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语表情一滞,轻咳了声回答。
“没有。”
听到这,叶笙拧起的眉头缓和了些,“那你……”
林南语知道叶笙想问什么,便先她一步解释。
“总要找个理由打发一下,说得太直白人家肯定伤心,说不定……她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过来的。”
她在那位女生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她希望自己善意的谎言,能让她之后依旧勇敢,而不是像她一样,花光了勇气,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叶笙敛着眸色,细若蚊声道:“那你还伤我心……”
她的话说到后面,几乎没了声音,再加上周围环境声嘈杂,林南语只能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林南语掩下了自己的心中的酸涩,疑惑地看着她。
“叶笙,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叶笙睫毛微颤,失落的表情被她很好的掩饰下去。
这时,窗口处的叫号声响起。
【青年烤肉饭请34、35号顾客取餐。】
“到我们了。”叶笙站起身,林南语也连忙跟着过去。
铺在米饭上的烤肉还在滋啦冒着油,端起时,覆盖在上方的油水顺着肉的纹路滚落,没入了米饭中。
一勺下去,满满的肉和浸润了肉汁的米饭在口腔中打架,烫的林南语张口呼气。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叶笙从背包里拿出了张纸巾递给了林南语。
“谢谢。”
解决了口中的困难后,林南语又就着热气猛吃了几口,直至过了个嘴瘾,才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斯文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赞声道。
“不愧是江城大学,把民以食为天的道理放在了心尖尖。”
“有那么好吃吗?”叶笙半信半疑也吃了一口,不能说很好吃,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她吃不出林南语那种满足感。
“还不错。”林南语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量大管饱,极致的性价比,比我吃外卖好吃多了。”
叶笙听到这,蹙眉道:“你少吃点外卖,那东西不干净。”
“偶尔吃而已,而且外卖又贵又不好吃,我还是喜欢吃自己做。”
吃着吃着,林南语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诶,叶笙,你们这的小卖部在哪?”
“在那。”叶笙指了个方向,询问道:“怎么了吗?”
“渴了,想喝可乐。”林南语眨巴着星星眼看着叶笙,像只小狗在乞求着模样。
叶笙起身说:“我去给你买。”
“好~谢谢叶会长~”
叶笙刚走没两步,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对了,我要百事可乐!”
叶笙做了个“ok”的手势,低头浅笑,背对着林南语嘀咕着。
“我知道。”
小卖部里边都是人,有几个生物系的学弟们认出了叶笙,连忙争着付钱。
“叶笙学姐,我请你吧。”
“抢什么,抢什么,要请也是我请,上次叶笙学姐帮我们完善了实验数据,要不然凡老头肯定要拿我们小组开涮。”
“别争,今天我势在必得!”
几个男生在收银台附近推搡着,而叶笙置若罔闻,从他们的旁边绕过去。
“老板,结账。”
滴的一声。
叶笙付完钱,拿上吸管就走了,留下那几个男生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喏。”
叶笙递过来瓶冰镇的可乐,蓝色的铁罐身上还在冒着白气。
“谢谢叶会长~”林南语单手开盖,再把吸管插进了里面,猛吸了口,凉气直通天灵盖,“爽!第一口值回了2.4元。”
林南语轻轻扫了一眼,才发现叶笙手上什么都没拿。
她咬着吸管问:“你怎么没买。”
“食堂有汤。”叶笙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开始吃着碗里的饭。
林南语“咕噜咕噜”地吸着,“食堂的汤,刷锅水,狗都不喝。”
叶笙微微抬眸,淡淡道:“我喝了,还挺好喝的。”
“……”
“咕噜”声戛然而止。
林南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
“那什么,你们学校肯定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那破学校例汤才是刷锅水。”
“哦。”叶笙低头吃了口饭,余光间她瞥见了林南语锁骨处上有一抹微红,红润中还带着道若隐若现的印子,“你那怎么了?”
叶笙随口提了嘴。
“哪里?”
“脖子。”
林南语低头瞧了眼,对叶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给小猫咬了。”
叶笙一听,立马紧张了起来。
“消毒了吗?出血了吗?出血了要去打狂犬疫苗。”
林南语摆摆手,“没事,那小猫是家养的,挺干净了,不会有事的。”
“这样啊。”
叶笙心不在焉吃着饭,一直在回忆着下午的事情。
那地方有猫吗?
她连猫毛都没见到过,而且……林南语不是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吗?
叶笙咬着唇,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底。
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林南语好奇看着她好几眼。
“叶笙?”
林南语喊了她一声,叶笙没听见,她又喊了一声,叶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她语气温柔的回问,仿佛刚刚走神的人并不是她。
林南语拿筷子的手微微收力。
当伪装被重新带上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问。
“没……没什么。”
叶笙眨眨眼,也没说什么。
小插曲过后,两人静谧无言。
林南语没了想要说话的心情,而叶笙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到快吃完时,叶笙才开口打破了僵局。
“林南语。”
她轻轻念着林南语的名字。
“恩?”
“你……”叶笙抬眸,弯弯的睫毛在空气中微颤,“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林南语吸可乐的动作突然一顿,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来。
半响,她笑了笑。
“挺好的,勉勉强强能养活自己吧……你呢?”
说完的一瞬间,林南语觉得周围骤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
林南语不禁回想,自己上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是看数学压轴大题的解析的时候……不过这次,她不希望答案解析处再落下一个“略”字。
叶笙又戳了戳碗底,嘴角扯着一抹牵强的笑意。
“不太好。”
林南语错愕地抬眸,对上叶笙的表情时,那笑容化成了苦涩,在她的舌苔处蔓延开,苦到了喉咙里,甚至胃里还反上了阵阵酸意。
“是吗……”林南语把碗中遗落的饭粒给吃干净,极力咽下,连同口腔中那抹苦涩一同干咽下去,“没事,人生还那么长,会好的,说不定今年就转运了。”
她故作轻松的说着。
“恩。”
叶笙低声应着,眼里飘过一抹晦暗的神色。
……
一来生,二回熟,林南语送叶笙到了她单元楼下。
“到了。”
林南语趁着叶笙下车的间隙,看了眼这地方。
算不上是老破小,更像是以前单位的家属大院。
出则繁华,入则宁静,俨然像个隐于市的桃花源。
像是叶笙喜欢住的地方。
叶笙在林南语旁边站了许久,久到林南语硬着头皮问她一句。
“你……还有事吗?”
“要上来坐坐吗?”
叶笙向林南语发出了邀请。
“不了。”林南语指了指时间,“我待会得上班了。”
叶笙垂在腿边刚想抬起的手,又暗暗落了下去。
“……好的。”
“那我先走了。”
“恩。”
林南语打下了头盔的挡风板,弓腰向下一压,小钢炮发出了声嘶吼,随后扬长而去。
叶笙站在后面,单握着手臂,直到看不见林南语身影,才拖着落寞的背影地走上了楼。
她不知,林南语几乎是落荒而逃。
离开的林南语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自诩自己是个十分坚守原则的人,可每遇上叶笙,她那引以为傲的坚守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像是火遇上了水,鸡蛋碰上了石头。
她觉得叶笙一定是上天专程派过来克她的,要不然她怎么会被叶笙吃得死死地,即便是在六年后的今天。
开着开着,心烦意乱的她拐了个弯,往forget酒吧开去。
酒吧是午夜场才燥起来,这会天才刚黑,店员们正在进行着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前台看见林南语进来时,还有些疑惑。
“林姐,你不是说今天不来吗?”
“怎么,姐缺钱了,来赚点外快不成?”林南语没好气地看了前台一眼。
她可以不来,毕竟白天给程十鸢救场已经耗费完了她今天的精力,再加上又遇见了叶笙……她怕自己呆在家里会内耗,倒不如出来多搞点钱。
因为这世界,什么都会说谎,唯有钱不会。
“哪能啊!”她笑笑,“林姐你可是店里的招牌,你一来,今天营业额估摸又要翻几倍。”
“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出来卖的。”
“也不是不可以,林姐,我和你说,那些客人……”
前台一说起这就来劲了,正准备高谈阔论时,被林南语给打住了。
她眯着眼,目光冷漠,“准备卷铺盖走人了?规矩忘了?”
“没……没……林姐,您别和老板说……”
前台很识趣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回去把店规抄五十遍,明天晚上我检查。”林南语收回了视线。
语气平淡,却让人感到一股冷冷的压迫。
“知知道了。”
前台说话磕磕绊绊,大气不敢出。
林南语穿过昏暗的大厅,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桌子的中央挂着一个纸千纸鹤,上面扎染的颜色褪去了大半,折痕的上面都冒着毛刺,不难看出,它有些年份了。
林南语走近桌边,俯身,伸手戳了戳它。
天蓝色的千纸鹤在灯光的映照下,摇晃着,落下的影子随着光线不断变化。
隐约间,有串手写英文在折叠里若隐若现。
【.cann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