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够了。
陆北絮把陆南风拉到楼梯转角处,紧紧盯着陆南风的眼睛问:“管家是人是鬼?”
“人。”陆南风道,“他的手有温度。”
果然,管家是活人,那么堡主大概率也是活人。
陆北絮猜测道:“晚餐前,管家和堡主从楼下上来,这么看来他们两个都不住在这栋主堡里。”
楼梯旁的那道斜坡就是给堡主坐轮椅准备的,他们在有意避开这栋主堡。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南风问。
陆北絮也不瞒他,“我想先去找找之前的那名女佣,打探点消息,之后再去探查阁楼。”
“我跟你一起。”
“不用。”陆北絮很干脆地拒绝了陆南风的好意,“你去找管家聊聊套点线索,之后注意其他玩家的动向,我有预感,今晚不会太平。”
·
夜晚的艾尔顿古堡,空旷、幽寂,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哀怨的“呜呜”声,竟分不清到底是风声,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陆北絮手头没有趁手的蜡烛可拿,一个人摸着黑,小心谨慎地朝厨房的方向摸去。
她记得,之前女佣去的就是这个方向。
她穿过一条长廊,远远的,就见前面有间厨房亮着一点昏黄的烛光,将一个人的人影映照到窗户上。
那人影时不时动一下,从半开的门里面经过,身上穿着女佣的衣裙。
陆北絮推开门走进去。
“女佣小姐。”
她唤了对方一声,但对方背对着她在水池前,动作缓慢地洗着什么东西,并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回应陆北絮。
陆北絮眉头一动,一丝不妙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有些不对劲。
女佣只是说不了话,耳朵并没有问题,可眼前的这名女佣不仅听不到她说话,洗东西的动作还特别迟缓,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下意识地,陆北絮的视线从女佣的后背一点点移开去,移向水池。
水池大半面积都被女佣挡住,只露出一个边角,里面的水似乎流不下去,逐渐满上来,露出……鲜红的颜色!
是血!
陆北絮脸色一变,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窜起!
这个人不是女佣!
她心下警铃大作,脚步挪动,一步步往后退,想趁“女佣”发现她之前,赶紧退出去,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那“女佣”背对着她,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地……慢慢地……扭过头来。
没错,是扭过头来的,因为“女佣”头下面的身体完全没动!并且那张脸也不是女佣的脸,是那幅画!画上的女人月妮夫人!
可眼前这张月妮夫人的脸完全没有画上的美丽,本该属于眼睛的位置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正在不断往外冒着发黑的血水。
恐惧在这一瞬将陆北絮吞没,陆北絮就见面前的“女佣”一瘸一拐,四肢极不协调地朝她走来。
“你……看……得……见……我……吗?”
她一字一句,用种极其怪异阴冷的声调问陆北絮,那声调里满是怨毒,叫陆北絮的手脚霎时冰凉了下去。
但就在此时,门外忽而响起一道沉稳的男声:“女佣小姐。”
有人来了。
也是那人出声后,陆北絮感觉自己周身的阴冷如潮水般退去,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找……我?”那“女佣”继续用怪异的声调问来人。
谁知来人根本没有听出“女佣”的不正常,依旧如常地走进门来,走到陆北絮身边,见陆北絮也在,不算意外地道:“陆小姐,你也在这?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闻言,陆北絮僵着脖子转过头看向来人,是那个胖胖的中年大叔袁茂。
袁茂见陆北絮脸色惨白,在用一种又惊又疑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不禁疑惑,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低头审视自己,再环顾四周,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他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暂时按下这个疑惑,想等出去了再问陆小姐,目前最重要的是找线索,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女佣”身上。
“女佣小姐,我是你们堡主请来,调查堡中闹鬼一事的警员助手,我叫袁茂,想向你打听些事。”
袁茂说完,女佣并未回他,只是转身朝水池方向走去,这叫袁茂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他察觉到边上的陆小姐仍在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他干脆直接问:“陆小姐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
陆北絮收回目光,低下了头,“没什么。”
她想起晚餐前,袁茂一行人陆续从楼上下来时,女佣匆忙点燃蜡烛退下的一幕,所以袁茂他们看到了女佣,但并不知道女佣没有舌头,说不了话。
可外表呢?他们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佣”顶着两窟窿眼,还是月妮夫人的脸,走路姿势又非常地不协调,更别提说话的声调了,这些袁茂难道都看不见吗?
那么如果袁茂真的看不见,只有她能看见呢?
陆北絮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女佣”要问她是不是能看见她,恐怕“女佣”一旦发现她真能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点陆北絮从自己和袁茂到现在为止还安然无恙的情况看,也足以证明,只要“女佣”没发现,他们就是安全的。
确定了这一点,陆北絮长出一口气,再抬头时,她的神色趋于正常了。
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间厨房!
首先第一个就是不能跑,如果跑了,岂不是告诉“女佣”她发现“女佣”的身份了?所以得正常离开才行,可要怎么才能正常离开?
想到这,陆北絮不由仔细观察起“女佣”和周围的环境。
那“女佣”在水池里不知捣鼓着什么,陆北絮暂时没能从她身上找到破绽,不过却找到了另一处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水池。
水池里的血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溢出来,流淌到地上,按理说满地都该是血水,但偏偏右侧的地面是干净的。
不止地面,水池右侧的案板也是干净的。
那案板上只放了半截粗粗短短的红蜡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正疑惑着,水池前的“女佣”回身了,她手里多出一碟盘子,盘子上放着两块血淋淋的腐肉。
腐肉表面爬满白白胖胖的蛆虫,一拱一拱地蠕动着身躯,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肉香。
“女佣”把腐肉端过来,端到陆北絮和袁茂跟前,袁茂忍不住感叹一句:“好香的牛排,看起来比我们餐桌上的牛排更加美味。”
听了这话,天晓得陆北絮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作呕欲,面上却仍然要尽力表现出跟袁茂一样的惊喜。
“女佣”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现,高兴之余一张嘴越咧越大,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把手里的腐肉伸过来。
“吃!”她道。
由于肉靠得更近了,那股奇异的香味更加浓郁,浓郁到陆北絮神志都恍惚了下。
她心下咯噔,猛然反应过来,这味道不对!
她连忙屏住呼吸不去闻那味道,手再悄悄摸进衣服口袋,摸到从上场游戏里带进来的那颗黑色糖果。
如果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她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陆北絮暗暗衡量自己逃跑的胜算有多大,却见身旁的袁茂,神志已然开始恍惚。
袁茂两眼放光地盯着“女佣”手上的肉,像“女佣”一样,也咧开嘴痴痴地笑起来,流下晶莹的涎水,仿佛放在他面前的不是肉,是一盘金子!
糟了。
“袁先生!”陆北絮一把抓住袁茂的手腕,强颜道,“你之前不是说……晚饭吃得太撑了吗?”
谁知陆北絮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袁茂的神志仍旧清醒不过来。
他手腕一个用力,甩开陆北絮,再腾地抓起肉块,飞快地往自己的嘴里塞,边塞边不断地囫囵喊道:“好吃,好吃……”
以至于部分蛆虫从他的嘴角和指缝间簌簌掉落下来,吃得他满嘴都是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陆北絮看得头皮都发麻了,倒吸一口凉气,却冷不丁引起了“女佣”的注意。
“女佣”咧着张大嘴狞笑着,把盘子里剩下的一块腐肉朝陆北絮拿过来,逼得陆北絮步步倒退。
陆北絮边往水池右侧的案板方向退,边跟“女佣”周旋:“女佣小姐,这肉美味是美味,不过我胃不好,怕万一吃多了犯胃病,耽误堡主的大事,你说对不对?”
然而她都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了,“女佣”还是不肯放过她,脸孔陡然扭曲起来,冲她龇牙尖叫:“吃!!”
那叫声尖锐可怖,令陆北絮的心脏都剧烈收缩了一下。
眼看“女佣”就要扑上来,陆北絮心一横,一脚踏进水池右侧干净的地面,拿起案板上的半截红蜡烛朝“女佣”左一下右一下地挥舞。
这下“女佣”果然有所忌惮,不敢再靠近她了,只用脸上的两只硕大的血窟窿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