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跟着谢望潮进入屋内,到处找了一圈,没找到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谢望潮温和一笑,对警察说:

    “我爱人应该是出去了,等他回来,我再让他给你们去个电话解释这件事,你们看可以吗?”

    警察们互相看看,其中一名年轻点的警员又问:

    “楼上那些房间里好像有过搏斗的痕迹,怎么回事?”

    谢望潮轻笑回答:

    “没事,我们昨天晚上……玩得有些过头,不小心而已。”

    年轻警员不知该问什么,只好和另外一名警员留下电话,叮嘱等人回来再打电话给他们,就回去了。

    谢望潮站在别墅门口,目送警车离开,全程礼貌温和地笑着,看上去毫无异样。

    警车离开,别墅里彻底安静下来,谢望潮回过身,径直走进后花园,看着被踩踏、碰撞出的各种痕迹。

    明怀鲤还是太年轻,又没有逃跑经验,把他派人精心养护的花园搞得有点儿乱了。

    不过没关系……谢望潮凝望着那条小路,面上毫无表情,仿佛一尊无情的雕像,透不出半分人类情绪,只有诡异与邪恶的阴影遍布眼下。

    他轻轻哼起小曲,抬头看去,天空乌云密布,风声狂猎摧残着行道树。

    夏天的暴雨,就要来了。

    *

    “轰隆隆——”

    雷电交加,风声仿佛鬼哭一般,一声高过一声地尖叫。

    明怀鲤沿着小路行走,走出那豪华的别墅区,他才发现这周围几乎都是荒地,杳无人烟,别提打车了,连私家车都见不到一辆。

    他只能靠着自己双腿往前走,一路上偶尔会遇到路过车辆,但不管他怎么示意,别人都不愿意停车帮忙,把他一个人晾在路上。

    到后来,路面几乎都被一人高的荒草掩盖,明怀鲤深一脚浅一脚,简直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人间。

    海边荒野,手机也没信号,明明是正午,天色却黑得能滴出墨水,能见度也变得很低。

    明怀鲤休息一会儿,吃掉两个包子补充体力,看着黑洞洞的前路,有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说好的别墅奢华生活,怎么就变成荒野求生版了呢?

    这个时候,暴雨突兀地猛砸下来。

    明怀鲤赶紧找地方躲雨,但雷电交织的时候,他也不敢去树下,怕被雷劈,只能钻进草堆里,让高大的热带植物草叶挡挡雨。

    他半蹲在草丛中,满脸雨水,身上衣服也湿透了。一抬头,他忽然发现前方草丛里,出现一缕亮光。

    这一缕亮光金黄灿烂,在雨水里更是看得很清楚,像是人类常用的蜡烛之类,一下子就让明怀鲤心中燃起了希望。

    他谨慎地观察着,没有声张,悄悄往那边走了过去。

    草丛之中,一个黑黢黢的人影站了起来,那人手中似乎提着一盏灯笼,火光和他的衣摆一起,在黑暗中不断摇曳晃动。

    火光时而清晰地映照出那人的面庞,像是一个……弓着腰的老婆婆,正往他这边走。

    真的是人!明怀鲤心中激动,自己也站起来,大声呼唤:

    “您好!您是附近村里的人吗!可以帮我带路吗……”

    那老婆婆果然提着灯笼走快了一些,没一会儿便来到他面前,提起灯笼细看他的脸。

    那灯笼是白色纱布糊的,里头烛光摇曳,完全映出了那老婆婆的面容。

    明怀鲤细看,心里立即猛地一跳。

    这里……好像有很多坟地来着,刚才他蹲下的时候就发现了,好多小土包,都是孤坟。

    荒郊野岭,大雨倾盆,孤坟堆里突然冒出来的老婆婆,还提着现代人根本不用的白灯笼……这场景这状况,明怀鲤本来就冷的身子直接吓出一身冷汗,控制不住地打着摆子。

    现在转身逃跑还来得及吗!他刚才真是太莽撞了,怎么不多想想再出声啊!

    那老婆婆借着灯笼的光打量着他,棘皮似的脸庞皱纹密布,忽然发出阴森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嗬嗬嗬……美丽的人类……”

    她的声音粗粝可怖,宛如砂纸摩擦出来的声响,几乎分不出男女。她笑起来脸上皱纹全都拥挤在一起,一双浑浊老眼,直勾勾盯着明怀鲤,像是在看菜市场砧板上的肉。

    明怀鲤尬笑一下:

    “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先走……”

    他不敢转身,悄悄往后退,脚下却猛然踩进泥坑,一个踉跄,直接坐倒在地。

    雨水冲刷着泥土和草丛,明怀鲤手脚并用想站起身,却听见那砂纸摩擦一样的声音,用诡异的语调说道:

    “这美丽的人类,是我的,是我的……啊呵呵呵!他是我的,应该成为我的血肉!”

    她这么说着,忽然扔掉灯笼,伸展双手,抬头看天。

    一道紫色的粗壮电光闪过,照亮这所谓的老婆婆全身上下!

    她开始了极度恐怖的变异。

    明怀鲤清楚看到,老婆婆的脑袋像是被割断一般,以活人做不到的姿势垂到了后背上,而她那断开的颈项里,不断涌现出黏稠漆黑的肉块,不断增殖、增殖……

    明怀鲤脑袋嗡嗡的疼,无语凝噎。这种事情让他看一次还不够,还要看第二次吗,他刚才还怕这老婆婆是鬼,现在看来,这玩意儿可比鬼恐怖多了好嘛!

    明怀鲤拼命起身逃跑,不敢再看后面一眼。

    然而那无头的老婆婆甩着那双干枯的腿,紧紧跟上了他,身上不断冒出黑色的肉块,在雨水冲刷之下泛着黏腻的光。她不知从哪里继续发出那种声音:

    “别跑啊,我的血肉……你怕什么,快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融入我吧……融入我吧!啊呵呵呵呵!”

    她一边说着一边尖声大笑,伴随着雷声雨声,这笑声比一百个恐怖片加起来更吓人,明怀鲤跑得更快了!

    那老婆婆倒是也不着急,就跟在明怀鲤身后时不时地笑,仿佛在捉弄这难得的猎物,雨水之下,她浑身长出新的脑袋和脸,像是肉瘤一般挂满全身上下。

    所有的脸全都看向前方逃跑的猎物,全都在用渴望又调笑的语气,用男女老少的声调一齐说话:

    “融入我吧……融入我吧……你注定成为我的血肉……我的营养……别跑啊,别跑啊,你不是让我带路吗!啊呵呵呵……别跑……”

    明怀鲤拼命往前跑,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但没用,那老太婆怪物似乎能飞,不管他跑得多快,这怪物总不紧不慢跟在他身边,完全就是在耍他玩!

    无数声调融合的诡异笑声萦绕在耳畔,明怀鲤脑袋发痛,耳膜受损,感觉鼻腔里有血流出来,满嘴腥味混杂着雨水的土腥味,几乎看不清也听不清什么东西……

    他“呸”地吐出一口血,腿一软跌坐在草丛中,那怪物狂笑着靠近……

    “砰”一声,他抓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在怪物其中一张脸上!那张脸是个老爷爷,被砸碎了鼻梁,流出漆黑的鲜血。

    怪物的笑声却一点儿也没停下:

    “呵呵呵……真倔啊,小家伙真倔啊……你反抗不了,乖乖被我融合吧,呵呵呵……”

    怪物伸出数十双手臂,有的白嫩有的干枯有的黑如尸体,对着明怀鲤的脸就摸了上来。

    明怀鲤在泥水之中连连后退,拼命不让那些东西触碰到自己,拿着石块奋力挥舞,但他的力气怎么可能和怪物相比?

    一只手摸上他的脸,很快便是第二只手、第三只手……数不清的手摸了过来,那长满肉瘤的庞大身躯凑近明怀鲤,恶臭扑面而来,怪物发出沉闷的笑声:

    “呵呵呵呵……真美啊,真美啊……”

    明怀鲤双手被压在泥里,整个人几乎被那怪物淹没,他心中悲凉,不得不相信,或许自己的宿命就是被这样的怪物吞噬掉,之前从谢望潮那里逃脱只是侥幸,可这样的侥幸……终究不会有第二次的。

    许多只手在他脸上、身上摸来摸去,恶心黏腻的液体混着雨水灌满衣服,他已经快要放弃了……可惜啊,这辈子连真正的爱情都没体验到,一切都是骗局,他的人生如同一棵杂草,活着死了都没有任何人在意……或许,这样的人生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吧……

    可是,他怎么能甘心啊!

    “不想……我不想死……救我啊,谁来救我……”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喃着……

    然而就在这时,那怪物动作猛的一僵,随后那些手臂稍微松开了些。

    眼角余光里,忽然有一根粗壮物体极速飞来,擦着明怀鲤的脸颊猛冲往前,狠狠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怪物!

    明怀鲤目眦欲裂,这……这不就是谢望潮的触手吗!

    数十根甚至数百根庞大粗重、邪异可怖的触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明怀鲤头顶彻底遮蔽,将天地、风雨都完全隔绝在外!

    是……

    “谢望潮?”

    明怀鲤疑惑地低喃一声。

    “是我,宝贝,我来了。”

    谢望潮磁性温柔的嗓音将他包裹,黑暗深处有明亮的光芒,几乎迷了眼睛。

    那是谢望潮身上发出的光,他高大俊美,身后伸展出威力巨大、遮天蔽日的触手。几根触手将明怀鲤温柔地卷起,送到后方谢望潮怀里。

    谢望潮伸出人类结实的双臂,将明怀鲤抱在怀中,像抱着一个襁褓婴儿一般,珍爱、亲昵地紧紧搂住,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前。

    明怀鲤脸被堵在结实的胸肌上,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百味陈杂,还有点儿发晕。

    谢望潮在他头顶亲了一下,嗓音云淡风轻:

    “乖,别看,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