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江城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霓虹灯渐渐黯淡了下来,就连姣姣的月光,也被墨云遮住,没了踪迹。
叶笙望着静寂的街道,心中思绪万分。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往常这会,她即便没睡,也是在房间里呆着。暖黄色的光,柔软的被窝……哪一样都比眼前萧条的街景要好。
正想着,一阵冷风从她身边吹过,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笙吸了吸鼻子,抓紧了自己身上的法式小坎肩。
有点冷。
不一会儿,一道细轰鸣声响起,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叶笙循声看去,林南语正骑着机车朝自己这缓缓开来。
轰轰。
黑红色的小钢炮停在面前时,还低吼了几声,似乎是在炫耀自己那着傲人身姿。
林南语抬手掀开了头盔挡风盖,露出了一双带着几分锐气的黑眸,看得叶笙心跳慢跳了一拍,连林南语把头盔递给她时,她都忘了伸手去接。
“怎么了?”林南语在叶笙面前挥了挥手,又压低自己的头凑近了些,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见了叶笙鼻子上的微红。
视线再往下,她那一席米白色的长裙此时正随风飘荡,喧嚣的风儿挑着刁钻的角度,无孔不入。
至于披在身上的坎肩,简直就是个美丽又不中用的废物。
林南语眸光微动。
下一秒,她把自己身上穿的小皮衣披在了叶笙的身上。
叶笙愣了愣。
衣服尚有余热,暖和着她那纤细的背。
呼啸的风察觉到了阻碍,便想着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冷不丁地又吹了过来,只不过这次,它却被皮衣挡在了外围,被遮得严严实实,没有进入半分。
叶笙眨了眨眼,似是做足了心底铺垫,但抬头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林南语的眼睛,而是她那平坦又紧实地小腹。
让人瞧不出半点赘肉,只能看见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上方滑落下来,又在腰间的地方往里陷了几分……
叶笙看着她,到嘴边的话瞬间改了口。
“你,不冷吗?”
林南语上身就穿了个运动背心,风一吹,几乎是贴着皮肤走,再加上开着这四处不挡风的摩托车,是个人都扛不住吧。
带着头盔的林南语听不太清叶笙的话,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才作回答。
“还行,你家在哪里?”
“幸福苑。”
“那啊,不远,这点距离冷不着我,你先别动,我帮你把头盔带好。”
林南语一手拿头盔,一手把叶笙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在确定不挡住叶笙的视线后,她才拿起头盔帮叶笙带上。
机车头盔的安全性高,所以出口处也紧得很。林南语怕弄疼叶笙,动作更显得小心翼翼。
叶笙乖乖地站在原地仍由林南语摆布,感受着林南语的指尖似有若无的划过,她藏在皮衣下的手也暗暗揪着一角衣料,用力得指关节泛了白。
等到头盔带好,叶笙感觉自己脸被头盔挤在了一起,连同着嘴巴嘟了嘟,而且这头盔的封闭性很好,刚带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与世隔绝,安静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像是蒙在被窝里,又如同闷在水池里,一呼一吸都带着炽热。
叩叩叩。
一道声音是从天灵盖传来的。
叶笙笨拙地抬起自己的那沉重的头,目光娇嗔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你为什么打我?”
清冷的声音从头盔里闷闷地传出,娇中带着几分不满。
林南语那双如星眸扑闪的眼弯了弯,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耳朵。
然后,她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
滋滋的电流音过后,叶笙觉得自己的耳朵世界瞬间清亮了。
“听得到吗?”
林南语那略带低哑磁性的声音透过头盔的蓝牙,径直传入了她的耳中,那距离,就像是林南语伏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叶笙耳根处染上一抹微红,细若蚊声地回应。
“听得到。”
林南语拍了拍后座说:“上来。”
叶笙双手扶着林南语的肩膀,那人肌肤上的凉意透过掌心处蔓延,她的手微微一收,小声问:“真的不冷吗?”
“不冷,你坐好就……”
林南语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抹柔软贴上了她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感受到了暖意,将她的后背全都覆盖住了。
心跳骤然加快。
但比起这个,她更在乎安全性。
“你离我这么近干嘛?”林南语没来得及多想心中那抹异样,出声提醒:“往后坐一点。”
叶笙闻言一怔,沉默着往后挪了挪,坐到了略高一点的地方。
手该放哪里呢?
她四处瞧了眼,好像只有林南语的腰可以抓,可她那没衣角可以抓,总不能抓裤头吧……
她伸手虚虚地落在林南语的腰间,正想要盈盈一握时,前面那人似乎嫌她慢,伸手抓住了她,把她的手放在了机箱处。
“扶好了!”
林南语话音刚落,右手猛拧油门。
黑红色的小钢炮闪着呼吸灯,宛如一根离弦的箭,肆意的狂奔在安静无人的街道上。
呼啸而过的风混合着轰轰的油门声,组成了夜的疯狂。
“刺激吗?”
林南语的声音倏忽在耳边响起。
“刺激。”叶笙有些不安,暗暗地搂住了林南语的腰。
恍惚间,她好像从蓝牙里听见了那人轻轻的笑声。
“还有更刺激的,抓好了!”
林南语弓着腰,把油门拧到了底,座下的小钢炮怒吼了声,速度又上了一乘,如雷霆万钧之力,势不可挡。
“啊。”
巨大的后坐力让叶笙惊呼了声,下意识靠前贴上了出去。
原本还有一人间隙的位置这时距离也清了零,叶笙微抬眸,看林南语低头做匍匐的模样,她这才反应过来林南语刚刚为什么要让自己往后挪。
要不然这会她和林南语都挤得难受。
城市的灯光似走马观灯在身旁飞速略过,除了呼呼的风声和轰鸣的油门声外,她还能听见林南语的呼吸声,感受着她呼吸时起伏的轮廓。
像是个来回游的小鱼,亲了她的胳膊,一口又一口。
换做以前,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在凌晨三点,坐着机车,驰骋在静寂无人的马路上。
身旁略过的夜风,如同姗姗来迟的叛逆,在暮色的夜化作深渊巨兽,张口黑盆大口,似乎要将她那前二十五年循规蹈矩的人生一并吞没。
她把头埋在了林南语的背上,抱得更紧了。
*
那晚的放肆如同虚幻,转瞬即逝,接连几天,林南语没再见过叶笙。
她就像个匆匆的过客,在自己面前惊鸿一瞥后,又消失在了人海中。
虽然不知道叶笙那天为什么会走进拉吧,不过现在看来,人家只是单纯想喝酒。
毕竟拉吧总归是“安全”些。
林南语自嘲地笑了笑,打着哈欠,揉着自己的鸡窝头去洗漱。
刷牙的同时,她把房间的窗帘和窗户都打开了,阳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林南语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本来可以睡得晚一点,结果闺蜜一个“江湖救急”,把她给吵醒了。
万恶的资本家。
林南语恶狠狠地刷着牙,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又不禁想起了叶笙。
狼狈的自己又怎么能配得上叶笙呢?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讥笑了声,简单的收拾了一通后,便开着机车出去了。
上课机构的地点在一座高档的写字楼里,之所以在这,是因为周围高消人群多,总会有那么几个有需求的人,因此,培训机构的业务广泛,大到主流考试,小到些小众兴趣爱好,可谓是应有尽有。
不置可否的是,机构老板的眼光很好,这一通操作下来,的确给她赚得盆满钵满。
林南语看着她从小富婆变成大富婆,心里除了羡慕,还是他妈的羡慕。
幸好,这小富婆是她闺蜜,这让她心理多多少少得到了些慰藉。
林南语的车刚停稳,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下,迎面就走来过了个妖媚的女人,激动地抱住了她。
“我的好妹妹,你能来救场,我真的是感激不尽!”程十鸢佯装涕泗横流,指捻着小方手帕擦着那几滴压根不存在的眼泪,“要是没有你,姐姐我就要赔大钱了。”
林南语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便用手抵在了程十鸢的脑门上。
“你要是不松手,我立马掉头走。”她闷声地说。
“我的祖宗,别别别!”程十鸢立马松开,双手高举,嘴上还嚷嚷,“我松了!松了!你别走!”
林南语额头冒着几道黑线。
“小点声,我嫌丢人。”
她这闺蜜哪都好,就是过分爱钱了,她家倒也不是没钱,不过人程大小姐志向远大,想要更多的钱而已。
程十鸢顺着林南语的意,嘴巴合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还摆了个完美的手势。
林南语摘下了头盔,那一头利索的中短发在空中甩了甩,“钱到位,我到位,说吧,怎么回事。”
“江城大学想要在学校开设有关于调酒的选修课,希望我能推荐几个一线调酒师,给她们把把关。”
林南语抱着自己的头盔,眉头微挑,“江城调酒师那么多,你找我?”
“谁不知道,你才是江城的queen。”
“说人话。”林南语哪能不知,程十鸢这是调侃自己。
程十鸢垂着头,棒读道:“我找的人这会玩失踪,联系不上了,其他人都睡死了,姐妹,现在只有你能救场子了,那学校的考察小组很快就来了,拜托拜托,你就当救救我吧,要是让人知道我程十鸢放了江城大学的鸽子,到时候就没人来我这报班了,我的好妹妹,你就帮帮姐姐我吧!”
说着,程十鸢那如藤蔓的手似游蛇般挽了上来。
“你放开。”林南语挣脱不开,嘴上威胁着说:“小心我揍你。”
“我不放!除非你先答应我!”
程十鸢做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你……我答应你就是了。”
林南语无奈叹了口气,她又不能真的打程十鸢。
听到这话,方才还视死如归的程十鸢立马展开笑颜。
“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程十鸢在林南语的身上蹭了蹭,拉着她走进去。
林南语低头看了她一眼,“松手。”
“不松。”程十鸢甚至还揽得更紧了。
“程十鸢,你说话不算话。”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
走进去的林南语不知道的是,她和程十鸢的举动,全被叶笙看见了。
前一秒,她还在和领导有说有笑。
后一秒,她那淡然的眸光骤然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