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女子击鞠队登场亮相后,还需进行分队对阵。
本来按照梦里,元贞要下场领头的,可这次她却变了想法。
见一直跟在队伍最后的安庆,悄悄随着下场的人退了场,她便也驱着马下场了,留下了其他人表演两队对垒。
四周观看之人虽有些遗憾,但想想也是,哪能回回都能看到公主下场击鞠。今天光有这么个开场亮相,就足够许多人回味多时了。
……
同样是宝津楼二楼。
直到身边传来阵阵遗憾声,宋浦才幡然醒来,这才发现场中芳影早已无踪。
“这位元贞公主可真是个绝色美人,也不知这般玉人日后会便宜谁。”
“前些日子不是听说那西北蛮子妄言元贞公主……”
几个衣着华丽的衙内,小声议论着。
“打住,公主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有那行事稳重的人制止道,眼神看向不远处前方——那里坐着一众皇亲国戚、高官勋贵,大多都是这些衙内们的父辈。
见此,这些平日里为所欲为的衙内们,自是不敢再多言。
确实,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呀!”
一声低唤。
却是宫人端茶时,竟不小心撞到宋浦的椅子。
茶水顺着他的衣裳蜿蜒而下,留下一大片污渍。
“宋待制恕罪!”
端茶的宫人吓得泪眼婆娑。
宋浦见她年纪不大,确实也不是故意的,遂摆了摆手,蹙眉站起来想寻个地方清理一二,也免得等会儿若是圣上招他,实在不雅。
这时,一个内侍走了过来。
“宋待制请随小的来,小人带您去更衣。”
宋浦见他衣着打扮乃宫里内侍,便没多想随着他去了。
倒也没去远,就在宝津楼一侧宴殿的配殿之中。
不同于前头的喧嚣热闹,这里格外有一种清幽。
内侍领着宋浦一通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宫室门前,推开门恭敬道:“宋待制这边请。”
宋浦微微点头,步了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
数息之后,门里陡然响起一阵女子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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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坐稳了好看戏,元贞连衣都没更,便穿着那身衣裳回到宝津楼三楼。
“怎么今天没有下场?”宣仁帝好奇问。
元贞取下面具,递给一旁的绾鸢。
“今日晨起时,女儿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再说女儿年岁渐长,哪能总出这些风头。”
见她难得显露出一丝小女儿娇态,宣仁帝不禁笑了起来,又关切说:“若实在不适,就让人去太医署招了御医来看,不要耽误。”
“爹爹勿要担忧,不过是一时不适,若真还有不适,定会召御医。”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其实这般热闹人又多的场面,很难听出这种微小的动静,而且对方已极力放轻脚步了。
只因元贞一直注意四处动静,她一看过来,宣仁帝自然也顺着看过来。
宣仁帝都看过来了,其他人自然也纷纷看了过来。
这让弯腰正打算向皇后禀事的内侍汗流浃背之余,也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何事,竟做得这般模样?”宣仁帝皱眉道。
吴皇后也心中叫苦不迭。
这般情形,弄得好像她背地里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她不禁有些慌,忙说道:“若有事,直说便是,何必做得这般模样。”
这可是娘娘您让说的。
其实禀事内侍也心知这般情况,再要遮掩怕是就在给自己找为难,反正又不关他的事。
遂,又躬了躬身道:“娘娘,宴殿那边出了点事,因事关公主,事情禀到小的这来,让小的来禀了娘娘。”
这话说得甚好,既点明了事情,也给吴皇后洗了嫌疑。
吴皇后用余光瞧了瞧身后,见女儿懿慧老实地坐在那,不禁心底一松,往后靠了靠说:“哪位公主,什么事,速速说来。”
一时间,生养有公主的妃嫔纷纷回头寻找自己的孩子,生怕自家所生的那位小祖宗不在。
幸亏该在的都在。
“是安庆公主。公主在配殿更衣时,闯进去了一个人。”
一听说是安庆,在场所有妃嫔都松了口气。
闯进去了人,什么人?
如此慎重其事,那必定是男人了。
又见那内侍说话时不忘往圣上那偷眼瞧,众人目光也不禁都顺着看了过去。
宣仁帝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问:“看朕做什么,什么人?”
内侍低下头。
“是宋待制,宋浦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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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整个三楼都安静了下来。
表面上无人敢说话,实则各处目光闪烁。
宣仁帝一愣,道:“事关女眷,此事由皇后处置便是,不用禀来给朕。”
显然宣仁帝有遮掩之意。
为何遮掩?
再看看他身边坐着的元贞,该明白的都明白。
众人皆不敢多言,淑嘉心底泛起一股酸涩感,心道果然父皇一碰上元贞,顿时就化为慈父,格外贴心妥当。
不过她也没有胆大到大家都不说话,她来当这个出头椽子,只是下意识看向妹妹。
却发现淑安脸上有跃跃欲试之态。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去拉对方,却没能拉住。
“啊,怎会发生了这等事?十六姐素来胆小,怕是被吓得不轻吧。”淑安以帕掩口诧异道。
元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宣仁帝心中有些不悦。
淑安天真烂漫,行事莽撞,这些他都知道。
平时莽撞,他只当小女儿家还小,他当当慈父纵容一二也无所谓,可现在这种场合,却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心知自己想把宋浦配给元贞,并不是什么秘事,以宫里那些喜欢传口舌之人的秉性,莫怕圆圆早已有所耳闻。
如今却发生了这般事,他既怕圆圆觉得难堪,又怕她对此事上心难过,自然不满淑安的没事找事。
“皇后快去吧,勿要耽误。”
吴皇后自是看出了宣仁帝的不悦,忙站了起来。
“妾身这便去。”
“十六姐和十三姐素来交好,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十三姐不去瞧瞧?”
还是淑安。
梅贤妃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慌忙向宣仁帝告罪。
“陛下,妾身管教无方,这便带淑安下去管教。”
她拉着淑安便要走。
淑安委屈说:“娘,你作甚要管教我,难道我什么话说错了?十三姐,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元贞本以为淑安挑了事后,会见好就收,哪知对方根本不懂见好就收之理。
本来她只想看戏,想看看梦里这场被她忽略的事内里究竟如今,万万没想到她不找事,有人主动送上门。
既然别人都主动把梯子递到她面前,她再坐着不出声,不是白费了对方一番好意。
遂,别有意味看了淑安一眼,道:“十八妹妹所言甚是有理。安庆素来胆小,我确实得过去看看。”
又对宣仁帝说:“父皇,女儿前去瞧瞧,若真是有人故意冒犯安庆,也好为她做主一二。”
“这种场面你去做什么?”
宣仁帝显然不想她去,却架不住她态度坚决。
“罢,朕随皇后一同去看看,你若想去就跟着一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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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一群人都去了。
因一路上宣仁帝沉着脸,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梅贤妃暗中已经挖了淑安无数眼,却也不敢明晃晃带着女儿离开,只能同去。
见这般阵势,其实淑安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却又倔强地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到了宴殿,整个西配殿已被肃清。
除了几个内侍宫人在,竟还有几个禁军侍卫在场。
杨變竟也在。
不过因为人多,宣仁帝又有心事,并未注意到他。倒是元贞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一行人进殿各自坐下。
其实主要也就是宣仁帝、吴皇后,以及王贵妃、周淑妃、梅贤妃有座,其他人都站在一旁。
元贞也有座,她一直被宣仁帝牵着袖子,内侍自然也会看眼色,忙放了个绣墩在御座旁,就坐在宣仁帝下首处。
“把人带上来。”
很快,安庆和宋浦就来了。
安庆的衣衫倒还齐整,只是面色苍白,双目通红,显然受到了什么惊吓。宋浦的脸色也不太好,嘴唇紧抿着,一双俊眉紧蹙。
“怎么回事?”
一内侍躬身答道:“小的也不知,小的还是侍卫来寻,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个内侍说:“小的确实在配殿服侍,这几间宫室也确实是小的在管,但当时御史中丞张夫人带着女儿借了另一间宫室更衣,小的不过一转眼,就出了这等事。”
又有数名内侍宫人说话。
他们的说辞大多都是不知,又或是当时忙于其他事,直到事情发生后才知晓这件事。
看似一切都很正常,恰恰却因为太过正常,又显得很不正常。
因为这一切实在太巧了,巧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之所以巧合,不过是有人故意安排。
在场大多数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因淑安去攀扯元贞,惹得宣仁帝亲至,为了展现‘只是巧合’,才会一句句问着这些看似无用又琐碎的问话。
什么事都是不上秤则以,一上秤万斤打不住。
本来按照安庆的打算,这事顶多惊动吴皇后,但吴皇后是个不爱管闲事的性格,必然将此事先按下不表,也不会多管,事后呈报给父皇。
父皇即使生气,也不会当面质问她,事情一含糊也就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不光父皇来了,元贞来了,其他人都来了。
来了个现场大处刑。
此时她何止心惊肉跳,简直是瑟瑟发抖,全靠着佯哭才能让自己显得无辜。
暗中心惊肉跳的也不止安庆一人,有那在其中帮了一手的,无不深恨淑安的没事找事,生怕会牵扯出自己来,以至于如坐针毡。
要说在场人里最为放松的,反倒是元贞。
因为她早就知道事情结果,此时前来不过是想给淑安等人添堵,以及想看看安庆面对这样一副情况,又该如何处事。
安庆以袖掩面,哭得凄楚:“女儿只是前来更衣,见没有服侍的内侍宫人,就随便找了间宫室,谁曾想会发生这等事……”
“臣被侍茶的宫人弄污了衣衫,一内侍带臣前来更衣,臣刚进那间宫室,就发现其内有人,可还不等臣说话,里面便传来了女子的惊叫声,很快外面就冲进来几个侍卫……”
顿了下,宋浦挺直脊梁,一躬到底道:“圣上明鉴,臣绝无故意冒犯公主之意。”他一副含冤受辱的模样,显然觉得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好嘛,事情说来说去,还是牵扯到了禁军侍卫,她就说怎生杨變也在此。
元贞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