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赵林挣开手腕继续走,却听到耳边传来的清冷语调,“申请在家自学,以你的成绩,只要高考发挥正常,绝对是学校的荣誉,班主任不会拒绝,他对一切心知肚明。”
猛然抬头,还是上次的女生,孙静雨,大家认可的顾宴安“对象”。家世相当,外表出众,又成绩优异,被众人追捧为校园女神,也是她被拉踩对比的主力军。
只是寥寥几次见面,她却觉得顾宴安根本配不上,他的视线永远浮于表面,哪怕偶尔窥见底层的龌龊,言谈举止也透着何不食肉糜的高高在上。
孙静雨却不同,尽管她对所有人事都很冷漠,却有独立于外部的自我认知和判断,从不被流言所蒙蔽。
想得入了神,意识有些恍惚,听到对方提问,“在想什么?”
赵林脱口而出,“想你。”
孙静雨愣了愣,笑道:“放心,以你的头脑日后只会越来越好,至于那些受父母家庭荫庇的家伙,不过是些臭虫罢了。最幸运不过一世富贵衣食无忧,可世事难料,若某日大厦将倾,他们可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那便是跌落尘埃死不足惜。”
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她努力弯起嘴角,“谢谢,我会的。”
抬手拍拍她肩膀,孙静雨将自己的名片塞进她校服口袋,“从今天开始,若是再遇到麻烦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像男人那样翻脸无情。”
捏着名片,她想问为什么,背后的助力已经足够,明面的帮扶只会给对方带去麻烦。可还不等她开口询问,人已经摆摆手走远了。
距离高考不过三十天,就算不参与接下来的考试,她攒的钱也足够坚持到高考,甚至还有盈余,只是她从未想过学生还能申请在家自学,但孙静雨既然提出来,想必是可以的。
整理好心情,她转身重新回到办公室,郑重向班主任提出申请,果然得到应允,只是还需要校长批复,要在学校多呆两天。
两天而已,她能坚持。
本以为这两天会很难熬,但不知为何,她除了接收到越发鄙夷的目光,却没有再受到任何实质伤害。
两天后,她顺利拿到盖章的审批单,对学校没有丝毫留恋,离开办公室的第一时间便直接离校。至于教室里的东西,不过一只黑水笔,几张用到极致的草稿纸,以及写完的试卷。
早在很久之前,书本被不断撕毁丢弃时,她就放弃这种外在东西,只带脑子上课,不断压榨记忆力,所以精神的过度紧绷才会导致成绩的剧烈起伏。
雨过天晴,她难得轻松,可惜冤家路窄,在办公楼附近遇到同样走出来的许梦云和钱佳盛等人。
她们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望过来的目光比起以往的调侃和嘲讽,更多几分恼怒和愤恨。
不想在最后时刻节外生枝,她深呼吸,乖乖和对方走进监控被破坏的杂物室,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也明白她们生气的点。
原来是孙静雨找了校长,直接从上面施压,而她们作为始作俑者还被通知家长当面训斥,非常没有脸面,难怪要找让她发泄。
只怪她倒霉,最后一天都能遇见,不过没关系,以后不会再见了。
躺在地上,她痛得昏睡过去,再醒来已是半夜。夜幕低垂,月色皎洁,尽管身上带伤,她也止不住的开心,终于结束了。
可是这样的愉悦,却在走出校门不远后荡然无存,她的奶奶,本该在家熟睡的身影此刻倒在空旷的路边,脸色是异于常人的苍白。
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握住记忆中温暖的手,却只有冰冷和僵硬。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夏日酷暑怎么也暖不起的冰冷,和她慢慢迟钝的大脑。
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之后一切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是救护车还是警车,她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回答过问题后傻愣愣地坐在大厅,直到父亲推门而入。
他脸上都是匆匆赶来的怒气,看不到丝毫伤心和焦虑,好像奶奶不是他的母亲,他也不是奶奶的儿子,只是个半夜被电话吵醒的陌生人。
父亲看到她,冲过来握住她手臂,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只觉得好烦。为什么要拉她,她要回家,不然奶奶等不到自己会担心的。
好在他没说多久就被警察叫去,离开前还不断回头说着什么,眼中都是烦躁。她从没见他这么多话,不过和她无关,她该离开警局了。
和好心的哥哥姐姐们告别,她一路走回家,坐在床边熟练地清理伤口,然后关灯睡觉。
泪水无声沾湿枕头,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睡下,第二天醒来后大声呼喊奶奶,可喊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小小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声音,本该放着热乎乎早餐的桌上什么都没有。
昨夜医生的话骤然划破时空在耳边炸响,让事实无比清晰地印在眼前,奶奶离开了。
从错愕中回神,她直直跪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她连话都说不出,只剩哭泣的本能,用以发泄心中无处安放的痛苦和再次被抛弃的无措。
那天她哭了很久,根本无法关注其他,直到天色渐晚,嗓音嘶哑,只能低低啜泣后,才看到父亲不知何时留在桌面的早餐。
一袋豆浆,两个包子,一叠小菜。
又哭又笑,她扶着桌面轻咳,眉眼间全是讽刺,这迟来的父爱真是廉价得可怜。
随手将东西扔进垃圾桶,她擦干眼泪,站起来自己做饭,之后也照常生活,只是无心学习,每天都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安静等待警局的通知。
她要知道奶奶的死因,要知道是谁如此残忍竟对老人动手。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原因,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她都要对方血债血偿!
七天后,警局的尸检报告出来,走访调查的结果也出来,奶奶是心力衰竭而死,原因是积劳成疾,跌倒后没能及时就医。
没有别人,只是意外。
警局通知父亲去接遗体,她也从警察手里拿到奶奶那晚带着的东西。
不知道父亲打算怎么处理,她把出门前特意带上的存折交给他,“给奶奶体面的葬礼,我把密码告诉你。”
父亲还没伸手,身侧的继母直接抢过去,看了眼数字后果断答应,拉着还想拒绝的父亲开始数落,什么儿子要考学,家里要还贷,总之哪哪都缺钱。
听着便觉吵闹,她拿着奶奶的东西直接回家,坐在客厅打开布袋,里面是准备齐全的各种伤药。
眼泪瞬间决堤,心口不受控制地抽痛,原来她往日的隐瞒并不高明,原来奶奶都知道。
最后的最后,幕后“凶手”竟是自己,她可真是丧门星!不仅拖累奶奶的人生,让她晚年劳苦,不得一丝享受,还害得她每天为自己担忧,直到离开也不得安心。
如果那天她没有遇到许梦云等人,如果那天她没有昏迷过去,是不是就能早点回家,奶奶就不必出门,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瘫倒在地,她再次哭得昏厥,半夜后才缓过气。
既然“凶手”是她,那她也不配活着,她要亲自和奶奶道歉,获得原谅。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奶奶的葬礼风风光光,生前没得到的,死后总要找回几分。
次日,她强打精神,收拾干净后去父亲家。
继母看在存折的份上没拒绝,反倒热情招待,一边替她盛早饭,一边向她介绍葬礼事宜,话里话外都是提前想要密码的意思。
没有吃饭的心情,她坐在一边道:“葬礼办完就给你,在这之前一切免谈。”
念想落空,继母的热情也随之消失,拎起儿子道:“走了,上学去,一会该迟到了。”
对继母的转变不为所动,她就坐在原位等,等继母回来,共同处理葬礼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同样如此,她监督所有流程,让花费的每笔钱落到实处,最后让奶奶风风光光离开。
一切尘埃落定,她信守承诺将密码交给继母,顺便陪着提钱转钱,之后默默回到墓园。
抱着遗照跪在墓前,赵林深呼吸保持平静,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您这么晚还出门找我,我该早些回去的。”
“若是那晚我坚持住,没昏倒就好了,那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哽咽,她本不想哭,但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她赶紧抹掉,“您再等等,我很快就去找您。”
将遗照送回家,摆在客厅光线最好的地方,钥匙留在茶几上,她笑着出门,站到许氏集团修建的商场顶楼望着蓝天白云苦笑。
对方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给她带来无尽黑暗,那她用最后的死亡回馈些报复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走上天台边缘,她松开手迈出人生最后一步。
心存死志,人生也到此结束,原主的灵魂便是这个时候被抽离,“赵林”也趁此机会降临并接管身体。
任务由此生成,【得到顾宴安百分百的爱,并相知相许,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