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景林已经连续小半个月加班到凌晨,他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准备起身泡杯咖啡继续手里的工作,才起身,突然的头晕目眩让景林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周围涌起一阵骚动,办公室内纷纷嚷嚷,景林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失去意识前他看着窗外乱想——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可真好看。
昏昏沉沉中,景林只觉身处白茫一片中,被搅乱的意识迷迷糊糊间还听见几句声响,似是有人囔囔自语。
“勾错魂了……可咋办呢。”
“孩啊,你反正是回不去了,做个毛茸茸怎么样啊?”
一团黑影似乎在询问些什么,但景林感觉自己难受极了,睁不开的双眼,抬不起的手脚……实际上他根本听不清面前的东西在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哼唧了两声。
之后,白光一闪,景林又一次失去了意识,这一次他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而再度醒来,还未睁开眼,敏锐的嗅觉率先复苏,景林觉察到自己好像身处一片草地上,他的鼻尖嗅到泥土的特有的清新。很久没有拥抱大自然的景林猛嗅一口青草的芬芳,才刚醒来的脑袋还不太灵活,景林只记得自己刚才在加班赶进度,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准备打量周围的环境,结果还没等他仔细看,一扭头,就瞧见三个毛茸茸大脑袋凑在自己面前,似乎在对他这具香喷喷的午餐做什么烹饪研究。
景林顿时又晕了过去,这次是吓的。
靠得最近的公虎面上横着一道疤,红红的糊在焦黄的虎脸上,还未结痂,似是才新添的伤痕,他抬起自己的虎爪又扒拉了一下关着景林的笼子,见景林没有动静,才悠悠得出结论。
“毛毛又睡着了。”
“诶……几个月没见,毛毛回来招呼都不打,就知道睡觉,铲屎的又打扰虎睡觉了?”中间的那只公虎也挤了过来,摇头晃脑地,吐着粉色的舌尖。
“也怪不了铲屎的,毕竟是毛毛,他最喜欢睡觉了。”离得最远的公虎看起来没有探究的心思,他见景林躺倒后,也原地趴下,现在正舔着爪子梳理自己脸上的毛发。
三只老虎齐齐守在关着景林的铁笼子前,阳光正好,已经开始有虎安逸得翻出肚皮晒太阳。
落在缓缓睁开双目的景林眼中,此番和谐安逸的景象就变了味,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三个虎头。
这一刻,“虎视眈眈”四个字在景林面前具象了,落入虎口的景林也终于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妙,他现在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看守他的是三只凶猛的东北虎。
这笼子……关的怎么不是虎,是人呢?
景林的心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叫苦连天,他一个胳膊上没几俩肉的打工人何苦劳累三位虎兄护驾,随便一位抬起爪子都能拍扁他……
越想越害怕,景林连忙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甩到一边,他目前的处境,需要考虑的事情应该是如何在三只东北虎的监视下顺利逃生。
企图自救的景林抬起手尝试着推动铁门,结果刚刚抬手,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人类的双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茸茸的虎爪。
咦?
下一秒,虎爪落在毛茸茸的虎脸上,景林捧着虎爪捂住自己圆润的大脸,震惊地发现自己不止长出了爪子,身后还有不受控制的东西在胡乱摆动。
景林:“!”
这个梦,好真实啊,他竟然长出了尾巴和爪子……
景林下意识给自己扇了一爪子,随之而来的疼痛使得景林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变成动物的事实,他不自在地站起身,巨大的身躯在小小的铁笼里显得十分局促。
铁笼随着景林的动作发出好大一阵响动,成年东北虎四五百斤重的身躯压得小小铁笼吱呀乱叫,景林焦虑地在笼子里转圈,躺倒在笼子前的三只公虎听见响动,除了离得最远的那只不为所动,剩下两只都纷纷探头看向他。
“毛毛你又醒啦!快从铁旮瘩里出来,我们一起玩呀!”离得最近的一只公虎撒欢扑了过来,黑色的爪垫扒在虎笼上,鼻腔中尽是“嗯哼哼”的气息。
看见突然扑过来的大老虎,初为虎的景林被吓得连连后退,虎背都贴上了后边的铁栏,呆呆的虎脸上原本立着的双耳也贴到脑后,一副吓坏的受惊模样。
紧张的“对峙”持续了五六分钟,刚刚扑上虎笼的公虎失望地退到一旁舔舐自己的爪子,他时不时抬头看向景林的方向,疑惑这位昔日的睡觉搭子怎么突然性情大变,难道是被揍出后遗症了?
“毛毛啊,你不能因为被缪哥揍了,就怕我们所有虎,自从你被揍到步行区养伤,缪哥现在都单独关一个笼舍,不和我们睡一块了。”
毛毛——似乎是这具躯体的名字。
景林歪了歪脑袋,他终于察觉离笼子最近的虎子没有什么敌意,虽然面上横着的疤看起来吓人,但比起景林印象中的老虎,这只公虎此刻的神态更像一只放大版的猫咪。
他现在也不知道这几只老虎该怎么称呼,为了不露出什么破绽,他没有说话,但在心里已经偷偷给最活跃的老虎取了个代号——刀疤兄。
事已至此,再迟钝的两脚兽也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老虎,景林浅浅回忆了一下上辈子为人的经历,生命结束的淡淡悲凉顿时烟消云散,心情变得开朗,甚至有几分雀跃。
有铁笼子,那他所处的位置可能是一家动物园,生存的危机暂时解除,景林庆幸自己再次获得生命的同时甚至已经给自己的这段经历取了个好名字——重生之我在虎园当老大。
短暂的幻想后明晃晃的现实把景林拉回铁笼里头,要习惯变成爪子的双手真挺不容易,景林伸出爪子准备扒拉一下笼门,但等看见覆盖白色绒毛虎爪时,还是会被残存的人类本能吓到,而在瞧见铁丝网外面那把大锁后他终于彻底把半悬着的心脏到了胃里,笼子的门关的很严实。
景林谨慎地在铁笼里环视一圈,没瞧见密林遍布,反而远处有一抹白墙,景林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现在他百分百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某个动物园。景林的神情稍稍放松下来,卷曲的双耳立回脑袋上,但面对笼子外三位虎兄,内心依旧保持警惕,他试探询问这个“缪哥”的信息。
“敢问这位缪哥是谁?”
“毛毛你是不是被缪哥揍坏脑子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正在闲适舔着爪子的刀疤兄震惊地朝景林看过来,睁大的眼珠子配合上仰的虎脸,景林第一次,在一只老虎的脸上看出了不可置信。
不过这位热心肠的虎子倒是给景林提供了一个好借口,初来乍到,在没有搞清楚所有情前,只能装失忆了。
于是景林颇为艰难地摇摇头,努力摆出一副迷茫的样子,这下面前这只虎的神态更不好了,仿佛遭遇了什么大事一般,缓缓倒在了地上,两只毛茸茸的虎爪蒙上脸。
景林沉默地看着面前这只倒地的大猫,老虎在他心中威猛机智的形象又减了几分,他还能抽空乱想:果然猫科动物都是有点神经质,还自带演戏天赋。
“我的睡觉搭子好不容易回来……结果现在又没了呜呜……”瘫倒在地上的刀疤虎兄开始嘤嘤嗫嚅,景林谨慎思考如何开口,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安慰一下。
结果最后面那只一直安静观察的公虎率先受不了了,他走到刀疤兄的旁边,抬起爪子就给刀疤兄脸上又新增了一道爪印。
景林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只老虎脸上会有这么新鲜的爪印了……
这个刀疤兄看起来和原虎的关系很不错,想到物以类聚的法则,景林的直觉惊觉不妙,或许原身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大猫,可能比刀疤虎兄还欠。
“所以……你们是谁?”景林尝试着打破僵局,既然这是一家动物园,那饲养员把自己的笼舍放在这边肯定有他的道理,想到目前身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保护伞和锁得好好的铁门,他放松地趴在地上和笼外的三位虎兄开始正式交涉。
正在躺倒悲伤的虎子闻言一个翻身,又凑到笼子跟前抬起自己的爪子趴在铁门上,逐渐适应这种景象的景林惊喜发现,他现在听见的虎啸,还带了一丝撒欢。
“我是胡烁呀,刚刚揍我那只叫胡孬,没什么反应那只是木木。”
“胡说”,“胡闹”。
这名字……还真是一目了然。
“……那我叫什么?”这简单粗暴的取名风格让景林短暂懵了几秒,他以赴死的心态准备接受原虎奇奇怪怪的名字。
“就……毛毛呀。”胡烁的虎脸上露出一点迷茫,他的虎爪还没有从铁门上摘下来,他稍微用力曲了曲黑色的肉垫,满脸失落地看着景林,“完了完了,毛毛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缪哥前几天刚刚接受了你做他老婆。”
“等等,我还有两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还算正常的名字,景林的大脑就又遭受了新的冲击,他僵硬扭过头正视笼子上趴着的胡烁,崩溃地问道,“首先什么缪哥?其次什么老婆?”
景林突然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怀疑……他谨慎地扭过虎头,在看见尾巴根底下藏着的那两颗铃铛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至少目前来看,他还是公的。
“缪哥……缪哥就是你拼着被揍个半死也要骑的公虎呀,你可喜欢他了毛毛。”胡烁歪着虎头,完全不理解景林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总不能是因为终于得偿所愿太激动了吧?
哦!好像也很有可能——
这边胡烁得出结论后深以为然地垂了垂虎头,那边笼子里的景林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