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乱世 2
“叽叽……”
小灵体发出感激的声音,在白皎的手上转了一个圈。
“你是什么东西?”白皎问。
“叽叽。”我是小灵。
小灵体趴在白皎的手上,这下总算看清了白皎怀里抱着的尸体,一瞬间,记忆纷至沓来。
它……不,现在已经变成他了。
朝灼震惊于自己现如今的视角,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记得自己死了,灵魂在哀牢山飘飘荡荡,然后忽然就被吸到一个灵气充沛的小躯体里,也就是现在这副躯体了,短暂地失去了一会儿记忆。
不过面前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抱着他的尸体?
朝灼歪着脑袋仔细想。
他记得是这个人把他带出哀牢山,仔细清洗,还天天跟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就好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白皎在这个小东西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力。
朝灼问:“叽叽!”你是谁!
“朝灼?”白皎问。
他的声音里难掩颤抖,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温柔伸出一根手指抚摸小灵体的脑袋。
“叽叽?”你怎么知道我?
“真的是你……”白皎长舒一口气。
他就说为什么招魂招不出来,原来朝灼的灵魂附到了另一具躯体上。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白皎低下头,亲了亲小灵体的头顶。
朝灼直接被他亲成了粉红色,“叽叽叽叽叽……”你你你你你……
之前小灵体的力量太弱,同样缺少大半力量的白皎并未感知到他。
现在朝灼吸收了太多白皎的精神力,吸收得饱饱的,从自己的尸体里爬出来,白皎这才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活着,真好。”
白皎知道哀牢山里住着的是罗罗族,同时也称乌蛮。
这一民族有属于自己的蛊术,最为传统的是救死扶伤,与苗蛊有着不同的性质,只不过史料的记载相当少。
白皎之前说到的金蚕蛊属于苗蛊,只不过是忽悠那群亲兵。
正因了解得不够全面,以至于白皎并未认出来朝灼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白皎首先想到的是灵蛊,一只有超凡的灵性和魔力的发光小胖虫,很符合朝灼现在的外貌状态,但又不一样。
白皎确定朝灼不是一只虫,而是一个长得像鼻涕虫和蚕宝宝结合后还会发光的灵体。
朝灼见他一副很希望自己活着的样子,又干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只能问:“叽叽?”所以你是谁?
朝灼搜肠刮肚都没找出记忆力白皎的影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要将他带出哀牢山,还对他这么好,要为他报仇。
白皎垂下眼,“我是你前世的爱人,特来寻你,结果发现你死了。”
朝灼在他身上感知到浓烈的伤心,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世上真有前世今生?
不对啊,要是没有这种灵异事件,那他明明就死了,又怎么会活过来?
“叽叽,叽叽。”你别难过了,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朝灼只是思考了一瞬,便对白皎的话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前世今生的爱人,白皎这么做图他什么呢?
一定是!他前世就是娶到了这么一个大漂亮!
白皎的情绪缓过来,伸手拨了拨朝灼的触角,“我会为你报仇。”
朝灼缩了一下,“你知道是谁杀的我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追杀他的人是谁。
“不知道。”
“那你要怎么报仇?”
“我把这个世界的人全都杀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朝灼觉得倒也不必。
大漂亮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说出来的话如此凶残。
“叽叽叽叽叽!”不可以不可以!
白皎没说话,显然对于杀光天下人这件事很是执着。
朝灼决定转移话题,“叽叽?叽叽?叽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能听懂我说话?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通过壬遁找到你,至于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不知你遇见了什么。”
白皎单手抱着尸体,一手托着小灵体来到塌边。
他在系统商城购买了一座不化冰棺,将尸体摆放好,这才继续跟变成小灵体的朝灼聊天。
“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接收到的讯息没有一条跟朝灼有关,所有的一切还都是白皎自己算出来的。
从南到西南,这一路上朝灼都经历了怎么?
大抵是受到灵体纯洁的灵力滋养,朝灼的心思也变得单纯许多,看上去傻得冒泡。
“叽叽?”你算不出来吗?
“算不出来。”
朝灼见他低头垂眸,还以为他又不开心了,赶忙解释道:“叽叽……”
他本是跟随镇北王左右的安北将军,去南诏国执行任务时惨遭追杀,最后不敌对方伸手,惨死在哀牢山中。
这其中谜团重重,他也不知是谁要杀他,还下如此狠手。
介绍完自己,朝灼问:“叽叽?”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身份呢?
“我叫白皎,身份刚才已经说过了,是你前世的爱人。”
白皎捏了捏他的小触角,手感软软的,还不错。
朝灼呆若木鸡。
白皎……这不就是那位深受帝王宠爱大名鼎鼎的七皇子殿下吗?
按理说白皎出宫造府,应该有自己封号,可皇帝迟迟未曾定下,朝臣们议论纷纷,觉得皇帝仍然有扶七皇子当太子的意思。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而已,皇家密辛,不是他这种远在边关的将士知晓的。
这些年镇北王从不归永宁,朝灼早已忘了永宁城中那些贵人的模样,自然也就不认识白皎。
他发呆,白皎则在思考现在的情况。
朝灼没有死,变成小小一只灵体的模样,刚才他尝试了各种引魂入体的药剂,都没有成功让朝灼回到自己的身体,到底要什么办法才能成功让朝灼重新当人?
“叽叽,叽叽?”那那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哀牢山?
“自然是为了找你,刚刚不是都说了?”
“叽。”嗷。
朝灼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年少进入军营,凭着家事未曾和那些士兵们混在一起,只有在战场厮杀时才会表现出与往常不同的果决狠戾一面。
可和家人分离太久,那些亲情早已在记忆淡去,只剩下鲜血与保家卫国的果决。
现在,有一个人说自己是他的前世爱人,追随他至此,为他深入危险重重的哀牢山,将他带出来,还说要为他复仇。
怎么能不心动?
如何能不心动?
事实上在看见白皎的第一眼,没有意识的小灵体就相当喜欢面前这个人。
“叽叽?”你真的是我前世的爱人?
他总喜欢反复确认。
“嗯,”白皎捏着他的触角,晃了晃,“其实不止是前世,还有很多世,我们都一直在一起,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朝灼又变成粉红色了,感到害羞。
这一趟真是不白死,还得到了这么一个大漂亮当媳妇。
他问:“叽叽?”你真就这么喜欢我?
“嗯,我爱你。”白皎低头,唇轻碰了一下朝灼的触角。
朝灼的触角下意识缩了起来,好一会儿后,又冒出来疯狂摇晃。
这代表他很开心,非常开心。
就是小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那,那好吧,我也,我也爱你。
他支支吾吾道,心里羞涩得紧。
第一次见面就说爱,未免轻浮了些,他又补充道:“叽叽叽叽叽……”你放心,等我好了,重新变成人,我一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给足你面子。
他现在确实笨了点,完全没有考虑过白皎的身份是皇子,而他只是一个安北将军而已。
不过白皎并未否决他的话,而是弯了弯唇,笑道:“好,我等你。”
他们又聊了好一会儿,聊得朝灼肚子都饿了。
他歪在白皎的手上,好奇地问道:“叽叽?”你不吃饭吗?。
白皎吃饭的话,他也可以跟着对付一口呢。
白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饿了?想吃什么?”
“叽叽。”我想吃肉。
朝灼死的时候也才二十,正是吃肉长身体的阶段。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在军营他一个人可以炫五大碗米饭。
白皎唤了亲兵,让他们出去买饭菜。
亲兵们见白皎终于愿意吃东西了,一个个都很高兴,但高兴完又开始发愁。
如今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他们上哪给殿下买肉去?
无奈之下只能叫店家叫起来,付了丰厚的钱财,让厨子出来做。
厨子归家去了,最后还是老板的娘子起床下厨,做得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馋得亲兵们都流口水。
菜端上来的时候,白皎把朝灼藏进了宽大的袖子里,重新关上门才放出来。
“你要怎么吃?”白皎看向朝灼。
朝灼被白皎香迷糊了,在他的手掌摇了半天触角,才闻到饭菜的香味。
“叽叽。”就这样吃。
朝灼滑到了盘子里,张开几乎看不见的小嘴,咬了口肉,随即瘫软在桌子上。
“叽叽。”我吃饱了
“只吃这么一点?”
白皎摸了摸他鼓起来腹部,心想朝灼现在真是太小了,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但凡是眼神不好的,都能直接忽视他,还很容易被一屁股坐死。
“叽叽。”饱饱。
白皎摸得朝灼很是舒服,叽叽叽个不停。
他黑漆漆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白皎看,有些开心地晃着自己的触角。
大漂亮真漂亮,他一定要早点变成人,把大漂亮娶回家!
白皎在这边和朝灼成天待在客栈玩得开心,886那边就不好受了。
经历了宿主情绪的大起大落,886连点心的吃不下了。
周围总有人盯着它,把它盯得烦不胜烦,恨不得瞪回去。
每天跪在这儿已经够枯燥了,还得被人盯着,886都要烦得冒烟了。
它给自家宿主发了三千遍讯息,都没有回复,感觉自己像是一朵要枯萎的花。
系统也想要人权!
好在二十天之后,他终于收到了宿主的回复。
白皎:“好好跪着,别偷吃点心。”
886:【……】
886要哭了!要闹了!
而白皎在和朝灼朝夕相处了十天后,终于决定要干正事。
太行山为永宁、河东、河北道三地交界处,土地肥沃农业发达,矿产资源丰富,又有太行八陉,乃是极其重要的地理分界线,风景装了,且分布许多佛教寺院,吸引着许多文人墨客和佛教信徒。
白皎刻意挑选了佛教与道教二合一的白梵寺前往。
如今大乾朝盛行佛教文化,而白泓章又有那么些长生不老的念头,对这两者皆有所涉猎。
时间不多,白皎自然想着越省事越好。
在玄学思想层面,佛教的般若学与道教的玄学有着一些相同之处。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传入后,为了更好地传播和被理解,借助玄学的概念、命题来阐发自己的思想,这使得佛教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道家思想的影响,也促进了两者在思想理论上的交流与融合。例如,佛教的“空”的概念与道家的“无”有相似的哲学内涵,在一些学者和修行者的理解与阐释中,两者相互借鉴、相互启发。【1】
在历史上,商朝时期道教中元始天尊的徒弟、位列十二金仙之一、以甘露及丹药救人的慈航仙人,也在后来被奉为佛教中的观音,道教中的关圣帝君,佛教称珈蓝等,都成为两教一同供奉的神佛。【2】
这个时期大多人不支持道教佛教二合一的观念,因此白梵寺并不被民众接纳,香火也不太好,白皎到时,寺院内只有几个和尚和老道,其中身份地位看似最高的两位正坐在院中下棋。
白皎让朝灼爬到自己的肩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就这么撑着病弱的身子,站在一旁看二人下棋。
所谓观棋不语,但没说观棋不能咳嗽。
这两个人本来一点都没在意他,结果白皎一直在旁边咳咳咳,那位老道先受不了了。
“善信前来,所为何事?若是要供奉,往里前去,自有引路道友指点迷津。”
老道看见白皎肩上的朝灼,一点意外的反应都没有,穿着主持袈裟的和尚如是。
白皎也懒得跟他们兜圈子,直言不讳:“来请二位下山,宣扬两教合一的观念。”
乱世将起,选择秉持两教合一思想的道士跟和尚下山看似并非明智的选择,但白皎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
早年白泓章偏颇佛教,后私下信道,他若是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保准让白泓章福寿延绵。
“善信若是想让贫道去信口雌黄,那还是免了吧。”老道摸了摸胡子,摇头落下一子。
和尚也并未被影响,盼着手里的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跟着落下一子。
白皎也不继续念,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继续咳咳咳。
院子里白雪皑皑,风霜又大,令他咳得愈发撕心裂肺。
朝灼在白皎肩膀上转圈圈,显得担忧极了,“叽叽!”你没事吧!
白皎摇了摇头,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脑袋。
白皎大有一种和尚和道士不同意,就一直在这儿坐下去的意思。
他虽然没有干扰这两个人下棋的举动,可坐在旁边也太过耀眼。
出色的容貌,高挑的身形,一袭白衣胜雪,在这片白茫茫中看似柔弱易碎,惹人怜惜。
老道士抚了抚胡子,道:“贫道见善信也是修行过的人,何必执着。”
这话显然是对白皎说的。
白皎反问道:“道长岂知这济世渡人并非顺应自然?亦或说道长修行不够,连无为而治这种最简单的道理都未曾看透,那倒真是我今日找错了人。”【3】
“激将法对贫道无用,善信还是放弃吧。”
白皎不说话了,继续咳,甚至咳了一口血出来。
刺目的鲜血喷洒在棋盘之上,将白棋染红,黑棋则在日光的照射下愈发润泽。
这棋是下不了了。
白皎不求人,但气人。
那老道将棋子丢入棋盒,起身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白皎的目光落在和尚身上,扬了扬眉。
朝灼急得团团转,一直在他的肩膀上叽叽叽。
和尚起身,丢下一句“情深不寿”,也跟着走了。
白皎听出来了,这是骂他贪呢。
他也不着急,干脆给白梵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在这儿住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盯着道士打太极,坐在和尚面前听念经,除了睡觉的时间,主打一个如影随形。
要不是有些话白皎这个性子说不出口,非得在和尚面前来一句阿弥陀佛么么哒气死他不可,顺带展现一点更高深莫测的本领,毁了老道士的道心。
现在还不是毁灭世界的时候,白皎颇有闲情逸致,让亲兵送了几样肉菜来,就这么当着和尚的面吃。
主持终于愿意跟白皎详谈了。
他们坐在了第一次面前的院落中,桌子上的棋盘无人碰过,却被大雪掩埋了,只有凳子被人日日擦拭。
“施主所求,并非难事,”和尚慈眉善目,依然盘着手里的佛珠,“是法平等,无有高下。”【4】
朝灼听不懂,歪着脑袋蔫蔫地趴着。
白皎轻嗤一声,“若孤非要不可呢?”
“施主,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慈以喜乐因缘与众生,大悲以离苦因缘与众生。”【5】
“这些过往云烟的自持早已与孤无关,孤只知晓天不容孤,孤定胜天,而非半子,”白皎冷漠地盯着面前的和尚,“看来孤与主持观念不合,既如此,还不是不过多打搅为好。”
白皎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和尚却再次开口:“外面风霜大,下山的路并不好走,施主再待一夜吧。”
白皎冷笑了声,转身朝着自己在寺庙里的厢房去了。
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朝灼滑到了他的胸膛。
“叽叽,叽叽,叽叽?”皎皎,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他迷迷糊糊,不止是和尚说的话没懂,就连白皎的话也不懂。
白皎垂着眸,面色淡然地拨弄着朝灼的触角,解释道:“他说我杀心太重,劝我待众生平等。”
“叽叽?”你想杀谁?
朝灼没看出来白皎杀心重,反而觉得白皎温温柔柔的,待他极好,每天陪着他玩,扯东扯西的聊天也不烦,很有耐心,还会给他顺身上不存在的毛,摸得他可舒服了。
“所有人,除了你我。”
“叽!”吓!
朝灼这才意识到,白皎是真的想杀掉所有人,之前说这话时,他本来还没有放在心上。
“灼灼怕我了吗?”白皎的唇角弯着似有若无的笑,仿佛并不在意。
“叽叽!”不怕。
白皎是要杀别人,又不是杀他,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只不过他没想到白皎杀心这么重。
“叽叽?”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我说过,要为你复仇,你忘了吗?”
“叽叽!”但不是所有人都杀了我啊!
“但你不知道凶手是谁,自然只可错杀,不可放过了。”
得知朝灼身死时的悲痛欲绝,谁来偿还,又有谁来放过他。
“叽叽,叽叽。”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来的,你不要滥杀无辜。
朝灼焦虑得爬起来转圈圈了。
作为一个将军,他的任务是保家卫国,自然也深爱着脚下这片土地,也热爱自己保护的平民,但现如今作为白皎的爱人……爱灵,他也能站在白皎的角度共情白皎的心情。
朝灼没有责怪,只是在心里盘算如何打消白皎的想法。
他小小脑袋,脑容量不大,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脑子现在就像是果冻一样光滑,实在想不了太多东西。
只不过他还没想出来,白皎居然就答应了。
“好,那就等你努力想起来,我便不滥杀无辜。”
“叽叽?”真的?
他是真没想到白皎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完全没有听出白皎话里的另一种含义。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叽叽!”你真好。
白皎对他真好,他更爱白皎了。
白皎真心实意地弯唇笑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去抚摸朝灼的腹部,就在朝灼正舒服的时候,忽然顿住。
“叽叽?”怎么了?
“灼灼,你是不是长大了?”
之前只有两个指节长,现如今却有两个半指节那么长了,该变胖了不少,最近吃东西,似乎也能多吃两口了。
朝灼疑惑:“叽叽?”有吗?
第112章 乱世 3
第二日,白皎带着朝灼准备离开,却发现主持和老道长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就跟两个门神似的,还都带了小包袱,一看就是要出远门。
为何出远门不言而喻。
白皎路过他们时冷哼一声,出去便吩咐亲兵照顾好这两位。
按理说传教授教这种事,要请德高望重的人来才好,但如今兵祸起,山河将破,又是一个偏重佛教的时代,德高望重的人可不是这么好请,特别是在道教上,于这个年代根本不存在。
所以谁传教授教与白皎来说无所谓,只需要一个做派罢了。
老道士名叫张万峰,和老和尚童兴平一样,从小就在白梵寺长大,身份背景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此次入世落在他们的嘴里便是天命为之,只有白皎知道这两个人一肚子坏水,分明就是想监视他。
白皎倒也不在意,他想做的事情,除了朝灼,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
接下来的任务也很简单,想要逐鹿中原,最重要的兵马和钱财,至于名声,白皎好歹有个皇帝儿子的身份,到时候操作一下,谁能说不是正统,就把谁杀了,一点都不算难事。
七皇子府从来不都缺钱,所以现如今,白皎最需要的兵。
这点白皎也计划好了一部分。
当初找借口去寺庙为皇帝求神仙保佑的时候,原本皇帝只派了一千人保护他,但其他皇子想要看他搞什么名堂,还存了想把他弄死的念头,加上其他势力,就这么零零散散给他凑了两千人。
现在有三千人守在886跪着的寺庙,这些人使使手段,也能为他所用,但这些人最大的缺陷是不够忠诚。
原主就是个倚仗皇帝宠爱而生存的绣花枕头,没有争权夺位的想法,皇帝从小派给他,最忠诚的,也就两百个人。
他不像是太子有自己的十率府前六卫,原主这一百个人里,一百七十人都是府兵,三十个人是皇帝私下专门为原主培养的不良人。
这些不良人不需要做负责维护基层治安、缉拿盗贼等工作,最主要的任务的是保护白皎,其次白皎指哪打哪,现如今正守着886,只有不良人的首领不良帅跟过来了。
“钱合,去给我买个院子,再清空一间房,按照这张纸上面的内容买,把东西添置在里面。”
白皎话音刚落,山林里便嗖的一下钻出一道黑衣身影跪在白皎脚边,毕恭毕敬地接过纸,留下一句“是”,搜的一下又不见了。
朝灼:“……”
什么玩意嗖的一下?怎么跟做鬼似的?
不止是他,后面的老道士张万峰也跟他一个想法。
他们下山后,不良帅钱合已经把事情办好了,还办得很是妥帖。
白皎没管张万峰和童兴平,将朝灼留在房中,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朝灼很疑惑白皎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很想问,但是想到白皎的身份,他还是没有多问,只让白皎早点回来。
白皎不在,他总是没有安全感,毕竟重生之后,他每一天都和白皎待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在一起。
白皎曾经还跟朝灼说过自己的计划,不过朝灼觉得白皎异想天开,却没有多说什么。
打击孩子的自尊心多不好!
就在白皎离开没多久,房间里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张万峰和童兴平似乎早就算到了白皎不在,翻窗户进来了。
准确来说,童兴平还矜持一些,踩着张万峰的背优雅踏进来,只有张万峰是翻窗户进来的。
好吧,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区别。
朝灼如今确实大了点,本来窝在被子里无聊晃触角,感受到陌生气息,立马警觉起来。
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两张脸,张万峰和童兴平一左一右,把他的小眼睛都要看成斜视了。
“叽叽?”你们干什么?
朝灼总觉得这两个人不怀好意,
张万峰摸着胡子,盯着朝灼道:“没想到百年之后的如今,这世上竟又有人练出灵蛊。”
童兴平淡然道:“法性常住。”【1】
“啧啧,皆是宿命,”张万峰摇了摇头,“不过也是一件好事了。”
童兴平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便并未接他的话。
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
这世界万物,自有其中规律,不是旁人能干涉的,但自然规律千变万化,不结善因,又如何得善果。
这同样是修行。
张万峰就比童兴平直白多了,不爱搞点到为止的虚头巴脑那套,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童兴平话里的含义。
要不是白梵寺香火不足,他早就借着这事念叨童兴平八百回了。
成天让人家悟悟悟,真是闲的。
“小东西,你知道白皎想杀尽天下人吗?”
朝灼瞪着眼,从被子里滑了出来,“叽叽?”你能听懂我说话?
张万峰摇了摇头,“听不懂,但能琢磨啊。”
朝灼:“……”
朝灼:“叽叽。”我知道。
“那你不怕吗?”
朝灼疑惑,“叽叽?”为何要怕?
“寻常人都会怕。”
朝灼的灵魂在过去多少受了白皎性子的影响,现如今他就觉得张万峰的话很废话,有点嫌弃这个老道士。
“叽叽。”这说明我不是寻常人。
“也对,”张万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现在不是人。”
朝灼:“……”
好想骂这个道士,怎么办?
张万峰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仰头无声大笑,跟有病一样。
这让朝灼看他的眼神更加诡异了,向后滑了好一段,生怕被传染。
其实张万峰是想笑但怕被门口的守卫发现而已。
他笑完就重新低下头,神情严肃地对朝灼说:“但你要阻止他,不能让他杀掉所有人,也只有你能阻止他。”
这样看更有病了。
朝灼对这个说法意外又不那么意外,不过很好奇张万峰会这么说,“叽叽?”为什么?
白皎显然不会跟这两个人透露那么多心声。
“自然是因为他只在意你。”
张万峰说得认真,朝灼听得一愣。
“叽叽?”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我能掐会算,算出来的,”张万峰先得意了一会儿,接着道:“若你也在意他,希望他日后平平安安,便要在帮助他的同时规劝他,否则不得善终。”
张万峰说完,就和童兴平一块翻窗户离开了,只剩下朝灼久久无法回神。
无他,这一切如梦似幻,太不真实了。
他这些天一直都怀疑自己沉浸在梦境里,重生离奇,白皎说的前世今生离奇,就连今日这两个似乎早知天命的道士跟和尚也很离奇。
可临近夜晚,白皎端着饭菜归来时,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无论这是不是一场梦,朝灼都想好好地陪着白皎走下去。
他已经死过一回了,从前按部就班,为家人活,为百姓活,现如今他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朝灼快速滑到白皎的身上,开心地蹭来蹭去。
“有人来过。”白皎嗅到屋子里陌生的气息,面色沉了几分。
“叽叽。”和尚和道士来了。
“嗯,我知道,他们说什么了?”白皎将饭菜放下,把朝灼捧在手心。
朝灼坦诚道:“叽叽。”让我规劝你不要大开杀戒。
白皎轻笑了声,“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想起凶手,便不会大开杀戒,所以你莫要担忧。”
“叽叽?”我想不起来你就会大开杀戒吗?
白皎垂下眼,没有说话,但朝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皎的心里有一根刺,有一股怨,只有朝灼彻底找到杀死他的凶手是谁,白皎将这些人杀了,才能化解。
可是……
“叽叽,叽叽,叽叽。”皎皎,就算我找不到凶手,也不希望你为我如此。
白皎把他放到饭菜边,温柔道:“快些用膳,否则饭菜都要凉了。”
“叽叽,叽叽。”皎皎,我是说认真的。
作为一个将军来说,并未葬身于战场,反而死于追杀,可以称得上奇耻大辱。
朝灼心里也有怨,但远不及白皎那么多。
找到凶手和幕后之人固然是好,可如今在他眼里,白皎的性命安全更为重要。
白皎默了瞬,才道:“我知道了,你先用膳。”
这便是答应了的意思。
朝灼心情瞬间好转,今天竟然一口气吃了五口,然后撑得滑不动,让白皎给他揉肚子。
白皎一边帮他揉一边思考。
朝灼会越长越大,那会长大到什么程度?
这种灵体没有任何记载,白皎搜遍资料库也无从考证。
若是以后朝灼长到房子那么大了,他还要未雨绸缪,准备一个更大号的房子。
那要是长到一座城池那么大了呢?肯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将朝灼当成妖孽想要除掉。
既如此,还不如把所有人都杀了,这样朝灼想怎么涨,就怎么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
可是不行,朝灼显然不想让他杀人。
白皎知道自己杀心重、厌世,只是过去执行的任务都是为了解救而杀人,也因此举积攒了不少功德,但他始终了解自己。
就算过去一直在救人,也没办法改变他冷漠寡情的本质。
从小到大,这一点都因为与同龄人擦肩而隐藏得很好,在外人眼里他只是性子冷淡些而已。
现在……
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动了情,是执念,亦是枷锁,不过甘之如饴。
走一步看一步吧。
朝灼还活着,未来也就长着。
白皎摸着朝灼的小腹,嗓音温柔道:“只要你日后平平安安,我便不再想杀了所有人。”
第113章 乱世 4
第四十九天。
白皎领着朝灼回归永宁城,还带了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不过暂时没有人知晓。
886看见白皎的那一刻激动得都要哭了,而朝灼见到有一个和白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时,都惊呆了。
“呜呜呜,宿主,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哭。”
趁着四下无人,886挣扎起身。
白皎冷漠道:“不要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
太丑了。
他说的当然不是自己的脸丑,而是说886的作态。
886的假哭一噎,幽怨地瞪了白皎一眼,转身一变,成了位楚腰卫鬓、千娇百媚的倾城女子。
嘤,宿主真讨厌。
朝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白皎大变活人,惊地后滑一段,直接从白皎的肩膀上掉了下来,被白皎伸手接住。
“叽叽?”怎么回事?
886叉着腰,伸长脖子瞧朝灼,“什么情况?宿主,这是什么东西?你养宠物了?这宠物我竟从未见过!”
“这是……崽崽。”
朝灼如今已经有白皎半个手掌大了,886居然现在才看见他。
“我还以为是你弄的新造型呢,等等,你说什么?这是崽崽?”886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团像虫又不像虫,还在发光的东西。
这居然是崽崽?
难道崽崽的本体其实是一个妖怪吗?但这是什么妖,他从来未见过。
“嗯。”白皎耐着性子答道。
白皎对于朝灼能够死而复生的喜悦,886最能直观感受到的,虽然只有跳跃不断的数值,但足以让系统看清朝灼对于白皎最直观的重要性。
“接下来我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白皎将朝灼装进他的袖子里,对886正色道:“我要你去一趟太行山,拿上我放在那里的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去山南东道招兵买马,我只要三千人,若是你能拿下沔州,日后大将军之位就稳了。”
山南东道属于大乾国的边缘地区,也相较来说更好作乱,白皎给886派发的任务对于886不是难事,但也并不轻松,毕竟886在这个世界选择的身份是女子。
至于具体如何,就要看886的本事了。
886丝毫不慌,领了任务就打算离开。
临走前,它还胆大包天地摸了摸朝灼,一脸兴奋地撩着裙子跑远了。
远远看过去,兴奋得像一只大母猴。
白皎:“……”
朝灼:“……”
“砰”的一声,朝灼似乎是气炸了。
白皎感到肩膀一沉,有东西落下来,下意识伸出手,稳稳当当托住了一个……婴儿。
婴儿与白皎大眼瞪小眼,茫然地张了张嘴,不明白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
白皎的喉结滚了滚,轻声道:“宝宝?”
“叽?”
“……”
完了,这下朝灼真的成宝宝了。
*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皎不太能理解朝灼的生长规律。
怎么能跨物种生长呢?朝灼是灵体,又不是妖精,看来看去,这婴儿模样也不是化形。
朝灼懵懵的,“叽叽。”我也不知道。
“既然你变成人了,为何还要叽叽不停?”
距离满四十九天还有两个时辰。
白皎坐在蒲团之上,笨拙地抱着一个婴儿,低头与他说话。
“叽叽。”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习惯了,但朝灼确实不知道。
他尝试着想要发出点别的声音,憋了好半天,终于憋了一句新的,“呀~”
说完他就闭上了嘴。
这还不如不说呢。
“再多说几句,很可爱。”
朝灼眨了眨眼,无视白皎哄他,问:“叽叽?”刚才那是人吗?
“不是,它是妖怪,也是我的挚友,”白皎只能用一点朝灼能听懂的话给他解释,“不过它不吃人,所以你不必害怕。”
“叽叽,叽叽,叽叽?”我不害怕,我能感受到她没有坏心思,但她为什么会化成你的模样?
朝灼觉得886应该是一只女性妖怪,毕竟对方在幻化后就是那个模样。
“四十九天前,我为找你,哄骗白泓章说受神仙托梦,为他在神像前跪满四十九天就能让他福寿绵延,他信了,但我要找你,只能让8……那妖怪替我。”
“叽叽,叽叽?”原来如此,但她为何一副认识我的模样?
白皎道:“一直都是它在帮助我找到你。”
白皎根本不需要解释太多,朝灼就靠着脑补,给这些事情全都圆回来了。
在他眼里,886是个神通广大的妖精,能够帮助白皎一次次转世寻他。
朝灼感动地想,真是个好妖精!早晚都会修成神仙!等我有天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一定要给这个好妖精修座庙,助她成仙。
朝灼也不计较刚才886莫自己的事情了,反而满心的感激。
“叽叽?”她要用现在模样去帮你办事吗?
“嗯。”
“叽叽,叽叽,叽叽?”可是这世道女子生存艰难,她要如何招兵买马,拿下沔州?
朝灼是一个身处于军中的男人,能思考到女子生存艰难已是不易,毕竟这个时代对于女性过于严苛。
乱世之中,军队代表着绝对的力量与权利,而有权利的地方,必然有压抑。
即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下了战场也会有残存杀戮带来的可怕影响,他们需要发泄,需要释放,而这个被发泄释放的对象,更多是食不果腹的柔弱女人。
没有人会为这些女人撑腰,就连作为将军的朝灼不能,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平衡之术。
朝灼只能管住自己的兵不杀伤抢劫,不欺负百姓,却无法管住全天下所有的兵,并且这种情况不仅仅发生在军队中,还发生在这个世界大大小小的角落。
所以朝灼很难想象,886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要如何招兵买马,如何服众当一名女将军。
他没有歧视女性,不过是感叹时代的悲哀,毕竟他有一个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它会办到的,不必担心它。”
虽然886平时看上去蠢萌蠢萌的,但到底是事业组出身的系统,没点实力是不可能的。
朝灼眨了眨眼,“叽叽。”好吧。
那是个妖怪,应该有不同寻常的法子,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事情。
不过他看出来,白皎现在需要兵马,若是他现在还是大将军,完全不介意把自己的将士们都给白皎,也为白皎出一份力。
可惜现在他从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婴孩。
“七皇子殿下,四十九日已到,陛下请您进宫。”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叫喊。
白皎思考了一瞬,唤出不良人将朝灼抱回他的府邸,这才施施然起身前往皇宫。
在进宫之前,他还需要演一出大戏。
来传唤的大太监王德福见白皎脚步虚浮,面色更加苍白,却带着如释重负般的笑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每天都有人将白皎的情况送入皇宫,886偷吃点心是在半夜,无人看见。
王德福想,一个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四十九天,居然真的没有死,看来真的是天命在身,他以后必须要对七皇子更加尊敬些了。
这么想着,王德福露出谄媚的笑容,格外殷勤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您小心些脚下。”
白皎并未理睬他,还在沉浸式表演如释重负的开心。
他确实心情很好,想到朝灼可以变成人,还会长大,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就很开心。
这份开心自然不会是因为皇帝而起。
不过白皎也确实需要皇帝多活,只要白泓章不管他那么多,让白泓章活两百岁都不是不行。
白皎从来都没有想过争夺什么皇位,最开始他不过是想杀了所有人,至于现在,他打算等一切稳定之后,好好谈恋爱。
最重要的当然是最后一条——谈恋爱。
白皎被神仙托梦要去寺庙为皇帝祈福,并且四十九天都不吃不喝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国各地,甚至越传越夸张,连说白皎就是神仙的都有。
不过白皎可不在意这些。
如今已然入春,街道上的白雪融化,体感温度甚至比下大雪时还要冷。
白皎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衣,连大氅都不曾披,坐在马车内止不住咳嗽,咳得路边的摊贩们都听得见。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下,有人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探头禀告。
“殿下,前方有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挡路,说是要见您。”
白皎听闻掀起眼睑,露出“惊喜”的表情,“快,请他们……不,我出去见他们。”
他素来表情很淡,只是简单勾唇,便能让人感觉他心情非常不错。
来禀告的人顿时诚惶诚恐,猜测起这和尚和道士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七皇子殿下如此着急。
白皎穿得单薄,在冷风瑟瑟中下了马车,对着前面的和尚和道士盈盈一拜。
“不知二位是?”
张万峰在心里骂了声装模作样,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居高临下地望着白皎。
“菩萨受你孝心所动,所以特意命贫道下凡赐予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张万峰将一个盒子丢给白皎。
白皎“诚惶诚恐”接住,打开盒子,一道刺目金光闪过。
在场的百姓都看清楚了,那盒子里的,竟然是半颗金光闪闪的药丸,还飘出浓郁舒心的药香味,隔着八条街都能闻到了。
“贫僧亦是,”童兴平走过去,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白皎,“阿弥陀佛,施主且要收好。”
张万峰见状在心里把白皎骂了八百遍。
他多有原则的一个人,瞧瞧,都被白皎逼成什么样了!
第114章 乱世 5
白皎将“仙丹”献给白泓章,收获了满满的赏赐和赞扬。
他风风光光回府,这让一众皇子们咬碎了牙,而张万峰和童兴平在大街上被白皎“极力挽留”,如今也进了宫,自然是被皇帝毕恭毕敬地供了起来。
不入世,焉能救国。
就算张万峰在心里将白皎骂了一万遍,也改变不了他和童兴平都想拯救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的事实。
令白皎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收到了宫里送来的半颗药丸。
老皇帝竟在得知半颗仙丹延年益寿的功效会折半后,还是令人送来了半颗,这让白皎不得不重新考量后续的一切事宜。
另外半颗药丸老皇帝在接过时就服下了,没有任何怀疑,并且当晚身体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半颗在现在送来……
这说明那些宠爱并非浮于表面,而是真心实意。
而老皇帝这一举动还说明了一个问题,不过结果是否,还需要再次确定。
当天白皎便带着那半颗药丸再次进宫,这次他才认真地打量起白泓章来。
花白的头发,沧桑凹陷的脸颊,骨头架子般的躯体撑着厚重的龙袍,威严的气势不减。
白泓章并非一直都是一个昏庸的皇帝。
年幼丧母在冷宫长大,原主的亲生母妃陪伴他一同长大,生活在这个时代,他们的前二十载都如话本子里描写的那般相依为命。
后来先帝的皇子争权夺位,无人在意无母家支持的白泓章,让他在腥风血雨时捡了皇帝当。
原主的亲生母妃也曾与白泓章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可最终物是人非,白泓章不当皇帝的下场只有死,只能撑起这偌大的担子,将原主的母妃护在羽翼之下,却因约定作废而看似貌合神离了一阵子。
白泓章不是没想过放原主的母妃离开,但原主的母妃不愿,在生下原主没几年便撒手人寰,这一年,白泓章终于揽了大半权力。
白泓章大悲一场,变成了一个时勤时昏的君王,落在他人眼里就是喜怒不定的暴君。
这其中的爱恨纠葛白皎不知晓。
白泓章确实负了原主的母妃,而原主的母妃生于一个惨烈的时代,早就选择原谅,他们浮沉、挣扎,最后走向了一条不归路,再也回不到相依为命时的曾经。
白皎不理解,不多言,不过实实在在感受到这份爱屋及乌。
在他眼里白泓章是个没能力的男人,眼界有限,能力也有限,原主的母妃红颜早逝,香消玉损,同样也是因为她的无能和时代的局限。
这两个人都没有突破自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
若白泓章有足够的能力,靠雷霆手段和治国理政的才能,也并非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他没学过帝王之术,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若原主的母妃有一颗向上的心,将后宫玩转手中,执政掌权活到现在,白皎完全不介意把白泓章一脚踹下去,让原主的母妃来当这个皇帝,可惜她局限在这个时代,出生不好,学识不够,后来做了妃子有能力也没有提升自己,只担心她的丈夫。
他们已经力所能及,只是命运弄人。
不身处其位,白皎无法感受其中的如履薄冰,他的感情本就淡薄,只是习惯性地站于高位在心里腹诽一遍,便抛之脑后。
“爹,这是儿臣为您求的,您应该全部吃完,而不是留给儿臣。”
白皎确定这是个真爹后,直接将盒子塞到白泓章的手里,什么礼仪都懒得做了。
“皎儿,你身子不好,父皇服用半颗足以,剩下半颗你快些吃掉。”白泓章想要将盒子塞回去,被白皎迅速躲过了。
白泓章一时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自己打小病弱的儿子,身手竟如此灵活。
看到白皎躲完就像摇摇欲坠的树叶一样,还咳嗽了几声,心想这才对。
“父皇,菩萨说了,这只能给你吃,儿臣若是吃了,那便是心不诚,大逆不道,会惩戒儿臣的。”
“……”白泓章塞盒子的手悬在半空,就这么尴尬地抬着,“菩萨当真这么说?”
“当真,我还看见我母妃了,如今她是仙子,嘱咐我转告你别再糟蹋自己的身子,免得让她伤心,若你不好好听她的话,日后她再不见你。”
这话自然是瞎编的,原主的母妃早就转世投胎了,886还给他讲了八卦,说原主的母妃转世投胎之前,放话说下辈子不当宫女,更不要跟白泓章在一起。
她说她下辈子要当白泓章的亲娘,地府不答应,就一直在地府软磨硬泡,愿望审批被在白皎来到这个世界后暗箱操作通过,白泓章下辈子保准投到她肚子里,她这才满意地转世投胎。
至于原主,她怕下辈子依然太苦,不愿意让原主投胎到她肚子里去了。
这些想法还是她去了改革开放后的地府了解了后世人们的生活才有的,这说明时代对人的改变真的很大。
白泓章一听到白皎提自己早逝的白月光,顿时热泪盈眶,拉着白皎的手问:“当真?你真的见到你的母妃了?日后我们还有可能再见?”
“当真,不过她还说了要你好好待我,她下次下凡,还做你的妻子。”不对,是做你的娘亲。
白皎撒谎撒得面不改色,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我自然会好好待你,我们的儿……”白泓章掩面痛哭。
白皎点了点头,心想你知道就好。
他已经决定了,白泓章必须活到他寿终正寝才能退休。
白皎才不想接当皇帝的活,以前也不是没当过,麻烦又事多,起得比四更鸡鸣早,睡得比巡夜的狗还晚,天天都是工作,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他觉得当一个闲散皇子就很好,上面有老爹撑腰,天天有对象暖床,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操心。
反正能不操心,他就绝对不操心。
帮白泓章处理掉这些想谋反的人,他就带着朝灼游山玩水去。
“爹,既如此你就快吃了吧,也别担忧儿臣,母妃自会佑我。”
白泓章听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将最后半颗也吃了。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白泓章的头发肉眼可见地变黑了,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十岁。
其实在白皎眼里他也没多大,二十岁生下原主,如今刚好四十,在时代倒是算上去快死了。
一旁的大太监王德福发出惊讶的声音,立马拿来镜子递到白泓章面前。
白皎等着他们惊喜完,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爹,你的生辰快到了,我想送你一份大礼,不过在此之前,需要你给我一些兵马,再给我封个王,送块地。”
王德福:“……”
殿下,您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若是其他皇子敢这样说,绝对是无脑送人头,但对于白皎来说,白泓章现在恨不得直接把皇位传给他,当场死了去找原主的母妃,宠到毫无边界感,毫无君臣之别,只是封个王,送块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泓章对白皎的宠在吃下整颗丹药后达到了父爱如山的顶峰。
他早就想给白皎封王,可又舍不得白皎离京前往封地,当然现在也不愿意。
“皎儿,可是永宁城让你有不虞的地方,怎么想要离开?”
“并非如此,儿臣离开是想给爹送份大礼,”白皎顶着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道:“儿臣听到些风声,南诏国近日对父皇无理,所以儿臣决定出征为父皇讨个公道,顺便将南诏国打下来送给父皇,我只需三千兵马足以。”
白泓章:“……”
王德福:“……”
你要不要看看你是什么样子?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从小病弱的人,只要三千兵马就要打南诏国?
且不说南诏国兵强马壮,拥有五十万大军,就说三千兵马,连打一个边陲小镇可能都不够。
七皇子莫不是这几天在寺庙不吃不喝把人弄傻了?
白皎看了看白泓章的脸色,思索道:“那两千五,不能再少了,再少了都不够战队行。”
他倒不是觉得白泓章舍不得三千人,只是想到现在大乾确实没什么实力,白泓章抠搜一点也很正常,完全没有考虑过别人质疑他不行。
向来只有他睥睨众生的份,哪有他被质疑的份。
“皎儿,你莫不是病了,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白泓章一脸担忧地望着白皎,顺便抬脚踹向王德福,“还不快去叫太医!”
王德福被踹得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是,奴才这就去!”
皇帝这脚劲儿也太大了!那神丹妙药竟如此有效!
白皎:“……”
白皎面无表情。
白皎一言不发。
白皎找人叫来了张万峰和童兴平。
他往床上一躺,干脆闭上眼,装作真的病了,但病因绝对不是因为跪寺庙,他根本没跪,也就不存在说胡话。
张万峰和童兴平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地跑来,耳边不断回响着白皎的不良人对他们说的话。
张万峰气得咬牙切齿,只觉得自己晚节不保,脸面无存,当真成了他以前最不耻的骗子,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还带着黄帆写个半仙在大街上招摇撞骗的人!
可恶!白皎真是太可恶了!居然又想让他骗人!
他张万峰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他身边一心向佛的童兴平市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
这么想着,到白泓章面前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扑通一声用力跪下。
他大喊:“陛下,七皇子殿下这是未能得到您的信任所以受到了菩萨的惩罚,您可千万要答应七皇子殿下的一片孝心啊!”
童兴平也颤颤巍巍跪下,心中疯狂念道阿弥陀佛。
好了,这下原则全喂狗了。
第115章 乱世 6
托张万峰和童兴平的福,白皎得了五万精兵。
说是精兵,事实上大乾朝落寞,兵马早已变得良莠不齐。
这些人对于白皎来说,太多了,他只需要三千而已。
“叽叽,叽叽?”得了五万精兵,皎皎不开心吗?
朝灼现在已经从只能躺着的婴孩变成了会爬的婴孩,就连头发都长出来了。
他在白皎身上爬来爬去,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重新不稳,一头栽到白皎身上,吧唧一下亲上白皎的脸。
口水也糊了白皎一脸。
白皎将他举起来,感觉自己像当爹。
“饿了?我去泡奶给你喝。”
“叽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不高兴,只不过感觉人多了,有些麻烦。”白皎在系统商城购买了婴儿用品,动作熟练地拿出来,泡好奶又放回系统空间。
他将一个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奶瓶塞到朝灼的嘴里,低声哄道:“喝吧,乖宝宝。”
朝灼:“……”
朝灼对于他突然掏出东西又让东西消失这一点已然见怪不怪,抱着不知道从哪来奇怪奶嘴,默默喝奶。
白皎不喜欢小孩,但想到看朝灼一点点长大,就觉得甚是有趣。
白皎变得极其有耐心,等朝灼喝完,还会给他擦嘴,变出各种各样的婴儿玩具放到朝灼的面前。
朝灼一开始确实被那些新奇的玩具吸引,在发现这些玩具是给幼儿玩的哄孩子把戏后就失去了兴趣。
婴儿觉多,喝完奶没多久后朝灼就睡着了,连问题都没问完。
白皎将他放在全自动摇篮中,坐在一旁看书。
烧着地暖的室内只有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静谧而美好。
【宿主,我已经到山南东道了。】886兴奋声音传来。
“那边情况如何?”
【挺好的,我已经招了几个人了。】
“那你换地方吧,你去陇石道。”
【……你说什么!】
“让你去陇石道,重新发展,我马上要去沔州,不需要你帮忙。”
【……】
886刚找个地方落脚,还没歇一歇,都要气死了。
“你收的那几个人,你也带走吧,我这边有五万人,还能分你点,这样你就不用辛苦地招兵买马了。”
【……我是不是还应该说谢谢?】886忙活大半天,结果发现是白忙活了,要气死了。
“不客气。”白皎单方面切断了和886的联系,不打算听886无能狂怒。
他淡然地将晃了晃摇篮,盯着摇篮里朝灼胖乎乎的小脸,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又软又嫩,手感真好。
为了避免将朝灼吵醒,白皎的动作一直很轻。
这么大个孩子不可能不被别人发现,外面的婢女出来禀事,白皎把高科技全部收走,将朝灼放在了床上。
“进。”
随着话音落下,婢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殿下,外面有个名叫彭博瀚的人要见您,说是想要成为您的幕僚。”
这可真是个稀罕事。
谁不知道七皇子身体自幼孱弱,对皇储之位无意争夺,其他皇子府上幕僚养了百八十个,只有他明里暗里都从不招人,也没人来找他。
现如今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居然有人上赶着来七皇子的府邸当幕僚。
白皎挑了挑眉,站起身道:“你去命人买个上好的摇车,照顾好他。”
宫女顺着白皎的目光看去,赫然看见白皎的塌上躺了一个睡得香甜的婴孩,心里猜测纷纷,面上却是半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她毕恭毕敬道:“是。”
白皎决定去见见这个彭博瀚。
他披了件大衫,穿过满园花色来到前厅,瞧见一个青衫朴素的青年。
白皎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懒洋洋坐上主位,打算随意将人打发走。
“草民彭博瀚拜见七皇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彭博瀚不说话时看上去文文静静,格外清秀,一开口说话,就有种谄媚的感觉。
士人总是喜欢面上清高,来不了这套,反倒是让白皎起了几分兴致。
“说吧,此次前来,用意为何。”
“回禀殿下,草民此次前来是想毛遂自荐,不知殿下可有此等打算?”
“你这是想将我卷入皇子们的纷争,还嫌这潭水不够浑?更何况父皇日后必能福寿延绵,我为何要逃离他的庇护,自己去争一条劳苦之路?”白皎懒懒散散,话却问得犀利。
彭博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硬着头皮道:“但殿下若想长久获取庇护,不出手必然不行,更何况殿下不是已经在做了?”
白皎眯了眯眼,忽然轻声笑了,“有意思,既如此,先生便留下吧。”
“谢殿下恩典。”彭博瀚面上一喜,急急忙忙想要跪下给白皎行大礼,白皎却像是一阵风般快速不见了。
若是彭博瀚劝他去争一争皇位,白皎必然会将彭博瀚直接赶出去,但这彭博瀚居然直接看出了白皎的心思的用意。
这说明彭博瀚是个聪明人,还是个会拍马屁很识趣的聪明人。
白皎不需要那种死谏式幕僚,彭博瀚这种与他而言就正合适。
他把关于彭博瀚的事情安排给了钱合,自己赶忙回寝殿去了。
婢女照顾得还算尽兴,短短一刻钟,就连乳娘都找来了。
朝灼醒了,正在装睡。
“孩子给我吧,不用乳娘。”白皎接过朝灼,轻拍安抚。
婢女小声解释:“殿下,这乳娘是照顾吃食哄睡的。”
白皎懂了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若不将乳娘留下,朝灼会被饿死,这落在别人眼里,确实不正常。
略一思索,白皎便道:“既如此,让乳娘将吃食备到碗里,日后我来喂就是。”
“是。”
宫女尽到心了很高兴,乳娘得了份好工作也很高兴。
她们这一高兴,就叭叭地跟人分享,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等穿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就成了一折婉转旖旎的爱情故事。
……
“你最近似乎长得慢了。”白皎举着朝灼左看看右看看。
生长速度似乎成了真正的婴儿的速度。
照这样算,他岂不是还要等朝灼十六年才能谈恋爱?那时候他都已经三十六了。
这么想着,白皎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叽叽,叽叽。”没有,是你太心急了。
朝灼觉得自己已经长得够快了,像是开了十倍速一样,就连偶尔会照料他的婢女和乳娘都觉得惊奇。
“那是,虽然你这样小小的也很可爱,但我还是更想见到你长大时的模样。”
对着这么个小婴孩,白皎的心里要升起也只能升起父爱了,他是真的不想日后扯出一段新的禁忌之恋,分明按照这个世界的年龄来算,朝灼该比他大才是。
“叽叽?”为什么?
“我不想给你当一辈子的爹。”
朝灼:“……”
他也不想莫名其妙给人当一辈子儿子好吗?还是他传说中的前世爱人。
朝灼憋闷地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白皎,成功被白皎打了一下。
挺新奇,真的有种养儿子的感觉。
白皎想了想,为了避免被当成变态,他确实应该暂时把朝灼当儿子养,完全没想过先当儿子养的话,会更变态。
朝灼确定自己会快点长大,这副形态不会维持超过三个月就能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所以没有太关注白皎难得活跃的心思。
他被打了屁股就转过去,凶巴巴地瞪着白皎。
白皎只会觉得他可爱,捏脸捏得更带劲。
乳娘恰好装好了奶端来,见状赶忙道:“殿下,婴孩的脸不可如此揉捏。”
白皎不太高兴,“为何?”
“长大会流涎。”
白皎松了手,不捏了,心想自己也许还需要补充一点婴幼儿的知识,早晚都有可能用得到。
婢女慌慌张张跑来,“殿下,皇上派人来请您进宫了。”
如今入春,白皎喜欢把门打开敞着透气,吹吹风,喝喝茶,逗逗朝灼,故而谁来一目了然。
白皎懒得问白泓章想干什么,起身便打算过去,谁知婢女又接了一句。
“皇上还说,让您将小皇孙带上。”
“哪来的小皇孙?”
婢女看向正在爬爬乐的朝灼,白皎也顺着目光看过去。
白皎:“……”
好了,这下是真的当爹了。
“钱三,去命人查查是谁传的谣言。”
房梁上跳下一个不良人,“是。”
白皎大手一挥,只能带着朝灼一块进宫了。
“叽叽……”
“宝宝,你别叽了,等会你需要扮演一个正常的宝宝。”白皎把朝灼放在膝上,掖了掖他的衣领,免得等会露出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保暖衣。
“咿呀?”这样?
“对,你真聪明。”白皎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不能捏脸,就改成捏手。
“咿呀,咿呀……”好紧张,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上了……
“没什么好紧张的,到时候我跟他解释清楚你不是我生的就好。”
朝灼将白皎抱紧,心想这可是面见天颜,怎么可能不紧张。
而且那可不仅仅是皇帝,还是白皎的亲爹……
白皎抱着朝灼进宫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更是引起了其他皇子的不满。
要知道其他皇子大多都已经娶妻,就算没娶妻的,例如比白皎小几个月的八皇子,也有一大堆妾室,养得府里府外到处都是,但他们都没能诞下一个孩子。
原主身子弱,不想在床榻之事消磨自己,就连启蒙的婢女都没要,到现在都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光棍。
由此可见,当他们发现白皎抱了个孩子进宫,有多羡慕嫉妒,更是有诸多质疑。
碰巧大皇子白承兑也在,看见白皎抱着孩子来,冷哼一声,“没想到七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来个大的。”
“大皇兄,无文者,还是莫出语的好。”白皎淡淡瞥了他一眼,抱着朝灼进殿了。
白泓章像是飞过来的一样,张口就是,“快来,让朕看看朕的大孙子!”
第116章 乱世 7
朝灼一见白泓章就装起了鹌鹑,也不张嘴叽叽叽了,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爹,这孩子……”
白皎打算解释,却直接被兴奋的白泓章劫住了话头。
“这孩子长得跟你小时候真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啊!瞧瞧这脸蛋,瞧瞧这眼睛,瞧瞧这鼻子……”
白泓章抱着朝灼爱不释手。
白皎沉默着盯了会朝灼,看半天也没看出来朝灼和他哪里像,这白泓章莫不是老糊涂了,分明吃了他从系统空间买回来的丹药,怎么还是一副坏脑子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大皇子白承兑也盯着朝灼看,又看看白皎,愣是没找出半点相似的地方,偏要说的话,也就是白这一点了。
但白皎脸上是病弱的苍白,而朝灼是健康粉嫩的白。
“朕要为他赐名,如今春红柳绿,景色宜人,不如就叫他白景灼吧!”
白皎听见白泓章误打误撞取了第一世朝灼的名字,眼皮重重一跳。
“父皇……”
朝灼听见这名字有了反应,觉得挺喜欢,“咿呀”叫了一声。
“这孩子也喜欢这个名字,好好好!朕也有孙子了,这可是朕的第一个皇孙,朕要大摆筵席,大赦天下!”白泓章直接喊了王德福的名字让他叫皇后去办,还嘱咐一定要好好办,宫中许久没出过喜事,一定要大半特办,还要将上次白皎求药的事情昭告天下。
一点让白皎辩驳的机会都没留。
白皎干脆不说话了,心里算盘打了一圈,想着让皇帝去折腾好了。
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朝灼这个儿子了。
白承兑在旁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了几句祝贺白皎和白泓章的场面话,急匆匆离开了。
白皎知道他这是回去造孩子去了,在心里骂他赶着去投胎。
风风火火闹了这么一出,白泓章逗弄朝灼逗弄个不停,终于盘问起白皎关于朝灼的身世。
“这孩子的娘亲呢?是你府里哪个婢女?有这么大个功劳,也该给她提提位分,给你当个侧妃如何?”白泓章道:“你如今也已经年满二十,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爹,儿臣不急,这孩子的娘亲……”白皎顿了顿,面不改色道:“不瞒您说,儿臣向您讨要封地,也有自己的一点点私心,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前两年儿臣去剑南道游玩?”
白泓章对原主时刻关心,自然记得这事,原主闹着说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一定要出去看看,在外面玩了大半年才回来,回来后就病倒了,身子更弱了。
“这孩子的娘亲便是剑南动川节度使、朝康的女儿所生,儿臣那次游玩险些遇难,是他的女儿将儿臣救回,儿臣与她因此生情,一次醉酒误事……后来儿臣受父皇所诏不得不不归,也是近日才知她的身份和遭遇,,还有她生下来儿臣的孩子,只可惜她如今已被南诏人所害,拼死令人将这孩子送来儿臣身边。”
“她未婚生子,不愿给家族蒙羞,这一切都是暗地进行,朝家人也不曾知晓,还请父皇为儿臣保密。”
白皎朝着白泓章深深一拜,被快速扶起。
朝灼听得目瞪口呆,小脸都涨得通红。
不是说好了不认他当儿子,现在怎么还给他虚构了一个娘亲!
白泓章听完热泪盈眶,“倒是个性情刚烈的好女子……”
白皎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不过看白泓章一脸怀念,琢磨着他是因此联想到了原主的母妃,干脆不吭声了。
“可这孩子也不能不要个好身世啊,你需要尽快挑选皇妃。”
“父皇,儿臣心中仅此一人,此生已不愿再娶妻生子。”白皎心想不娶妻又不是不娶夫,这也不算是撒谎。
“你这痴情的性子,当真是随了我。”白泓章长叹一声,看向朝灼更加怜爱。
白皎:“……”
朝灼:“……”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要不看看你那三千后宫佳丽呢?
白皎觉得白泓章在骂他,冷着脸没说话。
好在他病恹恹的,冷着脸谁也看不出来。
“你今日便住在宫中,这些事情,日后再说。”白泓章大手一挥,转身抱着朝灼走了。
白皎跟在后面,没多久便被拦下,让他去好好休息。
*
朝灼被老皇帝抱在怀里,嗅着浓浓的中药味想打喷嚏,又不敢放肆。
这年头的皇威大过天,面前这人又是白皎的亲爹,朝灼除了装作真正的小婴孩,什么法子都没有,两眼一闭给自己催眠。
偏偏白泓章不想放过他,抱着他去了张万峰和童兴平处。
白泓章特意开辟了一个新殿给张万峰和童兴平当永宁城的第二个白梵寺。
他们每天的任务也很轻松,和白泓章论论道,下下棋,稍稍指引劝说,想要将白泓章打造成一个明君,为百姓谋福利。
看见白泓章抱着个孩子来找他们,倒是有些新奇。
张万峰凑过去一看,嚯,这是将白皎的大宝贝抱来了。
不是,什么情况?
怎么就将白皎的大宝贝给抱来了?
心里惊涛骇浪,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沉稳模样,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在预料之内,也必须要在掌握之中。
“道长,您看看这孩子。”白泓章抱着朝灼凑到张万峰面前。
张万峰装模作样掐指一算,“这孩子生逢吉时,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日后必然福泽深厚,智慧超群啊!只是……”
白泓章本来听夸听得挺高兴,一听还有转折,顿时面色不虞。
“灾煞现世,日后恐遭奸人所害,需挺过难关,才可逢凶化吉、顺风顺水。”
这还得了?
“张道长,是谁想害朕的皇孙?”
“陛下,并非贫道不答,而是这灾煞隐现,还未有明确指针,只能等到日后再定论,”张万峰摸了摸胡子,一脸为难,“天机不可泄露,贫道此番道破几语,已然……”
张万峰话未说完,捂住嘴就这么吐了口血,直挺挺晕过去了。
他晕了,他装的。
王德福在旁边大喊:“太医,快请太医为张道长医治!”
……
张万峰一直没醒,白泓章忧心忡忡,带着朝灼去后宫转悠了一圈,这才把朝灼还给白皎。
白皎嗅着朝灼身上原本的奶味儿变成胭脂水粉的味,不太高兴,想捏朝灼的脸,想到什么,又改为轻捏朝灼的小手。
“现在好了,你真的变成我的儿子了。”
朝灼原本折腾一天,困得只打哈欠,听白皎这么冤枉他,气得清醒了。
“叽叽,叽叽?叽叽!”明明是你承认我是你儿子,怎么还怪我?坏皎皎!
白皎倒也没有生气,见他这副模样,没忍住逗道:“你也并未否认。”
“叽叽?”我要如何否认?
“你不曾张嘴。”白皎捏住他的鼻子,迫使朝灼张嘴呼吸,连句“叽叽”也发不出来。
朝灼生气地转了个身,背对着白皎。
他难道就很想给白皎当儿子吗?分明应该是爱人的!
只可惜他的灵魂是个成年人,身体却是个几月大小的婴孩。
这么一想,朝灼委屈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眼看将人逗哭了,白皎给他翻了个面,朝灼又翻回去,白皎再翻过来,如此反复折腾几次,白皎才开口。
“其实,谈了几世情爱,给你当一次爹也无妨。”
他说这话显然不是心里话,可朝灼当真了。
朝灼:“……”
更生气了!
朝灼一骨碌滚到被子里把自己裹起来,不想理白皎了。
谁想让好好的恋人变成自己的爹,又不是什么民间话本子里的小爹文学!就算是,也一点都不合理!
“真生气了?”白皎轻而易举将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亲了亲脸蛋,“我说笑的。”
朝灼气鼓鼓道:“叽叽!”我要吃饭!
“刚才不是吃过?”
“叽叽!”就要吃!
他要快点长大!再快一点!猛猛地涨!要涨得比白皎还高!他才不要给人当儿子!当爹还差不多!
白皎揉了揉他的头,“那你躺着,我去给你泡奶。”
“叽叽,叽叽!”不要,我要吃饭!
喝奶长不快,他才不要喝奶。
白皎挑了挑眉,倚在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并非我不想给你吃,是你现在不能吃饭菜。”
“叽叽?叽叽!”为什么?我就要吃!
“宝宝,你没有牙,拿什么吃饭菜?米粒你都嚼不动。”白皎捏了捏朝灼的嘴巴,没忍住笑弯了眉眼。
朝灼本应该气得在床上打滚,却被白皎的笑晃了神。
“砰”的一声,他竟又变成了灵体的模样,不过这次是婴孩大小,这一变故,当他们都惊了下。
“叽叽?”怎么回事?
朝灼震惊地在床榻上滑动,发现自己变回了灵体的模样,并且还在变大。
他生长到一定程度时,又“砰”的一声,直接从半臂大的灵体,变成了三四岁的小孩的模样。
朝灼发现自己一下长大这么多,欣喜若狂。
白皎:“……”
白皎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在想,自己明天要怎么对白泓章交差。
说白景灼一晚上打了激素,一晚上长大两岁,有人信吗?
虽如此,白皎还是配合着抱住欢呼的朝灼。
朝灼惊喜道:“我可以说人话了!”
嗓音稚嫩了些,好在终于不用再叽叽叽了!
他此时的模样,和上个世界是婴儿的白皎第一次见到朝灼时差不多,让白皎脑海中闪过几段回忆,眉眼也愈发柔和。
“慢点,小心摔着。”
长大就长大吧,反正无论如何,白皎都会为他兜底。
第117章 乱世 8
白皎本想用系统空间兑换的机器人狸猫换太子蒙混出宫,然而朝灼压根就没维持三四岁的模样太久便缩了回去。
这说明他急功近利,灵体不稳,还需要多吃些东西补补,好好修养。
白皎第二日将他带出了宫,只等着半月后的宫宴结束,就可以去征战南诏国了。
他不打算走常规的逐鹿中原路子,也不怕惹恼世界规则,只想着早日复仇完,跟朝灼双宿双飞。
这几日雪水化得差不多了,白皎却因为换季,病得厉害。
困恹恹地依靠在塌上,修长的手臂揽着朝灼,轻哼着哄睡的儿歌,倒是真有几分当爹的感觉。
朝灼看他这模样心疼,让他请太医也不请,喝药也不喝,气得咬他的脸,还不舍得咬太重。
“皎皎,你这模样我心疼。”朝灼奶声奶气道。
白皎眨了眨眼,敷衍道:“那你别心疼。”
朝灼:“……”
屋外芍药开得正好,紫红黄绿,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朝灼道:“出去走走吧,你看外头春光多好。”
白皎困得想打盹,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将朝灼抱了起来,“那就出去转转吧。”
朝灼乖乖趴在他怀里,亲了亲他的脸,奶声奶气道:“你披一件大氅。”
旁边的婢女上前想要为白皎披上,却被挥手阻拦。
白皎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条小薄毯,将朝灼裹了起来,“我不冷。”
他这病死不了,不过是精神力缺乏的表现,等回源世界往修复舱一趟就能补回来。
最大的问题是精神体。
为了修复朝灼的精神世界,他几乎将自己的一大半精神体都献祭出去,若不是他过于强悍,现如今就该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傻子了。
白皎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愈发忽视除朝灼以外的人的生命,对他人的认知都产生了模糊,好在他的精神体不是残缺损毁,只不过是在帮助朝灼修复,所以一直都有一个度。
若是精神体损毁,便会产生七情六欲尽数失去的情况,那才是真正的漠视所有人,甚至需要靠药物才能维系那么一丁点的情感需求。
白皎记得以前有个傻子掰了块自己的精神体做成戒指跟恋人求婚,结果戒指被摧毁,就成了一个残缺的Alpha。
这事还是方一惟讲给他听的,主要是为了秀恩爱,说自己送的戒指就没被摧毁,自己挑人眼光好。
白皎以前觉得他也是傻子,但现在……何止是小小一块,他可是将大部分都献出去了,说不了别人傻。
“你身上冷冰冰的,骗人。”朝灼郁闷道。
“你隔着毯子,哪里能感受到?”白皎捏了捏他的手,“而且我明明就是正常的体温。”
“不正常,你多穿些。”朝灼不依不饶。
白皎只得将那件大氅披上了。
他抱着朝灼在花园走动,婢女们远远跟着,并不上前打扰。
抬头看见灼目的太阳,白皎眯了眯眼,勾唇浅笑,嗓音温柔道:“朝灼,你要快些好起来。”
朝灼还当他说的是让自己快快长大,囫囵应道:“嗯!皎皎也是。”
“等你好了,我也就好了。”
朝灼以为是哄人的话,面上的表情愈发担忧,“好,那我们一起好。”
白皎轻嗤了声,“你好笨。”
“为什么骂我?”
“明明是夸你可爱的意思。”
朝灼被他气成小河豚,鼓着腮帮子眼珠滴溜溜转两圈,咧开嘴笑道:“那我也夸你,你好……”
话没说完,就被白皎未卜先知捏住了嘴,“还是别夸了,这是你的专属夸奖。”
朝灼:“……”坏皎皎!
*
化雪迎春不可谓不是一个好事,毕竟这场大雪下了三月,太多人都没能挺过这场寒冬,再下下去,将会有更多人冻死在雪里。
白泓章将这场宴会定名为春日宴,一整日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下午赏春吟诗作对,晚上酒肉歌舞升平,宣布大事。
白皎本不想去下午场,奈何皇后请人来邀约,白泓章也带话让他去看看,白皎这才百闲之中抽出空,抱着朝灼出门溜达。
朝灼这几天能控制自己的大小了,不过最大也只有五岁的模样,让他们都失落了好一阵。
白皎亲手做了一个布制背带,将朝灼挂在自己的身前,避免朝灼等会被有心之人拐跑,就以这么一种在外人面前奇特的造型出门了。
好在刚出府就坐上了马车,平民百姓没看到,进宫却被无数双眼睛打量。
“皎儿,快过来,本宫许久不曾见你了。”
皇后郝琴韵膝下无子,原主在母妃去世后,一直在她膝下长大,这母子的情分却不高。
郝琴韵当年生下一个公主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这些年潜心礼佛,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管不问,怎么可能对原主上心,不苛刻虐待都是极好,不过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母妃近来身子可好?您前段时间一直在龙清寺修行,儿臣不好打扰,今日总算见着您,这是儿臣特意向童主持那里求的仙丹,虽药性不如父皇的天赐神药,却也是极好的补身子仙丹,可让母妃看似年轻十栽,身子亦然,儿臣一片孝心,往母后日后愈发康健顺遂。”
众人早就听闻白泓章吃了白皎给他求的神药后,不仅白头发都没了,整个人也看着年轻精神多了,在朝堂上还能中气十足地跟朝臣对骂,看见白皎再献仙丹给皇后,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好奇去看。
郝琴韵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皎儿有心了,本宫很好,这颗仙丹还是留给皎儿补身子的好,你看看,你近日又瘦了。”
“儿臣这病乃是娘胎弱症,神仙也回天乏术,母后若是体贴儿臣,便将仙丹收下吧,母后好些,儿臣心里也好受。”
他们又推诿好几番,说足了场面话,郝琴韵终于肯收下仙丹,演完这出母慈子孝的戏码。
她仿佛这时才注意到白皎身上挂着个好奇宝宝,正偷偷望着她。
“这便是本宫的孙儿了?皎儿怎么这般背着孩子,也不嫌累,快快交给宫女好好休息去。”
“不必,儿臣抱着就好。”
“那给本宫好好瞧瞧。”
“这孩子吃得多,长得胖,儿臣怕累着母后。”
……
新一轮场面话开始了,朝灼顶不住,打了个哈欠,听着实在是困。
这些人讲话真麻烦,他从前在军营,面对镇北王说话都没有这么费劲。
春日宴下午场邀请的都是些青年才俊,世家小姐,明晃晃的相亲栏目。
白皎主打一个油盐不进,死活都不肯将朝灼放下来,就这么带着他坐在了皇后下首后面点的席位,像是生怕皇后继续跟他抢孩子。
白皎对郝琴韵没什么意见,一个被白泓章大渣男伤透心的女人,对于她生的四公主来说可能不是个好母亲,但对于白皎来说却是不坏。
若是郝琴韵有意争权,心眼小一些,这后宫现如今应当只剩下白皎这一个皇子,也不需要争抢皇位了,直接当太子等着继承就行。
没一会儿太子、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全都到了。
又是一阵客套的场面话,一个个还跑过来围观朝灼,朝灼却已经在这片叽叽喳喳中睡着了。
这群人太能嘀咕了,他好困。
白皎也困恹恹的,迎着那些世家小姐打量的目光,他低头看着朝灼,眉目温和柔软,本以为可以打消他人的念头,谁知不少人都被他这副模样迷住,想要当孩子的后娘。
其中宰相之女茹妍雅就是想要给朝灼当“后娘”的一员。
她是庶女,平日里被家中嫡兄欺辱得厉害,早已忍耐多时,想要靠着今日一举成名,钓个金龟婿。
她其实没有什么大抱负,就是个颜控,外加想要过安稳日子,所以相中了已经有孩子并且长得帅还有病弱buff的七皇子。
在她眼里,白皎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等去了之后,茹妍雅只需要带着他的孩子好好活着,当个有钱有权的寡妇就好了。
这个想法非常的美妙,但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
白皎都还没听她念写出来的诗就告病离席,反倒是一脸肥猪样的八皇子对她眉来眼去,将她恶心得不行。
宰相家里没有嫡女,所以庶女也算是半个香饽饽了,可谓是人人都想搭上宰相这根线,白皎除外,朝灼也除外。
白皎看朝灼睡得香,干脆抱着他在休息的偏殿睡下了。
一大一小都犯困,抱在一块,画面静谧而美好。
前提是没有人打扰——
睡着睡着,白皎敏锐的感官便察觉到陌生人进殿。
他躺着没动,手里已经多了一把能够一次穿透心脏的匕首,等待着来人的靠近。
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种奇特的香味,白皎立马分辨出这是何物,下意识捂住朝灼的口鼻,猛地睁开眼。
紧接着他就看见一个婢女模样的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见他醒了,也吓了一跳,谁知下一秒,“婢女”的身后就蹿出一个女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石头,猛地将“婢女”砸晕过去。
那女人嘴里还没忍住骂骂咧咧:“居然还敢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可是皇宫!敢跟老娘抢寡妇之位,老娘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打死你!打死你!谁也抢不走我的荣华富贵!”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荣华富贵是我的!我的!我的!”
白皎:“……”
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第118章 乱世 9
乌泱泱一群人都跪在皇后面前,身居上位的郝琴韵面色阴沉,目光一寸寸扫过下面的人。
那名给白皎下药的“婢女”也被人泼醒压在下首,正哭泣着求饶,说自己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
太医为朝灼和白皎都把了脉,确定没事,他们才坐在席位上等待郝琴韵处理这件事。
“婢女”的真实身份是刘尚书的小女儿刘春娇,说是仰慕白皎已久,这才因此动了歪心思。
经此一遭,她的名声必然坏了,连带着刘家其他几位待嫁姑娘的婚事多半也要多受阻碍,一个个在旁边盯着她气得牙痒痒。
白皎不是一个会为他人考虑的人,自然不会去考虑害人者的处境。
现如今只有刘春娇的大姐出来求情,坐在上首的郝琴韵却久久不曾开口。
茹妍雅没有跪,她是阻止刘春娇酿成大祸的大功臣,必然要行赏,不过刚才白皎在殿内敲打了她一番,她不会说出想要嫁给白皎的话,乖顺地低着头等待皇后下令。
乖巧得一点没有刚才砸人时的风范。
正当皇后打算先开口问茹妍雅想要什么奖励时,白皎蓦然开口打断。
“母后,咳咳……儿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白皎抱着朝灼,施施然行了个礼转身离开,看也没看那跪倒在地的刘春娇一眼。
刘春娇怨毒地盯着坏她好事的茹妍雅,又装可怜地望着皇后,最后才念念不舍地回眸看向白皎离开的背影。
她确实被刘家宠得无法无天,觉得做出任何事都有人会给她兜底,倒是一眼没看为她求情,磕得头破血流的大姐。
这种事,女子的处罚必然要比男子严重,传出去女子坏名声,男子却得一句风流了无下文,不公平,不公正,这是时代的弊端,可刘春娇沉醉在自己痴情的幻想式爱情里,对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毫无察觉。
她这种人比比皆是,白皎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反倒是记住了茹妍雅,觉得这是个可塑之才,虽然帮助多此一举,但白皎觉得可以将这人丢给正在奋斗的886,日后必然能做出一番成就。
茹妍雅正美滋滋地等着皇后给自己赏赐,回家好扬眉吐气一番,完全不知道只想咸鱼躺平的自己已经被白皎记住了,还打算拉去当苦役。
……
“皎皎,我热。”朝灼趴在白皎怀里,吐着舌头哈气。
他们现如今在皇帝偏殿的寝宫,没有任何人打扰。
刚才朝灼还是吸入了些那药,白皎使了些手段才没让太医查出来。
这样做不是为了保刘春娇,而是为了保护朝灼不被太医发觉出异常。
现在药效发挥作用,朝灼哼哼唧唧闹着难受,脸也越来越红。
“把药喝了。”
白皎端来从系统空间兑换的药,打算喂给朝灼。
朝灼撇开头,哼唧道:“不要喝药。”
药苦苦的,他才不喜欢喝。
“给你准备了蜜饯,这药也不苦,是甜的,我刚才喝过了。”
“那你为什么要准备蜜饯?我才不信。”
朝灼从白皎怀里爬出来,快速钻进了被子里,翘着屁股捂脑袋,模样别提多可爱。
“哄你高兴,真的不苦,不信你尝尝。”
白皎只是拿个蜜饯的功夫,转头一看,发现创伤的小鼓包变大了。
他呼吸一滞,掀开被子,朝灼也同时茫然地抬起了头。
活生生的朝灼,与源世界一模一样的朝灼,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发红眸,五官深邃英挺,却带着孩童稚气的茫然神情,眼巴巴地望着白皎。
“你……”白皎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
“我变成原样了?”朝灼率先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手,高兴道:“我终于长大了?”
白皎弯了弯唇,眸子也是亮的,“嗯,长大了。”
“我终于长大了!”朝灼雀跃地跳起,直接扑到了白皎的身上。
让毫无防备的白皎向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药碗落地,赶忙将怀中的人接住。
“皎皎,我长大了,你看见我正常的模样了吗?是不是特别英俊?特别配你?”
朝灼的开心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虽然出于灵体不成熟的原因,他的脑容量还不够,但有时也会因为自己的弱小而伤怀。
他无时无刻不想这样抱着白皎,为白皎披衣,让白皎治病,或者……待白皎受过。
他现在终于变成了原本的模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喜欢的人,做很多小孩子不能做的事情。
“我看见了,很英俊,很配我,不过……”白皎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道:“你没有穿衣裳。”
“……”
朝灼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
他像是一只猴,手忙脚乱地跳下来,快速钻进了被子里,整个人都红透了。
白皎哑然失笑,有些无奈,笑得格外温柔。
“宝宝,过来。”
他自然也是高兴的,虽然早有预料朝灼会变回来,但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当初得知朝灼身死魂消的愤怒散了些,只剩下缱绻的柔情,就连戾气也淡了。
远在边境练兵的886辛辛苦苦,发现自己的粉红泡泡都多了,气得牙都咬碎了。
哼!它也要谈恋爱!找个漂漂亮亮的老婆秀回去!
朝灼埋在被子里,耳朵动了动,身体却没动。
当婴孩的时候被白皎看来看去,衣服都是白皎换的,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现在……
太羞耻了!哇啊啊啊啊啊!
“再不过来,等会你变回去,就没得抱了。”白皎坐在床边,淡定自若地整理着衣摆。
朝灼一听这话,果不其然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我变成小孩,你就不抱我了?”
“两者抱法不一样,无法相提并论。”
白皎眼眸微垂,落在泼洒一地的汤药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朝灼那双红宝石般璀璨夺目的眼眸。
源世界里关于对方的一点一滴,似乎也正因为这双眼眸变得更加深刻起来。
朝灼见他不看自己,还以为白皎对他一点兴趣都没,顿时不高兴了,裹着被子从后面将白皎抱住,像是一株食人花要吃人。
“你为什么不看我?也不抱我?”朝灼委屈地盯着白皎的侧脸。
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一点都不忌惮白皎皇子的身份,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白皎都会纵着他,宠着他。
“是你自己躲起来了。”
“那你就不能来主动抱我?”
“你这是无理取闹。”白皎轻笑。
见识过那具死气沉沉的尸体,他发现自己更加喜欢鲜活的朝灼了。
“我才没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朝灼拖长语调撒娇,用脸蹭着白皎的脖颈。
白皎被他蹭得有些痒,转身将人抱住。
“我爱你,朝灼。”
他的声音很轻,细听还有些发颤。
白皎除了生气时,只有爱到极致的低语才会喊出朝灼的大名,以至于朝灼每次听到白皎喊他大名,都会先反思一遍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意识到没有,这才甜滋滋地抱住白皎。
没办法,朝灼现在的脑子光溜溜的,像是桉树叶吃多的考拉,不太能立马转过弯。
“我也爱你。”
“我觉得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小孩。”白皎用被子将他裹好,避免着凉。
“那怎么办?”
“趁现在,多抱一会儿。”白皎抱着他,心里默默消化着儿子变成恋人这件事。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将朝灼当成儿子养,只不过是突然转变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将他砸昏了头。
过去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白皎总是绝对的理智,绝对的淡然,只有在面对朝灼上,胸膛中起伏的情绪才会汹涌澎湃。
现在的朝灼还很单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模样,在此之前,白皎不会对他做什么。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适合白皎这种掌控欲和独占欲极强的人。
以后他会一点点重新教导朝灼,就像是给白纸上色,构造出一副梦幻随性的油画。
“皎皎,我不想变小了,变小根本圈不住你。”朝灼哼唧道。
他的容貌英俊深邃,体型也不比白皎差,甚至身上的某些部位更加突出些,神情却乖软单纯。
“你以前在军营也是这样吗?”白皎抚摸着他的眼尾,望着那双澄澈透亮的红宝石眼,忽然就爱上了这样的颜色,甚至是想找到世界上最漂亮的红宝石,为朝灼打两个耳洞,戴上他精心设计的耳钉。
就连耳钉的样式,白皎都已经想好了。
“什么样?”
“这么……可爱,不会有人想欺负你吗?”白皎眯了眯眼。
“我哪里可爱?我小孩的时候你这样说我还能忍,现在可忍不了了,谁敢欺负我,我就揍谁。”
朝灼将白皎扑倒了,假装恶狠狠地瞪着白皎。
白皎觉得他现在笨笨的。
“你就这样揍别人?这样扑到?”
“当然不是!我用拳头揍。”朝灼举起自己的拳头,被白皎抓住了空子,另一只撑着身体的手一软,整个人都摔到白皎的怀里。
“嗯,很厉害。”白皎敷衍道。
他将朝灼裹得更严实了点,已经预料到朝灼的时间不多。
真没想到哪种药还有这个效果,不过就算如此,揠苗助长也不是什么好事,白皎不会用,该他人的惩罚也一样都不会少。
朝灼还真以为白皎是夸他,趴在白皎怀里高兴道:“你再夸我几句,我喜欢听。”
“宝宝,你真……”
白皎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王德福的声音。
“七皇子殿下,陛下召您过去一趟。”
白皎蹙了蹙眉。
扫兴。
第119章 乱世 10
白泓章召见白皎是为了讨论刘春娇的处罚,顺便提了一句白皎对茹妍雅的看法。
白皎义正言辞打消了白泓章想要给他赐婚的想法,好在没过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场,制止了白泓章想要继续劝说的话头。
朝灼已经变成小孩的模样,白皎将他好生抱着入了场,引得不少大臣也纷纷侧目。
“七弟好雅兴,还带个孩子。”
坐在一旁的五皇子凑过来,想要逗逗白皎怀里的婴孩,被白皎拍了手。
“皇兄,你自己没有吗?”白皎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哦,我忘了,你确实没有。”
五皇子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笑面虎的样子再也维持不住,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不理白皎了。
这个七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讨人喜欢,当爹了也毫无变化!孺子不可教也!
白皎也不管他心里想着什么,低声跟朝灼道:“坚持一会儿,吃完饭带你回去睡觉。”
“咿呀。”朝灼装成小孩应和他。
白皎轻笑了下,“乖宝宝。”
这春日晚宴着实没什么好玩的,白皎懒散地撑着身子看舞女们翩翩起舞,心想马上就能启程打仗,平定这天下后即可过上安生日子,美好的未来就在眼下。
忽然,一抹寒光在他面前快速闪过,变故来得是如此突然。
一名舞女原本正对着白泓章笑得含苞待放,手中忽然就飞出了一把匕首,并且正对着白泓章。
白皎眸光微动,手中的茶盏顿时也跟着飞了出去,精准击落掉舞女抛出的匕首。
“有刺客!”
“保护皇上!”
“护驾!护驾!”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大臣们有的疯狂往外跑,有的疯狂往皇帝身边挤,一个个嚷嚷着保护皇帝,就连禁卫军都挤不过去。
是真的挤不过去,还是不想挤?
大殿的门早已被人关上,舞女隐于暗处,想要借着混乱的人群遮掩逃走,被赶来的禁卫军统领一刀了结了性命。
“啊!”距离白泓章最近的王德福发出尖锐爆鸣。
果不其然,出事了。
白皎不慌不忙拿了颗葡萄喂进嘴里,朝灼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很是茫然,可是看白皎完全不急的样子,他居然也不感到着急,继续乖巧装宝宝。
“都给我滚开!”
有个大臣一把老骨头,被白泓章踹了出来,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
“属下救驾来迟,刺客已经捉拿,请陛下责罚。”禁卫军统领此话一出,那群大臣瞬间散开了,白泓章身边的场景也变得清晰可见。
王德福被人捅了肚子,倒在白泓章脚边血流不止。
“太医!快宣太医!”白泓章的手都在颤抖。
王德福陪了他几十年,情分比很多妃子都要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王德福死在他面前,白泓章做不到。
更何况王德福是为他挡刀如此。
一波波禁卫军涌入大殿,却没有一人听从白泓章的指令,众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父皇,一个太监而已,死了就死了吧。”白承朗笑着站起来,目光冷峻凌厉。
就连禁军统领都低下了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坐在上首的皇后,也只是默默喝了口茶。
局势明了。
“逆子!你想造反?”白泓章猛咳了好几声,连晕都晕不过去,可见白皎给的那颗神药有多么管用。
“父皇,这怎么能叫造反呢?您已经老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白承朗仰天长笑,模样癫狂至极,“您也不想看到您最疼爱的老七今日陨命在此吧?你说是吧,七弟?”
他说着目光就投向白皎,却惊愕地发现白皎不知道什么时候夺了身后禁卫军的剑,和下面的人打起来了。
他怀里还安安稳稳抱着个婴孩,一手执剑,十步杀二十人,轻松得不行,跟切菜一样。
白承朗:“……”
“你们这群饭桶,连个病秧子都拿不下吗!还不快上!”
白承朗气得跳脚,其他禁卫军也都反应过来,朝着白皎冲过去。
朝灼被白皎捂住了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住手!不准伤害白皎!”白泓章的嘶吼对于旁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此时此刻,他身边的皇后,他的亲生儿子,俨然已经买通了宫里的禁卫军,将他架空了。
白皎觉得这是一场闹剧,也仅仅是一场闹剧。
白承朗的造反比原剧情提前太多,但这对白皎没有任何影响。
来一个,白皎杀一个,很快就杀到了白承朗面前。
这里也仅有一百多个禁卫军,相比这场轮值白承朗已经安排了许久。
当白皎的剑架在白承朗脖子上的那一刻,他没有立即下手,而是转头问:“爹,要把他杀了吗?”
白泓章:“……”
白承朗:“……”
白皎见他不说话,一脚踹在了白承朗的膝盖后。
白承朗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父,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儿臣……”
此时大殿上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而白皎一袭白衣胜雪,没有沾染分毫血迹。
“母后,你不跟着一块跪吗?”
白皎抬眼望向已经僵硬住的郝琴韵,“还是说你破罐子破摔了,命都不想要了?”
郝琴韵手中的茶盏掉落,茶水四溅,弄脏了她的华服,就像是被烫到一般回过神,却没有任何要跪下的举动。
她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神情麻木而空洞。
白皎轻“啧”了声,心想这又是一个为爱所伤的糊涂女人。
但凡是郝琴韵自己想当这个皇帝,白皎今天都不会出手。
毕竟他是郝琴韵名下的皇子,当了皇帝自己就是太子,宠爱不会减少,但白承朗当这个皇帝,会给白皎带来很多没有必要的麻烦。
此时太医也赶到了,由童兴平将人领来,毕竟张万峰现如今还在昏迷不醒。
其他禁卫军也纷纷到场,副统领见此情况,带着一堆人向白泓章请罪。
白泓章终于回过神来。
“来人,将这逆子和皇后全部关入大牢,等待发落!”
白皎丢了手中的剑,安抚地摸了摸朝灼的头,低声道:“放心,我没受伤。”
朝灼:“……”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点把放在我眼睛上的手挪开啊!
朝灼伸出小手用力扒拉白皎的大手,怎么都扒拉不开,气得想咬人。
他只知道发生了一场宫变,却不知道白皎一人屠杀百人,还有心思生气。
白皎轻笑了声。
这声笑在现场格外突兀,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过来。
敬佩、恐惧、打量……种种复杂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全都透露着同一条讯息。
这永宁城的天,变了。
第120章 乱世 11
大乾三十一年,春。
一场忽如其来的宫变使太子被废,贬为庶民,皇后囚于冷宫,无诏不得出。
王德福死了,死在这场宫变里,天子一怒,浮尸万里,皇宫大清洗,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抬了出去。
白皎就是在这时候自请封地,让众多大臣们再次摇摆不定。
他们对白皎的感官很复杂,从前只当白皎是一个扶不起来的病秧子,根本活不了多久,没有想过去拉拢白皎,因着宫变的事情,刚想对白皎热络起来,却又传来白皎封王前往封地的消息。
这到底是个什么局势?
正常人谁能看得懂?
反正茹妍雅是看不懂的。
因为白皎前往封地就算了,还把她也带上了。
理由还很简单,胡编乱造说边境缺乏医师,让学了几年医术的她过去帮忙,还能顺便帮着带带娃,皇帝居然还批了,也不知道白皎是怎么说的,甚至给茹妍雅封了一个郡主的身份。
当真是如梦似幻啊,茹妍雅盯着怀里的婴孩,心想如果不干活就更好了。
要不是看见七皇子在外面跟一个男人亲嘴,茹妍雅都要自作多情以为七皇子是爱上她了,所以偏要带她走。
“让茹妍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带孩子真的好吗?”朝灼担忧地问。
“她自愿的。”
白皎从后面圈着他,漫不经心地提高了跑马的速度。
离开了永宁城,朝灼再也不需要变成婴孩的模样了,所以他找了名孤儿来暂代,起码不能让身边的人起疑。
至于怀中抱着一个男人策马,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你就不能让我自己骑吗?”朝灼小声道。
这个姿势太别扭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抱着骑马。
白皎明明看着病弱,怎么既能杀人又能骑马?和形象一点都不符。
白皎凑近他耳边,轻声问:“灼灼不喜欢跟我同骑吗?”
“不,不是,我想抱着你骑。”朝灼红了脸,声音被淹没在呼啸风中。
白皎笑了声,“等到了封地,你想怎么抱都随你,好不好?”
朝灼揉了揉耳朵,小声道:“好。”
……
益州的官员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子了,并且准备了盛大宴席款待。
白皎吩咐下去不允许大都督在宴会上弄些幺蛾子,所以这场宴席举办得格外顺利,只是单纯的觥筹交错,虚与委蛇。
晚上白皎回来的时候,朝灼已经洗好澡,坐在院子里跟茹妍雅聊天。
朝灼长得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现如今的性子却格外单纯,茹妍雅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跑来套近乎,准确地说,是来八卦。
“这白景灼,是你和七皇子殿下的孩子吗?”
朝灼差点一口茶水喷到茹妍雅的脸上,“咳,咳,茹姑娘,你怎么会这样想?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更何况真正的白景灼是他自己,不是那个被抱养来的孤儿。
茹妍雅眨了眨眼,无辜道:“谁说男人不能生孩子?话本子里就有很多男人生孩子的桥段,我看你的七皇子如胶似漆,容不下第三个人,这孩子若是殿下跟别人生的,你当真不介怀?”
如果是真的,那当然介意得要死,但问题是实情并非如此,还不能说出来。
“话本子里都是骗……”朝灼迎着茹妍雅期待的目光,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解释。
“罢了,你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我懂,都是皇家秘辛,”茹妍雅摆摆手,“那你可否跟我讲讲你们如何相识?这里有瓜子,你要不要来点?”
“……不,不必了。”
相识也是个不能说的,朝灼感觉自己要憋死了。
他本就是个爱说话的性子,还有些爱秀恩爱,这可真是难受极了。
“那好吧,你喜欢七殿下什么,这个总能说了吧?”茹妍雅小声嘀咕道:“七殿下冷冰冰的……”
“他哪里冷了?”朝灼红着脸,同样小声道:“只是不爱说话,懒散了些。”
茹妍雅瞪大眼反驳:“他哪里不冷了?话都不爱说,还不叫冷啊?你是没瞧见七殿下那天在春日宴上杀人的样子,一剑一个,可吓人了。”
她说完还打了个哆嗦,想想就觉得可怕。
茹妍雅想要嫁给白皎当寡妇的心思早就歇了,看白皎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她总觉得自己要是敢动歪心思,脑袋不保。
“春日宴杀人?”朝灼愣怔。
春日宴那日他一直窝在白皎的怀里,被覆着双眼,什么都没瞧见,耳边也确实有刀剑相碰的声音,可他以为那是别人在打斗,白皎挪动脚步只不过是在躲避。
回去后,白皎也确实没事,衣服上连血迹都没有沾染上。
茹妍雅震惊:“杀了一百多个,你居然不知道?”
这事在永宁城传得沸沸扬扬,朝灼竟一点风声都不曾听见吗?这是被白皎保护得多好?
真想不到看上去跟杀神一样冷冰冰的七皇子殿下这么会疼人。
茹妍雅在心里啧啧称奇。
“不知道……”
朝灼后知后觉开始心慌意乱。
他想要起身,一抬头,望见了白皎倚靠在门框处的身影。
今日白皎回府修整后,换了件圆领袍的休闲服饰,玄衣纁裳,衬得他肤白如雪,明眸皓齿,满园春景黯然失色。
一双微挑的丹凤眼似笑非笑,花瓣唇轻抿着,见朝灼看过来,才开口道:“在聊什么,这么失神,都不曾发现我来了。”
“皎皎!”朝灼唤了声,欣喜地起身,下意识想要扑进白皎的怀里,却想到有旁人,止住了脚步。
“咳咳,我好像听到皇孙说饿了,我先走了。”茹妍雅怕白皎怕得不行,行了见礼,又行告别的礼,紧接着撒丫子跑了,跟阵风似的。
朝灼这才分出神,快步上前抱住白皎。
“皎皎,我好想你。”他的嗓音闷闷的,明显情绪不高。
“我看你和她聊得挺开心。”白皎揉了揉他的头,揽着人进了屋内。
天色渐暗,金乌西沉,屋子里已经点燃了烛火,招惹飞蛾扑闪。
“我听她说那日春日宴的事情了,”朝灼在白皎的脖颈蹭了蹭,嗅到些许酒气,“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白皎挽了挽他鬓边的碎发,“那日的事已然过去,你何必忧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一直遮着我的眼。”
朝灼没瞧出白皎喝了酒和平日里有什么不一样,只当白皎没有喝多少,一心想着春日宴的事。
“你还小,不需要劳心这些,”白皎松了松领口,想起这处还有处温泉可泡,“等我沐浴完再与你详说,你现在房间待一会儿,乖。”
他的声音很温柔,比外头的春风还要柔情几分。
……
白皎确实喝了好些酒,但不至于醉。
此时泡在池子里闭目养神,思索着后续要如何进展。
他本就不打算按照这个世界的进程去消灭掉周边的小国,只是是否要暴露手中的力量是一大难题。
他可以营造出一种天灾,打着皇帝的名号顺应天命而为,也可以用最强的武力进行碾压。
想着想着,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熟悉至极,白皎并未睁开眼,注意力倒是被完全转移。
没多久,这人便到了他的身后,悄悄摸摸跟做贼似的。
“皎皎……”
朝灼幽怨的呼唤声传来,白皎这才睁开眼,转头发现朝灼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
“你怎么过来了?”白皎觉得好笑。
这人适才与茹妍雅聊天时不缠人,他回来了倒是一刻都离不得了。
“你,你洗了好久,我想你。”朝灼越说越小声,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一刻钟都未曾过半,哪里久了?”白皎趴在白瓷之上,肤色被水汽氤得粉白。
“就是久,你一点都不想我。”朝灼嘟囔。
他现如今性子纯,被白皎宠得愈发无法无天,颇有些恃宠而骄的自得。
白皎揉了揉眉心,无奈宠溺道:“那你出去,我现在更衣。”
“不必,我也没有沐浴,我们,我们一起洗吧。”
他说着便大咧咧地脱了衣裳,白皎下意识撇过头,沉入了水里。
待朝灼踏入池子要抱,这才钻出来,伸手将人止住。
“我洗好了,你自己洗。”
这几日朝灼懒得洗澡,都是变成小孩的模样让白皎帮他洗。
一时之间,白皎没法快速完成身份上的转变。
又是当爹又是当情人,他没有这种变态的情调,更何况朝灼的性子和小孩无异。
“你都还没洗多久,肯定没洗干净,”朝灼伸长脖子凑过去闻,“身上还有酒味呢。”
“那你变成小孩,我帮你洗。”
“为什么?我不要,”朝灼拉开白皎的手,直接贴了上去,“你说我来这里后就可以不用变成小孩的,以后我再也不变了。”
几乎是立刻,池水里的热气便全往白皎身上的一处涌去了。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这个世界的新身体未曾历经那档子事,只是轻轻贴一下,便把持不住了。
“那你过去,自己洗,这样贴着怎么洗?”白皎侧身躲避,游到了池子的另一侧。
朝灼见他躲自己,心里头委屈极了,撅着嘴,难过地盯着白皎。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白皎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头疼,“自然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躲我?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你一个人面对百名禁卫军,也不解释,现在还不愿意跟我一起洗澡,明明之前都愿意的!”朝灼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池子里,“你就是不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