的首轮对手又是门兴!36场只输他们8场的门兴!继续干翻他们!”
埃德加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面上高深莫测,在保罗欣喜的目光中满意地点点头。
心里在想:“我就不信那人今晚还有心思想别的。”
第60章 谁才是埃德加的最爱
在其他报纸都在渲染埃德加和克里斯的“师徒情”时, 英国的太阳报一如既往地不走寻常路。
他们发表了一篇《谁才是埃德加的最爱?》
“罗西基:忠心耿耿的“埃德加派”。被埃德加不止一次赞为“无人可动摇的核心”,面对众多豪门追逐仍坚定地留在卡尔斯鲁厄,球迷们甚至为他编了一首歌, ‘一年又一年,托马斯等三年’。
舍甫琴科:埃德加唯一的例外。每个卡尔斯鲁厄人都知道,他钟爱未成年小将。直到三年前,埃德加追求23岁的舍甫琴科, 被拒绝过一次仍不放弃, 终于成功俘获核弹头, 现在甚至愿意为了乌克兰人改变打法, 足以体现他的爱。
阿德里亚诺:埃德加最关注的弟子。三年缺席, 回归第一件事就是将之提为进攻核心。他也是埃德加唯一的例外——唯一会被管教私生活的弟子。
那么埃德加最爱的究竟是谁,罗西基?舍甫琴科?还是阿德里亚诺?
错!
以上都不是!
小小罗纳尔多, 那年, 他才12岁, 刚成为一个少年球员。
那年,埃德加才22岁,刚成为一个青训教练,两人从此开始了长达六年的故事。
即使教练回到德国,仍然不忘漂洋过海带着小球员去看比赛。
六年后, 青训教官成为了德甲主教练,他的第一个引援就是当年的小球员!
是的,他最爱的是——外星人罗纳尔多!
卡尔斯鲁厄已经有了一个‘白罗纳尔多’舍甫琴科,一个‘罗纳尔多接班人’阿德里亚诺, 现在又来一个小小罗纳尔多。埃德加是在收集罗纳尔多!他真正爱的是巴西人罗纳尔多!”
文章一出, 立马又有一些无聊的记者问他:“你为什么不买国际米兰的罗纳尔多?”
埃德加一本正经:“因为买不起。”
就算没有在荷兰斗智斗勇的兹拉坦,他觉得锋线已经够爆炸了, 还买?
除了自己的“八卦”,他还在英国报纸上看到了门德斯的英勇事迹,才知道他上次是去曼联操作洛佩兹(门将)的转会,也因此打响了名气。
报纸上的配图非常吸引人眼球,门德斯头缠绷带,一只耳朵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血迹。
他竟然是发生了车祸,在医院包扎好就直接去了曼联,直到签完合同才入院接受治疗。怪不得这一次从头到尾没在德国露面,这也太敬业了……
在联赛之前,德国杯的第一轮小组赛已经开始了。
由于他们非常幸运地抽到了德丙球队,主力都不用派上场,小小罗、莫德里奇和康奈尔这三个小将全派上去了,全替补阵容轻轻松松挺进了第二轮。
埃德加没有带队,他正在备战联赛。
收入的减少使很多球队把打进欧冠和欧联杯赛作为目标,无论是德甲联赛还是德国杯赛,竞争都会比往年更加激烈。
出于这些原因,今年的德甲球队比以往更加重视热身赛,一方面是看上了不菲的出场费,一方面是可以帮助教练排出更好的主力阵容。带来的后果是大规模伤病潮,越来越多人上了伤停名单,加上刚结束的世界杯伤员,德甲竟然有近50名伤员将缺席首轮。
卡尔斯鲁厄一个都不少。
球队里总共有六个国脚,只有三个是国家队主力——罗西基、卡里克、舍甫琴科。“幸运”的是他们的国家队成绩都不算太好,乌克兰核弹头更是只踢了两场就打道回府。巴西人阿德虽然得到世界杯冠军,但在国家队还没有打上主力。
球员状态火热,形势一片大好,就算是17支球队都把他们排为18名,也无法影响主教练的好心情。
8月6日,德甲联赛首轮,斯鲁厄主场应战柏林赫塔,赛前顺便举行了一个球场落成典礼。
卡尔斯鲁厄大市长以公务推脱邀请,有过一面之缘的市长海因茨代替出席,和他们的主教练密谈了许久,谁也不知道谈话内容,只知道海因茨在典礼结束后直接坐到了观赛包厢,脖子上还挂着斯鲁厄的围巾。
埃德加没有耽搁,立即返回更衣室,他的球员们还在等着他。
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
“嘿,你们知道吗?他们的后卫诺因多夫把绰号注册在球衣后面了!”
“真酷!他的绰号是什么?”
“虱子。”
“……不管怎么说,坚持自我,还是很酷。”
“他是不是第一个注册绰号的球员?”
“应该是……”
看见主教练进来,他们默契地停止了话题,克里斯正拿着一个喷雾对准自己,迅速将瓶子丢进柜子里。
埃德加没有多废话,做了一个简短的动员,就开始催促上场。
“放开手脚踢!我的要求很简单,比……”
“比他们多进一个球!”几个老队员齐齐抢答。
“没错!”
他站在门口,一个接一个地把人送出去。
“卡里克,你知道的,这场你是关键,不要冲动,我需要你留守后场……”他一脸郑重,“你能做到吗?”
卡里克看了看前面的罗西基,激动得走音:“我会做到!”
“很好!现在挺起胸膛,让他们知道我们不仅只有一个罗西基!”
主力走出去,接下来就是替补,克里斯磨磨蹭蹭排在了最后。
埃德加含笑看着他。
关于上场问题早就已经安慰过了,此刻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看对方一脸期待,他还是拍了拍对方的背。
“听体能教练的话。”
克里斯笑得一脸灿烂,从他面前经过,留下一股香气。
……
现场解说台上,坐着斯鲁厄的老朋友科尼格,跟他搭档的是一个叫普尔曼的资深解说。两人举着特制的话筒,紧紧贴在嘴巴上——只有这样收音才不会被现场浩大的声浪掩盖。
他们正在逐个介绍入场的球员。
憋了许久的斯鲁厄球迷热情空前高涨,解说员每念一个名字,他们就跟着不遗余力地呐喊。只是轮到阿德、麦孔和席尔瓦出场的时候,欢呼声明显变小了很多。
由于世界杯刚结束不久,巴西战胜德国夺冠,他们对巴西球员的感情还有点微妙。
“球迷们展现出了风度,主客队都没有人对他们报以嘘声。”
“或许是因为双方都有不少巴西外援?现在光是场上就同时有7名巴西人!赫塔在几日前又签下了一个巴西后卫内内,他们的巴西外援已经达到了5名,斯鲁厄是4名。”
“听说埃德加非常钟情罗纳尔多,或许斯鲁厄的巴西外援还会持续增加。”
克里斯听到立即黑了脸。
“哦,斯鲁厄的小小罗纳尔多进场了,他没有得到首发机会,看起来似乎有些郁闷,主教练正在安慰。”
“埃德加是一个大家长型的主教练,以至于常常让人忘记他还不到30岁……”
“不过,我必须说,斯鲁厄这个赛季的球衣非常有设计感,穿在小球员身上充满朝气。”
“我想那跟球衣无关,是因为他们的平均年龄只有21岁!今天上场的最小球员蒂亚戈.席尔瓦,年仅18岁,今天也是他的联赛首秀。”
“这多亏了他们的队长科尔,如果不是他们以一己之力拉高队内平均年龄,恐怕这个数字会更低。”
“普尔曼,不要忘记了他们还有舍甫琴科。”
年轻的乌克兰人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诟病年纪大,正在给阿德打气。
阿德里亚诺今年才20岁,上个赛季的位置是前腰,埃德加把他改造成了前锋,与舍甫琴科搭配,今天是第一次实战。
“斯鲁厄今天是双前锋四中场,舍甫琴科和阿德里亚诺今天就要接受检验了,不知道这对搭档能不能来电。”
埃德加笑容满面地与对面的主帅握手,两人手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聊了半天。
“老板,你们说了什么?”
“互相放狠话。”
“你们刚刚是在放狠话?!”
“怎么,放狠话非得表现出来吗?”
就在这时,镜头发现了看台上的两个特殊的观众。
“卡尔斯鲁厄市长和柏林市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今天为城市球队打气。”
“普尔曼,我不了解柏林的球队文化,这位柏林市长难道也是‘铁杆球迷’?”
“据我所知,不是。”
“那看来维尔德公园有某种吸引力,让这位市长先生非常感兴趣。”
两个解说员对视一眼,齐齐露出暧昧的笑容。配合着他们的话,镜头别有用心地分别对准了埃德加和那位市长。
柏林市长克劳斯,一个最近在德国无人不知的名字,一个不久前高调出柜的政界人士。此刻现身中立看台,身上没有任何球队的标志,风度翩翩地冲镜头挥手。
埃德加同样友好地挥了挥手。
一个儒雅成熟,一个年轻俊美,两人的跨屏互动瞬间点燃场内气氛。
此刻,卡尔斯鲁厄市长和某位替补球员心意相通,都觉得这个发展简直莫名其妙。
他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