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地虽然早已废弃,但自有一种凄婉、魔幻、神秘的韵味,在带着土腥味的潮湿空气里发散开来,催熟了闯入者的想象。
罗泽手里的摄像机拍个不停,振奋地看向荆雾崖:“哥,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的?太适合拍摄了!”
荆雾崖露出迷之微笑:“该说是偶然还是必然呢,应该算命运使然吧?对,是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罗泽回味了一下,觉得这话挺有哲理,敬佩地说:“哥,你还挺浪漫。”
“待会儿你会懂的。”既然罗泽已经接触到了世界的另一面,那么荆雾崖便不客气地将他拉到自己的船上。
只见荆雾崖朝着空气喊道:“喂!你们都出来!我找你们拍电影啦!”
声音回荡在树林中,显得尤为空旷。
罗泽正纳闷这荒郊野外哪来的人,却听见平静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片喧哗声。
一张张苍白陌生的面孔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其中也包括了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巴士司机。
罗泽微微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作为编导系的学生,他的职业技能就是“观察入微”,可这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未免隐藏得也太好了吧?
但略微思索一番后,罗泽便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露营地并没有人类生活的气息,就像是在一个密闭的生态箱中忽然观察到了一群外来物种,可这群外来物种不仅没有对生态箱的生态造成任何破坏,反而像是融入其中那样不留生存痕迹。
违和感爆棚了!
荆雾崖对徐宵打了个招呼:“哈喽~又见面啦。”
“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把仇人带过来了,可惜似乎不是我想的那样。”徐宵舔了舔唇角,语气透露着些许遗憾。
他向罗泽露出刻板又礼貌的微笑,眼睛里闪烁着贪婪、怨毒的光,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只待时机成熟,就要咬碎猎物的喉咙。
厉鬼对活人有天然的恶意。
罗泽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看过,只觉得丝丝寒意沁入骨髓,求生的本能疯狂叫嚣起来。
“你、你好,我是导演,不是荆哥的仇人。”
罗泽屏住呼吸,害怕地往荆雾崖的身边凑了凑。
见状,荆雾崖呵斥道:“喂,你个死大叔能不能正常点,别视煎小男孩。”
徐宵收回目光,冷漠地说:“帮忙可以,但没有利益的事我不干,你给我们再找几个人来。”
“是‘你们’,还是‘你’?别随意代表大家的意愿啊。”荆雾崖一眼就看出徐宵在想什么,不过帮忙拍点东西,就想要拿活人的命来交换劳动力了?
呸,想都别想!能白嫖的事,他荆·抠门·雾崖干嘛还要费力去找活人献祭?
荆雾崖勾了勾嘴角,微微颔首,眼底的不屑如尖刀般刺出:“是我之前对你太好了,才让你生出了跟我叫板的勇气吗?”
瞬间装备上《血眼狂魔》套装,荆雾崖的气息变得狂暴、残忍,周身仿佛围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血雾。
他不再是那个精神状态偶尔绽放的正常青年,反而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劣迹斑斑的杀人魔头,没有人会质疑他的恐怖!
罗泽吓得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艰难地开口说:“哥,你还好吗?”
突然就想起来了!
黄鼠狼妖脑袋被砍后,他看到的血眼不是错觉,那个人就是荆雾崖!
“我很好。”荆雾崖咧开嘴,笑容的弧度灿烂到极致,“陪人玩对面还要我付钱,我感觉不能更好了。”
荆雾崖和徐宵无言对峙,眼神几乎要碰撞出火花。
气氛十分压抑,罗泽和其余厉鬼们不敢吭声。
不知何时,连虫鸣和风声都静止了。
就在罗泽以为他们会互瞪到地久天长时,荆雾崖突然说:“听说当两个人对视十秒的时候,就会相爱。”
徐宵积蓄的气势险些破功。
你扯这个是做什么,你们未婚小夫夫想玩点大的?
但很快,徐宵就知道荆雾崖为什么要加上这一句了。
就见荆雾崖的双眸红得像是一盏灯泡,他和陈烽火一人一鬼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森冷得犹如来自于九幽地狱,连天色都阴暗了几分。
“再敢觊觎他,就把你撕了!!!”
徐宵:……
老陈一醋,那就是酸酸爽爽的老陈醋,后果很可怕。
最终,荆雾崖这边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徐宵溃不成军,灰溜溜地败下阵。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看大家的意愿。”徐宵声音飘忽,能听得出来,这是在强行挽尊。
其实演戏什么的只是小事,徐宵将露营地当成自己的地盘,荆雾崖这个不速之客一上来就喊他们做事,那他这个正经领头鬼的威信在哪?
可谁让荆雾崖是个硬茬子,他才懒得在意徐宵的威信,你个鬼东西打得过他就来,打不过就把嘴闭上。
“那大家怎么看?”荆雾崖亲切地看向了其他厉鬼。
厉鬼们其实一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一直困在露营地里大家都无聊得很,如今终于有好玩的事情了!
“我要拍我要拍!”
“拍戏哎,我生前都没拍过,死后还能拍上,真是意想不到哇。”
“不过我们要拍什么?我们没演过戏啊。”
荆雾崖满意地拍拍手,安抚道:“演技肯定不是问题,大家演的都是自己擅长的东西。现在我来简单地说下剧本!”
这个剧本叫做《狂热的一天》,是他昨天花了一天时间紧赶慢赶完成的作品。
剧本讲述的是退圈偶像小荆遭遇一连串打击之后黑化了,不做人了,在夏令营里大开杀戒的故事。故事背景与现实贴合度很高,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感。
荆雾崖大小是个明星,颜值身材都太出色,放到恐怖片里本就不容易让观众代入,所以他干脆用了自己的本名来饰演角色。
罗泽也有点台词,不过作为摄像他是不出镜的,只需要拿着摄像机全程跟拍荆雾崖的杀人经过就行,人设是跟主角同谋的小弟。
伪纪录恐怖片的吓人之处,便在于让人背脊发凉的代入感,从拍摄方式,背景设计,到人物逻辑,已至后期特效,都能够很好地贴近观众的生活,观众看了后,会觉得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不为人知的事情。
荆雾崖对厉鬼们说:“我根据你们的特点,为你们设计了不同的死法。”
他指着吴建强:“你是第一个死的,死因是割喉,我们会在你洗澡的时候偷闯进去,嘎了你。”
吴建强:“……为什么又是洗澡?”
荆雾崖冷酷得像个资本家:“你身材挺不错的,虽然脸一般,但化妆之后,你也能是一枚小帅哥,恐怖片里放点帅哥擦边不过分吧?”
吴建强有种被卖掉的感觉。
荆雾崖又指着他的两个小弟说:“你会被斧头劈脑而死,你则是会被锤子砸得面目全非而死。”
“然后你、你、你……”
荆雾崖将二十多个鬼魂指了个遍,越到后面的死法越残暴血腥,听得罗泽眼皮子直抽抽,非常担心荆雾崖的精神状态。
“最后。”荆雾崖看着徐宵,“我会在镜头前放声大笑砍掉你的脑袋,看在你也算个帅哥的份上,我给你的镜头是最多的,不要让我失望知道吗?”
“哦。”徐宵表情怪异地应下。
这算夸奖吗?还是说在公报私仇?话说他本来就没想拍戏,干嘛还多给他安排任务?
荆雾崖亲切地拍了拍徐宵的肩膀:“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彩排,首先就从徐宵开始,因为你的演技和服从性都是最差的,所以我会好好抓你。我们随时开始,可以吗?”
徐宵嘴里的“可以”两个字还没说完,一把斧头便朝着他的脖子横劈过去。
“唰!”
一颗脑袋凌空飞起,掉在地上。
罗泽:“!!!????”
“这、这是……魔、魔术吗?”罗泽语无伦次地指着徐宵那颗怒目圆睁的头。
不过周围的人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荆雾崖看着徐宵满地找头的身子,嫌弃道:“拜托,你的脖子现在应该已经喷血了好嘛?尊重一下基本医学知识啊。”
徐宵的头已经气笑了:“拿着排练的名义趁机泄愤,可真有你的!”
“我有说我不会趁机泄愤吗?”荆雾崖惊讶,“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原来这么光伟正啊,我好感动。”
徐宵不想再多说什么了,闭上眼,直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荆雾崖捏着他的脑袋,走到罗泽面前,露出鼓励的表情:“来,你是恐怖片导演,还兼职摄像,必须要习惯我们剧组接下来不同寻常的拍摄日常,这个给你拍拍,你习惯一下哈。”
拍、拍拍?怎么拍?像拍皮球一样?
罗泽小心地伸出手。
缩回!
小心地想接过头颅。
骤然缩回!
“呜呜呜这道具做的太逼真了我不敢。”罗泽的声音都被吓到变尖锐了。
荆雾崖翻了个白眼,没有丝毫同情心,直接把头颅塞到了罗泽手里。
“习惯它!你是导演!你害怕的话,镜头肯定会抖!”
然而,在接触到头颅的刹那,那冷冰冰又软乎乎的皮肉质感,直接令罗泽头脑爆炸,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往后仰倒。
幸好司机大叔就在他身后,将他及时接住,否则后脑勺着地,摔出脑震荡了,开机就又要推迟了。
陈烽火立马上去观察:“放心,人没事,只是又被吓晕了,这次很快就会醒的。”
荆雾崖叹了口气,拍摄之路,看来是任重而道远啊!
……
一晃眼,十天后。
和一群断头断脚、肚破肠流的厉鬼们同吃同住、友好接触了整整十天,原先再怎么害怕的罗泽,现在也已经能面目改色地把顽皮男鬼掉出来的肠子塞回去,并回赠一句“再到处乱甩肠子我就给你煎了”。
这句话杀伤力极强,甚至连荆雾崖都忍不住给他做心理咨询,怀疑他是在沉默中变态了,连男鬼都想要通一通。
遥想第一天,罗泽身子抖得和秋风中的落叶似的,怎么拍都拍不好。
闹到后来荆雾崖跟他一块儿抖,当两人的抖动频率达到一致的时候,画面就诡异地和谐了……
当然,这种东西是没办法当成恐怖片素材使用的,鬼畜还差不多。
他们拍摄的最后一幕戏,是徐宵这个最后的幸存者认为自己已经逃过荆雾崖的追杀时,刚松懈了一下,结果荆雾崖就从后面冒了出来,给徐宵来了个回头杀。
砍完后,荆雾崖抓着脑袋,对着摄像机露出阳光又纯真的笑容,脸上的血迹和旁边死不瞑目的头颅构成了极具张力的画面。
从开拍到杀青,两人只用了十天就结束了。
伪纪录片是这样的,两人回去后自己动手做后期,也就只需要一两天功夫。
他们离开的时候,一群厉鬼还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有空常来玩。”
“电影放映了也要带来给我们看看!”
“观众的反应也不要忘了拍啊!”
罗泽面无表情地说:“哥,我觉得咱们要开创历史了,这个血腥程度史无前例呀,放国外也得是24x的水平。”
毕竟都是厉鬼们的真实死亡经验,没有添加丝毫特效的那种真实,不是一般道具能比的。
荆雾崖摩肩擦踵:“准备试映会,试映会结束后立刻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