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锐一屁股坐在轮椅上，在卓一鸣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的桌子还在原来的位置，前后左右多了很多桌子，而他的桌子连一厘米位置都没移动过。
桌面上纤尘不染，电脑是新的，显示屏上的薄膜还没有揭开。
他几年前用过的笔整齐的放在显示器旁。
厚厚一叠打印纸裁开的草稿纸用个崭新的玻璃烟灰缸压着。
那个烟灰缸他几乎没用过，以前要抽烟要么出去抽，要么躲顾添办公室抽，这玩意就成了镇纸。
他随手捞过一支笔拔开笔帽在纸上画出了一条波浪线，几年前的笔还有用……
他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吐出来的时候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黄玲玲搬到了他左边的位置，转过头告诉他，卓一鸣每天都给他擦桌子。
电脑是上周给他换的新的，里面该装的都装好了。
“还是小徒弟贴心啊。”叶锐说着笑嘻嘻转过头，卓一鸣一脸麻木埋着头收拾自己的柜子。
他讨了个没趣转头习惯性拉抽屉。
“哎，锁了啊？”
“锁没换过，要不找人来撬了？”卓一鸣提醒叶锐钥匙还是以前的。
“等我回去翻翻钥匙，都是不要紧的东西，不着急用的。”
叶锐按开了电脑，桌面上的图标还是那些，摆放顺序都没有变化。
他点开了内网登录窗口，输入警号，密码，重重敲下了回车。
“叮咚……”
“叮……咚”
“叮……”
“叮……”
连绵不断的提示音后，叶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变成了白色。
“这是新电脑？？”五分钟后，叶锐指着依然是白色的屏幕气急败坏。
黄玲玲瞟了一眼：“可能是太久没上线，系统消息多？”
“不应该啊，咱们这破系统都优化了好多次了，我觉得现在挺好使的啊……”
“叮铃铃”
“嘟嘟嘟……”
办公室里座机手机此起彼伏响起，卓一鸣和叶锐不约而同神色紧张坐直了身体。
“是，叶警官回来了。”
“对，锐哥康复了，复工了。”
“谢谢关心，我一定转达。”
“没看错，锐哥上线了。”
“就是他自己登录，不是别人……”
……
那些如今在不同的城市，身处不同职位，天涯海角曾经和叶锐并肩过的兄弟，看到叶锐上线第一时间发来问号。
久等不到他的回复，纷纷拨通了市局刑侦熟悉的人的电话。
不断响起的电话声，整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消停。
大家得到确认满心欢喜。
叶锐回来了！
那些洒落在天涯的同僚送来了最朴实的祝福。
平安，顺遂，健康。
叶锐的电脑终于缓了过来，通讯列表上方999+的汇总数字，一排闪动的头像让他恍然若梦。
好像这些日子他从来没有离开，他一个个的点开回复，简简单单反复重复的话语，他坚持手打输入。
“谢谢关心，我是叶锐，以后工作请多关照。”
手指酸了，眼眶也酸了，好像回到了他刚入警队那个时候，逢人便问好，介绍自己顺道说几句好听话。
只是心境完全不同，那会是忐忑紧张，夹杂着对未知的未来的期盼和迷茫。
此刻他心中只有感激，感激大家从来没有忘了他。
临近中午，逸林刑侦的答各地问候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叶锐的通讯录上的未读消息终于成了个位数，他点开远在北方的老同学胡平的对话框。
“小子，回来啦？没缺没残没傻吧？”
“托您老人家的福，好着呢……”
叶锐心服口服的人不多，胡平算一个，一个人在经济落后，条件不发达的北方小城，愣是不怕苦不怕累带着当初只有几个人的刑侦队杀出了一条路，垫定了自己方圆八百公里刑侦骨干的地位。
“那就是还能继续干刑警啦，甚好甚好。”
“那是必须的！”
“我看你家遗传基因好，你那弟弟也是个好苗子。”
“嗯？你莫不是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两个人是老同学说话也随意很多，叶锐顺着一说根本没想到别的。
“对啊，看你弟弟自己愿意不愿意吧，我这边是想调他过来的。”
“调？”叶锐打出一个字立刻又删除，再发出去换了一句话。
“你没跟他聊过？”
“聊过啊，他担心自己经验不足，我说他基层派出所也干了两年了，而且都是情况复杂的地区，经验完全够了。”
“我看人一向很准，就像你当初上学，逃课迟到打架，我都觉得你肯定会是个好警察。”
胡平全然不觉自己的回答跳进了叶锐挖的坑，他压根就不知道叶锐根本不同意叶枫当警察。
“我什么时候打架了！”
“嘿，你和顾添开学就打了一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去去去，没有的事，我忙了啊。”
“哟，劳模啊，回来第一天就开工了，发达地区确实不一样。”
叶锐一转头盯着趴在办公桌上手扶着鼠标无所事事的卓一鸣。
“叶枫现在干嘛？”
卓一鸣愣了下转头看着他的脸缓缓说：“你弟弟你问我？”
“呵……”叶锐一拨操纵，轮椅转了个弯滑向旁边的小隔间。
卓一鸣立刻掏出手机点开那片枫叶的头像：“你哥可能知道了，你一会别接电话。”
“谢谢一鸣哥救命之恩，我立刻出去巡逻执勤去！”
顾添抱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连叶锐轮椅停在了桌边他都没发现。
叶锐盯着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有些陌生。
这样的笑容他可没见过，这是捡金子了？
顾添又不缺钱，不至于吧……
叶锐盯了顾添几分钟，他毫无反应，眼睛彻底黏在了屏幕上。
他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顾添清了清嗓子揣起手机抬起头。
“你看啥呢，那么好看，给我也看看呗……”
“给领导汇报思想工作呢。”
顾添说得一本正经，叶锐侧脸斜眼瞧着他，这人现在撒谎都不带脸红了，给领导汇报思想工作？骗鬼呢。
“你找我啥事？约我吃午饭？我有安排了……”
“这才几点就吃午饭，我问你，你知道小枫现在干嘛去了吗？”
叶锐直觉这事除了他都知道，但是只有顾添能暴力逼供。
“你弟弟你问我？”
“我弟弟有什么偏离原计划的行为你肯定脱不了干洗。”叶锐指着顾添咬牙切齿地说。
顾添一摊手一耸肩装傻到底，叶锐掏出手机搁桌上拨出了叶枫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起，直到自动断掉都没人接。
叶锐再次拨通了微信语音，依然没有人接。
他摁着屏幕语气狠狠地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小子，不接电话？想造反呐……”
顾天啧了一声：“人基层忙得很，说不定这会又在哪劝架或者抓小偷呢。”
叶锐一挑眉：“这么说，你知道咯？”
“知道知道，手续我帮他办的，材料我帮他写的，你受伤那年他就考了警队，研究生考上了没读。”
“他说你最疼他，最担心他，如果他不听你的话当了警察，你会不会因为担心他危险加快醒来。”
“都我的错，你想怎么着吧，要打要罚随便你……”
顾添一口气说完，叶锐神情忽然黯淡下去，他一脸落寞摇着轮椅转身出了隔间。
中午，顾添提着饭盒走出隔间，办公室里大部分都去吃饭了，叶锐还坐在位置上发呆。
卓一鸣在旁边抱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看得津津有味。
顾添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桌子：“行了，你好了就是最好的结果，一切都过去了，吃饭去，别折腾你的身体。”
“你吃啥，我要吃。”叶锐转头盯着顾添手里的袋子。
“没你的份。”顾添果断拒绝。
“你请我吃呗，我想吃鳗鱼饭，医生说我要多吃点优质蛋白，我记得那家鳗鱼是野生的？米饭是东北优质珍珠米，一年只有一季那种。”
叶锐说着口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店都拆了八百年了，吃个屁，自个吃食堂去……”顾添说完提着饭盒出了门。
叶锐转头，卓一鸣慌忙把手机揣兜里。
他一皱眉，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韩总破产了？”
“韩总？”卓一鸣搜寻脑海，不知道叶锐说的谁。
“顾添的亲娘，韩嘉佳女士……”
“没有啊，前段时间听说又收购了谁呢……”
“那他怎么都穷得带饭了？他以前不这样啊？？”
以前两人吃遍了逸林美食多好啊，顾添什么时候带过饭，吃不完为了懒得打包，硬要全部塞下去那种。
“年纪大了，要注意健康饮食吧。”
卓一鸣急中生智胡诌了一句，总不能告诉叶锐，顾添为了谢局的身体健康，请安排了营养师每天去给他们烧两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