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玄野小心翼翼拉开江雀子的衣襟,露出他白皙的后背。
江雀子穿着玄野给他买的肚兜小衣,一根线横绑在他腰后,将他整个背部衬托得特别漂亮。
玄野的动作一直很小心,除了背部和一小截雪白的肩膀胳膊,没露出任何不该暴露在外的肌肤。
大夫施针的过程中,江雀子一直死死埋在玄野怀里,身子时不时因为疼痛微微发颤,眼泪浸湿了玄野的半个肩膀。
玄野抱紧了他,抿唇一言不发。
半个多小时后,江雀子后背被扎得像只刺猬。
大夫把最后一根银针送入他的背部肌肤里,松了口气,道:“别紧张,等一会儿我来拔针即可。”
说完,大夫慢悠悠起身,掀开帘子走出门外。
小隔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玄野尽力转移小孩儿的注意力,问他:“小雀儿的三十文钱,待会儿准备买些什么呢?”
江雀子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抽抽噎噎道:“不,不知,道……”
“买好吃的吗?”玄野又问。
“不,不买……”江雀子抽泣。
玄野心疼的捧起他的脸,看他哭得眼睛红肿的模样,心疼的皱起眉头,轻揉的替他擦去眼泪,软声道:“乖啊,我们家小哭包扎了针,很快就好了。”
“可,可是身子,被,被看……”
江雀子眼泪又掉下来了,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只,只有郎君能,能看……”
“好,好……”玄野心疼拍抚:“郎君不是在这儿呢么,还抱着你呢,就是郎君看的。”
江雀子一怔。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微微瞪大双眸。
漂亮的眸子被泪水洗过,晶莹透亮,里面倒映着玄野的身影,特别好看。
玄野用柔软的指腹替他擦去眼尾的泪水,低声道:“不哭了,嗯?哭了半个多时辰了,再哭下去,眼睛该疼了。”
江雀子愣愣的望着他,眼巴巴的,像是还在反应他刚才说的话。
半晌,大夫掀开帘子进来,温吞道:“别乱动,我要拔针了。”
玄野连忙把江雀子按进怀里,揉着他后脑勺安抚:“乖,大夫来了,我们先把针拔了。”
“唔……”
这次,江雀子没再哭。
他紧紧攥着玄野胸口的衣襟,埋在他怀里没说话。
只是,拔针可能也疼,他的身子时不时微颤一下。
“行了。”
大夫收走最后一根银针,玄野立刻将衣裳给他披上,拉好,笑道:“好了小哭包,我们擦擦眼泪,谢谢大夫。”
江雀子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埋头系好衣裳带子扣子,从玄野身上下来,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似的,站在玄野身边,耷头耷脑,看起来特别沮丧,冲大夫半鞠了一躬道:“谢,谢谢你……”
老大夫摆手,然后似笑非笑的瞥玄野一眼,掀开帘子走了。
玄野摸摸鼻子,再次上下检查了一遍江雀子的衣裳,确定穿好了,捏捏他脸蛋,笑道:“我们走了小哭包,天要黑了,得快点买完东西回家了。”
“唔嗯……”
江雀子低头捂着被掐的脸蛋,埋头跟在他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走到医馆正堂,玄野想起带来的药材,又叫了小药童请大夫出来估价。
他采的药材品相都特别好,量也大,一样有个四五斤,晒干了起码能出一半的干货。
全部一块儿,老大夫三十两给他打包收了。
玄野没意见,连讨价还价都没有,拿钱出了医馆。
站在街道边,玄野想了想,带着江雀子往比较热闹的街去了。
夏天天黑的晚,已经傍晚六点多,天空还是橙黄色,没黑。
街上人流也大,摊子都没收,热热闹闹。
玄野的腿走起路来有点瘸,一路上,明里暗里看他们的人不少。
江雀子又害怕又兴奋,手一直揪着玄野的衣摆,眼珠子到处乱瞟。
玄野压根懒得管别人的目光,带着江雀子走走停停看看。
直到遇见一处首饰摊,玄野拉着江雀子停下,选了一个淡黄绿色玉发簪问:“这个喜欢吗?”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殷勤的陪笑介绍道:“这是翠玉簪子,这可是正正儿的京城货,我拿都要四两银子的,看你们有缘,你们要是喜欢,给个三两银子五吊钱拿走。”
江雀子正要说很好看的嘴立马闭上了。
那簪子通体淡黄微绿,尾部雕刻了一簇黄色的小花,精致好看,与江雀子今天穿的这一身衣襟领子绣小花的衣裳很搭。
玄野把玩着发簪,掂掂重量,道:“发簪太细,不够大气,二两银子,我们带走。”
摊主立马急了:“不不不,客官儿,这可不行,这簪子要是这样卖出去,我可是要亏本的!”
玄野挑眉:“二两银子你起码赚五吊钱。要不是我家小孩儿喜欢,我也不跟你谈价。”
摊主心里一惊,知道遇到识货的行家了,可是面上还是肉疼道:“不行不行,你好歹再给我加点儿。”
玄野放下玉簪:“就这个价,不卖我们再看看其他家。”
江雀子生怕他真买了,连忙拽他的衣摆,小声着急道:“哥,哥,我们快走。”
摊主一看江雀子真不想买,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满脸肉疼道:“成,成交!二两银子你拿走!这真是,哎哟,亏了卖了亏了卖了,以后你们可要多来帮衬帮衬小的生意啊……”
玄野转手将发簪塞进江雀子的手心里,眸子掠过他戴着枯黄草棍棍的耳洞,一顿。
摊主眼尖,连忙陪笑道:“客官儿,我们这儿还有耳坠子,耳环,耳钉子,银的,金的,玉的,都有,你们要不看看?给你家夫郎买一个?”
江雀子死死攥紧手心里温润泛暖的玉簪,焦急摆手:“不,不买……”
太贵了!
二两银子……当初他爹娘卖了他也卖了三两而已……
玄野攥紧他的手,小声安抚道:“好,先不买,就看看,老板给看的,不信你问问他。”
摊主立马拍胸脯:“随便看,随便试,试了要不喜欢,你们当场就走,不强卖,我都是本分老实的生意人!”
玄野望着江雀子,扬起唇角。
江雀子到底还只是个十八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哥儿,老板这么一说,他就信了,小心翼翼问:“真,真的?”
摊主拍着胸脯保证:“千真万确,放心大胆试!”
江雀子下意识看向玄野。
玄野朝摊子扬扬下颚:“挑挑看?”
江雀子怯生生的,但是耐不住好奇,在摊桌上看来看去,半天不敢拿起一样细看。
玄野在旁边跟着瞅,怂恿他:“拿起来试试?”
老板也怂恿:“是啊是啊,不试咋知道喜不喜欢看没看上?试试,试试。”
半晌,在玄野和摊主的不断鼓励下,江雀子不知道怎么拒绝,紧抿着唇,小心翼翼拿起几样最喜欢的首饰看了几眼,心里舍不得放下,最后抿着唇放下了,迅速挪到玄野身后,拽拽他的衣摆,小声道:“哥哥,我们,我们走吧?”
玄野捡起他放下的首饰,随手递给摊主。
摊主就是个人精儿,更想留住这么一个疼夫郎的汉子客,往后他给夫郎买首饰的时候不会少。所以他们挑的每一件饰品,摊主都给他们砍了价,只少赚了些许。
天快黑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江雀子拽拽玄野的衣摆,小声急道:“我,我不想看了哥哥,我们回家吧……”
“好。”
玄野看向摊主,摊主立马把包好的一个布包递给他,比了个巴掌。
玄野随手接过布包,往后放进竹背篓里,丢了块碎银子给摊主,五两有余。
摊主喜笑颜开。
江雀子震惊又疑惑,以为是看首饰的钱,心里惴惴不安。
好几次想开口,玄野都岔开了话。
回到家,吃了晚饭,爬上床,江雀子盘腿坐在床中间,小脸上满是纠结和内疚。
玄野看着心疼又好笑,从角落的竹背篓里掏出一个布包,送到他面前,俯下身望着他笑道:“看看里面是什么?”
“是,是什么?”江雀子略有些慌乱的望着玄野,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和无措。
他心跳很快,紧张且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布包。
一只手捧不住布包底,包里的东西哗啦啦散落掉到他的腿上和床板上,发出叮当脆响。
江雀子一惊,定睛一看,全是今天下午他看的首饰。
两对银耳环,一对金耳坠子,一支玉簪,一支银的竹节发簪,还有一个银手镯。
江雀子又惊又喜,连忙看向玄野:“这,这些……”
玄野好笑的揉揉他脑袋:“以为今天下午那块碎银子打水漂了?”
江雀子有些羞赧,将首饰全部收回布包里,小心翼翼捧着,羞怯的问:“这,这些都是,给……”
“全是你的。”
玄野笃定,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我们家不差钱,以后不怕花钱啊,乖。”
江雀子心跳很快,张了张口。
尽管他很喜欢这些首饰,可也知道这样乱花钱是不对的,过日子得精打细算……
江雀子纠结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低着头小声问:“我们能不能……把首饰退了呀,太贵重了……”
玄野听见他这话,微怔,坐到床边,歪头看着他的眼睛问:“是不喜欢这些首饰吗?”
江雀子点头,又连忙摇头,不敢与他对视。
玄野笑了:“那便留着,首饰啊,就是你以后的底气,知道没?”
“底气?”
江雀子不是很明白,没人教过他这个。
玄野好笑的捏捏他的脸蛋:“嫁人了,新夫郎是要有首饰的,要有很多很多。”
“那没有首饰就不能嫁人吗?”江雀子迟疑。
玄野一本正经,但胡说八道:“要是郎君没给自己的新夫郎攒够首饰,那就嫁不了人。”
“为,为什么?”
江雀子满脸茫然:“要是穷苦人家没有首饰,那嫁娶怎么办?”
玄野:“……”
玄野摸摸鼻子,心道小崽子还挺聪明,没直接骗着。
江雀子学着他的模样,狐疑的歪头看他的眼睛问:“哥哥?”
玄野后背一酥,从心底里泛出愉悦,道:“乖啊,具体的,哥哥给你解释不了太多,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江雀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玄野道:“那快去把你的首饰藏好,可不能叫人偷了,藏好我们就睡觉。”
“好,好……”
江雀子连忙从床上爬起身,无头苍蝇似的,抱着自己的小首饰包到处乱转找地方藏。
可是找来找去,空荡荡的屋子里根本没什么能藏的地方。
看见玄野的竹背篓,江雀子眼眸一亮,屁颠儿屁颠儿跑向竹背篓,把首饰藏到了玄野的银钱布袋子下面。
玄野盘腿坐在床边望着他,哑然失笑。
小崽子心里已经默认他的地方是安全的了。
这是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