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屹早晨没吃饭,中午多吃了点,晚上不饿又没吃。
就作了这么一天时间,胃半夜就开始罢工,凌晨四点起床吃了药才消停。
周一早晨闹钟响了几次,蒋屹勉强起床,因为夜里没休息好的缘故,脸色有些难看。
膝盖比昨天好了一些,只要不动弹好像就不怎么疼。
他尽量把时间提前,预留出在单位吃早饭的时间,开车出了门。
今天开会主要还是分学生,蒋屹年轻,没什么话语权,留给他几个就要几个。
他一路上都在找借口,提前措辞,打定主意,今年只带两个,绝不能超过三个。
周一惯例堵车,蒋屹望着前头红灯纷亮的街,车头一转,扎进小路。
车头刚转进去,眼睁睁看着对面也转进来一辆黑车。
蒋屹装作没看到,一脚油门轰出去,几秒钟到了中央。
对方开车也凶,几乎是同时也到了。
这小路狭窄,一边是民房,一边是斜坡,错车是错不开的,只能有其中一辆后退。
对面豪车外加方向盘上的白手套,蒋屹估计对方应该比自己更急一些。他停稳车,把车载音乐打开,低头拿出手机来玩。
对方摁了两声喇叭。
蒋屹很烦,一直踩着刹车膝盖也痛,干脆把火熄了。
约过了两分钟,对面的车后门推开,从上面下来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士,短发茬,穿着虽普通但是质感很好的黑西装。
这让蒋屹想到了金石。
可恨。
对方敲了敲他的车窗,蒋屹锁了车,滑下玻璃来,好整以暇望着他。
对方板着脸:“你怎么开的车?”
蒋屹微笑道:“遵纪守法开的车,我还能怎么开?”
对方哽了哽,将他打量一遍,多了一丝礼貌:“麻烦你后退一下,让让路。”
蒋屹说:“你退。”
“这我说了不算,”对方也强势起来,“听命行事,不然你去跟我老板说。”
天下不可能尽是强权。
蒋屹火大道:“去就去。”
他心想今天这车要是倒了我就不姓蒋。冷笑一声开锁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对面。
就在这时,黑色的车窗缓缓滑下,先是打理整齐的头发,光洁的额头,然后露出杜庭政阳光罕至的苍白侧脸。
蒋屹脚下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干涩酸痛的喉咙似乎还在冒火,略微一动就紧得发痛。
他即刻转身上了车,不发一语关上窗,准备倒车。
那保镖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突然的转变。颇为不解的上了车,要跟杜庭政解释。
杜庭政开口:“倒车。”
前面的司机没明白:“先生,他已经准备倒了。”
杜庭政不作声。
“好的。”司机说。
蒋屹刚要动,眼睁睁看着对方向后退去,车头越缩越小,很快到了小路的尽头。
不管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别有所图,蒋屹只知道他快要迟到了,便紧闭车窗,一脚油门略过黑车,扬长而去了。
下午金石去接杜宜安放学,杜宜安在校门口看到他的车,脸色有点不好看。
“昨天你亲眼看着,我已经把蒋老师删掉了。”杜宜安单肩背着包,质问道,“还要怎么样?”
“实在是对不住,”金石说,“奉命行事。”
杜宜安拧眉盯着他片刻,金石穿着皮夹克站在风口里,拉开车门请他上去。
杜宜安火道:“我要见大哥,他什么时候有空?”
“最近很忙,”金石没问他见杜庭政要干什么,催促他上车,“要么打电话问,最近手机都在先生手里。”
他在家称呼杜庭政为‘大爷’,在外面称呼他为‘先生’。
无论哪个称呼都能给杜宜安造成一定的压力。
他们虽然住在一栋房子里,卧室也只有楼层相隔,但是未经许可,杜宜安不能直接去找他。
他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甚至不足金石的十分之一。
“蒋老师怎么样了呢,我把他删了,他会不会很生气,以后都不理我了?”
金石搞不懂他:“那正好,本来先生就不让你们交往。三少,该走了。”
相比起其他高中生来,杜宜安听话懂事的像是缺失了叛逆期,实际上他的确很乖。
他想要的都会被满足,不管是物品还是想做的事,在学校里朋友也多。这是第一次杜庭政如此强势的要求他断掉和某一个人的关系。
“我们没有交往,他给我补课而已。”杜宜安不上车,“这样弄得很尴尬,我和蒋老师的外甥女是同桌,是很好的朋友!”
金石不想听这个:“不懂,上车吧。”
杜宜安深吸一口气,用最后的冷静说:“我想找机会跟蒋老师解释一下。”
金石不为所动:“不可以,上车。”
杜宜安烦死了,把书包扔进去,蹲下去系鞋带。
系完鞋带站起身,转身拔腿就跑!
金石完全没防备,他就已经窜出去十余米。
学校对面的饭店推出情侣套餐,挑战百米跑步,十五秒以内的半价。此刻大喇叭循环广播着:爱情能让人望而却步,也能让人百米冲刺。
金石认可了杜庭政昨日评价杜宜安的‘补课只是借口’,确定了一眼他跑掉的方向,上车追了过去。
蒋屹推了运动会,又推了下学期一节早八大课,学生是无论如何推不掉了。
别的教授先选,选完了剩下五个,都给他了。
还好开会在一楼,不用他爬楼梯,不然膝盖真是受不了。
蒋屹站在学院门口伸懒腰,活动颈椎和肩膀,杜宜安从远处跑过来,一头扎到了他怀里。
“??”蒋屹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杜宜安差点跑吐血。
金石开着车追他,他只能沿着小路跑,可能是把金石的火气跑出来了,他弃了车,也开始跑。
单凭跑杜宜安是跑不过他的,一路咬着牙,冲到了蒋屹的学校。
“金石,在,”他大口喘气,呼哧呼哧的,“追我。”
蒋屹扶他起来,看他满头大汗。
杜宜安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从,学校跑来的。”
“十四里地,”蒋屹震惊道,“跑来的??”
杜宜安点点头,深吸了两口气,还是缓不过来。
不远处,金石出现在石碑一侧,正靠在上面望着这边。
他的皮夹克脱了,提在手里,里头只穿着一件黑背心,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蒋老师!”杜宜安瞥见他虎视眈眈的身影,紧紧抓着蒋屹,“我删掉你是被迫的!”
蒋屹已经懵了。
杜宜安匆匆解释:“找机会,我找大哥解释清楚,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不远处金石拿起手机,咔嚓连拍几张照片,给杜庭政发过去了一张。
电话回过来的很快。
一开始是杜庭政的女秘书:“他们见面了?”
“心心姐,”金石跟她打了声招呼,说,“见了,先生在忙吗?”
那边听电话的换成了杜庭政本人。
金石从手机上安静的电流声就能判断出来,确定道:“不仅见了,还抱在一起了。”
杜庭政的声音说不上是愉悦还是不爽,气压很低:“一起带回来。”
挂断电话,金石把定位给跟车的手下发过去,收起手机来,朝着蒋屹走过去。
杜宜安下意识往蒋屹身后多,意识到他根本打不过金石,就挡在他前面,瞪着金石。
“话讲完了,”金石说,“三少,该回家了。”
杜宜安看了蒋屹一眼,蒋屹无意再跟杜家有任何纠纷,工作已经够他烦心的了。
金石又看向他,先是礼貌地点点头,然后说:“先生说,请蒋教授也一起走一趟。”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蒋屹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原因:“为什么?”
“您不用知道原因。”
蒋屹怀疑道:“难道是因为早晨他的司机给我让了路?”
还有这事?金石心惊。
杜庭政的司机绝不可能自作主张改路,他改路,肯定是杜庭政本人授意的。
“可能是吧,”金石也不确定了,礼貌地询问,“反正得走一趟,是主动跟我走,还是我让人来抓您呢?”
蒋屹需要吃一片美利曲辛片来调节心情。
他尝试讲道理:“我站在这里没动,是你们找上门来,我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金石简短道:“杜先生说,只要您私下再跟三少见面,不管是谁主动,就需要对您‘略施惩戒’。”
蒋屹被这强盗逻辑气得说不出话来。
杜宜安呼吸缓和了,手脚虚脱,抬着眼望他。
就是这种眼神,让蒋屹时常误以为他在无措,在寻求保护,在撒娇。
他重新看向金石,没发现他身后跟着车,猜测是被门卫拦下了,这学校没有登基的车牌一律不准随意开进。
“我走不了,腿疼。”
金石按了一下麦:“车马上到,不然我背着您出去也行的。”
“……”这属于掐着脖子做心肺复苏,蒋屹堵心道,“我今天晚上有课,八点,现在五点,还要吃晚饭,来得及吗?”
“能请假吗?”
“不能,”蒋屹觑着他,冷冷道,“除非你们神通广大的杜先生安排个老师过来替我上课。”
“这个不能保证,”金石搓着手,“我尽量找机会提醒他。”
蒋屹下意识要说“谢谢”,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冷笑一声道:“如果我工作上出了任何问题,哪怕受到了一点影响。杜家的外贸生意,杜鸿臣的婚礼,杜宜安的学校,你,还有他,谁都别想好过,你们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