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信封》
眷希/文
2024.4.15首发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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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春和景明,午阳灿金。
常矜躺在卧室的床上昏睡,被楼下传来的门铃声吵醒。
她朦胧睁眼,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意识泛起一点微渺的痕迹。
……高烧39.1度。
睡前测的,现在不知道如何了。
门铃声还在不急不躁地轮响,常矜原本闭着眼,此刻眉心微蹙地睁开。
今天是开学日,她本该出现在迦利雅初中部的开学典礼上,却在昨夜忽然发烧,只好请了今天一整天的假。
原本定好的新生致辞代表是常矜,她到不了了,学校便临时换了人选。
常矜不太在意所谓的代表和致辞。她只烦躁自己的体弱。
起身披了衣服下楼,常矜把手搭在楼梯的镂空纹扶手上,开口轻喊了声“李姨”。
没有回音,厨房的灯也是灭的。
常矜的脑袋迟钝地转动,李姨应该是出门买东西去了。
常矜拉了拉肩膀上快要滑脱的外套,踏着一地门铃声响,慢慢挪到门口。
门口的人会是谁呢?
爸爸妈妈去了春申,李姨出门不可能不带钥匙,这个点常鹤应该也还没有放学才对——
她推开门的一瞬间,阳光慷慨泼洒入内。
面前的台阶上空无一人,稍远一点的花篱笆边沿,有个少年站在光影和翳之处,侧身对着她。
常矜推开门的第一眼,刚好看到他用指尖轻碾了下红山茶的花瓣。
花园春色盎然,恰有几声鸟啼喧哗,惊醒了午睡的花蕊,摇晃的叶在那人洁净的白衬衫上深深浅浅地拓下丛影。
常矜的手还握着门把,她愣住了。
陌生的少年站在她家门外,身高腿长,皮肤很白,在阳光底下显得有些过曝,气质干净清爽,五官立体,桃花眼尾微扬,像中世纪颜色鲜艳的古典油画上一抹恰到好处的白颜料,作为高光存在。
就像现在。
他没出现时,这块被常矜看了十年的花圃开得再好再锦簇茂盛,也是平平无奇;而他往那一站,所有颜色便瞬间丰沛鲜亮了。
连午后的阳光都停下来,热烈地栖息在他的发稍、睫尾,也不觉屈尊降贵。
她打开门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转头朝这边看来。
看到突然打开的大门,以及门内穿了袭睡裙的常矜,他似乎也是一怔,抚摸花丛的手指停住。
但那只是一瞬的错愕,被他很快掩饰。
取而代之的是,他弯起眼睛对她笑了笑,声音如春水微皱:
“你好。”
常矜握着门把手的的指尖无意识地颤了颤。
“......你好。”
“是你按的门铃?你找谁.......”
常矜话还没说完,她一手撑着的门被人按住拉开,她蓦然止住话,抬头,看见了单手挡着锁扣,正朝她微挑眉梢的常鹤。
迦利雅的校服外套微敞,露出里面的白衬衣,扣子扣到最顶。浓烈的眉型和五官,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
常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他:“哥。”
常鹤应了:“不是高烧吗?怎么是你来开门?”
“退烧了?”
说这话时,他低头似乎是在打量她的脸色。
常矜见到了熟悉的人,原本逸散的一丝紧张感顿时尽数收回。
她默然,回答的声音带着点砂质的哑:“李姨好像是出去了。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
常鹤显然是懒得和她多说:“有点事。”
常矜刚想追问,他回头朝站在台阶下的陌生少年招了招手,“杳然,过来了。”
常矜面上云淡风轻,其实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直到眼角余光瞥到身侧慢慢来了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她这才移动眼珠看过去。
只是来人开口更快,她听到一声带笑的问话。
“常鹤,这是你妹妹?”
他声音也好听,像清风拂过耳畔。
身影更近,空气中原本浅淡的鸢尾木质香变得甘醇。
常矜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恰好对上。
面对面地直视,常矜方觉他身量高,和高了她一个头的哥哥比也不差分毫。
这使得常矜要仰起下颌看他,而他则是朝她低头,垂下的眼睫长而密,盖住一半的眸。
少年穿着迦利雅的校服,一件贴身的白衬衫,深蓝色的西装校服外套被他脱下挽在臂间。
他没有看过来时,琉璃水般的眼底沉着园子里漫开的花骨朵,眉骨深,眼尾却柔缓,随意站着就像一道清湛风光,让常矜想到莫奈的画。
雾蒙蒙的亮色铺开,每一处细节都落笔完美。于是望过去时,给人一种看不完的惊艳感。
他看过来时,那种安静沉穆的感觉就削弱很多,温柔更甚。
常鹤替她应了:“她叫常矜。”
常矜很少觉得谁漂亮,因为家里人的长相已经足够好。她见过的人里,还没有哪个男孩长得比她哥哥好看。
但眼前这个少年显然是例外。
他弯着眼笑着看她,开口复述了一遍她的名字。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能被人喊得这么动听:
“常矜。”
“你好,我叫顾杳然。”
常矜没能在客厅留太久。常鹤顾及她身体,刚进门就拉着她的手臂把她送回了房间。
常矜躺在床上,发现自己了无睡意,意识还格外清醒,便再度离开了床,打开房门走到了门外。
常鹤的房间就在她隔壁,她清楚地听见那个名叫顾杳然的男孩笑着对常鹤道了声谢谢,然后和常鹤一起下了楼。
常家大门合上,常鹤刚一转身,就看到没穿外套下楼的常矜,眉头下意识地一拥:“常矜——”
常矜端着水杯,连忙示意性地晃了晃:“我下来喝水呢。”
常鹤止住话头,在她身后走进厨房。
他打开冰箱拿了水果出来,和妹妹隔着一个流理台说话:“看你这么精神,烧是已经退了?”
常矜仰头喝了口水。
她走过去靠在冰箱上,看常鹤切水果:“本来就只是小毛病,我明天就能去上学。”
常鹤不置可否:“那是最好了。”
常矜晃着杯子里的水,看常鹤微微低头收拾案板上的果皮:“哥,你从哪里交到的新朋友,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常鹤:“不算朋友,第一天认识而已。”
常鹤的动作不停,语气淡淡道:“他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老师让我把上学期的资料给他复印一遍,所以才提前放学带他回家拿东西。”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常矜愣了愣:“转校生?可我们学校不是k12制吗?居然还能有学生中途转进来?”
常矜和常鹤目前就读的学校全名为“迦利雅私立国际学校”,学制为k12一贯制。
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从幼儿园开始,直到小学,初中,高中,都是直升,不需要参与升学考试。而直升依据的条件便是学生在上一个学业阶段中的gpa和其他综合能力。
这也就导致外面的学生很难中途转入迦利雅读书。除了高昂的学费以外,要通过迦利雅的入学能力考试和综合面试也极其不易。
迦利雅有一套自己的学术成绩评判标准,不止和普通公立学校差别极大,和一般的国际学校也有很多不同。
至少在常矜就读迦利雅的九年来,从未听闻过年级里有新的转校生。
常鹤:“凡事总有例外。”
常矜明白常鹤的言外之意。反正不是钱就是权,迦利雅又不是铜墙铁壁。
如果顾杳然家里和学校的大股东有关系,入学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常鹤端起果盘往外走,常矜跟在他身后,继续追问:“那你有看过他档案吗?他来这之前是在哪个初中啊?”
常鹤坐在了沙发上,他放下果盘时扫了常矜一眼,“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头不痛了?”
常鹤呛她不是没道理的,毕竟常矜上午还因为低烧引起的偏头痛坐都坐不起来。
但活动了这么一会儿,常矜其实已经能对自己身体的恢复程度有所感觉,温度应该已经降下去了,只她嗓子还有点哑。
常矜抿了口水,声音比刚刚清了些:“因为是帅哥,所以多问一句。不行?”
常鹤原本在拿水果的手顿住:“........”
“常矜,不要早恋。”
常矜再次无语:“你的思维是怎么就发散到早恋了?我说人家长得帅,又没说我对他一见钟情。”
常鹤抽了纸巾,擦干净沾满水珠的手:“你最好是。”
“你就比我大一分钟,别用这种长辈训人的语气和我说话。”
“大一分钟也是大。”
常矜不欲与他争执这些有的没的。
关于兄妹还是姐弟的问题,他俩从小吵到大,常父常母都拉不住。常矜一开始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妹妹的事实,可如今都十三年过去了,虽然她还是喜欢时不时和常鹤吵这件事,但她内心早就接受了。
常矜:“看来我今天没去开学典礼很可惜了,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
常鹤:“我不觉得。生病的人就该好好呆在家里。”
常矜撇嘴,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捅了捅常鹤:“我没去开学典礼,那代替我上台致辞的人是谁?”
常鹤掀眼看她:“你不是不在意这个致辞吗?”
常矜:“所以是谁?我记得我当时和nadine老师推荐了西西——”
常鹤:“是秦姣珠。”
常矜伸手插水果的动作定住。
常鹤抬头看她,少女穿着睡裙盘腿坐在沙发上,丝缎一样的长发垂落腰际。此刻,那张白皙清秀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微微鼓了起来。
常鹤:“......?”
常鹤:“你不高兴?”
常矜的脸颊又瘪了下去,她咬住水晶叉子顶端的草莓:“......这么多人,nadine老师为什么偏偏选她。”
常鹤放下叉子:“你和秦姣珠什么时候又有过节了?”
常矜:“我们没过节,纯纯的互看不顺眼而已。”
她嘟囔了一句:“......而且是她先对我有意见的。”
那都是上学期的事情了。
说起这事,常矜还觉得很莫名其妙。
那天她去找nadine老师,隔着一扇没关严实的门,刚好听到秦姣珠和nadine交谈的声音。
nadine很喜欢常矜,这点常矜自己也知道,所以她站在外面听nadine滔滔不绝地夸了自己一大段,也面不改色。
她短短的十余年人生里受到过太多赞美和夸奖,她已经习以为常。
里头忽然响起一个听起来不是那么高兴的女声: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gpa比我高一点而已。”
很清脆,发音优美,语调的尾巴高高上扬。
常矜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秦姣珠。
秦姣珠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和她少有交谈的女生之一。
据常矜的回忆,她的朋友也很少,总是独来独往。身边的朋友提起秦姣珠时,多出现“傲慢”,“孤僻”,“另类”等形容词。而常矜则觉得和秦姣珠仅有的几次交谈都很平常。
秦姣珠的成绩很好。如她所言,她各方面都不比常矜差,只有gpa略低于她,导致年级里的学年总排名也只能屈居第二。
并非秦姣珠不够优秀,只是常矜的成绩过于逆天罢了——毕竟她从g1开始就一路保持满绩,早就把第一的位置坐麻了。
常矜没来得及躲避,办公室的门刷地被人拉开。
秦姣珠出门时看到了她,很显然愣了一下,急促的脚步刹停原地。
两个女孩就这样尴尬地面对面站着,也不说话,一股隐隐对峙的氛围陡升。
然后常矜就看到秦姣珠抬起了她的下颌,情绪丰富的圆眼变得扁长,越发显得骄矜傲气:
“刚刚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常矜,常矜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就在她大脑主板即将烧掉之际,秦姣珠已经接了下去,显然她并不需要常矜的回答:“听到就听到吧,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面前的女孩忽然抬起手指向常矜,秀丽的眉毛一压,声音窦然拔得老高:
“常矜,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要是不想从第一的位置掉下来,你最好一秒钟也不要松懈!”
说完这番话的秦姣珠扬长而去,徒留常矜一人风中凌乱。
常矜在班里的人缘极好,她也从没有对谁有意见过。
至少到目前而言,她的人生算得上真正意义的顺风顺水,所以遇到当面“下战书”的秦姣珠,除了惊吓以外,一开始还有点委屈。
常矜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秦姣珠讨厌了,可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莫名奇妙被人针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常鹤:“寒假游学你突然把原来选的英国换成了美国,也是因为她?”
常矜一开始选的确实是英国惠灵顿公学,后来她卡着截止日期改成了美国洛杉矶几所名校合办的冬令营,当时常鹤还觉得奇怪,现在忽然想起来,秦姣珠寒假去的似乎就是英国惠灵顿。常鹤有刷到过她游学时发的朋友圈。
常矜:“她才没那么大威力,我本来就想寒假去暖和点的地方,英国的冬天太冷了。”
常鹤微微摇头,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端起盘子回厨房,常矜知道,这就是话题结束的意思。
但她还是跟了过去,撑着流理台和常鹤说话:“你昨天都和新同学呆在一起吗?”
常鹤瞥她一眼:“我有和你说过他名字吧?”
常矜从善如流:“顾杳然。所以老师昨天是不是安排你带他去熟悉校园环境了?”
常鹤:“是,谁让我是班长。”
常鹤垂眸看着水流冲刷碗筷,睫羽深密,根根分明。这种时候他的眼睛弧度会更狭长,带一点冷淡的韵味。兄妹俩在这一点上格外相像。
常鹤续了一句:“不过一路上,我们聊得还算不错。”
常矜本来都打算走了,闻言又挤了过来:“什么?他居然和你聊得来?”
常鹤:“.......”
常矜反应过来自己话太快了,于是一脸真挚地看着他:“哥,我没有在讽刺你,真的。”
常鹤:“.............”
常矜:“那你们会成为好朋友吗?你跟他熟起来之后能不能带我一起玩?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交朋友了,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
常鹤也不想和她计较了,直接把话摊开来说:“你这么想和他做朋友的话,可以趁开学这段时间多找他一起走,或者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的忙。”
“就算是在其他转学生常见的国际学校,一个学年中途转来的学生也很少,更何况资料上显示他是体制内转国际。也不知道他英语基础如何,如果不好,适应起来会很艰难。”
“而且,班上的圈子早就形成固定很久。我们学校很多同学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同班,一直到初中也没变过。大家互相之间都认识六年甚至更久,他现在插进来,早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我猜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他什么都得一个人去做。”
第二天,常矜来到教室,看到台上穿着迦利雅校服的顾杳然时,脑海里忽然就响起了常鹤昨晚说的话。
顾杳然和昨天她见到的模样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他穿上了迦利雅的校服外套,还戴了领带和胸针。
迦利雅的校服都是量身定制,剪裁又有廓形,很衬他身型,整个人落落修挺,清隽如白竹。
昨天面对面时,他面上始终带着浅笑;但今日站在台上的他微微垂眸,嘴角弧度平整。
常矜发现即使他不笑时,眼底也含着淡淡的温煦。
和一般人员变动幅度大的国际学校不同,迦利雅鲜少有转学生,故而许多人都没在聊天和刷平板了,纷纷抬头看站在台上的顾杳然。
nadine是一位新加坡籍白人教师,脾气温柔可爱,简单介绍完就告诉顾杳然可以随意找个喜欢的位置坐下。
顾杳然在最后一排的窗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没过多久,他身边的座椅被拉开,一个涂着淡红色水晶唇釉的漂亮女孩在他身旁坐下。
女孩眨巴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hi,我叫阮悠,你也可以叫我della。”
“我叫顾杳然。”
阮悠:“我可以叫你杳然吗?”
顾杳然颔首,很有礼貌:“当然可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哎,你是第一天来上课嘛?nadine老师有没有安排同学带你校园tour?”
顾杳然:“第一天来办手续的时候,常鹤同学带我逛了一下学校。”
阮悠点点头:“噢——”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
顾杳然和阮悠侧头,常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纤细的手臂抱着一个长方形包装盒,她朝二人扬起一点笑,“老师让我来送个东西。”
“这是你的平板。”
顾杳然接过,浅笑看她:“谢谢。”
常矜真的就只是来送个东西而已,东西送到她就走了。临走前,顾杳然看到她对阮悠使了个眼色。
阮悠看着常矜的背影走远,转头看向顾杳然时,眼底流露出一点好奇:“你和常家兄妹以前就认识啊?我感觉矜矜她还挺照顾你的呢。”
她本来也不打算和男生坐的,但常矜上课前特地找了她,嘱咐她帮忙看一下新来的同学,于是她便撇下了她亲爱的朋友艾薇儿,一个人坐到了顾杳然隔壁,主动和他搭话。
她们的课需要不停地换教室,所以老师并没有给学生们安排固定的座位。但即使如此,大家每次坐的位置都大概是某片区域,很少变化,因为变来变去也是一种麻烦。
“矜矜可是很少拜托我什么事的哦,这还是第一次。”
顾杳然微微抬眸,眼底一片黑林,瞳孔如涧下燧石,双眸似明璧,在天光下波纹粼粼,煞是好看。
阮悠有那么一片刻微微恍了神。
然后她听见了顾杳然的回答,他语气温和:“常鹤带我去过他家里拿资料,那时和常矜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
“她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
阮悠愣了愣,立马改口,“……噢噢,不过我们学校转学生很少,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大家都对你很好奇呢!”
顾杳然微微弯起眼,“我刚到这个班,还不了解大家,很怕无意中得罪人。”
“可以的话,我想听你说说关于我们班的事情,随便什么都行。”
阮悠对好看的人总是有求必应,她绽开了笑颜:“当然没问题啦!”
“不过你担心的太多啦,你之前呆的国际学校风气不好吧?”
阮悠,“迦利雅不是那种国际学校。而且我们班可团结和睦了,你不用刻意讨好谁的,做你自己就可以。”
“我感觉我们班的人都挺好相处的。”
顾杳然没有纠正她的先入为主,也没有说自己之前读的并不是国际学校,只是静静地听着。
常矜的座位在前排,此刻她站在桌椅边上和朋友说着话,和班里普遍染发的亚裔女孩们不同,她的头发是很干净的黑,束成高马尾,垂落下来的长度刚好过肩胛骨。
她侧脸匀净,淡棕色眼珠让人想到久经山溪冲刷的嶙石,亮而清圆。
就在这时,她眼珠一转,忽地朝他看来。
顾杳然微微一怔。
似乎是没想到他也恰好在看着她,俩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常矜正在说话的嘴唇一停。
下一秒,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阮悠还在愉快地叽叽喳喳:“尤其是矜矜。她人很好的,我们班男生女生都很喜欢她,她这么照顾你,你肯定很快就能融入大家的。”
顾杳然一笑,语气温缓,叫人听不出是附和还是探寻:“看来她很受欢迎啊。”
阮悠“唔”了一声,“她可厉害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gpa超高,各科成绩都很出色,长得漂亮,还会好多种乐器。”
“而且她家里超级有钱的,长丰控股你肯定听说过吧?她家在汉普顿有好几幢度假别墅呢。我家也才那么一幢,还很小。”
阮悠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笑。我第一次见她时,还以为她是那种脾气很差只会打扮的骄纵大小姐,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她人其实蛮随和的,很少见她和谁有矛盾。哦对了,我最震惊的是她还经常和她哥一起去吃饭堂!迦利雅的饭堂是公认的难吃,反正我是不会去吃的,所以知道她经常去的时候我真的大跌眼镜......”
“总之她各方面都特别优秀,这样的人,当然会受欢迎嘛。”
顾杳然原本望着某一处的视线收拢,他低下眼帘,目光落脚在袖口的蓝辉石袖扣。
宝石完整地映在他眼眸中央,宛若灰蓝夏日满缀阳光碎片的深海之潮。
顾杳然轻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