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地处热带,一般大家说话不用尊称,用的时候,就是有调侃跟骂人的意思了。
“你是走读还是住校?你家长之前没说清楚。”
“走读。”
“你之前在我们隔壁的职高上?”
“嗯。”
“你成绩那么好,怎么当时高一不直接来我们试验?”
“当时不想参加高考。”
“为什么?”
“想早点出去赚钱。”
“你奶说你跟职高的人相处有点不好?”吴仁蔼迟疑着,终于问出这句话。
职高跟朝励还有南山,这三所高中在一条路上,没差多远,隔壁两间学校的事,吴仁蔼间或都有听说。
职高的校风挺差,校园暴力事件层出不穷。很多学生念到中途都会转学,原因大多都是被学校里的校霸欺负得呆不下去了。
他们很多学生还跟社会上的混混有来往,已经坏得无可救药了。
吴仁蔼想先了解一下靳淙有没有这种情况。
王絮岚提过,靳淙没有父亲,母亲也没陪在她身边,一直以来,跟着她长大。奶孙俩相依为命。
这家庭情况有点特殊,又是从职高转来,吴仁蔼觉得不可掉以轻心,想事先做个透彻的了解。
“没啊,相处得挺好的,他们前几天在班级群里还哭着跟我告别呢。”靳淙喷了一口烟,笑笑的说,“就特别不舍得我。”
“是吗?”吴仁蔼觉得这个新同学挺难聊的。
“是啊,那您还有事吗?”靳淙不耐烦了。
“没有了。”素来喜欢对学生循循善诱,跟他们亲近的吴仁蔼无话可说了。
临了,再说了一句,“现在我们班只有一个位置了,你来的话只能坐那里。”
“好啊。”靳淙也不问这是什么位置,就挂断了电话。“再见,吴老师,新学期见。”
将手机放回口袋,她继续抽手里那根未完的烟。
抽完要走的时候,巷口轰轰驶来三辆重型机车,带头的人是刚才那个银发哥。
靳淙站的位置正好看见他颈上的白色刺青。
很少有人会刺白色的刺青,因为它长一阵,就会褪色变脏,但是这个银发哥身上的刺青却很耀眼,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应该是刚刺的吧,或者他闲着没事,在一次次的补。
适才在包厢里跟他耳鬓厮磨的那个瑶瑶跟在他的车后座,摇尾乞怜的想上车。
“粱霆空,我网约车一直不来。”
女生这时候雪白的腿上已经没穿白丝了,也少了那对蕾丝花的点缀。
靳淙用脚想,也觉得她的白丝是被粱霆空撕了。
这人好像是朝励高中的,今晚在幻岛巨型包厢里撒欢的人都是朝励的,也就是她明天要转去的学校里的人。
靳淙站在暗巷里抽烟,她穿一件宽大的纯白色男朋友风体恤,下面是深灰色牛仔热裤,脚上一双新的周兴宁给她买的运动鞋。
一双腿白得发光。胸部隆起的轮廓深刻。
一直不被搭理的女生鼓起勇气,拉粱霆空的手。
粱霆空被扯了一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回头一望,就望见扎着独马尾的靳淙站在灯光幽暗的暗巷里抽烟。
残暑的夜里,风吹动她的发丝,掠得她手里那根烟头的火光愈发亮堂。
“粱霆空,粱霆空,我在跟你说话。你看看我。”女生嗲声嗲气的说。
粱霆空勾唇,薄情的笑了笑:“苏星瑶,真的能别缠了吗?我跟你男朋友真不是一样的人。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改还不行吗?”苏星瑶泣声,模样特别委屈。
“我喜欢……可爱的。”单脚支在机车两边,眼神轻挑的冲站在不远处的靳淙一眼,粱霆空说。
“我还不可爱吗?”穿jk,扎双马尾,化糖果妆的苏星瑶嗲声的卖乖。
“别缠了,行吗。”粱霆空从靳淙身上收回视线,面对哭鼻子的苏星瑶,耐性有点耗完了。
“就因为你,你男朋友那天跟我在八宝街商圈干架,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你现在打个车去看看他吧,我给你转一千红包,你帮我买个果篮,算是我的心意,顺便告诉他,我跟你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机车的引擎一阵猛轰,机车跟它们的桀骜不驯的主人一起消失在巷尾。
“粱霆空……呜……粱霆空……呜呜呜……”苏星瑶哭着追出去,然而,那几个浪荡子,也没为她停下来一下。
亲眼见证了一场女性卑微戏码的靳淙暗自喟叹,何必呢。
贱有瘾,一贱上了,就再也戒不掉了。
这个粱霆空看起来,真的不是什么好鸟。
把白丝给人撕了,玩完了,他妈连个顺风车都不让人家坐。
靳淙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跟这种人产生半点联系。
就算产生了,肯定也是拿刀砍他的那种。
*
是夜,靳淙回去的时候,王絮岚已经睡了。
靳淙没吃晚饭,自己转到厨房里,轻手轻脚的给自己煮了碗面,然后洗澡洗头,翻出王絮岚帮她领的朝励的校服,发现衬衫的扣子绣得挺松的,她找了针线,仔细的都缝好了。
缝完之后,特别有成就感,心灵手巧的小仙女是她了。双手扛酒瓶周转箱的女汉子也是她。
成绩还特别好,亦文亦武。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少女存在。
我们靳淙就是棒棒哒。
靳淙对着镜子里披着浓黑长发的自己啵儿一口。
她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夸自己一下,不夸的话,这日子可能会过不下去。
接着,靳淙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拿出手机,把吴仁蔼的手机号码存了起来。
吴仁蔼。靳淙打字,也不知道怎么写,随便就给存成了【无人爱】。
存完,她看着那个名字,乐了,傻叉吧,居然还有人叫这个名字。
将王絮岚给她领的朝励发的教材装进书包里,她看到她书包里装着一把长约20公分的厨房切片刀。
原来她在职高上学的时候,书包里天天都装着它。
这学期到了朝励,还要带它吗?
还是带着吧。
想了想,靳淙还是把那把刀放在了书包里。
收拾完书包,她去刷牙,临睡前,去她父亲靳晨轲的遗像面前上了一炷香。
别人上香的时候,都是要许愿的,靳淙上香,没有愿望,就是想爸爸了,像打电话一样,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最近过得还好吗。
尽管她不管说什么,其实他都不会再回应了。
但她还是想告诉这个已经不在世界上的人,我们靳淙就是棒棒哒。
*
九月一号,亭林路上的三所高中都开学了,靳淙终于不再是提心吊胆的走进职高的校门了,而是朝朝励实验高中的正校门走去。
吴仁蔼这人有点儿体贴,早上八点专门加了她微信,跟她约了个时间,让她在校门口等他,他亲自来领她到处转转,要给她介绍一下朝励的校园构造,说她刚来,以后朝励就是她的家,今天他这个班主任就专门领她回家。
吴仁蔼在靳淙心中已经初具爹系班主任的形象了。
靳淙还没走进校门,就远远看见站在校门口的一个瘦高个,目测身高175左右,穿一件黑色polo衫,一条灰色西裤,腰间扎一根方扣皮带,戴一副金丝眼镜。
人如其名,眉眼秀雅,气质和蔼。
“靳淙!靳淙,来,欢迎回家!”吴仁蔼高声招呼背着书包,一脸清冷走向他的高挑少女。
这学期,吴仁蔼对这个学霸极具厚望。
在看完她做的物理卷子以后,吴仁蔼的心情特别澎拜。
他就是教物理的,吴仁蔼对靳淙写的那些答案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才十七岁,竟然能展现出对物理这种枯燥学科这么浓厚的兴趣跟天赋,真是不容易。
在吴仁蔼十七岁的时候,部分欧姆定律跟全电路欧姆定律,他总是傻傻分不清楚,但是这个小姑娘她分得很清,她不止分的很清,她还长这么漂亮。
她可以拉动吴仁蔼班上的成绩分跟颜值分。
简直是吴仁蔼的双厨狂喜。
这样的学霸转来吴仁蔼的班上,吴仁蔼真的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