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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纪云栀和陆玹出门时,陆家五兄妹已经先出门了很久。

    纪云栀跑回承风院加了件挡风的毛茸茸斗篷,她登车时,陆玹已经在车里坐了有一会儿。

    陆玹抬眼看向纪云栀,将手中的袖炉递给她。

    纪云栀接过来,在陆玹身边坐下。袖炉暖呼呼的,瞬间温了她的手心。纪云栀低着头,打量着手里的袖炉,手指拨弄着上面的雕纹,一下下摆弄着。

    陆玹的视线落下来,看着她不安分的指端。

    看着看着,他终于伸手,将纪云栀靠近他的那只手握在了掌中。他拇指指腹沿着纪云栀的一排指尖轻轻抚过,再将她的指尖也握在了掌中。

    纪云栀也不知道是不是陆玹先握了很久的袖炉,他的掌心和袖炉一样温暖。

    马车朝着京都最热闹的昌盛大街驶去,马车外时不时传来人群的笑声,还有一直没有间断过的烟花爆竹声。从今晚起一直到上元节都没有宵禁,路上很多车马和行人,马车行得不快。

    到后来,马车彻底停了,不得通行。

    纪云栀很有经验地说:“出来晚了些。”

    她转头看向陆玹,敏锐地觉察到陆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待陆玹看向纪云栀,眼里又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好似刚刚只是纪云栀的错觉。

    纪云栀愣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回去吧。不过……想要转头恐怕也要堵一会儿……”

    陆玹挑开车帷往外望去,马车虽然都堵着了,可行人倒是能通行。

    “下车。”他说。

    下了车,纪云栀似是怕再被陆玹牵着手。毕竟在外面,她会觉得很不自在。她悄悄将手藏进袖子里。不过她很快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陆玹似乎并没有牵她手的打算。也许他也觉得在外面牵着她很不成体统吧。

    陆玹望着前方一眼望不到的人群头顶,道:“倒是许久没凑过这样的热闹。”

    纪云栀偏过脸来望向他,问:“二爷以前在军中怎么过年?军中会有庆祝吗?”

    “有。”

    “怎么庆祝?”纪云栀有些好奇,“会有表演吗?将士们的表演。”

    “比武比剑比骑射。”陆玹道,“赢了有酒。”

    纪云栀想象了一下,轻轻点头:“那也挺热闹的。”

    陆玹没接话。他的军中禁酒,也只有过年这样的日子才会允许部下饮酒。不过他很不喜欢酒气,并不参与他们的庆祝。

    之前几年的除夕,他都是一个人在军帐中度过,和寻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二爷你看那儿。别看那家铺子很不起眼,店里卖的叫花鸡却是一绝。只是店家不是京城人半个月前就关店回乡过年了。等重新开店,二爷来尝尝看……”纪云栀给陆玹介绍着一家家商铺,大多都是卖吃食。

    陆玹对纪云栀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声音甜软很好听。听着她的声音,竟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你会唱歌吗?”陆玹突然问。

    “啊?”纪云栀讶然看向他。

    “没什么。”陆玹移开视线,随手一指,“要吃吗?”

    纪云栀顺着他的手望去,看见了一串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她轻嗯了一声。

    “在这里等我。”

    纪云栀站在原地,看着陆玹穿过人群去买糖葫芦。今天这样的日子,即使是买糖葫芦也要排队。陆玹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买了糖葫芦。

    纪云栀仍旧站在原地等他。看着陆玹握着她的糖葫芦,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她走来,纪云栀心里忽然有一点触动。

    这算不算她与陆玹的第一次约会?

    这个想法让纪云栀怔了怔,伸手去接糖葫芦时,她移开目光不去看陆玹,连道谢也忘了。

    她低头去咬糖葫芦,不是很酸,尝到满口的甜。她将大大的一颗山楂吃下,发现陆玹并没有吃他手里的那支。

    “你怎么不吃?”她问。

    “都是给你买的。”陆玹道。

    纪云栀突然觉得这话好像在暗喻她吃得多。纪云栀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总是胡思乱想的毛病不太好。

    她刚要吃第二颗糖葫芦,身边的人群忽然挤过来。

    陆玹即使伸手拉住纪云栀,将她护在怀里,免得人群磕撞到她。

    纪云栀低头看向掉到衣裳上的一块糖渍,有些心疼新衣裳。冰糖葫芦上的糖汁最是黏腻,弄到衣服上一时半会擦不掉。

    她拿着帕子轻轻去蹭胸口上的糖渍,道:“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那么多人都挤着往那边去。”

    陆玹听了听,道:“好像有人落水。”

    “那个是长福吗?”纪云栀不确定地问。

    陆玹瞥着长福慌张的样子,提声将人唤过来,问:“你怎么不在三爷身边?”

    长福是陆柯身边的小厮。他见了陆玹,赶忙禀话:“有人落水,三爷瞧着那人在水里扑腾,亲自将人救了上来。”

    这是善举,可是瞧着长福犯愁的神情,倒像是惹了麻烦。

    陆玹问:“他伤着了?”

    “没有没有。”长福连连摇头,“三爷没事。”

    纪云栀猜到了什么,问:“救的是个女子?”

    长福赶忙点头。

    落水相救,肌肤相亲,还是除夕这样的日子,被这么多人瞧见。纪云栀隐隐觉得似乎要促成一段姻缘。可是她总觉得这样的姻缘有些草率和荒谬。

    长福犯难地看向陆玹,再道:“三爷救的人是明丽长公主的小女儿。三爷救人之前不知道是她……”

    纪云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就连陆玹也皱了眉。

    ·

    苏氏得到消息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快气晕过去。

    要是个小户人家的姑娘,纳进来给陆柯当妾就是了。若是门第稍高人家的贵女,那就是一段好姻缘。

    可怎么能是赵宝荷呢?

    “怎么可能呢?”苏氏跌坐在椅子里,“老天爷这是开什么玩笑?”

    陈嬷嬷从外面进来。苏氏立刻问:“怎么样?”

    “流水急,赵宝荷在水里的时候裙子都被卷走了。人是裹着三爷衣裳被三爷抱上来的。”

    苏氏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她欲哭无泪,恨声:“怎么就要这么欺负我们母子!”

    陈嬷嬷瞧着苏氏这悲痛神情,赶忙劝说:“明丽长公主府上的人对三爷客客气气的。真要成了事,也未必不好?虽然赵宝荷前段时日犯了事被削了县主之位,可她总归是明丽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另一边,赵家在朝中也是几代为官……”

    苏氏猛地一拍桌子,打断陈嬷嬷的话。

    “管她是县主还是公主也是陆玹不要的东西!难道我儿只能接手陆玹看不上眼的玩意儿!?”苏氏捂脸大哭,满心不甘。

    这下,陈嬷嬷真不知道怎么劝了。只能怪天老爷捉弄人,竟把巧合事往一起堆。

    苏氏越哭越伤心,哭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在陆正心里始终连明霄长公主一根头发也不如,哭她的儿子如今也要接手陆玹不要的货色。

    真真是被压了一辈子!

    陆正还没进来,隔得老远,就听见苏氏痛不欲生的嚎啕大哭。

    陆正顿觉头疼。他皱眉迈进房中,不悦地看着她这副哭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