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心君镇守鳞渊境后出来的那一批持明,见到了清心君开口总是要慎重一两分的。
外面的清心君上尊老下爱幼,逮着中间可劲揍,让神策将军一天去三次丹鼎司,衔药龙女白露开了几杯仙人快乐茶都不好使。
鳞渊境里的清心君,是条持明见了脑子一离线就得张嘴喊妈。她镇守鳞渊境这段时间,莫说丰饶孽物,持明内部一些有问题的都老老实实,生怕这个盘踞在建木根部时不时啃两口建木的持明一尾巴送他们蜕生化卵。
清心君对外人尊老爱幼,对持明内部则完全不讲究这些。犯事了自己去找十王司还痛快一点,毕竟十王司的人不会蹲点鳞渊境,看见他化生的持明卵刚变成新的持明,就一尾巴送他再回持明卵。
十王司问罪很少追究下一世,清心君问罪你下一世下下一世都别想出鳞渊境,老老实实在卵里待着。
持明内部有怨言吗?
有,但问题不大。
一是清心君实力强大,几个仙舟摞起来只有帝弓司命打的赢她。二是清心君虽然有干预持明执法权的嫌疑,还习惯性重罚,但看方壶那边的持明恨不得常驻鳞渊境,跟这边护珠人抢活干的态度,显而易见,清心君的入驻对鳞渊境的环境改变颇大。
持明昔日居于汤海,有不朽龙尊护持。现今鳞渊境不过是当年汤海的一部分,跟随持明到了仙舟,还被用来镇压建木。在不朽已然陨落的现在,持明都清楚他们回不去汤海,自身也不能重现当年的持明之威。
一般来说是这样,奈何帝弓司命丢过来让仙舟养的持明,跟被剥离了命途然后活下来从此不被命途所束缚的星神差不多。
不被命途所束缚,还保留了星神至少九成的实力,还是个持明,重点,没有轮回绝嗣之苦的持明。
你当时跟持明说帝弓司命是巡猎星海发现不朽没死只是失了智所以丢下来了,持明里也是会有人信的。
现在呢?
现在清心君居于鳞渊境,波月古海里持明能力与不朽星神尚在时已然有五分相似。
“作用微乎其微。”
“只是让丹恒鳞片更闪亮了一点。”
清心君跟景元这么形容自己的力量,但景元还没老眼昏花,看得见持明族这些年的变化。
新出来的持明被清心君孕养得连普通持明族都带了点龙化特征,龙角龙尾长不出来,身上多几片龙鳞还是做得到的。
还没换代的持明现在削尖了脑袋往云骑军的编制挤,问起来就是持明从不惧死,有什么危险放着我来。
本代饮月君丹恒一天被龙师们催个几十遍,让他别纠结什么前代不前代,多陪陪清心君,也别纠结什么爱不爱的。仙舟方壶现在拼了命的往这边赶,晚一步清心君说不定就被方壶捞走了。
丹恒:“……”
但凡清心君点头,整个持明族敲锣打鼓的就能把他麻溜的嫁了,清心君话是下午说的,丹恒是当天下午被推去洞房的。
“丹恒这么恨嫁?”
景元:忍住不笑。
景元:“还有呢?”
“我听得出来他们在催婚,但为什么是我跟丹恒?”清心君本人相当震撼,“丹恒年纪那么小。”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景元撑着脸,准备看自己几百年的老朋友的笑话,“你要是想的话,丹恒是持明卵的时候他们就能让他成为你的童养夫。”
“为什么是丹恒?”
啧,没糊弄过去。
“因为他是持明龙尊饮月君。持明族想要解决绝嗣之苦,饮月君和福寿天君的结合是方法之一。”
他那几百年了全靠武力解决一切争端的老朋友沉默了一会,“可持明族想要拥有一个持明族子嗣,饮月君是不太适合的。持明族的绝嗣可能有不朽星神陨落的影响,龙尊确实更像龙,但依我的经验,不朽力量表现得越多的个体,我补充其缺失的部分越困难。”
“其他持明我修补起来可以随意一些,因为他们体内缺失太多,只要力量足够,我完全可以在时间的冲刷下将他们变成我和不朽的子嗣。”
“之后我想办法容纳宇宙里散失的繁育权柄,预留千年时间专心孕养,有概率能使普通持明摆脱绝嗣。”
“这只是有概率。”
“修补饮月君的绝嗣,怎么说呢,难度保守上升一个级数,打个比方,普通持明我需要做的是温和的融合不朽的痕迹,饮月君这边我需要做的事难度下限是耗费更多的时间去融合不朽痕迹,难度上限是把死去的不朽星神拉回来。”
“越是受其恩惠者,越难回头。”
“何况,我想他们希望中的持明子嗣,应当是不朽后裔,而非我之族裔。真要想解决绝嗣问题,也有好办的,冒大不韪将我跟死去的不朽星神写作夫妻,修改持明历史,承认持明是我与不朽之后裔,那么我的子嗣就是持明后裔。”
“自欺欺人吗?”
景元头发浓密可以养团雀,今日被养着的一只团雀恩将仇报了,那团雀叼着他的一缕头发,平静的注视着他,“不然呢,我还得为了持明想办法复活不朽或者自己升格成星神吗?”
他将那缕头发从团雀嘴里取下,顺手摸了摸团雀的羽毛,“好啦好啦,我们先去看咪咪,你养的咪咪现在毛发里可以藏一堆团雀,然后去看看彦卿和丹恒。”
他师父镜流现在又接过了培养徒孙的重担,人不在神策府的神策将军头顶着一只团雀,不带什么情绪的想,大概是师父知道自己快堕入魔阴身了吧。
神策将军再怎么能熬,也是熬不过千年以等闲计的清心君的,现在还能平稳心绪,有一部分原因是老朋友在他年轻的时候说过不会让他死。
堕入魔阴身然后不分昼夜的被加班,这样的日子还是晚一点到吧。
“景元,你是怎么教徒弟的?”
“这个啊,师父,我只是把你当时教给我的东西重教了一遍。”
镜流看了一眼他头顶的团雀,转过身去,“彦卿,刚刚的动作再重复一遍!”
“是!”
丹恒从地衡司里逃了出来,脸上是劫后余生。
“怎么,龙师已经催婚到地衡司了?”
他木着脸,点头。
“只要跟清心君说一声就好了。”
“这种事不该麻烦她。”
景元看了丹恒一眼,便不再说了。仙舟的天气并非变化无常,至少在景元看来与很久之前一般无二。
模拟出来的光照不是仙舟人故乡里记叙的太阳,可见了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觉得这光照温暖,让人发困。
景元睡了一会醒来听见鸟雀的声音,清脆,入耳变成清心君的声音:“太阳很好吗?”
“太阳很好。”
神策将军又度过了生命里的一天。
他看起来状况还是不错,老朋友瞅了他桌上的文件一眼,“关于清心君称号更改一事?”
“这个是有人建议将你的称号由福寿天君改为福寿司命。符卿问卜三次,皆为大吉。你的意见呢?”
“定我为福寿天君的那几卦是怎么说的?”
“行无定则,皆由喜恶。若无所求,必有灾殃。太卜不信,问卜数次,皆得如此。”
景元笑了一下,“现在成了所求皆得,无有不应。符卿解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算的是寿瘟祸祖。”
“清心君啊清心君,你可真是吓惨符卿了,她算出来后……咳……又哭又闹。问我当将军这么多年是不是亏待惨了你,这么多年,她作为太卜都不知道清心君你想要什么。”
“不要特意说我一定会听得出来的假话,符卿不会又哭又闹,只会说将军是个坏蛋。”
“咳咳咳,活跃一下气氛嘛。所以清心君,你现在还想要什么吗?”
“你先多活几年?”
“仙人快乐茶出了新口味,真的不要吗?”
今日将军用来摸鱼的借口是“心情烦闷,透不过气来”,然后就去街上买了杯仙人快乐茶。走之前面带笑容的逗弄手心里的团雀,气得它一脚踹在将军脸上,将军还好声好气的在哄:“好好好,不闹了不闹了,我错了,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咪咪咪咪,咪咪还在外面等你呢。”
神策府的咪咪有五六只,在外面等着的不是那只狮子咪咪,是一只尺玉。
团雀陷在猫里,猫团在将军脖子上。
所以仙人快乐茶有三杯,当然尺玉是不能喝,其中两杯都是给团雀的。
将军叹着气,“哎,这个月工资又快见底了,要不我学一学彦卿吧,吃师父用师父可怜巴巴求师父。”
“那就去求镜流,不要在我面前说。”
“可师父一定会把我打出门去,不如去求求清心君,想必清心君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清心君人大方又有同情心,一定不会看着我饿死的。”
丹鼎司的衔药龙女白露接到了最奇怪的病人,看病理由是,“与团雀互殴,未赢,心情郁闷”。
被催婚催得躲清净的丹恒看见景元脸上两只团雀脚印。移开目光,仿佛没有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