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蓓这边在从齐成瑾口中听故事，方小草和齐建设在房间里，也没有睡意。
“你说咱就真的这么分家了？”理智上方小草知道，早分家早好。
但是在感情上，方小草其实迈不过去那个坎儿。
她也不是非要握着全家人的工资不放，她就是觉得一分家，搞得大家都生分了。
而且这大杂院里七户人家，还没有一户分家的。
要是她齐家成了第一个分家的人，方小草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分肯定是要分的，早分早好。”齐建设早就困了，但是方小草在他跟前唉声叹气，扰的他不能睡觉。
“而且就算是咱们第一个分家又怎么样，隔壁那户倒是没分家，你看呢。”齐建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一家八口，天天搭台子唱戏，那才是他们大院的笑话。
“要是再不分，咱们家也迟早变成那样。”齐建设闭上眼睛，翻过身，背对着方小草。
方小草下意识反驳，她家孩子怎么可能变成那样，谁要是这样，她一棍子打死他们！
但话到嘴边，想起自家的现状，没能说出来。
大儿媳天天早上给人增加笑料，小女儿明明就在市里上学，却整天不回来。
小儿媳妇看着脾气不错，但有个强势的娘家……
方小草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偏偏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齐建设，火上浇油。
“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啊！”
方小草怒气上头，一脚将齐建设踹下炕。
“咱家要分家了。”一大早的饭桌上，方小草率先抛出炸弹。
话音刚落，就看到王霞脸上的表情喜不自禁，方小草的脸又重新黑了下来。
“分家这事情，等你们晚上下班再仔细说。”
“今天下班后，老大骑车把老小从学校接回来，咱们一家开个会。”
“好了，赶紧吃，吃完了都赶紧滚蛋。”方小草心情不好，看见人就烦，催促着大家赶紧离开。
关蓓没抬头看方小草的表情，不过心中的惊讶却不少。
关于分家这事情，陈美云是和关蓓说过的。
和婆婆妯娌过日子，当然和在家里和爸妈姐妹过日子不一样，会更麻烦。
陈美云觉得要是等到妯娌婆婆大吵一架，闹得人尽皆知才分家，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借着疼闺女的缘由，陈美云自己和方小草提出想要齐家早点分家。
不过陈美云也说了，方小草一看就不舍得分家，这事情估计得拖一段时间才能成。
结果没想到才两天，她婆婆就想通了？
今天方小草没请假，除了关蓓，一家子都要出门上班。
看着众人浩浩荡荡出门的样子，关蓓心生羡慕，什么时候她才能去上班啊！
按照礼节，今天应该是关蓓回门的日子。
但是厂子里不让齐成瑾这个时候请假，而且大家都要上班。
两家人商量后，决定将回门这天定在了周末。
所以关蓓是家里最清闲的人。
上午八点，稍显忙乱的大杂院安静下来，关蓓也准备出门。
大杂院的这两条胡同她还没走过，闲来无事准备随便看看。
推门出去，正巧碰上对面的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冷哼一声，端的是高贵冷艳，摔门进了自己家。
胡同中有很多没上学的小孩子在玩闹，关蓓最后走到了公园附近的一条街。
这条街属于轧钢厂的生活街，供销社，收购点，自行车修理店，剪头发的，裁缝店等等都在这条街上。
关蓓去了裁缝店，陈美云早前说裁缝店有更换缝纫机的打算。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淘到二手的缝纫机，让关蓓勤关注点。
裁缝店里只有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裁缝，看到关蓓进来头都没抬。
关蓓也熟门熟路，坐在了老裁缝隔壁的桌子上，开始缠线。
“你放心，等新的缝纫机到了，我肯定把这台旧缝纫机给你留着。”老裁缝将缝好的衣服抖了抖，抬起头同关蓓说话。
“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关蓓笑着一边接过老裁缝手中的衣服，一边将另外一块布料递过去。
“你这孩子是真能干。”老裁缝接过新布料，语气中带着惋惜，“你说你当时要是不那么倔，这个时候说不定在制衣厂都当上小组长了。”
关蓓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瞬，但嘴上还是无所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关蓓是在轧钢厂附属学校上的，初中的时候学校安排学工活动，将关蓓分在了不远处的制衣厂，实习三个月。
当时的关蓓才十五岁，但是脑子灵，手也快，刚实习不过一个月，就入了制衣厂车间领导的眼。
当时制衣厂刚刚建起来没多久，还处于大规模扩张时期。
除了招聘家属工之外，厂子里的领导还有优先推荐权。
车间主任是真的很喜欢关蓓干活儿的劲头，主动向关蓓承诺。
等关蓓初中毕业，她就直接推举关蓓进厂，而且关蓓实习经历优秀，到时候说不定能直接成为正式工。
当时学校二十多个女生一起同关蓓实习，但是只有关蓓获得了这个优待。
所有人都觉得关蓓会答应。
那可是一份正式工！这年头找个工作多不如容易！
但是关蓓拒绝了，关蓓想要读大学。
读大学是件好事情，而且关蓓在学校里的成绩每次都是第一，大家都支持关蓓这个决定。
但关蓓的运气并不好。
高二那年，学校正式收到文件，大学停了。
关蓓上大学的梦想破灭。
关蓓坏运气一直延续到高中毕业。
毕业那年，关蓓听学校的老师说，上面发了指令，停办大学是不可取的，大学要重新开始招生。
但是这次招生不依照学生分数，而是从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
学校的老师承诺，如果学校到时候也有推荐名额，肯定将关蓓推荐上去。
但是毕业一年，关蓓没等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也没有找到正式工作，最终得到了一份知青办的下乡通知。
无奈之下，关蓓只能选择结婚。
关蓓一直到太阳落山，才从裁缝铺离开，走的时候带走了许多边角料，都是老裁缝给她的。
这些边角料做不成衣服，但是缝缝补补还不错。
关蓓进门的时候，正巧碰到大杂院里的一场大戏。
住在东边的那户人家，闹开了。
两个妯娌因为一把花生闹起来了，大儿媳妇觉得二儿媳妇私藏东西，明明还没分家，但是却只想着自己，一点都不为这个家考虑。
二儿媳妇觉得这是自己娘家给的花生，自己已经很大方地分出了一部分，结果没想到大嫂竟然还不知足，还盯着自己的东西。
“你自己一点东西都从娘家拿不回来，那是你没本事，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盯着你？我怎么就是盯着你了？我堂堂正式工，要什么没有，盯着你个临时工的三瓜俩枣？”
“我那工资都能买多少花生了，我稀罕盯着你？”
两人从花生扯到工作，又从工作扯到分家。
整个大院都是两人的声音。
两人本来在房间门口，结果越说越激动，逐渐动起手来，走到了院子中间。
关蓓原本还想在院子里看会儿热闹，但看这样子，赶紧回了房间，打开窗户。
然后再次在窗户前和对面的周老太太四目相对。
关蓓决定，等有时间再去找几张过期报纸，将自己这窗户糊的严实一点。
院子里的这场闹剧，一直到众人下班才销声匿迹。
方小草回来的早，正好看见东边的两个儿媳妇坐在院子里骂婆婆，被小姑子揍了的场面。
“子女不和，都是老人无德”昨天齐建设的话，再次在方小草耳边循环。
今天是齐家人最齐全的一天，七个人，围着方桌坐，满满当当。
关蓓依旧和大嫂王霞面对面，不过这次终于不是怨妇脸了，反而喜气洋洋，目光炯炯地盯着方小草。
而关蓓的左手边坐着齐成瑾，右手边则是齐成瑾的妹妹齐成玉。
这是关蓓第二次见齐成玉。
结婚那天因为太忙，只是匆匆一瞥。
邻居散场后，齐成玉也借口学校有事，早早离开了。
齐成玉白白净净，梳着两个麻花辫，眉眼间有几分像齐成瑾，却比齐成瑾更加柔和。
察觉到关蓓的打量，齐成玉看了一眼。
就在关蓓扬起笑脸，表示自己友好的时候，成功收获一枚白眼。
关蓓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转而看向齐成瑾。
她敢保证，自己和齐成玉没有任何交集瓜葛，那白眼肯定是受了齐成瑾的连累。
齐成瑾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关系是真差！
方小草没注意几个孩子的眉眼官司，自顾自将自己的分家条件说了。
三间房，这是不用分的，一个家也就一个灶台，一个炉子，这些也没法分。
方小草和齐建设也没准备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存款分了。
“以后你们兄弟俩每个月十块钱，当做是饭钱，工资就是你们自己管着。”
“成玉以后要是上班在家住，也是一个月五块钱。”
方小草根本不看几个孩子的神色，匆匆忙忙说了自己的决定。
这种分家的方法，方小草琢磨了一天，觉得这样既能把家分了，也不至于让别人知道，还能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
而且她还年轻呢！她要让下面的知道，就算分了家，她依旧是家里的老大。
“妈，你这家分的，我家……”王霞原本的笑意没了，眼看方小草要赶人，开口就要反驳。
“什么你家我家的？觉得分家了，你就能当家做主了？
“我告诉你王霞，别觉得你亏，多想想你那工作怎么来的！”方小草说完懒得看众人的眼色，将几个人赶了出去。
对于分家这个事情，关蓓是没什么想法的，分不分家对她有影响，但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相比于分家，关蓓现在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你和成玉之间有什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