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明的手指搭在墨黑的键盘上,正要关掉电脑时,蹦出的“照片”两字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慵懒随意的靠在椅背,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他倒是想看看,徐筱从哪里找照片来糊弄他。
徐筱的速度很快,两张照片发出,他挪动鼠标轻点照片放大。
他脸上难得出现愣神的表情,瞳孔猛得收缩。
以红黑为主色调的照片,画面上的人并不熟练,照片模糊,但平添一股暧昧的薄纱。
一双长直的腿向内合拢,包裹着黑丝的腿肉在滑腻的丝袜下若隐若现,皮裙只露出裙摆,红黑的配色带着艳俗。
顾景明采用一个相当过分的词形容,他按捺住内心的肆虐,点击下张图片。
抱住自己的双腿,精致的下巴尖露出,后背凹陷向下塌,隐秘的腰间挂着细条的绳子。
漂亮过分的两张照片,换做别有企图的男人,恐怕早就把他吞入腹中。
顾景明尖锐的虎牙在唇角露出,浓密的鸦羽在眼下投射一块淡色阴影。
换做是别人被洛冷翡表白,他也会发照片去勾.引别的男人?
蠢货。
顾景明冷笑,就这样吧,很没有意思。
无聊的骗人游戏到此结束。
顾景明的鼠标箭头犹豫的停在照片删除键,最后还是顺从自己的想法,面无表情把照片保存。
才保存好,整个宿舍楼就停电陷入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我靠,好大的雷,哪位道友正在渡劫?”乌闲自言自语,举着亮着的手电筒,“诶,筱筱人呢?”
乌闲猛得从床上扑腾起来。
“这么晚,外面还下着雨,他不会出事吧。”
钱方拽住乌闲的领子,示意他别乱动,他故作不经意的提到。
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打开手机,他们宿舍有个群,徐筱刚搬进来的时候,乌闲催促众人互相加好友。
徐筱的头像是只张牙舞爪的猫咪,气鼓鼓的模样和他如出一辙。
[在哪?]
消息旁边迅速出现红色感叹号,顾景明轻呵一声,他把挂在着黑色外套穿上,双手插兜,一言不发开门出去。
“老钱,你抓着我做什么?”乌闲不解发问,“你对筱筱不会有意见吧。”
乌闲误会钱方和筱筱之间有矛盾,才会不愿意让他去找徐筱。
乌闲语重心长劝导,“都是舍友,矛盾说开就好,况且筱筱人多好,每次期末,咱们两个都靠筱筱才能活下来。”
钱方被乌闲琐碎的话念得头皮发麻,看傻子似的,怜爱地敲开核桃塞到他嘴里。
“乖,多吃点,补脑。”
.
脚踝好像是扭到,徐筱试探性的转动,还好,没出问题,只是暂时没办法走路。
男生宿舍在停电的那小段时间内变得骚动,很快归于平时的寂静。
徐筱强撑着从地面站起来,他踮起脚去取床上的手机。
哒哒哒——
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明显,从走廊尽头慢慢传来,每一下都好像踩在徐筱的心上。
刺激着他本就敏感的神经。
别怕,别怕,徐筱心里想着,身体却慢慢往角落挪,讥笑声混着在雨夜的欺凌,游戏里的脚步声带来的女鬼,和儿时的阴影逐渐重合。
徐筱坚定的拿起旁边的撑衣杆,死死盯着门。
把手轻微向下压,微弱的光从门缝传来,影子投射在徐筱的脸上。
“哈啊——”
顾景明微怔,深邃眉眼露出难得的疑惑。
角落坐站着的徐筱低垂脑袋,把手中的撑衣杆挥出残影。
顾景明下意识看他的衣服,见换成幼稚栗色套装,心里浮现一点失望。
啧。
抬眸细看他握着杆身的手臂,在止不住颤抖,顾景明皱眉,他抓住撑衣杆往前拉,徐筱踉跄着往前摔在顾景明的怀里。
清新的海盐味萦绕在鼻尖,外套边沿的金属链条垂在徐筱脸边,来人的手拍着他的后背,生涩的安抚让徐筱心中的委屈化成实体,化成泡泡在胸膛裂开。
“顾景明,你就是个混蛋。”
徐筱心情平复,他理直气壮的借着顾景明胸膛的衣服把眼角的泪珠擦掉,恢复平时的模样,抬高音量谴责顾景明。
看他充满生机的样子,是没事了。顾景明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他虎口托着徐筱的下巴。
“回去。”
徐筱抿着唇,固执的没说话。
顾景明以为他因为自己删他好友的事在闹脾气,他眼睑垂下,思考要怎么做时,瞥见徐筱的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勾着。
“摔着了?”
顾景明弯腰凑近,在黑暗中只有两人的手机散发着微弱的光。
太近了,徐筱甚至能够数清面前人的睫毛有几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徐筱感觉这人平时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几丝无奈。
徐筱瞪着眼与他对视,妄图用自己的气势强压他一头。
他的眼眸本就圆润,眼睑的褶皱宽,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稚气,哪里都是圆的。
没戴眼镜,澄澈的眼瞳就一览无余。
顾景明从床边拿起眼镜,两只手捏着镜框腿,搭在他挺翘的鼻梁。
“上来,我背你下去。”
“啊?”
徐筱看着他宽大的背,他抿唇,在心里说服自己,顾景明是在向自己示弱,况且要不是他惹怒自己,自己也不会受伤。
罪魁祸首就是顾景明。
一番推论下来,徐筱心安理得的抱住顾景明,撑着他的肩膀,把细嫩的两条腿环在他腰上。
顾景明托着徐筱腿时才意识到这人穿的是短裤,手与腿肉相碰,让他想到发来的两张照片。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徐筱不适合性感的裙子,他更应该穿蓬松的蛋糕裙或者是百褶裙。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珠砸在树叶发出清脆的声音,夏夜的晚风吹进来,吹散闷热的空气。
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徐筱慢吞吞的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你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顾景明都没跟上他的想法。
顾景明沉默,挑眉,挑衅回应,“嗯,我没看见你吓得挥杆。”
徐筱难得没有和他顶嘴,他举起自己的双手,郑重的虚握着顾景明的脖子,夜黑风高,杀人日。
他要和顾景明同归于尽,徐筱冷笑,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脆弱的一面。
“手放下。”
顾景明踩在楼梯上,一步一步,投在瓷砖的影子让他看到,他要是晚说几秒,徐筱的手已经掐上他的脖子。
“哦。”
徐筱默默翻白眼,他晃着自己的小腿,莹白的腿肉丰腴,路过宿舍楼正中间的落地窗。
徐筱蓦地开口,“我想喝汤。”
“暖乎乎的汤。”
徐筱掰着手指同顾景明理论,“你今天惹我生气,是真的生气。”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宿舍底下,叫我离你远点。”徐筱在心里默默加了一条罪行,还删自己好友。
明明占理,可顾景明却能从他紧紧抓着自己衣服链条上的手感受他内心的恐惧。
炽热的呼吸声扑洒在他耳侧,廉价的蔷薇花香带着他身上的体香,萦绕在顾景明的身边。
“最后一次。”
数落的正起劲的徐筱“啊”了一声,他呆呆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顾景明顺手拿把黑伞出去,他才缓过来。
“筱筱,你脚踝是……”乌闲脸皮厚,自认为要做宿舍关系的粘合剂,致力于和每个人打好关系。
他没跟顾景明在一块时,徐筱对他态度还挺好。
“扭到了。”
徐筱趴在窗边,柔软的脸颊肉搭在手臂,透过朦胧的雨帘,撑着黑伞的身影在路灯灯光下。
乌闲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大晚上,顾哥要去哪?”
“雨可真大,我去寝室群里催催宿管阿姨,看什么时候来电。”
徐筱就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他脑袋开始胡思乱想,食堂到九点半关门,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九点二十。
等待许久的身影终于从远方慢慢走来,徐筱蹭得从椅子上单脚站起来。
寝室里的灯光昏暗,徐筱就这样看着门。
门把手向下压,冷风跟着吹进来。
“诶,阿姨说马上来电……”
乌闲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推开,顾景明进来的一瞬间,整栋寝室的灯次第亮起来。
他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冷白的脸颊,黑色外套上存着雨水。
琉璃色的眸子深沉,流淌着星光。
他把买来的汤放在徐筱手上让他接着,顾景明低着头同徐筱对视。
“赔礼。”
徐筱用手背触碰汤,他瓮声瓮气道:“都凉了。”
顾景明眼底情绪掠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勾起嘴角,按着徐筱栗色的头发。
在徐筱发狂时及时收回。
顾景明眉尖蹙起,雨水把衣裳打湿,他懒洋洋打哈欠。
“吃吧。”
“小少爷,有汤就不错了。”
徐筱能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他撇撇嘴,他把顾景明带来的东西打开。
莲藕排骨汤还是温热的,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一份灌汤包。
乌闲像只大型犬闻着味就来了,他摸摸嘴角,感慨,“真香啊……筱筱,给我来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钱方强行拉走,“你还是多吃点核桃,补脑。”
徐筱凑近,莲藕的淡淡香味传来,他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他唇角向下。
可他偏偏满足自己的要求,大混蛋,为什么不拒绝,真讨厌。
徐筱心中堆积一块怨气,找不到突破口抒发。
只能在心底埋怨顾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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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近午夜,夜色反而没那么浓,透着一股黑紫色。
拉得严严实实的床帘射不进一点光,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徐筱精神的睁着圆润的眼睛看黑漆漆的帘顶。
风吹过,树枝碰撞,不知道是谁的东西从桌上掉下来。
徐筱心里一惊,好安静,连乌闲平时的呼噜声都听不见。
他蜷缩着身体,伸手一摸,诅咒娃娃不在身边。
他僵硬着身体,默默抱住被子。
一闭上眼,《绝杀》游戏内的音乐就会环绕在耳边,不断循环。
被鬼怪围堵的场面历历在目,画面做得过于逼真,连血管破裂的模样都清清楚楚。
睡不着。
焦虑和恐惧折磨着徐筱,明天还有家教的工作,他咬着下唇,强行让自己睡着。
徐筱翻身,他把脑袋埋在被子下面。
窸窣的声响从一旁传来。
他的床帘被人拉开一角,来人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熟悉的海盐味,徐筱顿住,他死死闭眼,假装已经睡着,在顾景明面前露出一次脆弱的模样已经足够。
再让他知道自己居然怕得连觉都睡不着,顾景明一定会在背地里嘲笑自己。
单是想着,他就觉得窒息。
冰凉的手指触碰着他小拇指,柔软的绳子环绕在指身,最后留下一个结。
顾景明自言自语,“啊,打完游戏我怕。”
没有感情的说完他就重新回到床上。
徐筱小心翼翼张开一只眼,在黑暗中,他用手抚摸自己小拇指出现的线。
线随着顾景明的动作晃动,徐筱握紧线,他能够感受到,顾景明就在身边。
就好像在游戏里一样,顾景明会回来把自己救出来。
如果,宿舍里真的会有鬼的话,困意袭来,徐筱迷迷糊糊的想,他就把顾景明推出去,肯定是他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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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雨终于停下,碧蓝的天万里无云,炎热的夏季天气变化无常。
算算时间也快到月底,被他点了消息免打扰的聊天框早早就发来消息。
[钱。]
徐筱把后台调出来,他还剩150,家教那边的钱还没结。
徐筱下意识用手摩挲着自己的小拇指,起床时,绑在这里的绳子早已被解开。
顾景明也没提及昨晚的事。
如果不是指身的一圈红痕,他会以为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是他的臆想。
徐筱哑着嗓子,带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小气鬼。
连根绳子都不留给他。
林星星:[老大!顾景明欺负你了!他是不是打你?]
徐筱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他把车窗打开,清新的空气吹散车里混浊的空气。
好不容易能喘过气,打开手机就看到林星星给他发的消息。
乱七八糟。
徐筱:[?你在说什么屁话,他能打过我?]
徐筱对林星星不信任自己,并诽谤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
正要谴责时,林星星紧接着发来论坛链接。
[震惊!校花备胎之间大打出手,其中一人竟……]
徐筱眼皮一跳,他迅速点进去。
帖子先是放了不知道怎么偷拍的徐筱的照片,照片上的徐筱穿着宽松的卡其色套装,走路姿势奇怪,一只脚似乎受了伤。
[经我的观察,xx昨天的脚还好好的,有人在宿舍楼下发现江轻照,xx,顾景明三人在楼下起争执,结合现在校花和江轻照官宣,我合理怀疑,xx的腿是顾景明打伤。]
[哈?校花和江轻照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
[江轻照脾气好臭,校花怎么看上他的?]
[顾景明脾气就很好吗?两只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
这句话徐筱赞同,他继续向下看。
[不过,没想到校花好受欢迎,明天不是有篮球比赛吗?江轻照和顾景明是一个院的,天啊,妥妥修罗场。]
经历过他误会学姐喜欢自己,现在的他面对学姐,心底总会涌现心虚,又忍不住责怪顾景明。
让他拈花惹草。
真讨厌。
可就算这样,学姐又为什么会和江轻照在一起?
顾景明是大混蛋,江轻照就是人渣。
徐筱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他不相信江轻照会喜欢自己,说出的话无非是想恶心与戏耍他。
算了。
他还是文体部的成员,明天的篮球赛他也要去现场,去了再和学姐说。
[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顾和江就说全名,但徐筱用xx代指呢?]
[贴主回应一下,咱们学校论坛在爆料的时候贴主不能把“素人”的名字爆出来。]
[不是,你们真当娱乐圈?还素人,这里哪个不是素人。]
[论坛有严格规定,后援会粉丝低于100的就算素人,校草和江轻照粉丝多,哪怕我们打码也没用。]
徐筱玩了这么久的论坛,全部时间都花在怼夸顾景明的人,还真不清楚所谓的后援会。
他点开#顾景明#,里面的粉丝量有四位数,里面到处是对顾景明的“深情”表白,还有人把顾景明的名字挂在墙上,每逢期末考试就拿出来拜一遍。
神经病。
徐筱觉得他们学校越来越癫。
好多人喜欢顾景明。
徐筱烦躁的退出去,连回怼帖子底下评论的心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徐筱回到自己的词条下面,一共有三个人关注,有两个号是林星星的小号,还有一个初始头像的陌生人。
徐筱不可置信的数了人数,确实有个陌生人特意关注他。
徐筱舔了舔唇,他矜持的点开私信。
看你大爷:[你也喜欢徐筱。]
看你大爷:[好巧,你也觉得他特别厉害对吧。]
看你大爷:[微笑jpg.]
“今朝苑到了,下一站……”
徐筱把手机塞到口袋,他轻快的下车。
今朝苑是富人区,里面是一片别墅,徐筱是津大学生,成绩优秀,家教这份工作虽然累但给的工资也高。
他这段时间教的是个高三的学生,才来过几次,徐筱就撞见他和父母吵架的场面。
闹得很尴尬,一吵架桌上和柜子上的瓷器就往地上扔。
徐筱本想去阻止,却被阿姨拦住,他们外人卷进去只会受伤,他们吵了几年了,等冷静下来就会和好。
徐筱也就习惯他们上一秒打得不可开交,下一秒又亲亲热热的和好。
“小徐老师。”
夕阳染红整片天空,空调开得很低。
徐筱后悔自己没穿厚点,讲了一下午,口干舌燥。
趴在桌面的郝鹤偏头盯着徐筱,他的目光从徐筱光滑饱满的额头向下看,最后落在红艳的唇上。
郝鹤拖长音,少年还在抽条的年纪,带着特有的青涩,黏黏糊糊喊徐筱的名字。
“有事?”
徐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他总觉得这户人家看着不太对劲,要不是给的价钱高,他早就想离开。
郝鹤的目光贪婪的从徐筱的唇上移开,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小徐老师,下次考试,我要是考了前十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郝鹤逐渐靠近徐筱。
徐筱噌得从凳子上起身,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郝鹤捂着肚子拍打着桌子狂笑,他眨眨眼,觉得徐筱的抗拒很有趣。
等到郝鹤把眼角的泪水抹干净后,他摇摇头,“真是抱歉啊,小徐老师,把你吓到了,跟你开个玩笑。”
郝鹤收敛脸上的笑,面无表情。
徐筱的手牢牢抓住自己的书包,很奇怪,他总觉得郝鹤这幅模样有点眼熟。
“嗯,我走了。”
气氛太过压抑,徐筱扭头离开,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手中端着果盘的郝先生,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温声道:“小徐这么快就走吗?”
徐筱闷声回答,他低着脑袋,快速的往门口走。
等到徐筱的身影不见,郝先生皱着眉,不悦道:“你吓到他了。”
郝鹤嗤笑,他挑眉顺手拿走果盘的水果,却没有去碰那杯牛奶。
“下次把药给我,你倒在牛奶里,他不会喝。”
看着蠢,实际上比谁都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