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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曹氏回来时,见丈夫坐于院中树下,忙上了前来。
先摸了摸他&30340;手,又帮他把薄毯掖了掖,方看向一旁石桌上&30340;茶。
“棠儿来了?”
“来了,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曹氏穿一身秋香色对襟夏褂,秋水蓝八幅马面裙,梳着牡丹头,其上插点翠镶宝赤金分心簪。
她生得圆脸杏眼,面似芙蓉,是个明艳美人儿,即使现在年纪大了,姿色也不减当年。
“我推你进去。”
小筑里为了方便轮椅行走,从台阶到门槛,都是专门修葺&30340;。
曹氏一边推着丈夫往里走,一边与丈夫说闲话。
“这回大嫂看见棠儿,总算多了几分真心&30340;笑,她还真以为大哥要把巍哥儿入赘到颜家呢……大哥也真是,明明棠儿不会答应&30340;事,总是要说着刺激大嫂,弄得每次我都要从中间打圆场……”
宋文喜静静听着闲话,徐徐道:“你不要跟大嫂学,我跟大哥就月嫦一个妹子。她&30340;命比我还不好,早早就去了,就留下棠儿一个孩子,棠儿在宋家就是正房嫡出&30340;姑娘。”
不不不,正房嫡出都不如。
至少宋家有不少嫡出&30340;少爷和姑娘,但地位都不如颜青棠在二位当家人心里重。没见着巍哥儿也是嫡子吗?还是老小,大哥都舍得把他送出去。
“我当然不会学大嫂,咱们二房子嗣少,也是我没福气,只给你生了两个小子,没能生下个女儿,我可是一直把棠儿都看做亲女儿。”
宋文喜看得出妻子&30340;小心机,不过无伤大雅。
妻子确实不聪明,但笨人也有笨人&30340;福气,像大嫂那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30340;聪明人,聪明倒是聪明了,就是没聪明到正路。
他拍了拍妻子&30340;手,就当他知晓了。
曹氏顺势就抓住他&30340;手,放在手里暖。
“手怎么这么凉,那汤药还是得记着喝,你不要总是我不盯着你,你就不喝药。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曹氏向来思维跳跃大,前一刻还在说大嫂,后一刻说他手冷,紧接着就想到要吃什么了。
“随便吃一些……”
“那可不行,你身子刚才好点,还是要吃些好&30340;补补,让我想想晚上给你做点什么吃……”
“都听你&3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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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风小筑出来,颜青棠回到桐院。
她每次来宋家,都是住在桐院,久了这地方几乎成了她在宋家&30340;固定院子。
颜家&30340;下人也都熟门熟路,颜青棠回来后,素云就端了茶来,又端了一大碗冰镇果子。
红艳艳&30340;樱桃,盛在甜白瓷碗里,上面淋了乳酪,和一些葡萄干、杏仁、花生碎,刚从冰釜里拿出来,还冒着白烟,一看就十分解暑。
宋家乃盐商家,日子过得奢华,夏日里冰敞开了用,都知道表姑娘受宠,每次颜青棠一来,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
“景护卫呢?”
素云和鸳鸯面面相觑。
“找我做甚?”
随着沙哑&30340;男声,几人只觉得眼前一闪,面前就多了个人。
素云和鸳鸯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每次景护卫忽然乍现,都会把她们惊得一跳,倒是颜青棠很淡定。
“请你吃果子。”
她指了指那一大碗冰镇果子。
之后不用她说,素云忙去拿了一只甜白瓷&30340;碗,和一根银柄汤匙来。
颜青棠接过来,从碗中分出一半,递给景。
“尝尝吧,吃过了我&30340;果子,以后就不许再捉弄人了。”
景却听岔了话,只听到吃过了她&30340;果子,又见她拿起汤匙,舀起一勺乳酪冰果子。
樱桃红得娇艳,嫩生生&30340;,看着就让人不禁口涎泛滥。
有些冰,她没敢吃一大口,而是用嘴唇抿了一小口。她似乎真&30340;很怕冰,嘴唇都被冻红了,用舌尖试了试,才慢慢含进嘴里。
面具下,景&30340;眼色发暗。
下一刻,他反应迟钝地听到下一句。
捉弄人?捉弄谁?
等回过神,他发现他竟把这话问了出来。
她一眼嗔过来:“你说是谁?”
没人愿意自己做坏事,却被人当面戳穿,尤其为了不让他再捉弄人,她还用果子贿赂他。
一股醋意无端而起,景&30340;嗓音又哑了几分。
“你就这么袒护他?”
“宋巍是我表弟。”
“表弟就让你这么袒护?”
还有说有笑&30340;,还棠棠,巍巍?她究竟有几个好弟弟?
“你……”
下一刻,景消失了。
只留下半碗乳酪冰果子,可怜兮兮地被扔在桌上。
他这是怎么了?
颜青棠眨了眨眼,不禁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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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棠以为景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素来如此,有时莫名其妙就生气了,但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好了。谁知一直等到大舅宋文东从外面回来,在荣晖堂设了家宴,还是没看见他人影。
家宴十分热闹,只大房这一房人,就坐了五桌。
宋文东有一妻五妾,三个嫡子四个庶子,女儿则有一嫡四庶,其中颜青棠&30340;表姐宋媛已经出嫁,四个庶女中嫁了两个,还有两个待字闺中。
儿子中,两个嫡子和一个庶子俱已成亲,其中嫡长子宋扬,已与妻子生下二子一女,嫡次子宋宏,有一子一女。
“棠儿,既来了扬州,就在家里多住些日子,让你大舅母多与你补补。我看你瘦了不少,女儿家太瘦了可不好。若是觉得闷,就让宋巍陪着你四处逛逛,这时扬州&30340;风景正好,权当散心了。”宋文东说。
一听丈夫说,让小儿子陪颜青棠散心,刘氏就紧张了起来。
“巍哥儿还要读书呢。”
听见太太这么说,边上桌上&30340;窦姨娘露出一个笑,娇声道:“是啊,五少爷还要念书呢,要不老爷,让四少爷陪表姑娘四处散散?”
太太嫌弃表姑娘太强势,太有主见,小小年纪就到处做生意,她可不嫌弃。要是四少爷能得到表姑娘&30340;青睐,即使是入赘过去,那也是叨天之幸。
颜家那么多家产,看在表姑娘&30340;面子,以后宋家&30340;也少不了四少爷那一份。
宋家确实富,可家里这么多儿子,还是四房人,以后就算分家产,又能分到多少?更不用说四少爷是庶子,本身能分到&30340;就会比嫡子们少,哪有颜家只有个孤女来得畅快。
窦姨娘是五个姨娘中,最为得宠&30340;一个,虽已是半老徐娘,但架不住善解人意,因此很是得宋文东看重,四少爷宋荣便是由她所出。
宋荣比宋巍大一岁,今年十九。
颜青棠在一旁听得眉心直跳,却又不好当面说什么,就在桌下踢了踢宋巍。
还算宋巍不蠢,忙道:“我这阵子读书也读得闷,还是我陪棠棠四处逛逛吧。”
颜青棠故意瞅了他一眼:“这是你说&30340;。”
“当然是我说&30340;,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两人这么一打岔,等于让窦姨娘&30340;打算直接落空了。
宋扬瞧表妹和弟弟之间&30340;眉眼官司,也出来给他们打掩护,对刘氏道:“娘,一直闭门读书也不好,正好让巍弟出去散散。”
刘氏倒想说不,见两个儿子都叛变了,再加上丈夫还在一旁看着,那边还有个窦姨娘虎视眈眈,只能点点头。
还算她知道做人,笑着叮嘱宋巍:“可把你表姐陪好,不然娘可不饶你。”
“知道了娘。”
一顿饭吃得颜青棠是身心疲惫,大舅舅这一房人太多,姨娘姑娘少爷一大家子,大舅母又是个拿不住妾&30340;,少不得有人为了争风吃醋便想拿她作筏子。
她不想牵扯进去,只能是能躲就躲,不能躲还要躲。
饭罢,她和宋文东一同去书房说话。
她主动提及想让舅舅帮忙牵线&30340;事,宋文东问她为何突然想去做海商,颜青棠也没瞒着他,把下午和二舅舅说&30340;那些话大致说了一遍。
宋文东意识到重要性,当即应承下来,又说要去找二舅去商量商量,让她这几天就住在家里,等他&30340;信。
等颜青棠回到桐院时,已是月上树梢。
望着寂静&30340;庭院,她不禁又想起景来。
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他&30340;身影。
景平时不是这样&30340;,这少年看似冷酷寡言,其实还是个孩子心性,大抵知道她喜欢找他,每次若有外人在,他隐在暗处,都会故意露出一些破绽,让她知道他在这里。
若只有她一人&30340;话,他就不会藏着了,反而喜欢杵在她能看到&30340;地方。
今天倒好,从下午那会儿气走,到现在都没见影。
就因为她让他以后别捉弄宋巍?
可宋巍是她亲表弟,两人又一同长大&30340;,她护着些怎么了?
直到睡下时,颜青棠还是没看见景。
等素云吹了灯下去后,她故意叫了声‘景护卫’。
没人理会她。
难道是真生气了?
可他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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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出去玩,一大早宋巍就来找颜青棠了。
来时,颜青棠正在用早饭,他顺便就坐下一同吃。吃&30340;时候问颜青棠,今天打算去哪儿玩。
要说玩,颜青棠已经好多年没真正出去玩过了。
每次去什么地方,都是有着目&30340;,来去匆匆,没心思也没功夫。索性要在扬州待几日,不如就好好放松放松。
扬州好玩&30340;地方,她都去过,一时她也想不出去哪儿,就让宋巍挑地方。
提起这个,宋巍可就来了兴致。
要说扬州&30340;玩,那可就多,所谓早上皮包水,下午水包/皮,皮包水指&30340;是扬州人都有喝早茶&30340;习惯,而喝早茶要配着当地有名&30340;汤包。
扬州稍微有点钱&30340;人家,一般家里是不做早食&30340;,都是去茶馆吃。
至于水包/皮则指&30340;是扬州人都爱泡澡堂子,走在扬州城&30340;大街上,到处都能看见各具特色&30340;澡堂子。
里面不光能泡澡,还能修面、搓澡、修脚。不光男人能泡,女人也能泡,老少皆宜,有些地方还有专门&30340;娃娃池,也就是给小孩儿泡&30340;。
当然富人有富人&30340;泡法,穷人有穷人&30340;泡法,算是扬州当地一特色。
除过这些以外,扬州还有整个江南最多&30340;戏园子。
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中间去戏楼听听戏,晚上花楼遍满地,一天就算包圆了。
扬州&30340;繁华不下于苏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谓苏松赋税半天下,还有一半在扬州。
这里聚集了整个大梁最多&30340;盐商,而盐商也是最有钱&30340;那一批人。古有云: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皆谓之小商1。可见一斑!
盐商们动辄豪掷千金,衣食住行无不精细,因此扬州在吃喝玩乐上,当属翘楚,连带扬州当地物价,也是整个江南最贵&30340;。
扬州瘦马为何天下知名,那都是盐商们玩儿出来&30340;。
颜青棠是女儿家,花楼瘦马与她不沾边,但是喝茶听戏可以去。
宋巍早食都不吃了,说要去喝早茶,于是二人丢下吃了一半&30340;早食,让人备车出门。
先去‘安庆楼’喝茶吃蟹黄汤包,这时&30340;蟹还不够肥,但‘安庆楼’&30340;蟹黄汤包却做得一绝。
等喝罢早茶,已是巳时过半,两人又去戏园子。
宋巍是戏园子&30340;老常客,走哪儿都是熟门熟路,他说看戏要坐在楼下才热闹,不过今儿为了棠棠,还是要个雅间。
雅间在二楼,正对着戏台,视野极好。
戏一开锣,满堂喝彩,这氛围让人忍不住就沉浸了进去。
中午二人没用饭,光喝茶和吃戏楼送来&30340;茶点都吃饱了。
颜青棠已经有些想回去了,但宋巍还不想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不得玩得尽兴?
便缠磨着颜青棠,要拉她去泡澡堂子,颜青棠本不想去,可想着浑身疲惫,可以去疏散疏散,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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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子叫华清池,一听就知道是取自《长恨歌》。
这澡堂子可不一般,占地颇大,整个澡堂是修建在一座园子里。
进门先是一座影壁,越过影壁,是一座穿堂。
透过穿堂,可见得大片竹子及花圃,中间以一座太湖石作为区分,石上书着几个大字‘华清池’。
往左&30340;小道是通往男汤,往后是女汤。
男汤那边颜青棠不知,但女汤这边颜青棠来过,添茶倒水服侍客人&30340;都是女&30340;。
宋巍先进去,颜青棠带着素云紧随其后。
进去之前她又小声问了素云一遍,可见到景护卫。
素云被问得一头雾水,道:“景护卫跟来了?”
颜青棠猜他肯定跟来了,但一直不见人,明明是个爷们儿,怎么这么多小气儿,他到底是在生什么气?
穿过小径,女伙计将二人领去一间净室,两人需先更衣。
素云服侍姑娘脱下衣裳,只着了藕荷色&30340;兜衣、玉白色&30340;丝裤,外罩一件很薄有些透&30340;纱衣。
这纱衣是华清池给准备&30340;,都是干净&30340;没人穿过&30340;。
然后素云自己也脱去了外衫,穿上纱衣,又把脱下&30340;衣裳和首饰用物,都放在一个柜子里。
二人这才出了净室,先经过一条铺着木地板&30340;长廊,越过两道门,才到了里面&30340;汤池。
汤池是一间一间隔开&30340;,用冰裂纹木扇做遮挡,隐隐能听见有女子&30340;说话声和笑声,想来是密友结伴而来。
继续往前走,到了一扇冰裂纹木门前,女伙计上前推开门,入目之间是一间用屏风隔开&30340;宽敞堂室。
越过屏风,才能看出究竟。
屋子很大,有椅有桌有贵妃榻,还有一张一米来宽&30340;木榻。
木榻顶部开了个圆洞,这是用来搓澡&30340;,另有水桶水盆若干和架子,架子上挂着几条干净&30340;帕子。
再往里就是汤池了,池子是用青石铸就,沉稳大气,一角有兽首水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热水。
整个屋子是有窗扇&30340;,但窗户极高,挨着房顶,倒不怕有人偷窥。不过这里是女汤,本身就守卫森严,也容不得有男子进来。
“姑娘可要搓澡&30340;女师傅?”女伙计问。
“要会按跷之术&30340;。”
女伙计应诺,下去了。
素云服侍姑娘入了汤池,泡在这微微有些热&30340;水中,颜青棠终于舒服了。
她半靠在池边,闭着眼睛。
泡了一会儿,有些出汗,也有些口渴了。
“素云,茶。”
“姑娘,茶还没上来,我去催催。”
颜青棠也没多说,继续闭着眼靠在那儿。
素云推门出去了,室中安静下来。
忽然,她感觉有一阵冷风吹过,吹到肩头凉凉&30340;,明显跟温暖甚至有些热&30340;室内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睁眼转头,一个黑色身影落入她眼中。
颜青棠大惊失色,当即捂住胸口,往水中沉了去。
“你什么时候进来&30340;?”
她这会儿甚至有些疯了,想不通他怎么就敢进来,这种全是女宾&30340;地方,他是怎么进来&30340;?
会不会她更衣时,他就在了?
“刚……”
“滚出去!”
她面露厉色,一时间景心中委屈至极。
他本就气了一夜,她倒好,一大早她那表弟就来找她,此人毫不顾忌,又是拉着她手,又是抓着她臂,黏黏糊糊,勾勾缠缠。
他想出面阻止,想到昨天她说&30340;话,忍下了。
平时都是他陪她用早食&30340;,今天倒好,她直接就忘了他。
用了一半,两人说要去喝茶去听戏,坐着车跑了。
从始至终,她没想起过他。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舅舅一直打算要把那宋巍送给她,去她家入赘。棠棠,巍巍,多亲密啊!
景会气得直接失了智,主要还是因为这华清池。
他没来过扬州,不知扬州澡堂子&30340;内情,见一男一女同去泡澡,直接气晕了头。
关键这地方曲径通幽,门一道又一道,四处巡逻&30340;人也多,哪怕他自诩武艺高强,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进来。
沿途他要避开人隐藏,也没注意这男女汤池是分开&30340;,只抱着抓奸心态,谁曾想刚进来,奸夫还没看见,她让他滚蛋。
“男女授受不亲……”
“你那表弟呢?”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颜青棠直接愣住了,想不通他问宋巍做什么。
景气得眼睛发红,一个健步上了前来,单膝跪地,直视着她。
“男女授受不亲,你跟你那小表弟怎么不男女授受不亲?你在青阳巷养了个书生,怎么不授受不亲?他们都行,为何我不行?”
一番话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颜青棠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你怎知我在青阳巷养了个书生?”
景不说话了,此时他终于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看看池中&30340;她,香肩半裸,浸在池中,一张芙蓉面娇艳欲滴。
其实颜青棠是那种很明艳&30340;长相,雪肤乌发,她有一双狐狸眼,应该是随了母家,因为宋家&30340;男人都有这样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内眼角很尖轻微下勾。
但她鼻梁高挺,下颚线干净利索,整体打扮偏素淡,因此本该妩媚&30340;长相,被中合出了一股清冷气质。
可当她扮颜太太时,换掉素淡&30340;衣裳,擦上胭脂,那股子勾魂&30340;娇媚就全出来了。
就像她此时,像个落了水&30340;妖精。
他胸中激荡翻滚,再也克制不住,俯身上前。一掌覆于她脑后,一掌握住她&30340;肩,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人就被他半拉出水面。
颜青棠下意识去推他,甚至想喝斥他。
可下一刻,红唇被人噙住。
“呜……呜呜……”
她使劲去搡他,搡不开就拍打他。
舌头被卷得发麻,嘴唇生疼,口鼻里完全是陌生&30340;味道。
手也拍得生疼,明明并不强壮,偏偏如钢铁铸就。
突然——
她不再挣扎了,也不再咬他,打他。
他亲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再看怀中&30340;人,红唇如火,娇艳欲滴,眼神却极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松开一只手。
“出去!”她声音冷得像冰渣。
其实他也狼狈,嘴角被人咬破了,衣衫凌乱。
他轻轻地将她放回水中。
下一刻,人消失了。
颜青棠愣在那儿,半天都回不过来神。
半晌,她恼怒地击打了两下水面,又摸了摸嘴唇,疲累地沉入水里。
等素云端来茶时,她也没心情喝茶了,这时按跷&30340;女师傅也一同来了。
女师傅四十多岁,生得有些矮壮,但很白净。
颜青棠随她来到木榻前,脱掉身上&30340;纱,去上面趴着。
女师傅按跷是要用花露&30340;,随着她&30340;力度,是身体全然&30340;放松,以及鼻尖淡淡&30340;幽香,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颜青棠做了一个很奇怪&30340;梦,梦里她正与那书生欢好,本是正入佳境,突然书生&30340;脸竟变成了景&30340;脸。
少年意气风发,高束&30340;马尾,像缎子似&30340;悬在她眼前,一摇一晃&30340;。
她心里一慌,立刻被吓醒了。
醒来后,发现她整个人很虚软,懒洋洋&30340;,睁开眼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那间屋子中。
却是睡在贵妃榻上,身上没穿衣裳,盖了一床薄丝褥。
“姑娘睡着了……”
素云大致说了几句,说女师傅帮姑娘按跷时,姑娘就睡了。等事罢,师傅也没让把姑娘叫醒,而是和她一同把姑娘放在了榻上。
“几时了?”
“申时过半。”
“走吧,这里面水汽太重,熏得人头晕无力。”
两人回到之前那间净室,更衣梳妆。
从里面出来,只觉得一阵清新空气迎面扑来,整个人通透得不得了。怪不得扬州人都喜欢泡澡堂子,确实舒服。
宋巍&30340;书童顺子正在外头等着,一见表姑娘出来了,忙说进去叫少爷。
颜青棠没在这儿等宋巍,打算去马车里等。
刚踏出门,就见到外头&30340;马车前竟多了个人。
他坐在车辕上,一条长腿微曲踩在车辕上,另一条腿低垂下来。一见她出来,就忙看了过来,像一只看见主人&30340;大狗。
“是景护卫。”素云小声道。
之前姑娘还在找景护卫,没想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