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耀本来跟在他后面，听到这话，也探头瞅了一眼。
看清什么情况后，他嘴角抽了抽，二话不说直接揪住卫肆的后衣领将人提溜走。
卫肆拼命挣扎，像极了在外面撒欢不愿意回家的大狗。
楚君耀对付他向来有一套，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被他这么一打岔，原先略显沉闷的气氛也和缓了许多，顾廷晟对沈翊瑜道，“走吧。”
沈翊瑜也点点头，默默跟上。
翌日清晨，洗漱过后，沈翊瑜犹豫片刻，还是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穿好白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他想了想，又加了一件米色外套。
沈翊瑜活动了一下胳膊，又踢了踢腿，漂亮的雪紫色眸子里满是惊讶和新奇。
沈俊哲只把他当成赚钱工具，因此准备的衣服都华而不实，看着精致漂亮，实际上硬邦邦的，还勒人，一点都不舒服。
到了鞋子这边，沈翊瑜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前十七年他一直是人鱼形态，生活在水里，压根不用穿鞋，后来能化成人形，沈俊哲给他准备的一般都是皮鞋这种一脚蹬的，他从来没穿过休闲鞋，更别提怎么系鞋带。
沈翊瑜犹豫片刻，硬着头皮穿了那双白色运动鞋，担心鞋带拖在地上弄脏，索性塞进鞋子里面。
做完这些，他表情轻松了许多。
确定收拾妥当，沈翊瑜走到门边听了听，确定士兵们都离开了，这才出去。
站到顾廷晟宿舍门口，他低头看了看穿的衣服，不知道顾廷晟会是什么反应，有些紧张。
可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给少年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色光晕，褪去那身繁复到堪称累赘的衣服，换上清爽的打扮，少年身上也多了几分明媚与朝气。
顾廷晟有刹那失神，不过很快就被体内横冲直撞的精神力唤回了理智。
沈翊瑜小心翼翼打量着顾廷晟的表情，见他没有不高兴，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元帅，我穿这身可以吗？”
秦冶推门出来，正好听到这话，饶有兴趣看向顾廷晟。
顾廷晟压制住躁动的精神力，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嗯。”
秦冶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黑色问号。
嗯？
这就没了？
顾廷晟用实际行动表明，确实没了。
秦冶嘴角抽搐，槽点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吐好。
沈翊瑜却是眼弧微弯，脸颊也有些泛红。
秦冶：“......”
行，歪锅配偏灶，正好配一套。
这俩人简直绝了。
秦冶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顾廷晟被沈翊瑜这个笑容晃到，精神力再次失控。
他担心吓到小孩儿，强忍皱眉的冲动再次将其压了回去。
做完这些，顾廷晟正准备带沈翊瑜去食堂吃饭，视线下撇，不经意落到少年鞋面上，动作一顿。
沈翊瑜不明所以，歪了歪头。
顾廷晟出身军人世家，从小就被严格教导，后来参军，更是要自身作则，着装和内务都必须做到最好，因此有些完美主义和强迫症。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道，“你鞋子是怎么回事？”
沈翊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带，又瞅了瞅顾廷晟军靴上的，尴尬极了，“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打结，就......”
不等他说完，顾廷晟直接单膝跪地，将鞋带从鞋子里抽出来，拉直后动作灵巧地打了个特别标准的蝴蝶结。
沈翊瑜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做，吓了一跳，声音都带着颤，“元、元帅？”
“别乱动。”顾廷晟握住沈翊瑜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的的纤细脚踝，语气平稳，周身不自觉外泄的精神力却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他体温很高，沈翊瑜哪怕隔着一层袜子依旧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脸颊不由变得滚烫，心脏更是砰砰直跳，恨不得从胸膛里蹦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从不远处响起，沈翊瑜又被吓了一跳。
卫肆瞪圆眼睛，满脸惊讶，“元帅，你、你这么快就求婚了？”
沈翊瑜：“......”
顾廷晟：“......”
被他这声大嗓门吸引的还有碰巧收拾完准备出门的楚君耀，他下意识扭头，看到顾廷晟单膝跪地，沈翊瑜脸颊微微泛红，也是一惊。
霎时间，楚君耀都忍不住阴谋论，猜测沈翊瑜是不是用人鱼的天赋吟唱魅惑了顾廷晟。
顾廷晟有些头疼，往旁边退了退，解释道，“我在帮他系鞋带。”
卫肆听到这话，大脑瞬间宕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机械性重复道，“系鞋带？”
顾廷晟这会儿特别庆幸沈翊瑜还有一只鞋的鞋带没系好，不然他怕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但他明显低估了卫肆的杀伤力。
卫肆看了看顾廷晟，又看了看沈翊瑜的鞋子，神情更加恍惚，声音都有些发飘，“元帅......还会给人系鞋带？”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楚君耀，眼神却没有聚焦，“元帅不是只会皱眉，然后冷着脸让人把衣服整理好，否则就通报批评吗？”
沈翊瑜也觉得这件事很让人震惊，但听到卫肆的话，惶恐的同时又抑制不住地溢出几分欢喜，有种他是被特殊对待的感觉。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就被沈翊瑜给打消了。
特殊对待是特殊对待，但绝对不是偏爱。
顾廷晟会帮他系鞋带只是因为他不会，刚刚走廊上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会帮忙。
他不能想太多，否则会给顾廷晟造成困扰的。
沈翊瑜深吸一口气，再次告诫自己，他来第一军团是为了报恩，可不能变成报仇。
“行了，你话怎么这么多？”楚君耀说着，直接抓住卫肆的后衣领把人往外拖，“你哪次衣服乱了我不会顺手帮你整理好，元帅就不行？”
卫肆不满，还想反驳。
楚君耀抢在他前面开口道，“赶紧去训练场，要迟到了！”
卫肆看了下时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不敢挣扎了。
被他们这么一闹腾，顾廷晟精神力也安分了许多，不再拼了命地往外冲。
他松了一口气，动作迅速地帮沈翊瑜系好另一只运动鞋的鞋带，然后起身，“好了。”
沈翊瑜看着鞋子上两个堪称完美的蝴蝶结，哪怕竭力压抑，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往外冒甜水，“谢谢元帅。”
顾廷晟神色和缓了些许，然后道，“系鞋带很简单，等下我找根绳子给你练手，实在学不会就来找我，或者给你买几双没有鞋带的鞋子。”
沈翊瑜一听这话，什么惶恐啊羞涩啊全部飞到九霄云外，连忙承诺，“元帅您放心，我一定能学会，不让您破费的！”
顾廷晟盯了他几秒，直到沈翊瑜露出疑惑的表情，才无奈地收回视线，“嗯。”
沈翊瑜歪了歪头，正想问他哪句话说的不对，顾廷晟便道，“行了，先去吃饭。”
小孩儿现在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
提到吃饭，沈翊瑜眼睛都亮了，“好！”
顾廷晟嘴角轻轻勾了勾，然后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沈翊瑜也像往常那般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吃完早饭，回到办公室，顾廷晟没忘教沈翊瑜系鞋带的事，为了更好地让沈翊瑜理解，他找了几根绳子，将系鞋带的步骤拆分，从上到下依次排列。
沈翊瑜看得很认真，但注意力不由自主渐渐转移到顾廷晟的手上。
跟他以往看到的那些手不同，顾廷晟的手十分修长，且骨骼分明，那些伤疤和老茧并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给人一种特别稳重可靠的感觉。
就是这双手，一次又一次将他从绝望边缘拉回来，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很美好的东西。
思及此处，沈翊瑜眼中又多了几分坚定。
顾廷晟这么好的人，绝对不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重活一世，他一定要竭尽全力改变顾廷晟的命运！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顾廷晟感知向来敏锐，因此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少年从认真到发呆，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燃了起来。
他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只道，“试试看，不会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沈翊瑜连忙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好。”
系鞋带其实不难，刚开始因为没经验，他有些磕磕绊绊，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跟绳子打起架来。
有了昨晚教写字的经历，顾廷晟询问过沈翊瑜的意见后，手把手教着他如何系鞋带。
两双手的每一次触碰都能带来些许悸动，但这俩一个是胆小鬼，一个是闷葫芦，谁都不敢表现出来，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泛红的脸颊和耳朵最诚实。
可一个低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将脸遮了大半，另一个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并不明显，因此都没有注意到彼此的羞赧。
教学结束，顾廷晟放开沈翊瑜的手，然后拉开距离，两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沈翊瑜这会儿熟练了很多，很快就系好了一个蝴蝶结。
只是歪歪扭扭的，还一边大一边小，顾廷晟那个堪称完美的比起来像极了斗败了的小公鸡，有些磕碜。
沈翊瑜稍微调整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太行，有些泄气。
顾廷晟不知道是被沈翊瑜可爱到，还是被那个丑兮兮的蝴蝶结可爱到，或者二者兼有。
他他以拳抵唇，遮掩嘴角上翘的弧度，然后温声道，“你刚学，能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吗？”沈翊瑜扭头看他，漂亮的雪紫色眸子里满是期盼。
“嗯。”顾廷晟点头，“多练练就好了。”
沈翊瑜得到这个答案，特别开心，那双漂亮的雪紫色眸子弯成了两弯小月牙儿。
顾廷晟被他这个笑容晃到，差点没控制住体内突然暴动的精神力。
他收回视线，再次将其压制住，眉头也不由蹙起。
“元帅，您是不是不舒服？”沈翊瑜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顾廷晟摆了摆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现在情况不太稳定，以后也会继续恶化，要不给你另外安排安全的——”
他话还没说完，瞥见少年眼中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只得将剩下的咽了回去。
顾廷晟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我不赶你走，别哭了。”
“真的吗？”沈翊瑜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看着他。
顾廷晟指尖轻轻颤了颤，费了好大劲才把将少年抱进怀里的冲动压了下去，“嗯。”
沈翊瑜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情，确定顾廷晟是认真的，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