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贴心人
神京城,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谷大顺恭敬向承平帝叩拜见礼后,他声音哽咽的说道:“奴婢去了,陛下。”
“去吧。”承平帝摆摆手,又道:“朕等尔早些归来。”
谷大顺再度谢恩后,方才起身,他小步倒退的出了垂拱殿。
望着贴身太监谷大顺离开的背影,承平帝心情沉重。
为着对抗国舅,为着了解宗室真正的情况。承平帝把心腹谷大顺派出神京城。
从表面上看,承平帝给身边人施恩,准许谷大顺回家过继子嗣,往后养孩防老。
实则真相嘛,承平帝给谷大顺派遣任务,让其务必在国舅挑的过继宗室子之外,再挑出一些更合适的长君人选。
承平帝宁可跟国舅闹翻,他也不能容忍皇家将来又添一位儿皇帝,孩天子。
待谷大顺离开后,承平帝拿起御案上的国事奏本。
略略翻看几份,承平帝眼神暗淡。天子心情很坏,因为这些国事真的轮不着承平帝做主,一切有国舅代劳。
至于这些奏本送来泰和宫,也不过等着天子当一个人形盖章机器。
“啪”的一声,等着盖上玉玺,尔后,再无承平帝的任何事情。
从送报,到批阅,至安排,调人事,后料理。方方面面,大小细节,承平帝除了过一过眼瘾,他实则无可奈何。
一出皇宫,天子御令在很多人心中就是屁话,一响而过。
在承平帝把看过的国事奏本搁一边,准备闭目养神时。殿内,有小黄门上前禀话,说道:“陛下,费邑侯求见。”
“宣。”承平帝简短一字的给出答案。
“诺。”小黄门躬身应话,随即告退,去宣费邑侯觐见。
稍过片刻,一位没有穿着侯爵朝服,而是穿着太监宦官服饰的中年男子走进殿内。他面白无须。
这一位爵位傍身,同时又是宦官太监的费邑侯走至御案三步开外,叩首见礼,恭敬说道:“臣,叩请陛下圣安。”
“朕安,爱卿免礼,平身。”承平帝回话道。
“谢陛下恩典。”谢罢话,费邑侯再叩首,方起身。
费邑侯东方相安,原名曹相安。救驾过遇刺客,险丧命的先帝,被先帝筹功而册封为费邑侯。
东方相安侍奉过三朝皇帝,承平帝刘朔就是东方相安侍奉的第三位天子。
对于东方相安这人,承平帝颇为有好感。除了其对承平帝有拥立之功之外,也跟东方相安会做人,会做事有关。
“臣有一则好消息禀报陛下。”东方相安态度恭谦,他说道:“杏林神仙,孙老神仙让臣的儿子寻来了神京城。”
东方相安口中的儿子,实为他过继的嗣子。为筹谢东方相安当年的拥立之功,承平帝给的恩典,不止让东方相安过继嗣子,还册封东方相安的过继儿子东方暻为费邑侯府世子,可多延袭一代费邑侯的爵位。不致于让费邑侯成为一代终止的流爵。
天子大恩,赏爵赏禄,让费邑侯父子二人感激涕零。于是费邑侯父子二人多方求证与打探,在花费无数功夫与心力后,总算是寻到名满天下又踪迹成迷的杏林高手,医道老神仙孙抟。
“孙抟,孙老神仙?”承平帝惊喜的问道。
“正是。”东方相安肯定的回道。
“当快快请孙老神仙来宫廷之中,朕翘首以待。”承平帝很关心这一位孙老神仙。
杏林神仙,医国高手。有这等老神仙出手谋身谋命,承平帝有一种他还会多活几年的感动了。
如果能够延寿康健,如果可以保全苟命,什么狗屁的过继嗣子,让出天子之位。
承平帝一点也不想。
打从东方相安尽心尽力的替天子办事,急天子所急,想天子之想。承平帝对东方相安这一位费邑侯就很满意。
原来觉得是不是过于宽容费邑侯,如今的承平帝觉着还是薄待了。
这等贴心人,太暖心。
从北往南,春日归途。
谷大顺在护卫的保护下,坐着大马车,一路归家乡。过往威势,浩浩荡荡。
明面上嘛,谷大顺对于各地官员的巴结送礼,一一收下。
有人贿赂,他更是来者不拒。有鉴于此,谷大顺在士人的口碑嘛,还成,挺好,颇有一点怪异的得人心之感。
这一日,离着陵川不远。谷大顺得到下面的汇报。
“大人,这是陵川宗室的名录。”随在谷大顺身边得用的小黄门此时恭敬呈上一份详细名录。
在外面办事,收钱归收钱。应该替天子办成的事情,谷大顺半分不敢懈怠。相反他是小心翼翼的,就怕着走露了风声。
说是收着各地官员的孝敬,不如说,谷大顺怕自己太清廉不合乎士人眼中的太监宦官形象,然后让人一查底,还是摸清楚他暗中侦办的差事。
“搁这。”谷大顺吩咐一句。
与此同时,渭河县,谷宅的厢房内。
谷秀娘在生闷气,她有些气鼓鼓,更衬着脸蛋上的婴儿肥多添了一二分的俏皮可爱。
“好了,秀娘,好妹妹哟。木已成舟,你啊,还是等着做了族里族外,多少小娘子会羡慕的新嫁娘。”小何氏在劝话。
夫家妹妹秀娘不乐意接受荀氏的提亲,理由简单,挺粗暴,挺俗气。就三字,不般配。
搁小何氏的真心话,男婚女嫁,哪来的理由,论什么长短。父母命,媒妁言,结为鸳盟。
用小何氏的说法啊,这多好的亲事。偏偏夫家妹妹秀娘一直不乐意,总想折腾。当然就是没折腾出来一个所以然。
爹娘同意,族亲贺喜。渭河县上上下下知道这一门亲事的,人人夸赞,天作之合。
依着小何氏的感慨,秀娘想太多,钻牛角尖了。
“嫂嫂,这一门亲事太古怪。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与荀家郎君摆明两路人,哪可能撮合到一处。”谷秀娘的心里悬着亲事这一块大石头。
甭管爹娘如何的劝话,嫂嫂如何做思想工作。问谷秀娘的心意,她就是不赞同这一桩婚事。
小何氏瞧着夫家妹妹油盐不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小何氏没辙。
谷家堂屋里。
小何氏从秀娘的屋里离开,一来到堂屋,一见着夫家爹娘和丈夫谷承德,她轻轻摇头。
“秀娘这脾气,就一个倔种。”谷父很不开心。
“他爹,秀娘随你。”谷母附合一回。听着这话,谷父脸更黑了。
“爹,娘,荀家请的媒人都登门三回了。事不过三,家里总要给一个答案才成。”谷承德说道。
“要不,应了。”谷母瞧一眼丈夫和大儿子,她试探的跟丈夫讲道。
“成,就应了。”谷父一口定乾坤。
又过三日,春光明媚。
渭河县城北码头的谷家豆花店。客来客往,忙忙碌碌,谷秀娘的一手豆花饭却是一直收获着客人的好评。
“秀娘,你咋还在店里忙碌?”
“秀娘,你都要做贵人了,这等小事就应该撒手了。”
“……”
给客人送上豆花饭后,谷秀娘打量着一道进店里的族亲女眷们。这些全算她的长辈。
谷家豆花店不只卖饭,也兼职卖一些新鲜瓜果,又或者用瓜果做的果酱。毕竟新鲜瓜果不能存放太久。
当日事,当日毕。真遇着不好卖的瓜果,谷秀娘就会做成果酱。
也因为常替村里的族亲们寄卖瓜果,卖不掉,还打包收购做果酱。于是谷秀娘在族亲里的名声,总是响亮得劲儿的好听。
送财小娘子,对于村里一些收入有限的族亲们而言,这当然是好人,纯粹的大好人。
“……”听着族亲长辈们的你一言我一语,谷秀娘挺懵逼。
“秀娘,你莫不成,还不知道?荀家今个都送聘礼上门了。”
“唉唉,秀娘,你往后要做荀家妇,将来指定是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秀娘是有福之人,人美心善,上苍庇佑,祖宗庇佑。”
“……”
听过族亲长辈们的补充发言,这一串儿话一讲开。谷秀娘闹懂事情的来胧去脉。
敢情她劝爹娘,央求大哥大嫂,尽数的努力,没一点效果。
等她这儿确实走不通,家人们就玩先斩后奏,还打算生米煮成熟饭。
她低头,同意还是同意。她不低头,不同意还是得同意。
谷秀娘的心头,就差一个生硬的“我艹”二字。
这算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一桩旁人眼中羡慕的高门姻亲,这就把谷家里里外外,一直经营的一团和气要闹没了。
“哒哒,哒哒。”
在渭河县里,难得听见一回的哒哒声响起。绵绵不绝,由远及近。
谷家豆花店里本来听着八卦热闹,听得正欢的客人们也是侧目望着外面的哒哒声来源。
谷秀娘不例外。
这一瞧,谷秀娘就瞧见大队人马从远而来,越来越近。
谷秀娘的心思,大半还在族亲长辈们的话头里。她以为大队人马就是碰巧路过。
哪里会料想到,大队人马停下,被大队人马保护在中间的一辆大马车停下来,恰巧的就停在谷家豆花店的店门口。
“……”
前面还议论纷纷的谷家女眷,这会儿尽数安静下来。
气氛在这等时候像被凝固一样,压抑,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