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现在是零下71度。
一处废弃工厂内，铁塔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天气太冷了，越到晚上越冷。
这该死的鬼天气时时刻刻都能让人类在睡梦中睡死过去，看不到翌日的天光。
身上的棉衣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如果是夏季，尸臭味几乎要把人熏晕过去，还好现在是冬天能勉强忍受。
可是棉衣有些破，需要用力裹着才不透风。
木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和一个苹果，苹果大部分已经腐烂了，但他仍然用刀切下没有烂掉的部分，津津有味的吃着。
若是以前，这种烂掉的苹果早就归入垃圾桶了，现在却成了香饽饽，即使没有果肉吃，吸一点汁水也很不错。
“要不要来一块？”他问铁塔。
铁塔摇头，他冻得嘴唇发紫，连话都不想说。
直到天亮了，一缕阳光照下来，虽然依旧没有温暖，但至少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他不记得熬过去多少个夜晚了，只记得自己已经抬出去二十四个同伴冻僵的尸体。
他不记得，但是有人记得。
木生把苹果端端正正地放在角落，舔干净刀刃后收起来，重新放进口袋里。“快半年了吧，没想到今年冬季会这么漫长。”他忽然想起什么，露出僵硬的微笑，“也托了大雪的福，我们可以抓到异能兽。”
那些异能兽也怕冻死，纷纷躲在洞穴里，他们拼了性命猎到几只异能兽，可惜最后肉进了老大和心腹肚子里，他们只分到一碗肉汤。
铁搭麻木的地盯着窗外，一动不动，要不是眼珠在微微转动，还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木生，我们走吧。”
木生无意识地笑了起来，等他发现自己嘴角勾起弧度，又不由地悲从心生。“走能走去哪儿？铁塔啊，我们没有地方去，走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铁搭靠着斑驳的、布满灰尘的墙壁，淡淡道：“留下来，迟早也会死，可能会饿死，也可能……会被打死。”
他眼神淡淡扫过楼下的人，在老人和孩子的身上着重停了停，最后将视线转移。
原本老人和孩子的人数最多，现在只剩下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了，其他人都被老大扔出去当引诱异能兽的诱饵了。
那时候他血还是热的，还想能救下一个是一个，然而面对异能兽那种庞然大物时，他内心只剩下恐惧，身体止不住颤抖，双腿无法向前移动一步。
之后眼睁睁看着异能兽把他们叼进嘴里，牙齿一合，人被咬成两断，一大片鲜血溅起，淋了一头。
那一刻，他害怕了。
若不是木生救了他，他也会死。
他末世以前就是个追债混饭吃的小混混，平日最多是动棍子把人打一顿，现在倒是过起了真正刀口舔血的日子，除了吃不饱，貌似比以前自在多了。
没有上面施压，没有规定约束，真的很好，只是吃不饱，还会随时丢掉生命而已。
想到这里，他冷冷的瞥了正在和老大小声嘀咕的刘三一眼。手里有权力，果然令人羡慕，为什么自己没有异能呢？
为什么自己不是异能者，不能得到老大重用，只能成为一颗随时会被丢弃的废棋呢？他欲哭无泪想着。
木生看出他眼中的嫉妒但只能假装不知道，他粗哑的声音说：“走吧，我们该出去扫雪了。”
铁塔无动于衷。
他恼怒地踢了他一脚，语气不善起来，“去扫雪还是喂异能兽，你选一个吧。”
过了一会儿，铁塔终于动了，他起身去拿角落里的扫把，路过老人孩子睡觉的地方，不经意看了眼。
怀里的孩子已经醒了，看见他们过来吓得立马闭上眼睛，而抱着他的老人没有一点反应，连姿势都没有变。
可他看出老人身体十分僵硬，脸色也极为不正常，那不是活人的脸色。
铁塔：“死了。”
木生离得远远的看了一眼，并不回应他的话，而是说道：“出去遇到丧尸，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虽说大雪冻住了大部分丧尸，但是丧尸还在进化，不知道会不会有抗冻的丧尸钻出来。
门外积雪都快到肩膀了，光是扫帚都难以清扫，又来了几个人拿着铲子和竹筐，忍受着寒冷开始清理积雪。
铲了快一个小时了，也只是清理出一小块空地而已。一铲子插进去，上面的雪扑凌凌落下来，淋了他们一头，最倒霉的是冰渣子掉进衣领里，冰得他们直跳脚。
“喂，别铲雪了，老大让你们去冰湖钓鱼。”
他们一怔。
上回钓鱼是用孩子当诱饵，孩子身形小，容易进入凿好的冰窟窿里。第一天就死了三个孩子，后来为了钓鱼死的孩子越来越多，这次……
铁塔和木生立马想起楼下那个装睡的孩子，他们手脚瞬间僵住，一时间感觉又回到了冰冷透风的黑夜中。
铁塔动了恻隐之心，刚跑几步，木生在后面叫住他：“你干什么去？去了能怎样？你能阻止老大吗？”
三个问题，铁塔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是啊，他干什么去，是去救人还是看着，自己难道能违抗老大救下那个孩子吗？
他步伐缓慢下来，自嘲一声。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到冰湖，看到那个熟悉的冰窟窿，铁塔觉得一阵恶心。
冰窟窿是他们罪恶的象征，当初为了凿冰费了很大的力气，以为能有鱼吃了，结果钓上来的鱼都是用鲜活的生命换来的。
想到这里，他双脚一软，差点跪下去，还好木生及时扶住了他。冰面很结实，摔下去，他的膝盖肯定受不了。
“忍住，别让老大盯上你。”
铁搭置若罔闻，说道：“那是最后一个孩子。”
“长不大的。”
迷茫的望着他，似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木生无奈，只好重复一遍，“这种环境下，孩子都长不大，能长大的孩子不可能生活在末日。”
末日，又是末日！
铁塔冻得通红的双手默默捏紧衣角，眼角刚溢出泪水，就被瞬间冻结，成了羽睫上的冰珠子，贴在皮肤上生冷无比。
而他们的老大已经让人把孩子绑在绳子上，带过来了。
那孩子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哭也不闹，只是脸色苍白的可怕，明显是被吓住了。
他忽然抬起头，小脸上透着迷茫，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救他。
早上有人过来叫他和爷爷起床，他起来了，爷爷却没有醒来，后来有人告诉他爷爷死了。
失去了爷爷，他就是孤儿了，意味着从今往后他要一个人生活。
可是孤儿的生命好短暂，平时给他的汤，今天没有了。一个异能者过来，用绳子绑住他说要让他去钓鱼，他呆住了。
前几次钓鱼他看过，那些孩子就是被绑住，然后被人拎起来扔到冰湖里，起初还在挣扎，还在喊救命，后来声音渐渐微弱，再拉上来，人已经变成了冰雕。
所以，现在轮到他了吗？
可是，他不想死啊。
老大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小鬼扔下去。”
异能者抓起吓傻的小孩，把他拎起对准冰窟窿，厚厚的冰层足足有一米深，别说小孩了，就连大人掉进去也不可能抓着冰壁爬上来。
透过冰窟窿，往日流动的活水，如今是幽黑的死水，像一张大嘴会随时吞噬掉他。
异能者手一松，‘噗通’，小孩来不及发出声音，身影就淹没在窟窿中。
冰面上的人绷紧绳子，听觉强化的异能者凭借水流的声音判断小孩的位置，而小孩被水流冲到了老大坐着的地方。
他们老大一边吃着加热过的饭菜，一边抬脚跺着脚下的厚冰，看见冰面下浮现一抹淡红，于是笑得更得意了。
铁塔有史以来头一次恨自己视力这么好，他也看见了那抹红色，一动不动贴着冰面，那个孩子穿的就是红色衣服。
“……”
他无力地垂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直到一声巨响，冰面中间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件东西砸中，以湖中心为起点裂纹向四周扩散，整个湖面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他们惊恐地想要转身逃跑，可惜晚了一步，脚下支撑的冰块沉入水中，人也跟着掉进湖里。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冰冷，通过浸湿衣物刺痛着他们的皮肤，水流也争先恐后涌入口鼻之中。
他们七手八脚开始朝岸上游，大多数爬到岸上捡回一条命，其他人则因为腿抽筋死在了湖里。
铁塔本来已经放弃活下去了，在水中浮浮沉沉时，木生游过来将他救上岸，一上岸就甩了他一巴掌，正好把他吞进去的水全部打吐出来。
铁塔推开他，一言不发，沉默地四处张望，看见老大也还活着，心里失望极了。
老大：“谁看清刚刚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没有人回答，倒是几秒后，有人支支吾吾猜测，“从天上掉下来的会不会是陨石？”
终归只是猜测，没有人相信。
可是接下来一个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啧，杂虫命真硬，这样都没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