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 第七铲:搬去他……

    靳泡泡表现出了“卧槽世界上竟然还有我们这种奇妙的缘分这可真是上天注定啊”的夸张表情, 她甚至对孟眠的过去也很感兴趣。

    “做朋友当然要了解清楚啊!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知道你的过去嘛。”靳泡泡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孟眠想了想,觉得也是。

    靳泡泡拍拍胸脯,“放心, 我也会告诉你我和我哥的过去的。”

    靳崇钰想要知道的,由靳泡泡代劳表达。

    怕孟眠的注意力被转移,靳泡泡将孟眠手里靳崇钰的个人相册换成了一本风景照。

    孟眠的手指无意识地翻阅着相册, 靳泡泡问什么, 她答什么。

    “阿水你是新台本地的吗?新台很好啊, 除了天气没有咱们召南规律, 不过新台的美食比召南多,”靳泡泡托着腮帮子, “但是阿水你怎么没报新台大学呢?新台大学跟召南大学都是在同一档的啊。”

    孟眠已经忘了当时固执地报考召南大学的理由了。

    但她记得孟园精致的侧脸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 她坐在高级轿车的后座, 侧脸露出车窗,语气温和神情却又高傲地问拎着行李箱将要离开新台的孟眠:“阿水,你是不想再见到妈妈,所以才执意要去召南的吗?”

    孟眠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了。

    “召南的市树是玉兰花, 我觉得,比起新台的梧桐, 我更加喜欢玉兰。”孟眠说道。

    靳泡泡在召南长大,她压根没注意过召南的市树是什么。

    只知道到了季节, 两边树冠茂盛的行道树上便会开出两只手掌并拢那样大朵大朵的白色花, 香气四溢, 颜色虽然是白色, 可却异常强势地霸占了当下整个季节。

    “那你过年会回去吗?”

    “如果有作业的话,就不回去了。”

    “那阿水你的爸爸妈妈不会想你吗?”

    孟眠翻照片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们离婚很久了, 我跟着我妈的,她已经再婚了。”

    初高中的时候,孟眠觉得这是一件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同学离开学校时,总是会有家长来接,家长会会有父母到场,老师批评的时候,他们的父母还会站起来帮他们说话。

    她成绩很好,放学是保姆接,家长会是保姆开,叔叔家里的人叫她“孟小姐”。

    在世界观尚未完全构建结束的初高中年纪,身边陡然出现一个“小姐”,人人都忍不住好奇,甚至驻足张望。

    孟眠,他们新台本地一位富豪的继女,那位富豪身价好多好多亿。

    孟眠感觉自己周身长出了一层厚厚的鳞片,那是她的铠甲。

    靳泡泡呆了一下,过了半晌,她呐呐道:“对不起,阿水,我让你伤心了吗?”

    “没有,”孟眠抬起眼来,笑了笑,“当我们从胚胎直至发育成熟,离开母体,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我们也应该意识到,父母也是各自不同的一个独立的人,任何人都有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

    所以孟眠和孟园之间几乎从未因为孟园再婚而吵架闹矛盾,说难听点,孟眠和孟园是一样的人,只不过孟园乐在其中,而孟眠却感到害怕。

    她不会为七情六欲而烦恼,但如果完全理智,就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靳泡泡是个很任性的人,她呆呆地问孟眠,“有时候,很多东西,是需要争取的。”

    “为什么?”孟眠歪了下头,“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争取?”

    靳泡泡:“”

    完了,未来嫂子这张嘴和靳崇钰一样的厉害。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呢?”

    “”

    半晌,孟眠和靳泡泡同时笑出声来。

    靳泡泡笑声停下后,她扑过去,双手撑在地上,眼睛里装的满满都是孟眠,“阿水,我没朋友,因为我有病,不是你那样的不爱说话。”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子。

    “因为抑郁症,即使它已经快要在我体内睡着了,可我现在的脾气很大,喜怒无常,所以学校里没人和我交朋友,靳崇钰去学校帮我办休学手续前一天,我把钢笔扎进了一个男生的大腿。”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我现在记性很差,逻辑很差,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所以有时候我要是一个问题重复地问你,请你不要不耐烦,好不好?”

    孟眠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点头了。

    “靳崇钰这个人还不错,”靳泡泡重新盘腿坐在了地上,她辫子歪歪扭扭,然后朝孟眠伸出手,“阿水,我要是回学校了,他也可以做你很好的朋友。”

    靳泡泡郑重其事地拉住孟眠的手指,“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这个走向,是孟眠没有想到的。

    似乎不管以怎样的话题开始,最后都会回到靳崇钰身上,然后以靳崇钰作为结尾-

    孟眠和靳泡泡的关系肉眼可见地更加亲密了。

    李墨雨将长条的腌制好的五花肉与牛腱肉扑在烤盘上,赵樨则在旁边开了瓶汽水,一边给众人倒酒一边叹气,“靳工说晚上还有工作,不让喝酒,不然我觉得,这烤肉配烧刀子最爽了。”

    孟眠差点没忍住就点头了,不过在最后关头她低头咬住了筷子,看起来好像是在发愁先吃点什么一样。

    眼前的碟子里被放了几片泡菜。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是坐在孟眠对面的靳崇钰夹的。

    他用的是公筷。

    但夹菜,总归是一件比较彰显亲密关系的事情。

    不过味道确实好,辣辣的,脆脆的,很适合配着烤肉吃。

    靳泡泡很做作地撅起嘴,“哼,不给我夹!”

    赵樨给了她一下,“恶不恶心?”

    靳崇钰视而不见。

    还是孟眠给她夹了。

    李墨雨一直是他们的后勤,这个团队多一个孟眠,他也还是后勤。

    烤肉在他手里被炙烤得火候刚刚好,口感适中,不油不腻,也不会被烤得太干太焦。

    赵樨举着一杯汽水,“阿水啊,哥跟你说,李墨雨啊,这做饭的手艺,杠杠的,我们几个吃了好几年他做的饭了,以后啊,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快活了。”

    孟眠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很配合气氛地点了点头。

    话最多的就是赵樨和靳泡泡了,他俩跟架在餐桌两边的两台机关枪似的,嘴就没停过,在见过靳泡泡过后,孟眠重新刷新了一下对抑郁症人群的认识。

    赵樨的性格也很靳泡泡很相像,他把手臂压在桌子上,靳泡泡说一句,他反驳一句,他反驳一句,靳泡泡打他一下。

    很热闹。

    是孟眠一开始最喜欢的场景。

    一群朋友,一张热气腾腾的饭桌,是汽水也好红酒也好,助兴的东西,什么都好,时间得是晚上,灯光明亮,时间在期间任意一秒中停下,都是最好的时候。

    “吃饭。”靳崇钰轻声提醒了一下对面发呆的女生。

    孟眠骤然看向对方,才看见靳崇钰的视线那样无遮无挡地落在自己脸上,他没戴眼镜,一双凌冽眉眼中的目光就尽数全部给了孟眠,没分给旁人半点儿注意力。

    他们没玩太久,吃过饭,李墨雨和靳泡泡合作将厨房收拾干净后,赵樨和李墨雨就要离开了,他们想回家画图纸,因为靳工,也就是靳崇钰,他们的顶头上司,下周要检查工作进度。

    玩归玩,闹归闹,靳工教训起人还是灰常厉害的。

    靳泡泡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但对方是找靳崇钰的。

    两人的妈妈语气很活泼,至少在靳泡泡那里是。

    但是当接电话的人换成靳崇钰之后,女人的态度就变了。

    孟眠觉得听别人唠家常是不对的,更何况,这个家常,还是非常有针对性的。

    她装作看电视,看得全神贯注。

    可靳泡泡手机开着免提,她再怎么装作听不见,也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完了。

    “找女朋友了吗?”

    靳崇钰回答得很简洁,“在找。”

    靳妈妈颇有点儿阴阳怪气的意思:“哟,有进步,上回是不找,这回是在找,给个准话,能不能找到?”

    靳崇钰玩着眼镜,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孟眠脸上,“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是你能决定的?”靳妈妈寻思着这是什么说法,“你等着马路上姑娘都去敲你家的门?”

    “倒也不是,”靳崇钰笑了一声,“我在想办法。”

    “想办法?”

    靳妈妈似乎愣了一下,“你有喜欢的人了?”

    话匣子这不就打开了。

    作为妈妈,这时候,她要开始刨根问底了。

    可孟眠还在这里,根不就在那儿看电视呢,可靳崇钰总不能说,我正在打人家主意,您别急,马上我就下嘴了。

    太不明智,太冲动。

    孟眠也喜欢听八卦。

    她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所以也意外地与靳崇钰对视了。

    对方朝她无奈一笑。

    过了几秒钟,靳妈妈还在滔滔不绝,孟眠看见靳崇钰将手机拿开,递向了自己的方向。??????

    什么意思?

    靳泡泡从桌子旁边一个滑步跑过来,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抱住孟眠的膝盖,一把不存在的鼻涕一把不存在的泪,“阿水,帮帮靳崇钰吧,我妈可烦人了,要是今天没让她满意,她等会就会过来抓着我和我哥不放的,我和我哥下半辈子就完了,就完了~啊!”

    孟眠不信。

    她第一次从靳泡泡的脸上看见表演痕迹,但靳妈妈总归是真的在说话在企图打破这口沙锅,所以,朋友间帮帮忙,也没什么的吧。

    孟眠有些忐忑地应了。

    “好吧。”-

    孟眠被靳妈妈逮住了。

    靳崇钰也坐到了孟眠的旁边,保持着一个绅士,又亲密的距离,他身上浅淡的树叶子的味道刚好让孟眠闻到。

    孟眠觉得自己耳朵有些发热,可能是因为撒谎,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靳妈妈很热情,和靳泡泡的性格很像,但孟眠因为和靳泡泡比较熟悉了,所以习惯了对方的热情,但对靳妈妈不太熟,她依旧毫无还手,哦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阿姨,您好。”

    “你叫什么呀?”

    “孟眠。”

    “哦哟,这名字,光听名字都知道是个漂亮小姑娘了,”靳妈妈肯定捂着嘴笑了起来,孟眠能察觉到,对方现在一定好开心好开心的情绪,“你和靳崇钰认识多久了啊?”

    “半年。”孟眠垂着眼,握着手机,都不带停顿的。

    靳崇钰看了她一眼,眼里出现零星的笑意。

    他以为孟眠会说实话,比如,差不多一周。

    “看你们现在这样子,没在一起,肯定是暧昧期,是不是靳崇钰迟迟不给你告白?你别害羞,这种事情,回头我催催他,让他给你买礼物哈。”

    眼见着靳妈妈越说越离谱了,孟眠的耳根子越发红了。

    她扭头求助般地看向靳崇钰。

    靳崇钰心里又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酸酸涨涨,麻麻痒痒的。

    他伸手从孟眠手里拿走了手机。

    靳崇钰对付靳妈妈比孟眠要显得游刃有余多了,“可以了吗?您快把我未来的女朋友吓跑了。”

    靳妈妈不知道开的免提,她压低声音,“别让她跑了,听声音,我都觉得,不错,歪瑞古德。”

    靳泡泡还抱着孟眠的膝盖。

    她邀请孟眠,“阿水,放寒假去我家玩儿吧,我带你去我奶奶家,我奶奶在召南乡下,她们那儿允许放爆竹,我带你看烟火。”

    这句话,如果由靳崇钰来说会更加合适。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叠加了助攻buff的呢?

    孟眠还没亲眼见过烟花,市里一直禁止烟火,她没朋友,性格上也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出去旅行,她看见的烟花,都是电视电影里的。

    “可以啊。”孟眠已经把刚才和靳妈妈通话的不自在抛在了脑后。

    本质上,孟眠真的没什么心机。

    靳泡泡比她多长了一百八十个心眼子。

    “乡下有稻田,不过冬天那会儿估计已经都收割完了,奶奶家有一只金毛一只哈士奇,老房子旁边有一个池塘,我们可以一起钓鱼,超市里有超多烟花,除夕夜的时候,所有人家会一起放烟花。”靳泡泡眼睛亮晶晶的,“阿水,你要是过年不回新台的话,就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孟眠这次没立即答应。

    过年那么多人

    “到时候再说吧。”孟眠轻声说道。

    靳泡泡也没有很失望,她响亮地回答了一声“好!”

    靳崇钰这时候也已经挂了电话,他让靳泡泡小声点儿。

    “你什么意思?卸磨杀驴!”靳泡泡很凶。

    孟眠奇怪地看着靳泡泡,卸磨杀驴什么意思?

    靳崇钰眼神淡淡地落在靳泡泡身上,靳泡泡立马噤声-

    这几天几乎都没什么课,小组有作业,给的时间也很充裕,孟眠话少,虽然成绩好长得好,但存在感几乎为0,在小组群也属于那种除非全员艾特,基本上都不会有人主动与她说话的那种。

    她也只会在全员艾特的时候出现,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投票和回答问题,虽然存在感不强,也不闲聊,但学霸孟眠,为他们解答了不少疑惑。

    孟眠以后是打算做游戏的,她学习能力超乎常人的强。

    于是没课的这几天,孟眠专门用来找房子。

    她直接在找房的app上看,看合适了便联系中介,但最后总因为这不合适那不合适而泡汤。

    最离谱的是其中有一套两居室的房东听见是个独身的小姑娘,直接问孟眠有对象没,要不处处,到时候可以免了她的房租,孟眠吓得将中介都给删了。

    “孟眠!”

    下课时间,孟眠走在熙攘拥挤的学生人流中,看见张辎宇从对方走来。

    他们仅仅只是三四天未见而已。

    张辎宇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过孟眠了。

    女生穿着黑色的大衣,干净利落的版型,头发梳成高马尾,看着很不好接近的清冷模样。

    孟眠看见了他,只停顿了两秒钟,视线就淡漠地移开了。

    张辎宇嘴角僵在脸上,他想走到孟眠身边,但这时候,她后头出现一个男生,高大帅气,眉目明朗。

    “孟眠,喝奶茶吗?”林最直接把手里的奶茶塞到孟眠怀里,顺便说,“上次在教室里,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你别生气。”

    “没生气。”何止是没生气,她都快忘了。

    他们一边走着,路过了张辎宇。

    林最认得他。

    怎么可能不认得?

    情敌嘛。

    还是眼睛瞎了的那种。

    林最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孟眠也看见了。

    “”

    走到路口,孟眠准备拦车回去的时候,林最也跟着挤上去,“我送你。”

    孟眠不傻。

    她感觉到了异样。

    平时她也有观察班里人,林最在班里人缘很好,有钱,有颜,但她和林最其实一直没啥交集,林最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才是正常的。

    这么上赶着套近乎,不正常。

    林最不仅送孟眠到了小区门口,还跟着下了车。

    孟眠刚想开口说就到这儿吧,林最跟在后头飞快说:“我呜呜哇。”

    孟眠:“?”

    孟眠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拎着奶茶,冷风吹过,她缩着脖子,等着林最说人话。

    林最眼睛看着地上,看着孟眠手里的奶茶,“我追你吧。”

    孟眠哑然了半晌。

    随即便觉得有些尴尬。

    她和林最不熟。

    但现在却是同一个作业小组的。

    她不浪费情绪,所以不讨厌林最,可要说有什么好印象,顶多也就是上次运动会林最拎着板凳和隔壁院故意欺负自己班女生的几个男生干架。

    “我不喜欢你。”孟眠轻声说。

    “我知道,”林最语气有些着急,“所以我说我追你啊,你不用急着答应我。”

    “”

    林最看着孟眠进去的。

    孟眠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她长得好看,接收到的也一直是恶意,因为她话少,少得可怜,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清高和傲慢,每个人在背后议论她的时候,都不会忘了加上一句“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她就是从那时候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的。

    只不过不知道长得好看算不算一件好事。

    她在电梯里碰见了靳崇钰。

    不对,应该是电梯快关上的时候,靳崇钰从大厅走来,孟眠看见是他,伸手按住了电梯。

    靳崇钰手里拎着一袋零食,含着笑意说:“这么懂事?”

    语调有些往上扬的意思,带着钩子似的,孟眠觉得耳朵有些痒,伸手揉了揉。

    “刚刚送你回来的,是你同学?”靳崇钰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孟眠抬眼望向靳崇钰。

    靳崇钰垂眼,视线锁住她的目光,“我在旁边超市买东西,正好看见。”他知道,孟眠是鸟,鸟会飞,漂亮的羽毛会吸引很多猎食者。

    被熟人看见,孟眠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普通同学。”孟眠说道。

    靳崇钰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是因为恰好看见了所以随口问了一句。

    第一道电梯应声而开。

    两人迎着下午温和又冰冷的风走在花园里,得再绕半圈,才能到住的楼栋底下。

    孟眠走在靳崇钰旁边,平行,第一次发现靳崇钰的腿竟然这么长。

    靳崇钰穿着长的大衣,针织长裤,眼镜架在窄挺的鼻梁上,气质懒散闲适得要命,好像人世间的一切烦扰都不配入他的眼一般,有一种卓然出世的感觉。

    “看我?”靳崇钰逮到了孟眠,还伸手弹了一下孟眠的脑瓜子,“我有什么好看的?”

    孟眠差点就回答了因为你好看。

    硬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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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句对话,太亲密了。

    “对了,你最近在找房子,”靳崇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锁,顺手推开门让孟眠先进去,“你要不要和靳泡泡凑合住,我不收你房租。”

    和靳泡泡?

    这个吸引力比不要房租大一千倍,因为靳泡泡是她的朋友。

    但这是靳崇钰的家

    靳崇钰走在孟眠身侧,看出孟眠的犹豫和为难,无奈道:“妹妹,不要太见外,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妹妹?

    很熟悉的语气和嗓音。

    孟眠忽的抬头,看着靳崇钰,看见了同样熟悉的揶揄。

    新台一中,黑天鹅,草坪,白裙子小姑娘。

    他都记得。

    电梯上了他们住的那层,靳崇钰走得很干脆,但他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收拾好东西,等会帮你搬家。”

    16.chapter 16 第八铲:你还谈……

    孟眠一进屋, 舒雨就迎了上来。

    这次孟眠掌握了主动权,她看着对方的家居服,顿了顿, “学姐,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在家?”

    “眠眠”舒雨一直觉得孟眠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 几乎没有脾气的好性格, 即使心情不好, 也不会借题发挥, 口出恶言地伤人。

    即使是在那天那样难堪尴尬的情况下,她都表现得大度从容, 甚至还提醒舒雨, 张辎宇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我等会就搬走。”孟眠伸手拨了一下钢架上的那盆绿萝。

    这是有一次她和学校里舍友去小吃街玩儿的时候买下来的, 结果买回来没几天叶子就开始发黄开始掉落,室友说这是被骗了,很多卖花的小摊贩卖的是个一次性。

    孟眠很执着,在网上找了很多养花手册和技巧, 买了一堆营养液和肥料,愣是让它又慢慢活了过来。

    现在这盆绿萝很是茂盛, 郁郁葱葱的一大盆。

    舒雨:“你找到房子了?”

    “我先去隔壁暂住。”

    “隔壁?”舒雨的音量都忍不住拔高了,她不可置信, 完全不敢相信, 当时她和孟眠经过快一个月才慢慢相熟, 但是孟眠和隔壁才认识多久, 两个星期可能都没有。

    “就是靳崇钰和他妹妹吗?”舒雨追问道。

    她对靳崇钰的印象不太好,这种不太好不是指他长得不行,而是这个人从头到尾对她没有表露出任何友好与善意。

    敌意倒是能感觉到。

    她直觉隔壁这个男人, 城府极深极深。

    短短两周,孟眠就对那边的人完全不设防了,吃饭喝酒,现在还要合住,这这这这,舒雨怀疑隔壁在搞传销说不定。

    但舒雨阻止不了孟眠。

    她和孟眠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样的关系了。

    舒雨默不作声地帮孟眠收拾东西,孟眠也没阻止她。

    靳泡泡没过一会儿就来了。

    她丝毫不客气地也给了舒雨一个大大的熊抱,看起来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然后抱着孟眠的东西就往靳崇钰家跑。

    “靳崇钰说,重的东西他来,”靳泡泡头也不回地说,“但是他说了,搬完了让阿水你请我们吃饭。”

    在关系没有特别亲密无间之前,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如果过于的殷勤,除了有利所图,原因不会有别的。

    孟眠不是个警惕心很重的人,但做得太明显,就不一定了。

    孟眠没让舒雨继续帮忙了。

    她搬出这里,肯定就不会再和舒雨有任何交集了。

    她将口袋里的钥匙放到鞋柜上,郑重其事又微微遗憾地说道:“再见。”

    失去舒雨,比失恋要让孟眠难受得多。

    门缓缓关上,孟眠还是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她停下脚步,一旁的男人伸手轻轻推了下她,“走了。”

    靳崇钰给孟眠找了个地方放她的绿萝。

    白菜对这盆藤蔓都垂在了地上的绿叶子表现出异常浓厚的兴趣,孟眠小心翼翼,避免铁架擦到玻璃或者看起来很难维护和昂贵的地板,白菜则围着几片叶子竖着飞机耳转悠。

    靳泡泡突然从她的房间冲出来,孟眠本来只是因为听见脚步声所以扫了一眼,但当她看清楚靳泡泡头上的东西之后,脸立刻就红了。

    “阿水,这个是我在地上捡的,可能是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靳泡泡围着沙发开心地疯跑,头上的猫耳朵发卡有两个金色的铃铛。

    客厅宽阔,铃铛声异常响亮,白菜也听见了,立马丢下了爪子底下的叶子去追赶靳泡泡。

    那是很久之前在学校扫码被堵着扫码送的,孟眠觉得还挺可爱的就放着了,本来是准备当做洗脸时候的发卡用的,结果发箍发带都用不完,而这个莫名羞耻的发卡早就不知道被她收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阿水,你戴戴看。”靳泡泡跑过来把发卡戴到了孟眠的头上。

    头发是蓬松的,发卡上的猫耳朵毛绒绒的,铃铛还没停止声响,白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眠。

    正当这时,靳崇钰从卧室出来了。

    为了方便帮孟眠收拾东西,有些重物需要他帮忙收到杂物间,他穿一身灰色的运动服,头发散下来,看着像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

    靳崇钰视线望向落地窗旁边,看见了可可爱爱的孟眠。

    但靳崇钰眼神平平淡淡,表情从来不会很夸张,过了几秒钟,他轻笑一声,夸赞道:“挺好看的。”

    铃铛声停了,消失在了客厅里。

    孟眠的脸却从这时,一直热到了晚上-

    孟眠请吃饭。

    靳泡泡嚷嚷着要去大排档,“冬天的大排档最有气氛了!”她喊道。

    靳崇钰的房子很大,大平层不是说说而已,三百多平,靳泡泡的房间也不是单独只有一件卧室,还串着另外一间小卧室,两间卧室共用一个洗手间,但衣帽间以及其他的是分开的。

    “阿水,你不要觉得这个很夸张,”靳泡泡看孟眠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心里肯定是在盘算着付房租了,“靳崇钰的房间你走进去看着只有一件卧室,但是他书柜那面墙是可以三百六十度转的,背后是他的游泳池和小花园。”

    “万恶的有钱人。”靳泡泡恨恨地说道。

    孟眠忍不住笑,“白吃白住不太好意思。”

    “那没关系的啊,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一个人好无聊的,不过现在我除了等靳崇钰下班又多了一件事情,就是等你下课。”

    “我们等会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出去吧,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出去逛街,买闺蜜装。”靳泡泡拉着孟眠在两人的衣帽间转,选出了两个人同时都有的一个颜色的大衣。

    百搭的黑色。

    不过孟眠没想到靳崇钰也穿的黑色,两人同时从房间出来,视线对上,靳崇钰表情还挺自然的,但孟眠分明愣了一下。

    随后靳泡泡钻出来,呆住,“靳崇钰你故意的吧你。”

    靳崇钰觉得靳泡泡最近皮痒了,她想叛变。

    离小区不远就有一家大排档,准确来说,是一片大排档。

    孟眠对这里并不熟,靳崇钰在这里呆得时间比较长,他熟门熟路地带两人到了一家店。

    晚上有些冷,风都跟刀子一样,大排档在室外,冷肯定是免不了的。

    但每张桌子底下都燃烧着红彤彤的一大盆炭火,烧烤也不是烤好了整盘端上来,而是直接上腌制好的生串儿,再摆上长条的烤架,客人自己边吃边烤,可以吃热的。

    这种天,就算是刚烤好拿上来,也会迅速凉掉,失了好味道。

    “明天有课吗?”靳崇钰解开大衣的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很熟练地将烤串一串一串放到烤架上。

    “滋”生肉碰上烧得发红的铁架立即发出滋滋声响,青烟登时窜起来。

    孟眠在一片嘈杂声中回答靳崇钰,“下午满课。”

    “喝酒吗?”靳崇钰挑了下眉尾,神情散漫。

    孟眠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可以。”

    靳崇钰叫来老板娘,让她去热两瓶烧酒来。

    一直没作声的靳泡泡骤然抬起头,“两瓶,我呢?”

    “未成年不许饮酒。”孟眠垂着眼,帮靳崇钰翻动着烤串,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靳泡泡:“”

    完了,完了,完了,阿水和靳崇钰是一样的人,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完了完了完了。

    肉香逐渐从烤架上散发开来,作料都是调好了的,蘸料也分干湿好几种,脚边的炭盆越烧越旺,完全地驱散了冬日晚上的寒意。

    再加上酒精。

    孟眠喝酒,真的有两把刷子的。

    她本来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喝,但和靳崇钰他们这群人一起吃过几次饭之后,她知道了,她酒量其实还不错,况且,孟眠喜欢微醺的感觉,那种程度刚刚好。

    不知道为什么,孟眠觉得靳崇钰很纵容她。

    这是孟眠刚刚咽下嘴里有些烫的酒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与感受。

    但没有证据。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她坐在这里,和小自己几岁的靳泡泡成了朋友。

    和对面年薪不知道多少家底不知道多丰厚的靳崇钰也成了朋友。

    好神奇啊。

    缘分真奇妙,孟眠咬着肉呆呆地想道。

    靳泡泡趁这个时候偷偷倒了一杯酒灌进了嘴里。

    阿水在发呆,靳崇钰在看阿水发呆,这个时间她可以自由活动。

    牛肉切成大块,加上颜色斑斓的彩椒与大蒜,肉比较厚实,外面一层烤得焦黄,里边刚好熟透。

    靳崇钰把第一串儿给了孟眠。

    第二串儿给了孟眠。

    把掉在盘子上的大蒜用筷子夹起来给了靳泡泡。

    靳泡泡吃着大蒜,闷声问道:“阿水,那你和张辎宇分手了,是因为你的室友对不对?”

    孟眠看向她,“你怎么知道?”靳泡泡应该是不知道的。

    靳泡泡一字一顿,“我哥的门上,有摄像头,拍到了。”

    孟眠手里的串儿慢慢放了下来。

    她其实还没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别人过,毕竟是私事,还不是什么好事儿,对舒雨更加算不上是好事了。

    过了半晌,孟眠端起杯子,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你和靳崇钰都知道?”

    靳崇钰把靳泡泡往后拽了一下。

    他伸手拿走了孟眠面前的杯子,怕她再一口闷,看见孟眠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发呆,靳崇钰忍着笑,“本来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但没想到你自己发现了。”

    “唉,”孟眠叹了口气,无奈地摆摆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现在还没断片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估计明天也记得住,但显然语言行为已经在开始不受控制了。

    靳泡泡这时候是真的开始欣赏孟眠,一开始只有一点点,现在比之前要多很多。

    “阿水,那你还会谈恋爱吗?”靳泡泡是替靳崇钰问的。

    “恋爱?”孟眠抬起头来,翻了个白眼,“狗都不谈。”

    靳泡泡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坐在对面的靳崇钰,眸子缓慢而又危险地眯了起来。

    17.chapter 17 第九铲:你哭起……

    孟眠再一次喝断片了。

    她对昨天晚上的记忆停留在了自己说了一句“恋爱狗都不谈”, 至于靳崇钰和靳泡泡是什么反应,她,忘了。

    第二天的天色有些阴沉。

    孟眠起床的时候靳泡泡还在睡觉, 暖气开得足,靳泡泡的被子有一半儿是掉在地上的,但孟眠还是走过去帮靳泡泡捡起了被子。

    这个过程中, 靳泡泡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

    看了下时间, 已经十一点多了。

    孟眠洗漱完, 换个衣服可以直接出门吃个饭然后之去学校上课。

    她以为, 靳崇钰在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在家的,没想到一出卧室就看见靳崇钰从厨房里出来。

    像个无业游民, 真的。

    靳崇钰倒是很淡定, 他推了下眼镜, “醒这么早?”

    孟眠干巴巴地点点头,“早。”

    靳崇钰:“你下午有课,正好,我早餐做多了, 你可以吃了再走。”

    阴沉的天色没有荫蔽掉男人身上哪怕半点儿衿贵,他精细的镜框在微芒底下时不时闪出细碎的光点, 他时不时打个哈欠,似乎没睡好的模样, 神色慵懒极了。

    孟眠说了句谢谢。

    去厨房盛了碗粥, 厨房里不仅有鱼片粥, 还有烤好的面包和几个酱, 以及一小碗蔬菜沙拉。

    如果是按照一人份的量做的话,的确有点多了。

    她坐在靳崇钰的斜对面用餐。

    小猫似的,吃得很专注, 头都没抬一下,又或许是,不好意思抬。

    孟眠边机械地用勺子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塞,为了不这么尴尬,孟眠本来准备拿出手机来玩一会儿,不过看着靳崇钰都没玩手机,她觉得这样又不太尊重人。

    “我等会也要去学校,可以送你。”靳崇钰的声音在孟眠耳边响起。

    孟眠想了想,说了声“好。”

    “你硕博都是在召南读的?”孟眠用勺子搅着碗里剩下的粥,她吃不完了。

    “嗯,你之后考研,还是在召南?”

    孟眠:“不知道,我妈希望我回新台。”

    靳崇钰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

    孟眠抬眼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她不说,靳崇钰也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疑惑。

    “你怎么一点都没变,”靳崇钰感慨道,他支着下巴,眼神里含着惬意浅淡的笑,似乎收拢了为数不多的所有的光芒,然后洒向孟眠,“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敢想,但不说。”

    “阿水,好久不见啊。”靳崇钰挑了挑眉,和孟眠摊了牌。

    当对方的身份转变成以前见过的人的时候,孟眠那点不自在和不好意思变得淡了很多,“泡泡说你们当时是翻墙进的一中。”

    靳崇钰微微蹙眉,“她说得太多了。”

    孟眠忍不住笑。

    “那一对黑天鹅的确很有名气,”孟眠放下勺子,徐徐说道,“只不过其中那只雌性在我高三那年生病后去世了,剩下的那一只就开始不吃不喝,校长联系了动物园的人和动物心理师,还是没能让它活下来。”

    靳崇钰现在的身份和之前不同了,现在算是熟人,有了一起到过的地方,一起吃过的东西,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的会迅速拉近。

    靳崇钰听着孟眠说话,“我还记得你们学校的红人榜上女生比较多。”

    “嗯嗯,”孟眠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她难得如此轻蔑,靳崇钰觉得有些稀奇,“我们当时三个年级主任,其中两个是男的,更加看重男生,常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贤惠温柔才是身为女性最好的品质。”

    “然后我们另外一个年级主任比较年轻,她说不分性别,责任感善良与勇敢才是最好的品质,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女性或者男性必须得做的。”

    孟眠其实话并不少,她需要一个她不排斥,也愿意听她说话的听众。

    “所以当时我们学校的女生就将红人榜上几乎给霸榜了,”孟眠看向窗外,淡淡道,“去他妈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靳崇钰掩着嘴角笑了起来。

    他当时其实是先看见红人榜之后,继而看见孟眠本人的。

    照片背景墙是大红色的,女生头发披在脑后,那时候头发还没现在长,但也可以了,眼睛很冷淡地看着镜头,气质文静又清冷,那种目中无人中又能看见点儿流浪猫一样的警惕与戒备。

    然后下边的红人语录是:去他妈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靳崇钰当时就觉得,不错,是个很劲儿的小姑娘。

    但本人于照片严重不符。

    倒不是说学校给学生p图了,而是孟眠本人看起来与目中无人半点关系都无,只是有点冷淡和认生。

    很难想象,那句那么劲儿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不过现在靳崇钰亲耳听见了,他觉得,这才是阿水。

    慢热,迟钝,认生,社恐,这些都与她的勇敢,坚毅,果敢,毫不冲突-

    孟眠现在不想说话了。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因为她平时说话太少,导致她无法很好的把握话说到哪里就停的分寸。

    不过还好,靳崇钰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其实当时因为这个,他们高中闹得很厉害,甚至上了当地的新闻,学校也出现了“女的都回去生孩子吧”“男的没一个好一个东西”的极端言论。

    刚开学的时候,班上有几个人听见她是新台一中毕业的之后,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靳崇钰和靳泡泡是她为数不多现在觉得不错的人,如果在这种事情出现分歧,她也还是会坚定自己的想法。

    靳崇钰在家居服外面套了一件加绒的卫衣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懒懒散散的,像是去遛弯的。

    但孟眠不敢质疑大佬,博士,博士,博士哎。

    靳崇钰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宾利,虽然孟眠对车不感兴趣,但之前叔叔的车库里有这辆车。

    挺贵的。

    要不是靳崇钰带了笔记本,孟眠依旧认为对方是去遛弯的。

    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召南大学是开放式的,连个门儿都没有,四通八达,靳崇钰直接把车开到了教学楼底下。

    孟眠:“”

    临近上课的时间,两边全是学生,一辆宾利出现并不稀奇,但引人注意的是,这辆宾利停下了。

    孟眠往窗外看了看,她呼吸一滞,求救般地看着靳崇钰。

    靳崇钰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丝揶揄,他低声道:“抱歉。”而后打方向盘离开了这条路。

    几分钟过后,车停在了人稍微少点的路边。

    不过也还是不算少。

    靳崇钰看着孟眠几乎快要竖起来的耳朵,修长的脖子抻直了眼巴巴望着窗外,像是土拨鼠。

    他把着方向盘,靠着闷笑了会儿,而后抬起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无可奈何又夹杂着怜爱般的语气,“妹妹,体谅一下,就这段路人流量小一点。”

    孟眠怎么可能为难他?

    “没没事。”孟眠握着方向盘准备下车,靳崇钰叫住她,递给了她一根围巾,“靳泡泡的,你拿上,晚上会冷。”

    “谢谢。”

    靳崇钰:“我可能会在学校待到晚上,你下课了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们一起回家。”他最后这句话,说得比前边两句话说得比前面的要轻,要慢,要更加温和。

    只不过孟眠听不出来。

    不仅听不出来,她下车搞得还好像有鬼在后边追一样。

    “”

    不过靳崇钰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孟眠微信的好友申请。

    是的,他到今天,到现在,才有了孟眠的微信,之前他和孟眠仅仅只是在一个聊天群里。

    孟眠下车便受尽关注,那些视线跟火似的,烧得孟眠脚步都快了起来。

    跟以前一样又不一样的感觉。

    孟园让司机只停在正门口,好几百万的车停在大门口,司机替她打开车门,一声“孟小姐”叫得十来岁的自己头都不敢抬起来。

    可靳崇钰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现在是无地自容更多,还是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意思更多。

    孟眠用围巾把自己头包得严严实实,很奇怪,围巾上的香水有一种海面上风的味道,空旷又显露着说一不二的霸道。

    靳泡泡怎么会用这种香水?

    “孟眠!孟眠同学!”从后边追来的男生一把扯掉了孟眠头上的围巾。

    孟眠被吓了一大跳,黑白分明的眸子受了惊吓后不可遏制地瞪大。

    “林最?”

    林最戴着深蓝色的毛线帽,刘海塞进了帽檐里,明朗清爽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我看见你了,”林最瘪瘪嘴,“谁送你来的?那么有钱”

    “朋友。”孟眠边走边说道。

    她没有和林最解释的义务和必要。

    林最追着赶着走在她右手旁,俊男美女的搭配在路上很吸睛。

    就是女生表情有点冷淡。

    林最的视线从孟眠的眼睛看到鼻子,又看到嘴巴,在心里感叹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孟眠呢,直到看见她脖子上围巾。

    他伸手一把拉住围巾的一边,孟眠措手不及,被扯得往后仰,脖子迎来一瞬间的窒息感。

    “林最!”孟眠的不悦写在脸上了。

    林最赶忙松开手,“对不起。”

    孟眠呼出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林最跟在她旁边,说道:“你这根围巾是男士款,是国外查理斯设计的冬季新款,全球发售量不到一千,并且,只限男士购买。”

    他不依不饶,不肯死心,“孟眠,你是不是被人包养了?”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如此问道。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女生就停下脚步给了他一耳光。

    林最被扇懵了。

    他不可置信的可太多了,比如自己竟然被打了他妈都没打过他,比如孟眠竟然也会打人,比如孟眠竟然打自己。

    少年时代把脸面看得最重了,甚至不惜伤害别人来维护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即使林最并不是这么想的。

    “怎么,被我说中了?”他变脸如翻书。

    孟眠从来不屑于向别人证明自己多厉害,多有钱,那些钱,虽然在她名下,在她卡里,可说到底,也不完全算是她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过也的确是属于她的财产。

    她物欲不强,容易满足,不了解国际大牌,很多奢侈品她都不认识,孟园会让叔叔家里的管家在准备所有人的生活用品以及其他用品的时候,也给她寄过来一份。

    孟眠没想到,只是一根围巾而已,竟然能让林最想这么多。

    “我买得起,”孟眠淡淡道,“我自己也买得起。”

    林最冷笑一声。

    他伸手扯了一下孟眠的书包,“这个包,两万。”

    接着是看起来平平无奇连个logo都没有的深棕短夹克,“这件外套,九万八。”

    头发上的兔子形状的发卡,“七千。”

    他抓着孟眠的手腕晃了几下子,“你爪子上的这破手链,三万。”

    “孟眠,你告诉我,你一个连家人都没有的人,”林最了解过,孟眠没有家长,她的户口本上只有她,没有别的人,“你住的是召南最好的几个小区之一,你告诉我,你哪来的钱?”

    孟眠冷冷地看着林最。

    “关你什么事?”

    她眼眶慢慢红了,站在原地,所有声音都逐渐远去,视线内一片模糊。

    眼泪涌出来,差点掉下来的同时,她的眼睛被人从后边轻轻捂住,来人身上的味道与围巾上的香水是一样的。

    靳崇钰还在等红灯呢,车往前推进得很慢,结果就看见了这么一幕,他把车停到合适的位置后直接就过来了。

    他手心被睫毛扫了几下后,接着就感到了一片温热的潮湿。

    女生哭了。

    但她脊背笔直,呼吸都没乱一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靳崇钰掀起眼皮,目光刀子一样落在林最脸上。

    不管是身高,还是气势上,靳崇钰对林最都是绝对的碾压,林最浑身绷紧,像一柄时刻准备出鞘的剑,可靳崇钰只是看着他,就让他这剑鞘动不了。

    “欺负女生,谁教给你的烂德行?”靳崇钰漫不经心地训斥语气,却是明晃晃的冷嘲意味。

    林最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靳崇钰是谁,只知道他在自己父亲身上都没感受到过这种威压。

    “没有下一次了,”靳崇钰的手放下来,把孟眠快要滑下来的书包带子提了回去,动作轻柔地替她一圈一圈系好围巾,像装扮手办似的细心与专注,最后才抽出空瞥了一眼林最,“考上召南,还是挺不容易的,对吧?”

    他笑了笑,全是威胁和冷意。

    林最僵在原地,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种小学鸡碰上靳崇钰,嫩得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

    “我送你去教室。”靳崇钰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和孟眠说话。

    孟眠用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

    默不作声,擦掉了,新的眼泪又掉下来,大颗大颗,珠子似的。

    靳崇钰陪着她往前走。

    孟眠从无声的哭到抽噎,最后哽咽出声,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要是靳崇钰不来,她估计也不会这样,但此刻委屈化成眼泪铺天盖地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对不起,”孟眠哽咽着说道,“我停不下来,你你不用陪我去教室,我我我自己去去去就可可以了。”

    靳崇钰:“”

    他既心疼,又觉得可爱。

    “阿水。”他们走在通往教学楼的山路上,路上几乎没人,靳崇钰伸手薅开孟眠额前的头发,女生眼睛里满眼亮晶晶的眼泪珠子,她茫然地看着靳崇钰,不知道对方叫自己做什么。

    靳崇钰用拇指捻掉了挂在孟眠眼睫上的水渍,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眸子温和又专注,与他的轻傲判若两人。

    “妹妹,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他叹息般地说道,本意是为了转移孟眠注意力,也掺杂了真实感受。

    孟眠呆住。

    耳朵蹭一下就红了。

    她眨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不解风情道:“谢谢。”

    18.chapter 18 第十铲:嗯,我……

    孟眠到教室的时候, 面色恢复如常,她照例到最后一排坐下。

    而后前边就有一个女生揣着手机弯腰一路摸过来,“孟眠, 这个是不是你?”

    手里照片里的主人公是一男一女,男人穿得很闲散,一看就不是学生, 女生头上裹着围巾仿佛是什么神秘组织出来出任务的一样, 可还是被熟人一眼认了出来。

    手机只拍到了靳崇钰的侧脸, 因为他这个时候正垂眼看着孟眠, 高清的镜头甚至能看见男人睫根疏朗,眼睫如鸦羽一般往下覆盖, 一抹冷淡深邃的阴影斜入鬓间, 神情显得怜爱又无奈。

    他气质完全脱离了学生气, 就算穿戴随意,也不难看出精英模样。

    孟眠呆了呆:“额”

    “那个,我不是在摄影社吗?最近我们要开展一个摄影比赛,得需要宣传海报, 这张照片是我们社团一个学长偶然拍到的,他发到群里, 然后我就把你认出来了,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陆啾眨着真挚的大眼睛。

    她滔滔不绝地表达对这组照片的赞美之情和喜爱之情, “因为咱们一个班的嘛, 所以我觉得如果要是想使用这张照片还是得取得你和另外的这名先生的同意, 所以, 你觉得可以吗?”

    孟眠看着照片,将围巾往下扯了点儿,“我是没问题, 但是”

    “好!”陆啾激动地一拍桌子,“那另外这位吗?我不认识,你能帮忙问问吗?”

    “我到时候帮你问问看。”

    孟眠觉得靳崇钰不一定会答应。

    毕竟靳崇钰露脸了,她好歹用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左右也很难认出她。

    陆啾开心地走了。

    还把这组照片发到了孟眠的微信上。

    孟眠看了照片,视线落在浅灰色的羊绒围巾上,她有些懵,这不是男款的吗?为什么靳崇钰说这是靳泡泡的?-

    “一杯美式。”

    “两千,请扫码。”

    靳崇钰抬眼,眼神淡淡的,“我自己做。”

    “别介呀,”赵杨摆摆手,他哪敢让靳崇钰进来自己做,靳崇钰知道他最好的咖啡豆藏在哪儿,每次进来直接就去拿那盒死贵死贵的豆子,“我给你做。”

    不过赵杨还是去里边的柜子给靳崇钰拿了那盒死贵的豆子,他扒着豆子一颗一颗数。

    “今天怎么有空回学校?我听赵樨说你们接了体育馆的单子,多少钱?”赵杨本科的时候和他们是一个班的,但他志不在学习,当年高中被父母请几个辅导老师盯着学习才考上了召南大学,考上之后靠着靳崇钰和赵樨他们的笔记才能堪堪不挂科。

    所以,他在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发展自己的宿舍楼小卖部事业,凡是能赚钱的他都倒腾,到了快毕业那一年,他手上已经存了大好几十万,加上爹妈资助,他在校内开了一家自习室性质的咖啡馆。

    副业是在网上连载少女漫画,很少女心的那种少女漫。

    靳崇钰坐在高脚凳上,碎发散落在额前,眸子墨水一般的漆黑,自他进来后,店内大半人都忍不住朝他投去视线。

    赵杨把咖啡端过来,啧啧有声,“校草魅力不减当年啊。”

    靳崇钰扯了扯嘴角,“是吗?”

    “不是吗?”赵杨洗了手,靠在制作台上,“你现在出去大吼一声‘老子要结婚,谁来?’,我保证,一定会有人排着队去和你结婚。”

    “扯淡,”靳崇钰懒懒地笑,“我看起来那么急?”

    赵杨摇头,不过他还是有个疑问,“你今天怎么回学校了?工作不忙?一年难得见你回来几次,上回你读研时候带你的导师还跑我店里,让我催你去他家陪他喝两杯,他说自己已经快不行了。”

    不用靳崇钰否定,赵杨说完后自己就先啐了一口,“他不行?他不是学校环保组织的会长吗?上次有个男生随地丢烟头,他从树底下捡了根树枝追着抽,追着跑了大半个南苑,我估计都没他身体好。”

    靳崇钰:“改天我去看看他。”

    过了会儿,靳崇钰的视线不知怎的扫到了赵杨身后的照片墙上。

    看模样估计都是召南的学生。

    有个女生,有点眼熟,不止是眼熟。

    察觉到好友视线若有似无地瞥了好几眼照片墙,赵杨往后看去,又扭回头,“这是我去年换上的,模特请的都还是我看着比较顺眼的,男生我看着顺眼的没几个,还不如我,所以女生比较多。”

    “那个,”靳崇钰微抬下巴,视线落在最边上一个女生的照片上,“你怎么请到的?”

    孟眠可不是一般人,她那个性格,不像是喜欢拍照的人,她的家境,也不像是会去兼职的人。

    她站在马路边,人流中,很显眼,头身比简直称得上是优越,看季节应该是初春,因为她身后的桃花开了。她穿着米白色的大衣,长发蓬松柔软,戴着一顶黑色的灯芯绒贝雷帽。

    明明是乖巧的打扮,却因她一丝笑意也无而让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清冷疏离。

    “可不是难请,我是在路上遇见她的,当时觉得她挺好看,所以约她,没想到她直接硬邦邦说我没时间,我说给钱,她说谢谢不用,我说求你了奶奶,她丢下我就跑了,”赵杨无奈道,“我这人就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找她第二次的时候,她答应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在校车上让座了,被让的是她班主任,她班主任那时候骑自行车把腿摔瘸了。”

    “不得不说,学妹是真的好看,那时候好多人找我要她联系方式,我当时说保密,其实我保个鬼,我连她哪个学院的都不知道。”

    “理学院,信工。”靳崇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咖啡。

    赵杨还没意识到不对,他哇哦了一声,“女生学理科,还是召南,这个学妹牛逼啊,看气质感觉像艺术学院的。”

    他说完后,发现不对了。

    “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理学院的啊?”赵杨看着靳崇钰,对方抬眼挑了下眉尾。

    “卧槽,靳崇钰!”赵杨后知后觉,“你你你你,这是你对象?”

    “想太多了,”靳崇钰修长的手指沿着白瓷杯壁缓缓摩挲,“认识而已。”

    赵杨不信,“是吗?”

    “不是。”靳崇钰很坦荡。

    赵杨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两人还处于学生时代时,靳崇钰进学校便引起了轰动,召南是国内重点大学,从来不搞什么校草校花,花啊草的还没有课本里的知识更加有吸引力。

    但是召南理科高考状元,靳崇钰的这张脸就十分具有说服力了,更别提靳崇钰下到优秀军训学员,上到国内十大优秀大学生,手上硬皮的奖状证书得用箱子一箱一箱的装,靳崇钰当时在校内颇受关注,可惜一直单身。

    是他好友们感到可惜,靳崇钰自己倒无所谓。

    不过当时有个传言是,靳崇钰对初恋难以忘怀,所以洁身自好,苦等恋人回国。

    赵杨再一次求证,“你现在终于决定不等你的初恋了?”

    之后,靳崇钰说了今天第二次扯淡。

    赵杨这才知道,所谓的初恋就是靳崇钰高中时期和一个和靳崇钰同样热爱学习与研究的女生,共同探讨“关于恋爱是否会对人类的智商产生影响”的论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否”,再加上女生对靳崇钰很失望,她在靳崇钰身上并没有心动的感觉,之后便出国读书去了。

    靳崇钰甚至都忘了对方的脸了,要说初恋,有点牵强,估计那个女生也不觉得这是一段初恋,充其量,这是一次仪器设备不全参与实验人员缺乏专业知识的研究。

    赵杨听完全程,张大嘴巴,最后说道:“神经病吧你们!”

    “那这个女生现在在干嘛?”赵杨很好奇,这种人的人生会是怎样的。

    靳崇钰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上一次知道她的消息还是高中同学群有人说的,听说已经移了民,生了一对双胞胎。”

    “”

    “我以为她已经研究出了怎样治疗肺纤维化或者怎样建设一条从地球到火星的宇宙轻轨”

    “言归正传,”赵杨对别人不感兴趣,“你现在出现在这儿,不会就是在等人吧?”他指的是孟眠,除此以外,他也实在是想不到大忙人靳崇钰会穿得这么随便出现在自己店里,还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他的豆子

    “不然呢?”

    “”

    “要点脸,人家才大三,刚大三,二十一二的年纪,”赵杨啐他,“你要不是读了研又读了博,你现在当得上老油子中的老油子了,不过你本科时候就滑不留手。”

    如果不单单只是看学习,靳崇钰真的算不上什么标准好学生,一肚子坏水,五脏六腑都是黑的。

    “我等她下课,有地方让我坐会儿吗?”靳崇钰笑起来,端的是相当斯文儒雅的先生模样。

    赵杨:“”-

    孟眠在快要下课之前收到了靳崇钰的微信,分享的是校内一家咖啡馆的地理位置。

    她知道这家咖啡馆,去年她曾经帮这家店的老板拍过照片。

    五点多,召南的天就已经快黑了,等孟眠走到咖啡馆时,天已经全然黑下来了,咖啡馆的灯大亮,几个兼职的学生还挺忙的,老板则趴在一边台子上拿着平板写写画画。

    门被推开的同时,上边挂着的铃铛叮里当啷响了起来。

    赵杨立刻抬起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孟眠觉得老板今天的眼神格外的炯炯有神,她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赵杨扯着嗓门,热情非常。

    不止孟眠,连后边几个兼职的都被老板这一句百转千回抑扬顿挫的欢迎光临给吓了一跳,这是咋了,平时老板懒得恨不得让顾客自己进来冲咖啡,今天还喊上欢迎光临了?

    孟眠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将衣领竖起来,遮住了下半张脸,同时,她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靳崇钰。

    19.chapter 19 第十一铲:你猜……

    孟眠试图将围巾还给靳崇钰, 她递出围巾,可能是因为走在路上,天色漆黑, 靳崇钰没注意到她这个举动,也就没有去接她手里的围巾。

    伸出去的手,孟眠又悄悄缩了回来。

    “今天的事谢谢你。”孟眠低声说道, 她今天情绪失控了, 平时都不这样的。

    她好几年没这样哭过了, 早就修炼出了将眼泪硬憋回去的本事。

    不知不觉间, 靳崇钰就成了自己人。

    “应该的。”靳崇钰语气意味深长。

    “你今天在学校呆了一天?”孟眠见对方手里依旧拿着电脑,估计是忙了一天, 土木专业的话, 她知道, 上次还有人发表白墙吐槽自己上大学第一堂课是和水泥。

    靳崇钰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迎面来了一群男生,你推我搡说说笑笑的,没怎么看路,孟眠被挤得直往靳崇钰身上靠, 靳崇钰索性拽着她往旁边走了点儿。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人流高峰期, 哪哪儿都是刚下课往宿舍或者往食堂去的学生。

    两人有些显眼,即使是在夜色里, 身高腿长的像两个模特。

    孟眠将之前同学的请求和靳崇钰说了, 靳崇钰没什么意见, 他本来也就是从召南大学毕业的。

    靳崇钰的车停在E楼的教学楼前的停车场, 他去开车,孟眠在路口等。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林最从马路对面过来。

    他臊眉耷眼的, 眼神躲闪,直到走到孟眠面前,说了声对不起。

    孟眠感觉林最经常在和自己说对不起。

    特别是这段时间,他隔几天,就会一脸抱歉的来说对不起。

    他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孟眠不言语。

    她看着林最身后的方向,无比淡定。

    林最也循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去,来来往往的学生太多,他也不知道孟眠在看什么或者是在看谁,他握了握拳头,又转回头。

    “孟眠,下午那个男的,是什么人?”林最本来想问是不是你男朋友,但是当想到孟眠才刚分手不久,他觉得应该不是。

    他以前都没见过那个男的。

    “朋友。”

    孟眠见靳崇钰的车已经出来了,黑色的车停到路边,按了两下喇叭,他们这时候离得相当近。

    靳崇钰看见了林最。

    他将车窗放下来,看向孟眠,温和地笑了笑,“阿水,上车。”

    秋冬交接的这个时节,晚上的风像薄刀片似的刮,林最从身后男人的嗓音里听出了比薄刀片还要残忍的主权宣示意味。

    那么浅淡,浅淡得孟眠都听不出来,那么明显,明显得林最觉得对方的呼吸声都带着放大了的敌意。

    阿水是孟眠吗?

    他都不知道

    林最僵在原地,他看见孟眠的大衣衣角像一只蝴蝶似的从身边展翅离开,随即是开关车门的声音。

    还有对方和孟眠的几句看似平常却让外人一句都插不进去的对话。

    “很冷?”

    “还好。”

    “靳泡泡叫了赵樨他们吃火锅,都弄好了。”

    “啊,又吃火锅?”孟眠这句话完全是不由自主。

    靳崇钰轻笑一声:“那吃别的?”

    “不用,都行,我没问题。”孟眠不想麻烦别人,赶紧推辞了。

    这几个人,都是林最不认识的。

    他生活中出现最多的词是上课,是宿舍,是室友,是游戏,但是孟眠显然不是,她一直和班里的人都不一样,乍一看会觉得她这个人不合群,干什么都独来独往,和室友处不好也懒得说,直接搬了出去,很多人冲着她的外表加她好友,抱着点儿侥幸指望发生点儿什么,但孟眠一概不理,孟眠一条转发院里文章的说说都能人在下边走“支持漂亮姐姐”的队形。

    林最觉得她特别,哪哪儿都特别,说不上来的特别,可孟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林最无可奈何,她总是不参与班级活动,对学分也没那么热衷,下课就回家,完全无从下手。

    而今天,他又得罪了孟眠。

    过后他自己都觉得那些话难听,他家里也有钱,难道还看不出来哪种人是自己有钱吗?

    可他就是忍不住,他一想到孟眠可能又谈恋爱他就着急,他一着急,他就管不住嘴

    总是道歉的人,道歉就仅仅只是嘴皮子上下碰一碰罢了,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就如林最-

    宾利车驶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车熄了火,靳崇钰开了车门,孟眠跟着下车。

    她绕到靳崇钰面前,将围巾直接怼到了靳崇钰手里,“我有围巾,谢谢你。”

    孟眠也疑惑过靳崇钰为什么要说这围巾是靳泡泡的,联想到靳崇钰平时的周到,孟眠以为对方是怕自己拒绝才说这是靳泡泡的。

    现在知道这是靳崇钰的物品了,更何况还是限量的,孟眠觉得自己应该物归原主。

    靳崇钰将围巾接了过来。

    没说什么。

    电梯在两人眼前徐徐打开。

    看见对方的时候,电梯内和电梯外的人同时都是一愣。

    孟眠很淡定地朝旁边让了一点儿,好让里边的人先出来。

    舒雨后知后觉,松开了与张辎宇紧握的手。

    “眠眠,你别误会。”

    孟眠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主动拽着靳崇钰进了电梯,没给张辎宇和舒雨一个眼神,就坦然自若地按了关门键。

    即使是在这种时刻,孟眠都只是拽着靳崇钰的衣角,而不是手

    其实,靳崇钰希望孟眠刚刚拉的是自己的手。

    “抱歉。”孟眠松开了靳崇钰。

    靳崇钰不认为孟眠对张辎宇劈腿的事情难以释怀。

    孟眠不是这种人,她很清醒,也很理智。

    所以,他不酸。

    但他还是应该表达一下关怀。

    这是每个挖墙脚的人应该具备的,更何况,他是先来者。

    “很难过?”靳崇钰轻声问。

    孟眠双手插在兜里,铮亮的电梯里映出她冷淡的表情。

    “没有,就是觉得晦气。”她呐呐道。

    女生的还是有爪子的,只是一般不亮出来。

    孟眠只是为失去一个朋友感到惋惜,她之前也同舒雨说过,张辎宇靠不住,无论如何,这种朝三暮四的人都不应该再给机会,但舒雨显然是没听进去。

    她现在可能还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也觉得自己是因为被张辎宇抛弃了也不想她过得好。

    孟眠不懂这种人的脑部结构是一种怎样的建造。

    “我们出去吃饭?”靳崇钰嗓音带着诱哄般的语气。

    孟眠还没来得及说话,刚打开的电梯门又关上了,靳崇钰按了负二楼。

    “忽然想去小吃街逛逛,走吧。”

    孟眠觉得自己还好,她就是感觉靳崇钰不太像那种会去逛小吃街的人,他应该是那种小说里都没吃过路边摊的公子哥。

    没想到靳崇钰轻车熟路就带她到了市里最热闹的一片夜市区。

    这里虽然说是叫小吃街,但因为人流量大,很多餐厅也暗戳戳开了过来,周围高楼林立,好几条小吃街成交叉状排列,像发亮的绸带交织缠结在一起。

    靳崇钰带孟眠去了一家很热闹客人很多的川菜馆。

    撩开挡风的几片帘子,里头烟雾缭绕,热气腾腾,服务员端着托盘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穿梭不停,空气里是刺激的辣子味道和葱姜蒜在滚油里爆出香味的味道。

    靳崇钰找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扫码,将手机递给孟眠,“你随便点,这家店我和赵樨他们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老板是蓉城人,带了一队当地厨师,手艺是没问题的。”

    孟眠接了手机,点了几个耳熟能详的辣菜,又让靳崇钰点,顺便有些忐忑地问道:“我们要不要和赵樨他们说一声?”

    靳崇钰笑了一声。

    “已经说了。”

    孟眠放了心。

    另一边的家里。

    赵樨和靳泡泡看着一锅滚滚开的红油火锅,两眼相对,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赵樨一拍桌子:“他们太过分了!竟然都不来!”

    李墨雨临时有事,郑路临时有事,现在靳崇钰和孟眠都到家门口了,跑出去约会?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把菜吃光!”这是赵樨能想到的唯一报复靳崇钰的办法。

    靳泡泡跳下椅子,“靳崇钰前几天在书房里藏了一瓶好酒,我去给他喝了。”

    偷酒喝?

    赵樨的胆立马怂了。

    靳泡泡和靳崇钰有血缘关系,他和靳崇钰只是名义上的父子关系,本质上,靳崇钰要是不孝起来,也没人说他。

    靳泡泡干净利落地把酒开了,而后摆摆手,“纠正你一下,靳崇钰和阿水不是约会,他还没追到呢。”

    “阿水好难追啊。”赵樨感叹道。

    靳泡泡故作老成地“哎”了一声,“赵樨,我要说你了,不能说一个女孩子难追,怎么,要是容易追,你们是不是就觉得她廉价不值钱了?”

    赵樨立马分辨:“我没这么想。”

    孟眠并不知道家里那两位针对靳崇钰和她的关系产生了激烈的探讨,她很专心地吃着菜,这是这个月以来,她吃过最好吃的菜。

    她吃到半饱,才觉得自己应该说说话。

    得主动点,毕竟是靳崇钰带自己来的。

    “那个,你平时不忙吗?”孟眠是真的觉得,靳崇钰挺闲的。

    靳崇钰漫不经心地回答,“忙。”

    “那为什么”孟眠要问出的话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可她即使不说。

    靳崇钰也知道她要问什么。

    什么整天好像都陪着她和靳泡泡在转悠,或者准确来说,她每天都能看见靳崇钰。

    “你猜。”靳崇钰一笑,眼里的碎光弥漫开,不知道哪一秒,就迷了对面人的眸。

    20.chapter 20 第十二铲:我等……

    桌子中间放着一大盆毛血旺, 辣椒的呛辣味儿经久不散。

    孟眠挑着底下铺的豆芽,声音好像也因为店内的热气被熏得雾蒙蒙软趴趴的。

    “猜?”孟眠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

    她穿过好几层袅袅升腾的雾气,看见靳崇钰的眸子坦然又温和。

    最开始, 她以为是出于邻居情谊,孟眠没想到别处。她自小便因为长得乖巧和孟园的左右逢源而受到不少人的爱护,即使是在叔叔家里, 她也曾不小心听见叔叔和管家的对话。

    叔叔最开始是没打算接纳自己的, 但一是看在他从高中起便暗恋的孟园的面子上, 二是孟眠实在是乖巧安静, 成绩也好,说不定能影响一下他本来的子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后来知道靳崇钰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之后, 她以为这些都是出自于对朋友的照顾。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孟眠咬着筷子, 一次性筷子没多硬, 孟眠牙齿一使劲儿,“咔嚓”一声,筷子头那半点儿就断在了嘴里。

    说起来,她和靳崇钰的交情, 远不到如今可以整日呆在一起的情分。

    不过和靳崇钰呆在一起很舒服,和靳泡泡待在一起则是很开心, 没人会阴阳怪气地说“你这么有钱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啦”,不会有人打着交朋友的名义, 实则是想让她请客买单, 更加不会有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孟眠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善意, 自然而然的亲近与熟稔。

    靳崇钰的手臂越过桌面, 孟眠以为对方要按自己的脑袋,或者像上次一样弹自己的脑瓜子,她抢在前头闭上了眼睛, 结果对方是来拿走自己手里的筷子的。

    他给了孟眠换了一双新的。

    而被孟眠咬过的那一双长短不一的筷子则被丢弃到了一边。

    之后,他支着下巴,明明两人中间隔了一张桌子,可孟眠却总觉得现在的距离,近得似乎快要脸贴脸了。

    “你知道吗?”靳崇钰似是叹息一般,无奈又宠溺的语气,“我等你分手很久了。”

    在靳崇钰说完之后,孟眠就那么呆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靳崇钰,屏住呼吸。

    好像是在确认对面的人还是靳崇钰,不是别的人,也不是靳泡泡。

    她感觉自己说话变得艰难无比,“等等我分手做什么?”

    实际上,孟眠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被人告白的次数其实不算少了,但几乎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她都可以不咸不淡地拒绝,她不认识那些人,也不想认识。

    就算是张辎宇也一样,当初如果不是对方死缠烂打当然,她没有怪张辎宇死缠烂打的意思,她只是客观阐述张辎宇死缠烂打。

    可靳崇钰不一样。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温水不仅能煮青蛙,还能煮孟眠,煮任何,把人煮得舒舒服服,晕头转向,忘乎所以,不止今夕是何年,等发现始作俑者开始磨刀霍霍的时候,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孟眠倒没想跑,这不是和跑不跑能沾上边的。她只是惊诧与讶异。

    靳崇钰是召南大学博士毕业,据靳泡泡所科普,他刚过了二十六岁的生日,也是靳泡泡科普,靳崇钰年收入在两百万以上,这还不算他平时接的其他活,还是据靳泡泡所科普,她父母经营着连锁酒店,数量不多,不到一百家,养家糊口没问题。

    不知不觉,孟眠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所有与靳崇钰有关的事情。

    甚至包括高中那个奇奇怪怪的初恋。

    孟眠又咬断了一双筷子。

    这次靳崇钰没有给她换,紧着她咬。

    他也没说话。

    孟眠是个聪明的女生,她只是没经验,也没什么朋友在旁边提起这些话题,但只要一点拨,她就明白了。

    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靳崇钰需要等她慢慢反应和接受。

    不能把人吓坏了。

    一双筷子被咬烂了。

    孟眠逐渐尝到了木屑的味道,她把已经不像筷子的筷子放到了桌子上,坐得笔直,隔着袅袅热气,气氛好像也没那么令人紧张了。

    老板娘端了两份汤圆冰粉过来,加了红糖的放在了孟眠面前,没加的放在了靳崇钰面前。

    她看看孟眠,又看看靳崇钰,“你和赵樨他们都好久没来了?”

    靳崇钰笑了笑,“工作有点忙。”

    老板娘是个胖胖的阿姨,围着碎花围裙,头发梳得很是干净利落,她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孟眠身上,包括话题。

    “女朋友?”

    话音一落,孟眠把桌子上的筷子重新拿起来咬。

    她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很难看出来她现在在想什么。

    靳崇钰忍着笑,又有些心疼,帮孟眠解围,“朋友。”

    两个字,说有多心酸,就有多心酸。

    老板娘开这么些年店,要是看不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她就是白活了,不过她没继续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过了没多久,服务生端过来一份水晶盘子盛着的抹茶蛋糕出来。

    服务生是个白白净净的大男生,他把蛋糕递到孟眠面前,“厨房送的,说这桌的消费刚好满356,送一份小蛋糕。”

    孟眠惊讶地抬头问道:“满356?”还能满356?一般不都是满五百或者一千这些整数吗?

    服务生随口一说:“可能是我们老板和老板娘结婚356周年纪念吧。”

    孟眠:“”-

    外面开始下雨。

    这是召南在天气上的老毛病了-总下雨,倒很少瓢泼似的下,像极了情人之间的缠缠绵绵,哀哀戚戚。

    所以又有很多人用多情形容召南。

    不过用多雨形容的还是占大多数。

    靳崇钰跑去超市买了一把很大的伞,撑着去了广场上的停车场。

    孟眠保持着和靳崇钰的距离。

    整个都快走到伞外边去了。

    雨粒子从天上砸下来,成片的,细细密密,孟眠忍不住眯着眼睛。

    靳崇钰是又气又无奈,他索性抓着孟眠的手臂往自己旁边带了一下,“妹妹,别这样,我会以为你很讨厌我。”

    孟眠被对方缓慢又温柔的语气说得脸皮发烫。

    “没讨厌。”孟眠轻声说道。

    她在小说里,在电影里,见过不少主角将女主叫妹妹的,有些甚至会令人感到不适。可靳崇钰不会,他嗓音温和,声线偏低,像是疼极了宠极了被唤的那个人,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捧着惯着。

    叫得人心窝子都跟着发热和发软。

    孟眠低下了头,看见了自己的步伐和靳崇钰是一致的,不快不慢,偶尔鞋面上溅上雨水,附近的灯光光影斑斓变换,在脚底下形成会移动的彩色光圈。

    “但也不喜欢。”靳崇钰语气淡淡的,他看着前方,眉眼淡定沉着。

    孟眠抬眼,看见对方绷紧的下颌线。

    靳崇钰在她面前或者是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游刃有余,闲适散漫的人,这种看似散漫的人,实际上走的每一步,都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

    孟眠缓缓垂下眼,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也,没有不喜欢。”

    谁能不喜欢靳崇钰?

    就像靳泡泡在有一天晚上说的,像靳崇钰这种人,能够去正儿八经地去喜欢一个人,为她绞尽脑汁,为了让她开心做一些很幼稚的事情,其实是很难得的。

    越是这样的人,面临的诱惑越大越多,忠诚与专一于他们而言就越遥远。

    所以靳泡泡也说,她很为自己的哥哥感到骄傲。

    孟眠那时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准确来说,是不知道靳泡泡总在自己面前念叨靳崇钰。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或者说,答案早就有,只等着孟眠自己揭开。

    晚上的空气明明那么凉,伞底下的空气却炙热到令孟眠手心和后背都出了汗。

    靳崇钰看向她。

    浅浅地笑了,“没有不喜欢,是喜欢吗?”

    孟眠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气息在缓缓地包裹自己。

    “不是喜欢。”

    “那是讨厌?”

    “不是讨厌。”

    “喜欢?”

    “不靳崇钰!”孟眠第一次忍不住拔高音量,她是不由自主的,被对方的不依不饶逗得满脸通红。

    靳崇钰笑了起来。

    孟眠第一次见他这样笑,露出牙齿,干净又明朗的笑容。

    他笑完了,将伞往孟眠那边偏了点儿,不止伞,他的人也朝孟眠偏了点儿,他的嘴唇快要贴上了孟眠的耳廓,虽然没完全贴上,可气息却系数喷洒在了孟眠的颈间。

    “阿水,试试看吧,”靳崇钰语气里是势在必得,“试试看,你会不会喜欢我。”

    孟眠攥紧了拳头,她抬眼,稳住了呼吸,“那,试试看。”

    她话音刚落,垂在大衣侧边的手就被靳崇钰握住。

    “不过,能先给点儿甜头吗妹妹?”靳崇钰用手指轻轻捏着孟眠指节,“明天再正式开始较量吧。”

    孟眠任靳崇钰牵着自己的手。

    手指很热,手心也是滚烫潮湿的,如果单单只是孟眠一个人手心发热,不会像现在这般的滚烫炙热,孟眠后知后觉地发现。

    靳崇钰其实,也很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