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阿恬有些迟疑是否还要将青森小馆的牌子挂着。不过眼下首要问题,是把今日的鸡蛋捡进来。
小馆的后院里,阿恬自己养了些鸡鸭,种了点菜,甜甜的狗窝也搭在那边。
从后面的储藏室有直接通向院子的门,免去了再从前面绕到后面的麻烦。
雨衣雨鞋换上,阿恬再度步入细密的春雨。鸡鸭全都窝在了窝里,没了往日捉虫子的欢快劲头,在里面凑成一堆咕咕咕。
阿恬打开栅栏门,轻轻的走过去,蹲下。
鸡鸡鸭鸭们瞪着豆豆眼看她,阿恬挨个rua了几下,开始伸手往下摸。
“咯咯咯~”
“嘎!”
禽圈顿时恢复了活力,肉肉的爪子踩着阿恬的手,原地站起扑棱翅膀。
阿恬也不怕被啄,仔仔细细的在窝里面摸了个遍,掏出了十几个鸡蛋和六七个鸭蛋,都是刚从柔软的羽毛下面掏出来的,还热乎的很。
这些鸡鸭都很能下蛋,不知道是不是青森并未过度开发的缘故,生态比较原始,得天独厚的氛围给它们提供了足够的养分。
餐馆的蛋类基本不用向村子订购,每日的产蛋量不但足够还有许多剩余,阿恬也不是每天都来捡蛋,鸡群鸭群得以无限壮大。
之前种的韭菜和香菜也全都长了将近一尺来高,阿恬琢磨着,等天气好了,是不是该吃顿春韭了。
说起春韭,记忆里,还是奶奶生前去学校看她的时候给她带过一次自己包的饺子。
没有臭烘烘烂乎乎的韭菜味儿,那股子直冲天灵盖的清新味儿阿恬永远忘不掉,这还是路途遥远,她自己在宿舍里煮的冻饺子。
用室友的话来讲,别的韭菜是臭的,阿恬奶奶包出来的,是甜的。
那次奶奶包的是韭菜虾仁儿馅儿的,这次包什么的好呢……
一边想着,一边将今日的蛋全部放入储藏室。
鸭蛋全部放在一旁的大瓮里面,准备腌咸鸭蛋。加上今天的七枚,再有十一个正好凑够五十。
青森小馆出品的咸鸭蛋在村子里广受好评,不但个头大,油色鲜红,蛋黄香味浓郁,沙感还很足。腌渍好的鸭蛋不但供应青森小馆,也会赠送或者卖给村民。
村民们都等着阿恬出下一批货呢,青森小馆的鸭子已经很能生了,但他们巴不得它们更能生一些。
傍晚,阴天的青森完全沉入了夜色,雨还没停,树林里又起了风,刮走了一些水汽。
阿恬将地暖的温度又调高了一些,坐在吧台上选酿制果酒适用的粮食纯酿。
现下青森小馆里的果酒都是奶奶在世的时候酿制的,在地窖发现它们的时候,阿恬一度以为不能喝了。
但神奇的是,除了酒味被梅子的味道冲淡,馥郁的果香比想象的还要让人沉醉其中。
阿恬从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但半年的时间,她一个人快要将库存清光了。
被勾起了馋虫,那么今年,就要好好的满足自己的味蕾。听送调料的荆姨说,村子里的果农有种梅子,所以果源不用发愁,那么她就在选酒上用用心。
正在查询什么品质多少度数的纯酿酿果酒最好,窗外刺目的白光短暂的闪烁了一下,阿恬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震耳欲聋的雷声响了起来。
春雷初绽,像翠绿色的生命力朝着天空呐喊了一声,风声和雨声比之前更大了。
“喵!”
被雷声吓到的阿布炸着毛扑到了阿恬的怀里,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脑袋供进了她敞开的针织外套中。
甜甜也没好到哪儿去,凶狠的狼犬耳朵耷拉下来贴在脑袋上,小跑几步挨着阿恬的小腿蹲坐,隔着厚重的毛发都能感觉到它在一抖一抖。
风声呼啸,初生的树叶还没来得及换回凋零前的记忆,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沙沙作响,伴随着余音未散的雷声,气氛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裹着两只胆子加起来还没她一个大的,阿恬将所有的照明全部打开,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屋里所有黑暗的角落,瞬间感到心安不少。
叮铃~叮铃~
门口忽然传来了铃响,阿布刚把头伸出来结果又埋了进去。倒是旁边的甜甜直立起身体,一双灰色的眼睛盯着门的方向,警惕了起来。
“还是甜甜靠谱!”阿恬拍了拍狗头,带着它一同去开门。
叮铃声是青森小馆的门铃,这串门铃的声音穿透力很强,无论阿恬在地窖还是在楼上睡成猪,都能把她闹醒。
叮铃~叮铃叮铃~
“来了!来了来了!”又是几声门铃传来,阿恬的一颗悬着的心踏实了下来。
若是不怀好意,也没必要频繁的按铃,应当是有客人到了,而且还是青森小馆的熟客。
只不过,这大雨天的,是有多少想不开的心事?
木门打开,阿恬对上了一袭银色的衣衫。缓缓抬头向上看,才看到了来者的容貌。
这人还不得比她高出一个半头!
她一米七一的个头不矮了,这人竟然还比她高一个半的头,不得有一米九?!!
“咦,不是美在。”
来人说话了,果然配得上他的容貌,声音磁性又好听。
美在是奶奶的名字,果然是熟客。
“美在是我奶奶。”阿恬侧身,将人让了进来。
进屋后,她才发现,这人竟然没穿鞋。虽然没穿鞋,但脚下只有水渍,并没有泥土什么的。
“这样啊……”那人犹豫了一瞬,迟疑道,“我看到屋子里有光,就冒昧打扰了。”
“没关系,外面风雨也挺大的,是得进来暖和暖和。”阿恬贴心的给人拿了一次性毛巾,让他擦头发。
这时,阿恬才发现,这人的银色衣衫不知是什么材质,偶尔会反射灯光。
“美在她……”那人又问。
“去世了,三年……三年半以前。”阿恬一边说一边打量他。
来人大概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相冷的好看,下颌线就像被最精致的雕刻师精心雕琢过,又像被冬日的星光打磨过。
阿恬总觉得,这人应该是被挂在天上的雕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晚上掉下来了。
“这样啊……”那人怔了一下,随后垂下了眼眸,落寞得呢喃了一句,“生命果然很短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