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0日凌晨2点多,江静月和白思思从菀市公安局打车到落脚的酒店附近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刚结束工作,白思思又累又饿。
偏偏市局食堂这个点没有宵夜,她只能强忍着,到便利店买关东煮和泡面,以及一些零食。
江静月要了一瓶矿泉水。
劳累过后,饥饿感仿佛也感觉不到了,只想喝点水。
师徒两人走出便利店后,顺着巷子回酒店。
路上白思思提起了连环杀人案的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师父,这都已经过了零点了,凶手还没作案,是不是代表第四个受害者不会出现了?”
白天,警局全体上下绷紧神经,在好几个片区加强警力巡逻。
至少目前为止,菀市一切正常。
所以白思思想,也许是警方调查的力度增大了,风声紧,凶手不敢在犯案了。
江静月沉吟了片刻,不由握紧了矿泉水的瓶身,神情沉重:“不,或许凶手已经作案,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受害者而已。”
就好比前面三起案子,警方发现受害者尸体基本是在受害者遇害的12个小时以后。
所以目前的风平浪静,并不能说明什么。
据江静月了解,第三起案子的死者叫孙佳慧,是一个街道清洁工。
根据尸检结果推断,她的死亡时间是在1月12日21点到1月13日0点之间。
可受害者尸体被发现却是在1月13日18点左右。
并且,当时警方封锁现场,带回局里的尸体并不完整。后来又花了不少时间寻找死者被剥掉的脸部皮肤组织。
直到1月15日上午9点多,警方才找齐了死者所有脸部皮肤组织,交于法医进行拼接缝合。
可惜第三起案件,死者的脸部皮肤组织被分解得十分细碎不工整,菀市市局的法医没有十成的把握将死者的脸部拼接缝合还原。
这才求助深市市局,派来了江静月。
综上所述,可见这次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是一个非常残忍且接近疯癫的变态。
从他的杀人手法以及作案频率,足以看出他为人有多疯狂。
便是用“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从之前三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可以看出,凶手有固定作案的周期,每周作案一次。
因为目前为止,警方并未找到三起案件受害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所以初步判断,凶手很可能是随机挑选女性作为作案目标。
如果警方一直寻找不到有用的线索,那或许凶手固定作案周期那一天,也就是每周周四这一天,会是警方唯一将其缉拿归案的机会。
这对于警方而言,是最坏的结果。
时间久了,市民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定然人心惶惶。
“糟了!”白思思拔高的分贝拉回了江静月的神思。
她目光凝聚一处,移到了白思思脸上,微露狐疑:“怎么了?”
白思思苦着一张脸,“我把王姐借给我的资料书落在便利店了!”
王姐是菀市法医中心的一位前辈。
白思思跟她借了一本市面上很难找的资料书。刚才在便利店结账时忘记拿了。
“师父,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一下,很快!”说着,白思思朝来路回去,一溜小跑。
可见她是真的着急。
怕资料书丢了,没法跟书的主人交代。
江静月本想跟她一起折回去的,但看那小妮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乖乖在这儿等她回来好了。
-
抵近年关,菀市街上已经挂起了大红色灯笼。
哪怕是酒店前面这条巷子,也零零星星挂了几盏,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江静月站在离巷口不远的地方,面朝路口便利店的方向。
冬夜寒风凛冽,她盼着白思思快去快回,注意力便都集中在那个方向。
直到江静月垂落地面的余光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条黑影。
她发散的思绪瞬间聚拢,后背徒然升起一股刺骨瘆人的阴寒。
顷刻间,江静月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解剖室里被剥了脸皮的受害者的惨状。
下意识的,江静月抓紧了挎包的带子。
她的视线紧迫盯着地上那道徐徐靠近的影子,做好了随时抡起包往那人头上招呼的准备。
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江静月在脑海里将以前学了点皮毛的防身术迅速过了一遍。
就在她做足心理准备时,那道身影忽然离她远了一些,随后影子的主人从她身边经过,正低着脑袋拿着手机,似是在给人发消息。
江静月看见那人时,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回了胸腔里。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视线盯着那个若无其事经过她的路人,暗暗责怪自己,这些天因为案子的事情太过劳累,神经绷得太紧了。
她不应该如此草木皆兵。
毕竟自从前几天她在此处被抢劫后,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便在夜间对这一带加强了巡逻。
凶手应该不至于疯魔猖狂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江静月松了一口气。
她拢了拢挎包的肩带,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打算折回便利店,去找白思思。
怎知,江静月才刚走了没几步,旁边一条窄黑的小巷道里忽然蹿出一道黑影来。
她刚松懈的防备心瞬间揪成一团。
江静月甚至来不及叫喊出声,便被那人用毛巾捂住了口鼻。
熟悉的乙.醚气味瞬间钻入她的鼻息……
江静月顿时绝望不已,却也没忘记做最后的挣扎。
她拼命抓紧那人的手腕,似要将指甲陷进那人皮肉里。
那人似乎吃痛,却将她的口鼻捂得越发严实。
不仅如此,他拖拽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狭窄的小巷道中,无尽的黑暗鬼魅般涌现,逐渐吞噬江静月眼中的光明。
就在此时,巷口微光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江静月!”
熟悉的男音掷地有声,破空传来。
男人手里有手机照灯,光线微弱,却足够照亮江静月眼前的路。
也让她看清了奔赴她而来的男人的俊颜。
顾尧野……
又是他……
不知为何,这个意识,令江静月心下突然安定了许多。
她身后那人,似乎察觉到事态不妙,徒然松开手,一把将她推开。
江静月脚软无力,跌摔在地上,额头朝巷道里冰冷的石墙磕去。
不过江静月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她的额头磕在了男人温热宽厚的掌心,感受到了暖和软。
“静静,你怎么样?”顾尧野半抱她在怀里。
待江静月呼吸匀过来,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顾尧野这才将她带出了巷道,交给了已经从便利店回来的白思思。
随后,顾尧野朝着那个黑影离去的方向追去。
江静月被白思思搀扶着,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巷道里,心下莫名有些急:“顾尧野……”
她想让他回来,不要去追那人。
当初废弃工厂里,顾尧野被林备捅了一刀的事,她还历历在目。
那样的事情,江静月实在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可顾尧野已经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他只想立刻抓到那个企图伤害江静月的人,最好那人就是菀市这几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这样,他和江静月或许还能赶在春节回到深市,过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年。
……
可惜天不遂人愿。
顾尧野虽然奋力追上了那人,也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左边胳膊。
却不想那人像是被抓到痛处一般,反身挥着右手的匕首便割伤了顾尧野试图缴获他利器的手。
锋利的刀刃,如风片划过男人手掌心。
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便赫然在他掌心裂开。
顾尧野吃痛,动作迟缓了片刻。
便是这刹那的功夫,那人挣脱了他的禁锢,头也不回地跑上了街道,横穿马路,朝街对面昏暗的巷子跑去。
顾尧野还想追,可惜却被侧方过来的车辆逼退。
待他再次定睛朝街对面昏暗不清的巷道看去时,已经彻底没了那人的身影。
-
白思思给市局专案组的副组长打了电话,很快,专案组的人便赶了过来。
而江静月和顾尧野都被送去了医院。
两个人都相安无事,江静月吸入了乙.醚,送医后并无大碍。
倒是顾尧野的右手手掌,被利刃割破一道血口子,险些看见骨头。
现场调查已经交给了专案组的成员。
江静月和顾尧野呆在医院,有白思思照顾。
而此时,白思思已经被江静月赶去了病房外罚站,就剩下她和顾尧野同处一间病房,各自占了一张病床。
江静月靠坐在床头,俏生生的脸微侧,此刻正静默无声地看着隔壁病床上坐在床沿也正看着她的顾尧野。
她的视线幽沉,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就连顾尧野也深感不自在。
“静静……”
“我让你说话了吗?”
顾尧野刚软声开口,就被女人沉声打断。
她的语气听起来严肃极了,令他下意识就禁了声。
随后男人端正了坐姿,看向江静月的眼神没来由的心虚。
又静默了一会儿,顾尧野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凑到江静月病床前去。
却被女人叫停。
江静月朝他抬了抬下巴,一副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坐回去。”
顾尧野:“……”
他最终还是乖乖坐了回去。
这一次江静月终于不再沉默了,神情微冷,严肃地问男人:“你怎么在菀市?”
据她观察,白思思明显是知道顾尧野在菀市这件事。
可是那个丫头竟然瞒着她,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
她这个徒弟,有什么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出差。”顾尧野搬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设想过。
为了不让江静月知道自己跟着她,顾尧野很努力把这一切说成的巧合。
他甚至不惜搬出袁月河,说是江静月要是不相信他来菀市是出差,可以现在就给袁月河打电话确认。
看他一脸坦然,信誓旦旦的样子,江静月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
随后问起了他和白思思之间的联系。
顾尧野杜撰说他来菀市,找白思思推荐的酒店,所以他现在也住在她们住的那家酒店里。
顾尧野这番说辞倒是勉强说得过去。
江静月想着,一会儿找白思思求证一下。
这会儿她又说起了第二件事:“刚才为什么要去追那人?他手上有刀,万一你小腹又挨一刀子怎么办?”
她说着,神情不由凝重起来。
眉眼间隐含担忧。
顾尧野认真端详她的神色,察觉江静月在担心自己,他心里不断冒出喜悦的泡泡。
“谁让我是三好市民呢,锦旗可不是白拿的。”
顾尧野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这件很严肃的事。
江静月看着他,一时无语。
但她脸色依旧凝重。
男人见了,宽慰道:“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吗,没事的。”
上次跟林备交手之所以被扎了刀子,纯属林备阴险。
他不小心着了道,这才让他有了可趁之际。
这一次不一样的,顾尧野有提高警惕的。
“你管这叫完好无损?”江静月瞪了他缠了纱布的右手一眼。
顾尧野:“……没事,这就是皮外伤,都不用住院那种。”
江静月:“……”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男人什么。
心中那股异样,说不清道不明,是担心后怕,还是别的什么。
江静月摸不清楚。
她的视线从男人脸上离开了。
落在别处,冷白小脸紧绷着,看上去不太高兴。
病房里又安静了片刻,顾尧野又一次偷摸靠近江静月的病床,在她床畔悄然落座:“静静……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低磁的男音悦耳,轻易就能蛊惑人的心智。
江静月心海一颤,无风起浪。
视线微抬,轻瞥了男人一眼,她难得没有否认。
顾尧野见她神情这般凝重,不由想说点什么,打破此刻低沉的氛围。
“算起来,这是我第二次英雄救美了吧。”他唇角微扬弧度,一双精致勾人的眼睛定定看着江静月。
缓声继续,语气戏谑:“要是照电视剧里演,你是不是应该对我以身相许了?”
江静月被他漆黑如墨噙满戏谑的目光望住,心跳漏了一拍,后疯狂加速。
她本该否认的,最好像以前一样骂男人一句不正经。
可一想到他前后两次的相救,否认的话,却又说不出来。
江静月哑了。
只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别开了脸。
病房里静谧许久,似笑非笑的顾尧野慢慢收敛弧度。
心下也怦然而动。
他很诧异,江静月这次竟然没有对他骂骂咧咧。
就在两人间的氛围沉寂到诡异时,白思思推门进来了,冲着病床上的江静月:“师父,不好了,专案组那边发现了第四名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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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市剥脸连环杀人案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第四起。
与前面三起不同的是,第四起案件的受害者被警方发现的时间距离死亡时间不到三个小时。
发现死者的地方距离江静月险些遇害的地方,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
也就是说,很可能试图用乙.醚迷倒江静月的那个人,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警方推测,凶手应该是在杀人抛尸后,返程中遇到了江静月。
至于凶手为什么要对江静月下手,目前为止,还没有明确的线索可以解释这个疑点。
毕竟江静月来菀市不过几天。
且她来到菀市后,没怎么接触过本市人。
每日都在酒店和市局之间往返,没道理和别人有过冲突。
若那个人真是凶手,倒也符合他随机作案的特征。
只不过又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凶手明明已经作案,为何还要对江静月下手。
难不成……凶手是想“进化”作案?
如果真是这样,那破案的速度就得加快了,警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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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静月缓过来后,继续投入工作中。
至于顾尧野,她让他回酒店好好休息。
顾尧野不肯,说什么都要在市局等江静月下班,再一起回酒店。
不久前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她和白思思两个女孩子独行。
哪怕江静月声称凶手不会在大白天作案,而且他现在受了伤,也保护不了她们什么。
男人仍旧不肯听话离开。
无奈之下,江静月只好随他去。
只是因为顾尧野的到来,工作之余,菀市市局法医中心的那些同行,总算有了有趣的话题。
比如……讨论顾尧野的颜值。
以及打听江静月和顾尧野的关系。
有白思思这个大嘴巴在,江静月和顾尧野是夫妻这件事,不过一个午休的时间,便在菀市市局内传开了。
连专案组副组长到法医中心拿第四名死者的尸检报告时,也不忘打趣江静月。
“江法医的老公还真是英勇正直的三好青年啊,不仅长得好,勇气也十分可嘉。”
“不错不错,和江法医你啊,非常般配!”
江静月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向人家道了谢。
毕竟人家夸奖的是她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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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案子仍旧没什么重大进展。
江静月和白思思早晚上下班,都有顾尧野接送,倒是相安无事。
只是让顾尧野遗憾的是,他和江静月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竟然是在菀市过的。
而且江静月忙忙碌碌,根本没有休假一说。
每天看她早出晚归,人都消瘦了许多,顾尧野便心疼得厉害。
他这个人从来不信神明。
却忍不住向神明祈祷,让警方早日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抓捕归案。
这样江静月的任务也能早日完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尧野的祈祷起了作用。
1.24日这天晚上,江静月和白思思收拾东西离开菀市市局时,白思思一张一张整理那些死者的照片。
无意间冒了一句:“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名受害者有点像啊?”
白思思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整理照片时,视线一一从那几名死者脸上辗转而过。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照片看得太多了,所以才产生了幻觉。
但江静月却把她随口说的话放在了心上,并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照片:“像吗?”
照片是四名受害者生前拍摄的。
也有尸体拼凑缝合后拍摄的照片。
江静月将那些照片全都摆开在桌上,两手撑在桌沿,从俯瞰的角度一一扫过那些照片。
一旁,白思思尴尬笑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也可能是看太多了,就觉得都差不多。”
就跟一个字写了很多遍,最后会产生一种不认识这个字的错觉一样。
江静月没应声。
她正仔细比对几张照片,先是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是法医缝合后死者的面部照片。
来来回回打量了许久,江静月竟也生出了和白思思一样的感觉。
随后她蹙眉弯下腰,凑近照片再仔细打量。
将死者的五官蒙住,一一进行对比。
终于!
江静月发现了什么。
“思思,你看钱秀的眼睛和胡志兰的眼睛,是不是有点像。”
江静月沉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钱秀是第二起案件的受害者。
胡志兰则是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
白思思仔细看了看,五官不禁拧在一起:“没有吧,她们眼型完全不一样。一个狭长,一个偏圆……”
“眼神呢?”江静月声音笃定。
这一次,白思思愣了许多。
随后她慢慢张大嘴,一副发现了惊天秘密的表情:“我去!真的好像!”
哪怕眼型天差地别,可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死沉沉的笑意却一模一样。
总有一种……伪善者的既视感。
不只是胡志兰和钱秀,第三名死者孙佳慧微笑的样子也和第一名死者胡志兰有些神似。
还有第四名死者宁希,她的五官和胡志兰最为神似,眼型唇形和鼻形一样,看上去是个温文沉静的中年妇人。
但眼神中的淡漠笑意却给人一种懦弱伪善的感觉。
江静月和白思思将这个发现报给专案组的成员后便打算回酒店。
谁知早早在市局等她们下班的顾尧野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辆车,接到江静月和白思思后,便径直去了市局附近的一个小区。
后来江静月才知道,顾尧野在菀市置办了一套房产,买了一辆车。
就为了他所谓的“出差”。
白思思整个惊呆,直呼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江静月则扶额不语,深感自己和顾尧野这阔少爷格格不入。
因为这次江静月出差的不良体验,顾尧野甚至盘算着,以后在全国各地都置办一套以上的房产。
这样不管她以后去哪儿出差,都能有一个家。
想想就很幸福。
顾尧野将这个想法告诉江静月时,本以为她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却没想到女人只一副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许久后,送了他三个字。
“败家子。”
顾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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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尧野就地买房买车这件事确实有些草率了。
因为他没想到房子住了没两天,江静月和白思思此次支援任务便结束了。
凶手被抓捕归案的那一刻,菀市各大媒体肆意报道。
菀市中心医院外科医生李文清,被警察逮捕的视频也在网上传开了。
顾尧野看见此人时,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不为别的,就为李文清此人,正是江静月第一天到菀市时,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外科医生。
当时顾尧野看着白思思发给他的照片,立刻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只因男人看上去斯文儒雅,和周矢是同一款男人。
没想到,表明衣冠楚楚,医者仁心的男人,竟然会是接连四起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饶是顾尧野见多识广,也被这个劲爆的消息震惊到了。
震惊之余他有非常庆幸。
还好他跟来了菀市,还好那天晚上,江静月有惊无险。
否则江静月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肯定悔恨终身,也不想活了。
与此同时,菀市市局。
还在接受警方审讯的李文清坐在狭小封闭的审讯室内。
江静月站在单向透视玻璃后面,蹙眉看着审讯室里接受询问还一脸镇定淡然的李文清。
身旁传来白思思低低的咂舌:“真没想到,相貌堂堂古道热肠的李医生竟然会是凶手!”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人。”
“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手法……”
自从江静月和白思思将发现的问题上报后,专案组便着重调查了几名死者之间的关系。
可以确定的是,四名死者之间并无任何交集。
唯一可以将她们联系在一起的点,也只有那一个——第二、第三、第四名死者的相貌或是神态,和第一名死者多少有几分神似。
如此,专案组的调查重心便放在了第一名死者胡志兰身上。
通过两日的走访调查,警方将身为第一名受害人家属的李文清定义为第一嫌疑人。
深入调查后,总算找到了李文清楚楚衣冠背后禽兽一面的线索。
警方第一时间控制了嫌疑人,将其带回了局里审讯。
这已经审了一天一夜了。
李文清始终从容平静,不过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没有垂死挣扎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几起案子,就是他和警察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如今猫已经捉住了老鼠,老鼠也就愿赌服输,不再抵抗。
他这个说法并没有可信度。
既然李文清犯下的连环杀人案,几名死者之间并非完全没有关联。
那就说明他并不属于即兴随机杀人的那种高智商变态杀人犯。
一切,或许和李文清的母亲胡志兰有关。
江静月站在单向玻璃后面,听完了男人所有作案过程以及作案动机。
李文清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很长,让人听完以后非常揪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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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清生于菀市偏远县城底下的一个小村落。
3岁那年,生父因强.奸杀人罪入狱,后在李文清6岁那年死在了狱中。
他和母亲胡志兰因为父亲犯下的罪名,在村子里备受白眼,从小就被村中老小欺辱谩骂。
后来李文清7岁那年,胡志兰带他进城务工,同年遇到了一个男人,与其结了婚,组成了新的家庭。
自那以后,李文清和胡志兰也算是有了家和靠山。
李文清以为,他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他终于能像寻常孩子一样上学、交朋友,和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可惜生活尽不如人意。
李文清10岁天,喝醉酒的继父对他实施了第一次猥亵。
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李文清只能求助于母亲胡志兰,希望母亲能为他主持公道。
可是他不明白,从小护着他长大的母亲,为什么会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他所遭遇的一切视而不见。
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
李文清逐渐麻木。
甚至有一次,他从门缝里看见了母亲,流着眼泪,最后一次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可惜母亲仍旧没有冲进门来,保护他。
这样的事情,在李文清身上持续了三年之久。
直到13岁那年,他那位继父车祸去世,他才终于得救。
再后来,胡志兰拿着那个男人留下的遗产,带着李文清搬了家,到了菀市市里安顿下来。
他们母子默契地没再提过过去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子俩在邻里乡亲眼中,都是母慈子孝。
谁也不知道,曾经在李文清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更不知道他和他的母亲之间早已隔了山海。
他的孝顺是假的,面对胡志兰时,李文清脸上的笑意有多深,他心里的恨意就有多重。
后来1月12日那晚,他们母子之间,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提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是胡志兰第一次正面向李文清道歉。
可惜,在李文清看来,母亲是个虚伪恶心的人。
所谓道歉,也不过是她上了年纪,受了这么多年良心谴责,想要从他手里得到一句原谅,就此被救赎而已。
“既然她想得到救赎,那我成全她。”说到这里,李文清扬起唇角笑了笑。
他眼里死气沉沉,仿佛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
在警方询问他杀死后面几名死者的作案动机时,李文清的答案轻飘飘的。
只说看见她们的时候,令他想起了胡志兰。
还说那些人和他的母亲一样懦弱伪善,令他恶心。
审讯进行到最后,受江静月所托,专案组副组长问了李文清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杀江法医?”
椅子上的男人身形忽然僵了一瞬,随后他抬起眼帘,转头看向了单向透视玻璃这边。
虽然江静月知道,从李文清的角度,并不能看见玻璃后面的她。
但男人幽沉晦暗的目光,却让她有一种被他盯住,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文清笑了一下,眼神充满嘲意和绝望:“因为她对我说‘忍耐一下’。”
玻璃后的江静月心下狠狠一沉。
旁边的白思思则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师父,你对他说‘忍耐一下’又怎么了?”
江静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呼吸有些不畅。
虽然李文清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可她心中却有了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答案。
或许……
是她对他说“忍耐一下”时,令李文清想起了胡志兰。
曾几何时,身为李文清母亲的胡志兰,也曾对受到肌肤侵害的年幼的他说过……
再忍耐一下吧,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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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这天一早,江静月和白思思还有顾尧野,一起飞回了深市。
他们夫妻先把白思思送回了家。
江静月则直接回了局里。
顾尧野知道,她一定是因为李文清那个案子心态受了一些影响。
所以才会一回到深市,就立刻投入新的工作中,以此让自己没有功夫去想一些事情的对与错。
顾尧野理解江静月的心情,也很自觉,并没有干涉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江静月对李文清的经历虽然同情,但这种悲惨的经历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心中感触虽有,却也不至于影响她太深。
江静月之所以回到深市便投入工作,完全是因为顾尧野。
自从男人说了那句“以身相许”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一隅在为他混乱。
这次去菀市,令江静月感触最深的便是顾尧野救下她,转身去追李文清的那一幕。
她很确定,那一刻,她心中萌发的情感,已经超越了她和顾尧野之间契约夫妻的浅薄关系。
那种害怕他受伤,害怕失去他的感觉,至今还刻在她心上。
以至于江静月一时间没办法和顾尧野单独相处,她心里很乱,需要时间理清楚心中杂乱的情感。
她对顾尧野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又想跟他发展什么样的关系……
这些就像一个个谜团,等着她去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