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鸣只看了一眼,立刻埋下头,伸手把衣服给他拽了下来。
“你能不能在家把衣服穿好?”
“我穿得挺好啊。”
“你瞧瞧你这背心遮住了啥?穿了跟没穿一个样。”卓一鸣指指点点。
叶锐一愣:“大家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怕什么?”
“我被你看了,我都没觉得亏,你倒不乐意上了。”
卓一鸣坐起来仰起头表情严肃:“那为什么之前你打死不要我帮你洗澡?”
“那不一样。”叶锐挥着手大摇大摆走到卧室门口,高声补了最后半句。
“你要现在愿意给我洗澡,我立马同意。”
“滚,不要脸!”
卓一鸣并没有瞬间想明白叶锐口中的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废人一样不得不得依赖于别人,是给别人带来麻烦。
自己能做,但是不想做,想偷懒让人帮忙做,有本质的区别。
叶锐洗完澡围了条浴巾又溜达了出来,卓一鸣正在打扫他刚才健身的架子。
架子下的地板上聚集了一小摊水渍,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喝水洒了。
“你打扫那干啥,回头周末叫个保洁来收拾就完了。”
“嗯,然后继续把派出所的一起招来……”
“哎呀,那就是失误,忘记他吧。”叶锐大大咧咧走到厨房刚一拉开冰箱立刻被卓一鸣听到。
“你干嘛!不准喝冰水,里面没有冰饮料!”
“哎呀,你吓坏我了,小声点,我就参观下你买的好东西。”
“你瞧瞧这黑金面板,低调大气,经久常新。”
“瞧瞧这空间容积,冷藏保鲜都这么大,果然是我徒弟眼光真得好,”
叶锐絮絮叨叨夸了一大通,一转眼,卓一鸣死死盯着他不转眼,他摸了摸鼻头,转身拿着杯子接了一杯恒温纯净水。
四十度的水温不能抚平他心中的燥热,但是能解渴。
叶锐喝完洗了杯子搁在杯架上,大大咧咧挥了挥手。
“参观完毕,我睡觉去啦,你也早点睡哦。”
半夜,海面上刮起了风,浪拍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啪啪作响。
“叮铃铃”电话急促响起,叶锐睁开眼,立刻起身摸索着跳下床,还没来得及按开照明,旁边嘭的一声把他吓了个激灵。
“谁?”
“师父,我。哈……”
“你咋了?”叶锐赶紧摸索着开了灯,卓一鸣捂着额头一脸苦色。
叶锐跳上床爬过去,掰开卓一鸣的手,额头撞红了一块,他轻轻地揉着,吹着气。
“你咋撞上的啊?”
“叮铃铃”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先接,先接,哎哟……”卓一鸣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仍然不忘记提醒叶锐接电话。
午夜来电,必然是有大案……
“我日。”叶锐看清楚电话屏幕,忍不住骂了一声。
卓一鸣顾不得疼痛,抓过手机“靠!”。
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手机声音并非局里来电,而是卓一鸣没关彻底的午夜闹钟。
叶锐手扶在卓一鸣额头上,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半夜还要定闹钟?”
卓一鸣沉默着检查着手机里的闹钟,空气凝固了半晌,叶锐终于反应过来。
“你是为了我?”
叶锐没伺候过人,更别说像自己这样一睡两年的。
他模模糊糊觉得卓一鸣是不是怕他半夜嗝了,所以调着闹钟摸他鼻息。
叶锐猜得也并非特别离谱。
他当初长期卧床,消化功能减弱,鼻饲管营养跟不上,所以卓一鸣除了采用少餐多食的方式,还额外配置了几次营养剂。
为了尽量保证他营养均衡,半夜里都不停歇。
他也怕自己睡得太沉,错过那些仪器的报警,所以闹钟最频繁的日子,几乎是没半小时一个。
叶锐醒来后,随着身体的恢复,他渐渐关闭了一些闹钟,估摸是昨晚调整今天的工作闹钟,不小心打开了。
他赶紧把非正常时间的闹钟全部删除了,免得再次上演午夜惊魂。
“徒弟这两年委屈你了,以后跟着师父吃好的喝好的,有师父一口吃的绝对不让你饿肚子。”
“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虽然我没钱,工资低,但是我爹妈有钱,以后我的家产和弟弟妹妹们分一分,剩下的都是你的。”
“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啊!”
叶锐越说越煽情,感动的自己都快掉眼泪了,卓一鸣猛地推了他一把。
“一天天的胡说八道什么!”
“大半夜的,睡觉。”
“睡睡睡。”叶锐麻溜爬上床,闭眼前郑重其事说了一句。
“徒弟,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我不开玩笑。”
叶锐说完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卓一鸣睁着眼睛盯着床单上的纹路,默默在心里回应了一句。
“不图你回报,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清晨,阳光穿破云层,洒遍逸林大街小巷。
不等闹钟再次响起,叶锐一咕噜爬了起来,下床连跑带跳,嘴里还催促着卓一鸣快一点。
作为正式复工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叶锐终于赶在了八点半前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拉了下抽屉,都锁着,下意识往裤兜里一掏,居然真摸到了钥匙。
他上翻眼皮回忆了下,确定他上周忘记了这件事。
“一鸣,你在哪找到的钥匙?”
“你的家当里,不知道是不是,你试试。”
他一把把试了过去,锁全部打开,这就是他曾经用的。
抽屉里保持着他记忆里模糊的样子,胡乱团成一团的黑色有线耳机,泛黄的草稿纸,没填完的表格……
他扯出耳机线插上电脑,点开播放软件,美妙的音乐顺着耳道淌进了大脑深处。
他深呼吸两轮后,开始干今天的第一件正事,调整坐姿一错不错盯着办公室门口。
不出他的所料,紧随其后第一个到的是陆斯。
陆斯一条腿刚跨进办公室就注意到了叶锐的目光。
他停下步子,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在抬头叶锐还是看着他,不过好像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他身上。
“锐哥,你看啥?”
叶锐高举手腕指了指手表:“你没迟到,快进来……”
陆斯摸着头发回到了自己位置,之后进来的同事越来越多。
时针即将和数字“9”重合,办公室里也越发热闹。
叶锐旁边的位置空着,他撇了下嘴。
踩点进办公室的最后两名这么多年都没变。
黄玲玲,顾添。
58分,黄玲玲晃悠着手里的塑料袋走进办公室,坐下就开始吃早点,一点不理叶锐的目光。
59分顾添踩着点跨进办公室,刚走到隔间门口终于感受到了炽烈的目光,一扭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你瞅啥?”
叶锐一抬手腕,指着腕表,顾添翻了个白眼。
“还有30秒。”
叶锐摇了摇头:“你现在可是领导,怎么一点不严于律己呢?”
“路上出车祸堵车,我有办法???”顾添没好气地回答。
“你走路到半道还去看热闹?看得能迟到?人家堵人家的,你走你的管你啥事。”
“睡觉起来晚了就明说嘛,大家都能理解的……”
叶锐一说完,办公室里散开了压抑的笑声。
顾添一挥手懒得理叶锐的废话,走进小办公室坐下一摸口袋,只顾得给谢悯提早餐,他自己好像没拿。
“黄玲玲,去帮我买杯咖啡。”
黄玲玲张大嘴巴刚要应,叶锐先说话了。
“几点了,喝什么咖啡,自己泡杯速溶的,上班时间使唤下属干私活,小心被举报哦……”
顾添白眼快要翻上天,还没顺过气,手机忽然响起。
“市局刑侦顾添支队长吗?逸林市苏仙路99号城市名仕酒店发生刑事案件,请你们过去看下。详细情况我即刻发送。”
顾添举着电话一步跨出隔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叶锐摇着轮椅平地起飞,从他面前直蹿了出去,他跟着快走两步,发现根本跟不上。
等到他走到门口,走廊那头的电梯门缓缓合上了。
顾添挂掉电话一回头,大家都收到了通知,起身准备出发。
“叶锐干嘛???”
顾添问了一句,卓一鸣还没回答,黄玲玲先回答了。
“怕你不让他去呗,跑得比狗还快……”
一行人走出楼门,那辆香槟色的轿车已经启动多时,窗户开着溢出一阵阵凉意。
“卓一鸣快来,我车已经热好了。”
卓一鸣一声不吭,上车踩下油门,叶锐如愿成为了第一个出发奔赴案发现场的人。
叶锐得意洋洋食指中指交替敲打着窗框,嘴里哼起了走调得听不出名字的歌曲。
警情通报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有明显催促的意思,卓一鸣下意识将油门踩到了底。
伴随着呜呜声,发动机转速明显提高,叶锐夸奖卓一鸣。
“对嘛,该快就得快,车子是拿来开的,不是拿来供着的!”
“苏仙路99号,这门牌号怎么有点耳熟?”叶锐翘起小拇指戳了戳耳道。
“极乐宫……”卓一鸣吐出了叶锐熟得不能再熟的三个字。
“哦哦,对对,原来改成酒店了。哟,我这运气真好啊,这地以前出过事吗?”
“大事没出过,小事嘛……”卓一鸣留了半句,毕竟都是他听说的。
打架,被人举报嫖/娼,赌博。
左右不过就是些违反治安管理的案子,要说刑事案好像连盗窃都没发生过。
叶锐“唔”了一声,这倒是不意外。
极乐宫内部的装修布局,当初就是为了藏污纳垢设计的。
换了个经营名头,建筑格局不改,依然会被有心之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