圳北的夏天又热又闷,早上裴知被照进房间的阳光刺醒,他昨晚又失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手和腿早麻了裴知忽然起身瞬间便感觉到手脚传来如针扎般的痛感,站在原地缓了几秒后便一瘸一拐的进了厕所。
床头的闹钟响个不停,他加快了洗漱的速度把闹钟关掉了。
已经立秋了,但是温度却丝毫没有下降,甚至比盛夏的时候更闷热。
裴知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晃眼的烈阳,直到眼睛被太阳刺得睁不开他才把目光移开,缓了一会后转身看了眼身后的行李箱,叹了一口气便往门口走。
楼下他爸妈吵得面红耳赤,这种场景他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等他走完台阶到客厅的时候,他爸已经走了,只剩他妈双手撑着头坐在客厅里。
裴知捡起地上的抱枕放在沙发上,然后递上了一张纸轻声提醒道:“妈,马上八点了。”
听到裴知的声音梁烟才回过神来,用手抹干了眼角的眼泪,连忙朝楼上走去,“丁叔在外面等着,你先上车,我去洗个脸五分钟后来。”
裴知欲言又止,看着他妈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始终没有开口。
一中的开学典礼十分热闹,今年又赶上校庆,不少家长都会去,裴知知道他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开学典礼他都会作为学生代表演讲,梁烟每次都会把裴知的照片发到家族群里,这次也不例外。
五分钟后,梁烟准时上了车。
他妈妈在时间管理上简直有强迫症,绝不会迟到一秒。
裴知拿出单词出来背,他刚看两分钟,梁烟就开口说:“单词得读出声来,不然怎么记得住。”
“我能记住。”
梁烟眉头微皱,转头看裴知,似乎有点生气,“把单词读出来不单单只是记,同时也要锻炼口语,练语感。”
“补习老师也是这么教你的吗?”梁烟还准备继续说,裴知就马上大声的读起了单词。
车上的气氛马上低了好几个度。
丁叔通过后视镜看着裴知,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踩了油门加速行驶。
一中外停满了车,丁叔饶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停车位,梁烟看了眼窗外拿出把伞,“就停这吧,我们走过去。”
梁烟跟丁叔说了几句便和裴知朝校门口走。
一路上两人没说话,路上遇到几个同班同学的家长梁烟都面带微笑打招呼,唯独到了他这里却冷了脸。
手里的单词必背已经被捏变形了,裴知觉得自己挺糟糕的,即使做得再好,分数考得再高,也得不到肯定。
每次考试结束,梁烟都会查阅,只要不是满分梁烟永远只有一句话,“还有进步空间,下周给你找个补课老师。”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情绪上来后裴知忽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像有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大口的喘着气,手里的单词必背也手手里掉落。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裴知本能的想抓住些什么,忽然他感觉手上传来一阵温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裴知从情绪中走了出来,呼吸有些急促,额头冒汗,眼前的场景慢慢变得清晰,他不知道自己抓住了谁的手。
抬头一便撞上了一双眼睛,像一汪清泉,清澈宁静。
池川看着裴知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问了句:“你没事吧?”
他这时才看清楚池川的脸,跟昨天一样,池川穿着一件白t,挎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看向他的眼神有点担忧。
裴知心上一跳,忽然甩开了池川的手。
“没事。”说完就往旁边退了一步抬脚往前走。
裴知脚步虚浮,池川看了一会有点不放心跟了上去。
他老远就看见裴知站在原地手不停的抓些什么,手里的书也掉了下来,身体往前倾像是要晕倒一样。
他连忙跑了过去,才看见是裴知,看症状裴知应该是中暑了。
池川快速追上了裴知,从书包里翻出一把伞递给裴知。
裴知没有接。
这时梁烟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没有跟上,她转头就看见裴知和一个男生僵持着,她喊了裴知一声。
裴知这才抬起了头,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池川总觉得今天的裴知和昨天的不一样,尤其是看到裴知抬起头毫无生气的眼神后。
池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了电话四下看了一眼。
还没等梁烟走到裴知和池川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看见你了,挂了。”
池川挂了电话转过了头笑着叫了声:“妈。”
后面的声音有点喘似乎是跑着过来的,“我还以为赶不上了。”
梁烟僵在了原地,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觉得不可思议又不敢相信,迟迟不敢转头,直到她看清了经过她身边的女人的侧脸,心猛地一跳。
“怎么还在这啊?今天起迟了吗?”
“没有。”池川说:“学校这边堵车,走着过来的。”
“这样啊。”
池川的妈妈跟昨天一样穿得很干练,只是今天的妆容比较淡,看起来很温柔。
或许是裴知站在旁边太显眼了,她跟池川说完话就把目光转到了裴知身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跟池川一个班的吗?”
裴知点了点头,“嗯。”
“你好,我是池川的妈妈,很高兴认识你。”黎欢看起来很高兴,池川转了很多次学,没什么朋友,再加上性格很闷,又是一根筋,社交基本为零。
昨天她就注意到了裴知,一方面是因为裴知的眉眼跟她的朋友长得很像,另一方面是她看见了裴知递水给池川,而且池川还接了。
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或许池川在这里能交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家里玩。”
裴知一愣,看了眼黎欢又看了眼池川,池川看着比他还懵逼,不知道为什么裴知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笑着答了一句:“我叫裴知,有时间的话一定来玩。”
“你姓裴?”听到他的名字黎欢的反应有点大,又盯着他看了一会试探性地问,“那你方便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还没等裴知回答,后面就传来了声音。
“梁烟。”
“她妈妈叫梁烟。”
听到这个声音黎欢瞬间转过了头,在看见梁烟的时候,鼻子瞬间酸了,嘴边张张合合想是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笑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梁烟的声音有点哽咽,她仔细的端详着黎欢的脸。
差不多有十八年没见了,她们都老了很多,笑起来眼角都有了皱纹,黎欢的鬓边都有了白发。
或许是太久没见,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相视无言。太阳有些大,黎欢被晒得皱起了眉头,额头也出了细汗。
梁烟见状往前走了几步把伞往黎欢那边偏了偏。
学校开始放音乐,杨主任拿着话筒在国旗下组织着秩序,“各位来参加开学典礼的家长请移步大礼堂,广场右转……”
两人听见杨主任的声音之后便默契地朝校门口走。
裴知和池川跟在黎欢和梁烟的后面。
裴知盯着她俩的背影走神了,他妈居然跟池川妈妈认识,难怪昨天池川妈妈会盯着自己看。
只是,这么多年了,在他的记忆里,她妈妈的朋友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更别说像这么挽着手走了。
他想从池川那里找答案,偏头看池川,似乎也是一脸迷茫。
两人在前面有说有笑,他和池川都在状况外,只能跟在后面走。
“怎么突然回圳北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上个月来的,被调到这边工作了。”
“还在设计院工作吗?”
“嗯。”黎欢说:“都在说我了,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梁烟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敢看黎欢,连忙岔开了话题,“你一个人过来工作吗?池砚呢?没过来?”
“他……”黎欢表情有些不自然,沉默片刻后说:“他没过来。”
“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梁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黎欢打断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跟我儿子一起过来的。”
梁烟这才想起来裴知和梁烟的儿子在她们后面,她回头看了一眼池川,长得倒是跟黎欢不怎么像,五官轮廓更像他爸池砚,“这是你儿子吗?”
“他叫池川。”黎欢笑了笑,对池川说:“叫梁阿姨。”
池川叫了一声,“梁阿姨。”
梁烟应了一声感叹道:“都长这么大了啊,今年多少岁了?”
“快十八了。”黎欢说:“十月份满十八岁。”
“是吗?”梁烟对裴知招了招手,示意裴知过来,“那跟裴知一年的,裴知小两个月。”
“这是我儿子,叫裴知。”梁烟又问黎欢,“池川在几班啊?”
“一班。”
“太好了,跟裴知一个班。”梁烟说,“那正好,有个伴。”
说完她又转身对裴知说:“裴知,叫哥哥。”
裴知一愣,看起来及其不愿意,把头别到一边去了,抵触的情绪很明显,垂在身侧的走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黎欢察觉到裴知的状态,情绪似乎有点奇怪,她帮着解围说:“他们都是是同岁叫什么哥啊,就叫名字就好了。”
“大一天也是哥哥,况且以前我们就说好了。”梁烟似乎对裴知的态度很不满意,语气很强硬,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裴知,懂点礼貌,叫哥哥。”
裴知这才把头转了过来,抬眼看了一眼池川,松开了手,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极其不愿意的叫了一声:“哥哥。”
池川也察觉到了裴知的情绪,跟刚刚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一样,眼睛里没有了情绪,像一潭死水。
他就这么看着裴知。
梁烟见池川没反应又催促着池川答应,池川这才转眼看了眼黎欢。
黎欢温柔的笑了一下,“既然叫了你就答应吧。”
梁烟说:“赶紧答应吧,你们本来就是兄弟。以前我跟你妈就说好了的,都是男生就做兄弟,是女生就做姐妹,一男一女就当兄妹。”
池川这才应了一声,“嗯。”
“这就对了嘛。”梁烟满意地笑了,然后挽着黎欢的手,往大礼堂那边走,又对裴知和池川说:“我们先去大礼堂了,你们俩要好好相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