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和兰波分开后, 南森坐车去神奈川县见安吾。因为南森接下了调查先代的任务,关于神奈川县的非法组织的调查报告,自然要其他人代劳。
安吾目前正为潜入港口黑手党做准备工作,他现在是个地下情报商, 本土许多非法组织他都掌握着一些机密资料。军警和警察之间不和谐并隐隐对立的氛围, 就导致了双方的情报并不共享。
南森拿到安吾给他写好的, 排版标准内容详尽的任务报告时,不免叹了口气。安吾面对这位前辈时总免不了一些后辈的拘谨, 略带紧张的询问:“是报告有问题么?我带了电脑,可以现场改。”
“不是。你的能力向来是无可挑剔的。”南森说的是实话。他转而道, “我所在的警视厅部门, 为了比不上这个报告三分之一详尽的情报, 就牺牲了两名警察。”
见安吾一愣, 南森安抚:“抱歉,我的本意并没有指责任何人。”
“我觉得您说的对。”安吾处在这个位置上, 比谁都清楚。他握了握拳头,再抬头时脸上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已经全部被他掩盖。看来特务科对他的卧底培训很到位。
一名卧底, 一名有野心想要晋升的人, 就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安吾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做出这种成效, 已经很优秀了。
安吾:“其实这个任务是我争取来的,本意上头是打算随便派一名特工去处理,但我和直属上司说了, 希望能更多的和您合作, 就算不是真正的二人合作也可以。”
南森:“我猜到了。虽然这么说显得脸皮很厚, 但作为一名功绩还算可观的前辈, 我觉得你这个选择是明智的。”
安吾笑了笑, 他觉得南森好像永远有本事轻易的把一个人逗笑, 把严肃的氛围搅动得松快起来。“我接到这个任务很开心,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把自己查的东西交出去。”
而不是让那些情报被掩埋在特务科的档案室里积灰。
安吾的异能确实很好用,但特务科是秘密机构,他们得到的情报顶多和知道这个部门存在的精英军警共享,警视厅知晓这个机构存在的人很少,更不用说知晓他们竟然连普通非法组织的情报也有收集。
不过警视厅的判断也是正确的。安吾调查这些其实是主动给自己揽工作量,其实他只要调查一些片面的东西即可,但偏偏安吾的性格很认真,还真给他日以继夜中挖出了不少秘密。
安吾推了推镜片,镜片的反光挡住了他的眼睛:“这份工作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是谈心吗?也对,作为你的教导员之一,我是有这个义务。”南森把看了一遍就牢记于心的报告书收回自己的背包里,他打扮得就像是街头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不是谈心。”安吾被他这个形容搞得无奈极了。“如果说是谈心的话,谢谢,很有效。”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么?”从南森没有情绪起伏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但那双黝黑的眼眸确实透露出了一点失落。“学生是个天才,就会少了很多乐趣。能够体会到当初教导我的人所感受到的复杂心情。”
因为对于天才而言,不需要跟他们掰开道理的细讲,他们往往听了开头一部分,就已经能补全剩下的内容。
但这次会面除了是交给南森这份报告外,安吾还有其他的任务。就是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些关于港口先代的情报。
也就是说,分享情报。
南森看上去倒是没有隐瞒的打算:“幕后之人是阿蒂尔·兰波。你估计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你一定听说过他的搭档保罗·魏尔伦。”
“……暗杀王!”安吾的声音猛地拔尖。他警惕的扫过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后,才松了口气。他急切的确认,“是真的么?”
南森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暗杀王这个称号第一次被冠在魏尔伦身上是在五年前,但在此的三年前,就已经发生很多起恶劣的刑事案件,多被证实是他所为。如果如传言所说,是失去搭档后才刺激了他,那么就是八年前失去搭档……阿蒂尔·兰波在七年半前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他当时是失忆状态,听说还重伤刚愈。你能联想到什么?”
安吾理解了南森的意思,他的表情是这么说的。他没有开口回答南森的问题,因为有些话就算只是说出口,也可能会出事。
——镭钵街。
——镭钵街的前身,研究某种强大能量体的军事基地。
——造成这对搭档分别,诞生出暗杀王的起因,是那场让整个横滨陷入硝烟和浓雾中的大爆炸。
“也就是说,阿蒂尔·兰波有意要夺取……”
“不能这么想。”南森道,“港口黑手党在横滨也算不上是最大的组织,与他竞争的还有好几个同样大型的组织。只是相比上,港口里的异能者会更多一些,加上三刻构想的一环在它身上,就需要有个卧底在里面监视。”
从外人的角度,他们分坐在一张户外咖啡厅桌子的对立面,在平和的交流着。
但以上这些交流内容,除了安吾不小心低喊出来的‘暗杀王’外,其他的交谈内容都是靠着在桌子上敲打着手指,让放在桌子上的手臂感觉到震动,传递出来的信息。
为了不被他人注意,他们二人的目光一次都没有去看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
而外人听到的聊天内容,不过是一些非常普通的寒暄客套话。
南森继续说道:“阿蒂尔·兰波是最近才恢复了记忆,他偷走了先代的尸体,利用对方的尸体兴风作浪,但一个可以随手就被他覆灭的小小黑手党组织,他会有什么企图呢?”
安吾补全了后面的话:“荒霸吐。”
南森轻哼了一声:“别把这个名称记在心里,你应该全部忘掉。”
安吾:“……非常抱歉。”
“我不是异能者,并不知道有没有能够看破他人记忆的异能者存在。你即将身处那个环境,就应该比我更加谨慎。”说完前辈该尽责的劝导后,南森转而继续敲打着手指传递信息。“不管兰波有什么目的,我这边可以判断的是,他不会在横滨待太久。他是法国的超越者,何况还有一个搅风搅雨的搭档需要他去负责,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说着,南森用手指打出了一个‘七’暗号。
——特务科的阴暗面,负责替政府掩盖犯罪证据还有执行一切脏活的特殊机构。
——军事基地的实验是机密中的机密,别说是异能战争时期做这种被欧洲列强禁止的实验,如今的日本如果暴露出了这个机密,带来的绝对是欧洲列强无止境、往死相逼的压制。
——因此,荒霸吐实验就算是真的成功了,政府也不可能回收它,相反的,还要假装他不存在。便是装聋作哑,也要表现出一副自己不知情的样子,撇清干系。
又聊了几句,期间收到了部下关于先代重归港口的消息,南森也仅是看了一眼就将这条消息删除。
他起身,代表着这次见面是到结束的时候了。南森压了压头上戴着的鸭舌帽,半张脸被隐藏在了帽檐投下的阴影当中,说道:“我的私人号码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找我。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可没有所谓的下班时间。”
安吾想起了自己出门前看到的,自己眼皮下的青灰色,又看到南森眼下也同样有一团灰青。他失笑的摇头说:“这可真是个让人无法心平气和接受的教导词。”
没有下班时间未免太惨了一点。
……
咖啡厅对面的街道,一双阴影中的眼睛看着二人前后离去的身影,是完全相反的路线。
一双眼睛专注的盯着,直到二人都没入了密集的人流之中,这个人才用手机进入了聊天室。
聊天室有五个人,分别是萩原、降谷、松田、诸伏和伊达。
顺便一提,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五人聊天室,只是里面的降谷被换成了南森。
哦,还有一个集体的六人聊天室。
【恋爱就是正义】:趁着zero不在,我偷偷跟你们说一件事
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警视总监你等着】:你不是说去神奈川县找姐姐吗?有什么事是不能跟zero说的?
【景】:我可以告诉你,当事人昨晚熬夜加班到刚才,现在正在工位上睡得口水横流[降谷趴在桌子上的睡颜.jpg]
【多吃饭才能和我一样又高又壮】:刚好是休息时间,在吃饭。赶紧说,我待会又要忙起来了
【恋爱就是正义】:我说哦~~(小小声)我看到太一和一个男的在神奈川的咖啡厅里约会~哦~~聊了好久呢~那个男的看着太一的眼神~呜哇~好炽热哦~就像是小鹿斑比一样~
【警视总监你等着】:所以呢?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太一确实很可靠啊,警校里很多学员都是这么看他的。
【景】:萩原的重点是,约会。
【恋爱就是正义】:我真的觉得诸伏你是个可怕的人[退到墙根.jpg]
【景】:?
【多吃饭才能和我一样又高又壮】:讲个笑话,太一和zero以外的人约会
【警视总监你等着】:讲个笑话,太一竟然放弃游戏和别人约会[南森全神贯注打游戏机.jpg]
【恋爱就是正义】:讲个笑话,太一面对迷弟的炙热视线就像是一个老干部[南森毕业警服半身照.jpg]
【景】:讲个笑话,zero醒了,在看手机
笑话组X3:!!!
【zero】:你们的笑话好好笑哈哈哈哈~~~太一出息了啊竟然会和别人约会哈哈哈哈哈~~~~
四人轮流回了个‘。’结束了这次聊天。
第23章
降谷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以南森那种对感情很有洁癖的性格,他要是能在有恋人的前提下和别人有暧昧,那一定不是他见异思迁,是绝对被掉包了!
南森太一啊, 在警校的时候可是能在漂亮的同班女警花对他告白时, 一脸严肃的告诫她把心思放在训练上, 还越过职权让所有起哄的人跑操场十圈,还一个个抽查他们当天课程内容的狠人。
这么一想, 降谷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的话,南森很大可能孤寡一生。出于一种‘爱怜’的心理, 他去消防通道给自己拍了个比V的自拍照, 发送给了南森。
南森很快就回复了这条信息。
[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工作很顺利, 我问过诸伏你今晚不用加班。]
降谷:“……”他真的好骚哦。
像这种会乖乖报上行程,将为期一个星期的出差时间压缩到一天完成的人, 哪来的花花心肠搞什么小动作?
萩原见到的人应该是南森的线人吧。想到这里,降谷连忙联系萩原问他有没有拍照片, 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全部删除干净。
比起萩原的工作, 他和南森的工作更讲究保密性。
萩原的回复也很快:【你当我是傻子吗?当然不可能拍下来啊, 也就只跟你们说笑而已,就算是有国色天香的美女对我使用美人计,我也不可能透露出去的。哦, 我说的是我姐姐~】
……
南森回到警视厅后, 将报告递给了上司。坂口安吾的文案工作确实很完美, 上司看完之后也夸奖了他, 表示会给他记功劳, 并特许他今天提早下班。
现在离上午的午休吃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能够得到半天假期自然是好事。南森想着自己的牙膏快用完了,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也要补充,就在工位上等到午休时间,给降谷发了条信息。
降谷是一个人过来的,他们相约去食堂吃饭,被问及是否要拜托他买什么东西时,吃着清汤拉面的降谷差点被面噎着。
南森沉默了几秒,看着眼神乱飘的降谷,懂了。轻笑道:“用完了是吧,是我的错,这本应该是我考虑的问题。”
“……你闭嘴吧。”降谷觉得‘闭嘴’不是个礼貌的词汇,会显得强势而傲慢。但除了这个词之外,他想不到有其他能送给对方的。
因为南森身负贷款,他申请了警察宿舍,降谷则是在外面租房,每次夜生活的时候都是去他那边的。某些东西自然也是放在那里。
南森不想把他逗急了,就转移话题:“只吃清汤拉面下午会撑不住的吧,我给你拿份米饭?”
回答他的是降谷倒三角般的瞪视,同时那深肤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不注意看有点难以发现的红色。南森视力很好,他又懂了。
双手合十,对年长者毕恭毕敬的低头鞠躬:“能够认识零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为了配合对方,今晚的大餐就以素菜为主吧。
吃完饭后,降谷打着哈欠准备回去再补个觉,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南森和他分别的时候没有做出什么亲密的动作。警察宿舍离警视厅不远,他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再出发去商场买东西。
到时候直接过去降谷的租房就行了,他手握着大门的钥匙,很方便。
作为一个孤儿,南森自然是会做饭的,味道还挺不错,降谷不会厨艺,虽说诸伏表示愿意教他,可既然有人做饭,降谷就懒得去学习。
加上平日里休息时间不多,就更不用指望他有闲工夫做这些。
南森回宿舍的路上在思考着今晚的菜谱,到达宿舍楼前,和守门的大爷打声招呼,却被叫住。
大爷指着正躺在保安室长凳上睡得非常香甜的黑发少年,说:“南森君,他说是来找你的。我不能贸然让他进去,又没有你的电话,他执意要等你回来,就让他等着了。”
说着问道:“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吗?”
日本是一个很讲究隐私权的国家,因此别人也不会去打听南森的身世,至少大爷并不知道南森是个孤儿。
南森看着那个黑发少年的眼神有瞬间的凝固,又不动声色的说:“嗯,应该算是吧。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用不用,难怪你们长得那么像。这孩子可机灵了,还会给我按摩,听我讲以前的故事。”大爷喜欢和人聊以前的艰苦岁月,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一般人很少有耐心倾听。显然这名少年很捧场,才让大爷露出了个笑模样。
南森也觉得太宰挺机灵的,向来有点吝啬的大爷竟然给对方点了一份蟹肉盖饭,垃圾桶上的两个空便当盒预示了之前发生的事。
看到对方睡着时都不忘记手里抓着一顶鸭舌帽,记忆力不错的南森一下子就想起了这顶帽子的来源。那一天的记忆很深刻,毕竟后面还发生了好事。
南森走过去,伸手状似要去摇醒他,还没触碰到对方就呜咽着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南森,末了才惊喜的喊道:“啊!南森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表现得就像是两个人很熟络的样子。但实际上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南森没有戳穿他的自来熟,而是平静的说:“嗯,跟我来吧。对了,蟹肉饭是多少钱?”
他准备把钱还给大爷,大爷无儿无女孤家寡人,看大门的工作收入也一般,既然人是因他而来的,自然要还回去。
太宰表现得对这种大城市的人情来往观念一窍不通的样子,摆手说:“那是安山爷爷请客的,怎么能还回去。”说着朝大爷眨了眨单眼,就像是孙辈对爷爷撒娇那般可爱的说着,“爷爷,我先和南森先生回去,明天再来听你讲故事哦~会带橘子过来的,你说了那么多,会口干的,吃多点橘子对身体也会很好~”
大爷笑呵呵的说:“好好好,那爷爷就等着你明天过来咯。”
“肯定的!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
南森:“……”明天还要过来……这个意思不会是赖上我了吧?
显然南森的预感没有错,带着太宰回到宿舍后,他在玄关一边脱鞋一边四处张望,半点都不知道作为一个客人该遵守的基本礼节。非常自然的踩着袜子踏进屋里,说:“哇,没有厨房的吗?啊,浴室和洗手间没有分开耶,也没有浴缸。是因为有食堂又有大澡堂吗?”
宿舍并不大,也就八个榻榻米的大小,但一个人住是足够的。家具不多,一张单人床、一套书桌椅、一个大书架,其他的家电也都很齐全。
南森还在窗台上养了几盆仙人掌,给这个空间带来了一点生气。
南森一边打开壁橱一边说:“是的,你说的都对。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没有得到回答,太宰蹲在榻榻米上,双眼放光的看着书架下面几层那琳琅满目的游戏盒,仔细一看,他的嘴角似乎已经流下了一道垂涎的口水。
这个画面有点奇特,感觉蹲在地上的不是一名少年,而是一只跃跃欲试想探爪又担心被骂的小家猫。
南森想了想,问:“要玩吗?”
太宰用力的点头:“好多游戏!好多都是只在杂志上、店里看到的游戏,可贵了!我都玩不起,你竟然都有!”
甚至还有一些是绝版的!
不需要南森招呼,太宰就像是来过这个家很多次一样,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台游戏机,惊讶的喊道:“竟然是第一代的红白机耶!好厉害,我想买的都买不到!”
把自己想玩的游戏盒打开,插入游戏卡后,手里捧着游戏手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下啊,傻站着做什么?”
南森无奈的叹了口气,算是对太宰治服气了。他拿起另一个手柄,选了角色后就和太宰玩了起来。边玩边说:“津岛君,我不吃蒙换过关这一套的。所以呢?你表现得不像是来还帽子。”
大概是太宰接收信息的速度有些滞后,说道:“啊,你是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对吧?我当然是去警校打听的啊,保卫员真是个好人,跟我说了你们都在警视厅上班,我猜新警察应该是住宿舍的吧,就来碰碰运气,好巧哦,竟然真的等到你了。”
南森嗯了一声,在心里给太宰治的交际能力戳了个绝伦的标签。
想要从保卫员嘴里打听到两名现役警察的情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基本上已经猜出了太宰治为什么会离开横滨,无非就是在横滨待不下去。森鸥外都下地牢了,他这个见证人能够从兰波那里得到出城券已经足够惊险。
短时间内对方是没可能踏进横滨一步。也就是说,他得暂时收留太宰。
不,现在问题是,面前是一个无处可归的珍贵异能力者,异能还是那种非常特殊的反异能类型。
他反而得争取着让太宰留下。可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警察,他是没有渠道知道太宰的异能。那么……
南森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何离家出走,但可以收留你一晚上,行么?”
当初太宰不仅用了假名,身边还有保镖,那被误会成离家出走的富家大少爷,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吧。
果然太宰露出了个笑的模样,就算操纵的游戏角色被南森一拳KO了也没有在意。他说:“我就知道,警察都是好人~~”
第24章
好人不仅陪太宰玩了两个小时的游戏, 还带他去商场买日用品。出门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回宿舍拿东西的同事,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开口就说:“这个就是你亲戚吧?长得跟你挺像的,都是帅哥。”
简单寒暄完后, 对方就匆忙赶去上班。太宰双手抱着后脑勺跟在南森身后, 说道:“我听说大城市的人际关系很冷漠, 怎么我才刚来不久,就好像大家都知道我了。”
还有长得像什么的……真是虚伪的客套话啊。
“你知道为什么警察宿舍是免费住, 却有很多人宁愿在外面租房么?”
太宰比了个OK。表示自己懂了。
宿舍空间小是一回事,隔音还差, 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人尽皆知。而且离警视厅近, 一旦有什么突发事故, 就算是休假都会被人拉去加班, 连找借口说自己在外地赶不回去都不行。而如果没有结婚的话就更糟糕了,上头人临时想找人做事的时候, 会先找这群单身狗,美其名曰‘闲着也是闲着’。
“先说好, 我的经济一般, 你不能挑选太贵的东西。”进了商场大门后, 随手推了一辆购物车的南森表现出了对大少爷这种娇生惯养群体的警惕。
太宰听了这话有些咂舌:“你看上去不像是这种说话这么直接的人。”一般这种整天绷着脸的人,不都是很讲究面子,不会暴露自己经济上的短处么?
南森:“那是因为我是个很实在的人。日用品区到了, 去拿你要用的牙刷和毛巾。”
太宰果断拿起了一根进口的电动牙刷, 在南森无声的视线盯视下, 笑嘻嘻的换了一根便宜的软毛牙刷。“开个玩笑, 你明明长得挺好看的, 怎么就不爱笑呢?”
“如果真的很好笑的话, 是会笑的。”
“比如?”
“你拉链开了,螃蟹图案的?品味不错。”
太宰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裤子,发现被耍了之后怀疑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底裤是什么图案。”
“猜的。商场进门右边是水产区,你的眼睛就黏在了水箱的螃蟹上,要不是我叫你,你差点撞上了行人。”取完自己要的东西后,又拉他去食材区。
可能是终于有了那么点寄人篱下的自觉,太宰没有在南森挑选食材时发言,也没有要求要买螃蟹。螃蟹并不便宜,尤其这里是东京,卖得比横滨要贵一些。
南森速度很快,他在路上就已经先想好买什么东西,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购买之旅,领着太宰去便当区。“你挑一个吧。”
太宰冒出了一个小问号:“你买的食材是二人份的。”
“没错,所以把你送回去后,我要去给我恋人准备爱心晚餐。对了,今晚也不会回去,你可以睡在床上,游戏玩过之后要收拾好,那些游戏卡很多是绝版买不到了,要是剐蹭坏掉的话,你以后就没得玩了。”
太宰的脑子被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填满。不知道是先吐槽这个面瘫为什么会有对象。还是吐槽他竟然能把‘爱心晚餐’理所当然的挂在嘴边,还留他一个陌生人在自己宿舍里,就不怕自己翻到了什么不该翻到的东西?
好歹是警察吧,说不准房间里放了一些不方便被人看到的机密?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南森道:“警察宿舍虽然没有小偷小摸敢去,但也不会安全到能把机密文件放在里面。”这个意思就是,宿舍里并没有什么值得被隐藏的东西。“至于其他不值钱的,你也看不上。”
身上还贴着‘富家少爷’标签的太宰,闷闷的嘟着嘴巴说:“好嘛好嘛,我知道了。游戏也会收拾好的。”
毕竟是绝版,万一坏掉的话他就没得玩了。
见太宰绝口不提‘以后就没得玩’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南森看着太宰的目光又沉郁了些,就好像在说‘你不会真的准备长期赖上我吧’?
太宰嘿嘿的笑着,给自己挑了两个便当,说:“我在成长期,吃得多。我还要饮料,另外要一瓶牛奶。哦对了,你估计明早才会回来,早餐……”
“……拿吧。”南森用一种放弃理论的语气说着。
很快的,购物车里就又多了一个便当,还有好几瓶饮料,甚至太宰还偷偷的塞了两包零食进去。见南森没反对,也不知道是因为得逞还是怎么样,傻笑了起来。
买完东西自然是要结账的,太宰自告奋勇的接过购物车,还没往收银台走上几步,被南森拉住:“还有橘子,别说你忘记了。”
太宰没忘,只是有些奇怪:“你还真的要买啊?”
“你都跟安山先生说‘说话算话’,不带去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中二少年的面子比天大。”
太宰眨了眨眼,看着一脸正经的南森,过了一会反应过来的嗤嗤笑起来,就像是被戳中了笑点。道:“哈哈~你好有趣啊~”
到收银台时后,趁着太宰把注意力都放在收银员身上,南森快速的在旁边的架子上摸了三盒小物件,捏在手里。在其他东西都扫过码后,又按着太宰的脑壳强硬的让他扭过头去,将小物件递给收银员。
太宰探头探脑,看起来是想看清上面的内容,发现对方的力气太大无法抗衡,当即就叫了起来:“我就看看,我还没看过这个!”
“我不信。”南森把小物件塞进裤兜里,把两个购物袋分了一袋给他拿着。
太宰愤愤不平的说:“被看到了又不会怎么样?这种东西都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的,想不知道都难。”
“对,但我猜你想知道的是型号。”南森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浅弧,“放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被戳穿的太宰哼哼的提着袋子走在前面,还回头跟他做鬼脸,一语双关的喊:“小气鬼!小~~~气鬼!”
南森不理他,反而是停住脚步,用一种思索的神情说:“你刚才放了两条新底裤进去,我记得型号是……”
太宰这才乖巧的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说:“我错了!放过我吧!”感觉如果不乖乖认错,第二天整个警察宿舍楼都知道他穿的什么型号的底裤!
这个警察虽然是个好人,但也很恶趣味啊!
把太宰留在了宿舍,前脚南森刚提着袋子出门,后脚就听到了对方抱着橘子去找安山爷爷唠嗑,还故意大声的说:“是橘子哦~~好心的南森先生给我买了好多橘子呢~见者有份,吃完了明天再买!”
还没走远的南森,不由得摇了摇头。实在搞不懂太宰治想做什么。
明明是不准备久待,做着随时可能无声无息离开的打算,却又要表现出一副自己要长期赖下来的模样。真的很像是小野猫啊。
公安的工作是很忙碌的,降谷的租房自然是就近选择,南森搭着公交车,过了五站到了租房附近。降谷租的是一室一厅,空间不小,住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租房时也是考虑到我会过来吧,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呢。
南森心里如此评价着降谷。
虽然厨房用到的次数不多,调味品却是齐全的。南森放下东西之后,先把一些需要浸泡的食材处理好,就开始勤勤恳恳的当起田螺先生。
不要对一个工作忙碌又独居的男人有过多的期待,就算那个人名为降谷零也一样。面无表情的从沙发底下扫出一只臭袜子的南森如是想着。
比起南森的宿舍,显然是降谷住的地方生活气息更加浓厚。虽说不会乱到邋遢,整体上也算是干净,但一些小细节方面的杂乱、死角堆积的灰尘也是难免的。
等到降谷迎着夜色回来时,刚一打开门就反射性的关上,还会大喊一声:“抱歉我走错地方了!”
就算他隔几天会抽空收拾一次,但是……也不会干净到会闪闪发亮的程度啊!
慢了半拍想起自己有个男朋友的降谷,才悻悻的用钥匙重新开门,从门后面冒出一个红色的脑袋。南森把温着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对他说:“每一回都要来这么一次,你不累么?”
降谷不好意思的换了拖鞋,坐在他对面的餐椅上,端起饭碗闭着眼睛说道:“每次都要把房子搞得这么干净,让人都不知道怎么下脚,你不累么?”
就连鞋柜里的鞋子也都被擦得闪亮亮,就像是全新的一样,降谷就觉得有点不科学。
吃饭间的闲聊,南森提起了太宰治。显然降谷零并没有忘记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少年:“我记得他是叫做津岛修治吧,他离家出走怎么找到你那儿去了?”
南森心里点了点头。没错,正常人的反应都是怀疑他离家出走,我的表现还是很合理的。
嘴上道:“更正,如果你也住宿舍的话,被找上的就会是你。毕竟,他可是抱怨过我太穷了,都不能给他买螃蟹吃。”
降谷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哈哈笑了起来:“反正你会很正经的反驳说——作为穷鬼的我很有自知之明。”
南森轻哼:“以他的那种物质水平就算我把存款都掏出来也满足不了,还不如实在点。你也不用笑话我,你男朋友我很快就会有钱起来了。”
“哦?说清楚。”降谷故意的压低声线,“该不会是那种不见光的交易……”
南森学着他压低声音,还微微低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大片的阴影,轻声说道:“上司说我的表现出色,会给我额外申请一笔奖金,足足五十万。”
降谷吓了一跳,也不演了:“真的假的?都够我们两个月薪水了!你才进去多久啊!”像这种额外的奖金,是有标准的流程的,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申请下来。
“也是因为我这次的工作。像我那个部门涉及到一些灰色行业,可能是担心我们心性不坚定,所以奖金颁发上面会简化流程。你可不要说出去哦,这笔钱要攒着用来旅游的。”南森故意小声的像是做贼一般的说着。
降谷一听眼睛亮了:“温泉!海岛!冲浪!沙滩!轮船!海鲜大餐!”
南森:“……你这是在提醒我多拿几次奖金么?”这么多项目,一听就知道五十万绝对不够。
“哈哈~好啦我也会出钱的,两个人的钱放在一起,肯定够!”降谷非常自信的说道,“公安的整体收入可比你那职位高多了!”
南森哼了一声,就像在说‘你也出钱不是应该的么’。
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在经济这方面就应该更为讲究。如果是单个人出钱的话,反而不利于感情的稳定发展。毕竟,男人一般都挺要面子的。
哦,南森指的是降谷。他是宁愿自己一个人掏钱,也不要给南森经济增加负担的那种人。
吃完饭后,降谷就自觉的开始收拾桌子,南森按住他的手,触及对方疑惑的视线时,南森起身走到了浴室门边,打开门让他看里面。
“水放好了,请用。请把自己洗干净,我的正餐还没开始呢。”
降谷:“……”这小子的腿怎么还没骚断!
第25章
南森的快乐约会在凌晨三点二十五分宣告结束。他接到了警视厅打来的电话, 家里的那只小野猫被扯进了一桩杀人案件中。
南森第一反应是:哦,他杀人不是很正常吗?毕竟是一只脚踩在黑手党里的人。
第二反应是:能够被抓到,肯定是无辜的。
这个动静降谷不可能没察觉,睡意全消的他坐起身问:“需要我一起去么?”
“津岛那小子很聪明, 会发现我和你的关系。”南森一边起床穿衣服一边道。临走前亲了下他的嘴唇, “你多睡一会, 这件事我能解决。”劳累一晚上了,可别逞强。
降谷知道南森本意是对他好, 也就躺了回去。但想到南森刚才说的话,莫名就有些不爽。
“就算被知道也没关系吧。”他这么嘀咕着。
但这点别扭又很快消退, 毕竟以他们两个的职业, 若是恋情被发现不一定是好事。国内风气还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
涉及到的是太宰治, 南森喊了一辆出租车送他去出事地点, 围着一条运河的一截建立起的公园。此时太阳还没,蜿蜒的路灯一路延伸至人声鼎沸处。
两辆警车停靠在河边, 地上是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正在和四人说话, 身后的一名警察拿着笔记在做记录。太宰不在那四名被问话的人中, 他坐在一张折叠的小凳子上, 披着大毛巾喝着热牛奶,不住的发抖。
南森靠近时还听到他和面前的女警委屈的倾诉:“我在水里,突然觉得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偏头一看, 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双目瞪得大大的盯着我, 好恐怖啊。”
女警同情的说:“别怕, 你现在没事了。不过,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水里?”
“当然是入水呀~”
女警:“……”自、自杀?
南森快步过去,一把按下他的小脑壳,对这名女警说:“抱歉,这孩子有点中二病,应该是太热了想下水游泳吧。”
太宰嚷嚷着:“大半夜跑到公园里游泳,听起来很假的啦。”
“也比你那个入水的理由要真实多了。”南森拍了拍他的头,拿起自己的警察证给女警看,说,“我就是津岛君的临时监护人南森太一,能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么?”
“啊,是!”看到竟然是警部补,这名女警吓了一跳,连忙端正行礼。
这时候,问完口供的带队警官也走了过来。他和南森是平级,两人互相敬礼示意后,开口道:“南森警官,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搜查一课暴力犯罪搜查三系的目暮十三。”
“搜查三系?我从电话里听说的是,津岛君在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这么短时间就确定了是蓄谋杀人么?”
“没错。”目暮警官的表情很严肃,“尸体是名男性,名原田望,今年21岁。他和那边三人一起来公园露营,一个小时前他们发现原田望失去联系,他们当时没有在意,等工作人员听到津岛君的叫声,看到尸体并报警,工作人员将津岛君和尸体一起拉上岸,警察到来后,这三人听到警笛声才反应过来,并主动找上了我们。”
“原来如此,我能看看死者么?”
目暮警官愣了一下,才说:“当然可以。”
南森并非是搜查课的人,但好歹目击证人与他有关,而且警衔与自己相同,目暮警官就带他去了尸体面前。
“刚才法医做了尸检,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一个小时之内。死者的后脑勺有被硬物击打的痕迹,这是致命伤。在搜查过后,第一现场在那里,那一处发现了死者的鞋印和残留在草叶上的血迹。我们猜测凶器应该是凶手随手拿起的石块,被凶手扔进了河里。”
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靠着河边的一块草坪,地上确实零星散落着一些看起来很坚硬的石块,而铺了防水布的前方地面上井然有序的放着一些用密封袋装起来的物件。南森率先看到的是,太宰治的鞋袜也用密封袋装了起来。
他先是蹲身拉开了白布,近距离的观察尸体,因为泡水的时间不长,死者的尸体保存完整,皮肤还有弹性,他穿着一身长衣长裤,除了后领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外,头发上的血已经被水冲干净,露出白森森的狰狞伤口,显然凶手下手非常残忍,就连头盖骨都被敲碎一块,露出里面的脑组织。
南森看向津岛,目光停留在对方光着的脚丫上。说:“所以你们的判断是,津岛君从第一目击证人变成了凶杀案的嫌疑人么?”
“是的。”目暮警官面不改色的说道,“公园只有两个入口,都装有摄像头。录像资料里,包括死者在内的四人是在下午五点进门,露营地点就在离这里一百米远的空地。死者失踪到报警期间,他们三个都一直待在营地里没有分开,而津岛君是在凌晨两点进了公园,据他描述,他是大概在凌晨两点三十六分下水,在潜水了三十分钟后因为脱力而浮出水面,恰好碰到了尸体。”
“我明白了,这听起来确实像是津岛君犯案。”南森如此道。“案件发生的时间里,公园里就只有一名工作人员、三名与死者露营的同伴还有津岛君五人有杀人的嫌疑。你首先排除了工作人员,对方也是有不在场证明。另外三人互为证人,可以彼此作证明。唯有津岛君的出现是最突兀的……深更半夜跑到公园里,又是潜水三十分钟,又是发现尸体。而发现他鞋袜的附近,又恰好找到了死者的血迹和鞋印,听起来更像是津岛君先把死者杀害,再抛入水中,自己入水后伪造出发现尸体的样子。自导自演。”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时间。死者是在被发现的一个小时之内死去,这个时间里,唯有津岛有时间犯案。
目暮警官本以为会听到对方的反驳,没想到南森如此爽快的就得出这种结论,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那您的意思是……”
他是准备将太宰治带回警视厅,却又听到南森对太宰说:“你有什么要辩驳的么?”
太宰笑嘻嘻的晃了晃手里喝空的牛奶盒,说道:“没有哦。正常人听了都会觉得是我杀人之后,因为太惊慌就临时想到了这种看似洗脱嫌疑其实漏洞百出的手法,将施害者变为目击证人吧。”
“嗯,目前世界纪录里人的潜水最长时间是十三分钟多一点,你说了三十分钟,而且离你脱下鞋袜的地方又那么近,听起来很像是随口胡扯的借口。死人在水中是顺着流水漂流的,如果你是意外发现的尸体,那杀人第一现场不应该这么近。”
“那我就是凶手了,快抓我吧。”太宰治表露出很期待的样子,抬起双手看向了一脸复杂和错愕的女警。
刚才是这名女警在照顾和安慰他。
估计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特的犯罪嫌疑人,目暮警官看到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顿觉生气的吼道:“给我认真点小子!你当杀人是一场游戏吗?!”
太宰没有搭理他,而是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南森。在月色下,那双鸢色的眼睛闪烁着的星光,就像是在玻璃珠子上打磨后,散发出来的虚假弧光。
这个时候,南森道:“还请您体谅一下离家出走、丧失生志,想要自杀却被打断,还要被迫承担起莫须有杀人罪名的十五岁中二少年的叛逆心理。”
太宰:???
其他人:???
南森指向了那三个和死者一起露营的人,他们三人一直没有发声,站在一边或惊慌或冷静的看着这边的动静。“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这三人合谋杀人,伪装出一副一直没有离开营地的样子。而恰好杀人的途中津岛君正在潜水,人在水中憋气的时候对外界的感知会下降,这三人抛尸之后没多久,他才浮出水面并目睹了尸体。”
那三人脸色大变,其中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喊道:“等一下,这位警官!您这是在随口污蔑!”
另外两名男子也反应了过来:“没错!我们怎么可能杀原田君。”
“按照作案时间,只有那名少年才有犯罪时机好不!人怎么可能在水下潜水三十分钟!而且按照这个思路,如果是我们合谋杀人的话,河道这么长,为什么偏偏要选中这个地方!这名少年脱下的鞋袜就在附近!如果他真的是想自杀的话,为什么要脱鞋子!这明显是知道自己很快就会上岸,不想弄湿鞋子罢了!”
目暮警官也一脸质疑,主要是南森给出的假设,荒唐程度堪比太宰潜水三十分钟。
南森抬起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我有一个问题。首先,现在是夏天,前几天刚好东京下过雨,正好是蚊子最多的时期。你们出来外面露营,为什么是穿着短袖短裤。”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到了这三人。
戴眼镜的男生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么热的天,也就原野君怕蚊子才会穿那么多。大男人被蚊子咬几下又不会怎么样。”
“可你们露出来的皮肤上,并没有蚊子叮咬出来的痕迹。而且,你们身上也没有喷过驱蚊液的残留气味。还是说你们三个人都是天赋异禀,是蚊子厌恶的体质?”南森这句话,顿时让三人哑口无言。
一名离他们最近的警察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说道:“确实是如此。如果真的一直穿着短袖短裤,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有被蚊虫叮咬。”
“不对,我手上有两个包!”一个男子指着手上的痕迹反驳。
“这一看就是刚被叮咬造成的痕迹,我们想知道的是之前的。在案发时间期间,被叮咬的时间长短留下来的痕迹是不一样的。”那名警察看向他们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可是他们刚进公园的时候,也是这身衣着啊。”工作人员说道,“因为他们要露营,我还特别留他们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印象里他们确实是这身衣服,监控录像也能证明。”
“进来之后再换一身衣服不难吧。”南森语气平和的说道,“请先去他们的营地里搜查一下,别漏过他们使用的篝火,既然是露营,总会有些煤油,在衣服上洒点煤油丢进火里烧,很快就会烧尽。可以从残留物里检查一下成分。”
见目暮警官打算吩咐两名警察去检查营地,那名显然发言权比较大的眼镜男人站出来:“我不否认您说的这一点确实让人质疑,但是他呢?”他指着太宰治,“他潜水三十分钟,这一点就是骗人的吧!如果他不是凶手,为什么不说他是后面才下水,下水没多久就发现了尸体!”
“说不准他在潜水这方面天赋异禀呢?”南森看向了太宰治,“你愿意配合一下,给他们表演三十分钟的潜水时间么?”
太宰治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听了这话顿时瞪大眼睛。他指着河水:“你认真的?这可是泡过死人的河!”
南森:“……你的关注点歪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太宰的话整得无语了。
第26章
警察们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太宰下水演绎一下他的憋气功夫。办案是有一套流程的, 虽说现在有着最大嫌疑的是太宰,可南森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思路,在场的警察也很快的去搜查那个营地。
之前已经搜查过一次, 但篝火这个被他们忽略了。原先这些人过来的时候, 有把篝火熄灭,鉴定师从灰烬里找到了一些被燃烧后残留的纤维组织。
将这份证据摆在了那三人面前, 三人中还是那名眼镜男率先发言:“我们确实有烧东西,是被柴油弄脏的抹布,因为洗不干净又不好处理, 就烧掉了。”
“制作衣服的材料和抹布的材料可不是同一种。如果你坚持这个证词的话,一旦被查出来有差别, 想要翻口供就来不及了。”目暮警官如此道。
并仔细的观察着三个人的面色。如此还真的让他看出了一点端倪,眼镜男的反应很冷静, 但另外两个人却是明显露出了惶惶不安的神色, 显然隐瞒了什么线索。
南森看了一眼手表,他还想着将事情快点解决掉,明天要上班, 他不想浪费睡眠时间。“这个先放开一边, 只是篝火的灰烬并不能成为关键的线索。主要的问题还在于这个第一现场为什么还残留着死者的脚印。要知道那里的草生长得非常旺盛, 就连在旁边脱了鞋袜的津岛君, 也没有残留下他的脚印。那为什么作为死者的脚印, 却如此深刻的残留在那里。不信可以测试一下, 以那个地方的地形,如果想要残留下脚印的话, 起码需要有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挤压, 才能留下。”
他继续说着, “以我的判断, 那里并非是第一现场,而是死者被杀之后,将那里伪装成第一现场。至于为什么要选择那里……按照地形,津岛君从大门抵达这里的路途中,会经过一条必经小道,而从那个营地里,是能够看到小道上经过的人。还有,你们发现没,那里——”
南森指着左侧的一处灌丛密集的地方,离案发地有大约六十来米的距离:“灌丛有明显被人为拨开残留下的痕迹。如果去那里检查,说不准会找到鞋印。毕竟,那处是一片湿润的沙土。”
现场的氛围明显已经被南森太一掌握,一名警察跑过去查看,很快折返回来:“确实有鞋印,码数目测比一般成年男性要大一些。”并心里想着,这么黑的夜色南森也能看得那么远和仔细,夜视能力真好。
他的目光落在了三人中身形最高大的男人身上,他足足有一米九,体格壮硕,生了一双一看就很难买到附和码数的大脚。
眼镜男推了推镜片,道:“光从这个不能代表什么,山中他当时拉肚子,公共厕所太远就在那里解决。”他抿了抿唇,“这样确实很不道德,我们也说过他了。”
“真的么?”南森看向了名为山中的大个子。
大个子连忙点头。
南森道:“那时候是几点?”
大个子看向了眼镜男,眼镜男又要开口,被南森打断:“几点?还有,你真的拉肚子么?”
“我、我记得是昨晚的十一点,对!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大家都能作证,原田也能作证,原田还笑话我了!原田……”提到了死者,山中不自禁的落泪,“我们只是想着快毕业了,一起出来聚聚,却成了永别。”
“也就是说,除了昨晚十一点三十分外,其他时间你都没有去过那片灌丛?”
“是!”山中肯定的点头。毕竟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他不怕被查。他用沙土掩埋了,也会留下痕迹。
南森道:“如果你坚持这个证词,那也不是轻易能翻供的。排泄物即便是被掩埋,也能够通过科技手段检测时隔的时间。同样的,灌木被拨开折断的树枝,也能够检测出时隔时间。如果发现两个时间不同,你就是做假供。”
山中:“!!!”
“这位警官……”
“我发现你总是很多话。我在问的是其他人,能请您遵守最基本的礼节,保持一颗对警察执法的敬畏之心,在不询问到的时候维持沉默么?”南森不客气的道。
眼镜男,瞠目结舌,干巴巴的发出几个气音。
“那么现在就有了一个比‘一名少年平白无故从后面袭击杀害了一名不知何种理由出现在他附近的陌生男性,抛尸后自己下水伪装成目击证人,被列为最大嫌疑人还能不辩驳欣然接受’的犯案过程,更为合理的犯罪过程。”
南森指着死者:“你们想杀死死者,原定的办法就是趁他睡着时,给他翻身从后脑勺袭击,伪装出是落水后撞到后脑勺的假象。然后把自己身上残留着死者血迹的衣服烧毁,消灭证据,换上现在这身衣服。这条运河的开闸放水时间恰好是今天的凌晨四点,这一点可以在相关的网站上看到公告。你们原本打算凌晨四点犯案,将他抛入水中后,湍急的流水会将他冲远,如此等到明天或者几天后被发现泡肿后面目全非的尸体,后脑勺的伤也可以视为是流水过程中不小心碰撞到石壁或者是其他的硬物。
“但是,意外的发现一名少年也进入公园后,警惕的你们就派人去观察,在见到对方入水时,发现了一条比不确定能百分百脱罪的杀人抛尸更好的作案手法——将死者的死栽赃给这名少年。毕竟,入水后他也难活,两个死人,加上还有伪装的第一现场,死去的少年是无法为自己申辩的。所以你们提前杀死了沉睡中的死者,将他搬到了那里,伪装现场。却万万没想到,那名少年竟然还能活着,还发现了尸体并报警。”
好一会儿的沉默后,目暮警官无奈的道:“听起来确实更合理一些。但南森警官,凡事要讲证据,您这个是……犯罪模拟讲述吧?”
乍一听逻辑上是合理的,可是里面很多用的是假设。
“那就需要有人配合了。津岛君,你在水下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么?”南森看向了太宰。
太宰眨巴着眼睛,说道:“当然看到了啊,在水下也能睁开眼睛,具体的情况跟你说的差不多。我听到了哦,他们抛下尸体的时候,还交谈了几句。这三个人向死者借了一大笔钱,他们还不起,就想着直接把他杀了。”
他指着眼镜男说:“他当时说了一句‘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几个钱就对我们喝五吆六的,我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
眼镜男犹如被当头棒喝,直呼:“不可能!如果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出来!你在撒谎!”
“我在水里憋气了三十分钟哦~”太宰道,“你们当时是笃定了我已经死了吧~估计死了尸体也漂流了一段距离,不会就待在原地。虽然南森先生破案的手法很奇特啦……如果说要证据的话,尸体被抛下水之后,流动的河水也会让他漂流一段距离,但为什么发现尸体和我的地方,还离所谓的第一现场那么近?很简单,可以去检查一下死者的裤腰带,我为了等你们离开,不会折返,在水下可是拼命的拉着死者的皮带不让他飘走。皮带上有被用力拉扯过的松弛痕迹,只要鉴定一下就可以了。”
“如此,可以调查一下他们这几年的银行流水,是否有一笔来自死者的大笔钱财入账。既然是能够让他们为了不还钱不惜杀人的借款,数额应该不小。”
南森等太宰说完了,才道。
目暮警官被这接二连三的转折给惊呆了,原本是犯罪嫌疑人的津岛变成了杀人案件的目击证人。
最终,目暮警官让身后的下属记下调查这三人账户流水情况的事项,看向了眼镜男:“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眼镜男,凄凉的惨笑一声:“我能说什么?早在这小子入水那么久还能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计划会出现变故。就跟这位警官说的一样,这个小子没有杀人动机。而借了一大笔钱的我们,太明显了。”
他跪坐在地上:“我们三个想创业,没有资金,本来想着自己去筹备,或者用我老家的房子抵押申请贷款,原田听说后主动要借给我们。我们当然很开心,但是……生意失败了,我们赔光了所有的钱。欠下一笔巨债也就算了,原田翻脸催着我们还钱,我们也认,光是钱这件事,还不到让我们想杀死他的程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啊……可是在前天,我突然收到消息……我们举债也要做的那个生意项目,有个新成立的公司,照搬着做成功了……赚到了一大笔钱。一样的,照搬着的……可为什么我们失败了,这个公司成功了……这个公司的注册人,是原田。”
另外两人见眼镜男供认了,也都一脸颓然。
山中说:“我不后悔,是原田太狠了。他靠着借钱的理由询问我们的项目,我们傻乎乎的跟他说了,回头被整了,被他照搬全收……这也就算了,他有什么脸……有什么脸逼我们还钱……还要我们轮流跪在地上给他舔皮鞋,才肯宽限一段时间……皮鞋、皮鞋……”
山中双目发红的冲到了摆放着证物的防水布上,用力的踩着那双皮鞋。“三百万一双的皮鞋,你不是很宝贝吗?!老子就是故意要留下脚印的!不是说这双皮鞋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贵吗?!能舔它是我们的荣幸!荣幸!去你m的荣幸!”
后续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三人被带回了警视厅,而作为目击证人的太宰,因为南森的保证,会第二天早上再带他去做详细的口供。
他们两个坐着警车回到了警察宿舍,又上了楼,在南森用钥匙开门时,太宰说:“你这样办案太不讲规矩了吧,如果不是我恰好是目击证人,是不会被采纳的。对方如果执意否认的话,反而会让你因为污蔑而吃官司哦~”
第一次见到这么乱来,不守规矩的警察呢。嘛~虽然他见过的警察也不多。
但那个现场里的其他警察,不都是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么?如此就更显得南森是个异类。
“但你确实看得很清楚不是么?”南森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是心理战。早在你活下来并报警时,他们三个的心理防线就崩了一半。我只要添几把火,等把他们逼到心理防线的边界,崩溃……他们就会自己招供。杀人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人类会因为杀死同类而有罪恶感,那三人原本是循规蹈矩的普通人,就更容易方寸大乱。但其实,如果你死掉的话,他们很大可能性会从司法审判中逃离。”
“所以,果然还是我死掉比较好吧?”
“我没这么说。”南森推开门,打开灯的开关。刺眼的光线让后面的太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南森一边脱鞋一边道:“你其实不想死对吧。如果你想死的话,就不会一直抓着尸体不放,在水里多泡了一段时间。憋气三十分钟,该有多大的求生毅力才能够活下来。”
太宰:“……”
南森回头看他:“在昨天中午,你在凳子上醒来的那一刻,我看着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先一步注视的是我警帽上的樱花徽章,然后才是我。我之所以收留你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你当时在对樱花徽章说——‘救救我’。”
第27章
南森看着乖乖的躺在床上不吭声的太宰, 从壁橱里翻出备用的枕头和一条薄被,在地上打地铺,因为铺了榻榻米的关系, 睡着并不觉得磕背。
在他说了那番话之后,别扭的小野猫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肯见人。这样也好,他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而且离20岁就几个月了, 他还想着珍惜这段宝贵的时间,让自己的身高再窜一窜。
睡眠不足是长高的大忌!
男人嘛,还是越高越好,他现在是一米八八, 还有冲一米九的希望。
然而睡了没多久,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就把南森从睡眠中拉回来了。他无奈的起身,看了眼发出噪音的太宰,起身打开桌子上的台灯,从柜子里翻出两盒泡面, 用保温瓶的热水冲泡。
估摸着两分钟了,就去打开天花板的主灯,去推太宰:“起来吧, 还有一分钟面就泡软了。”
“……不起。”声音闷闷的。
“你不会在哭吧?”
太宰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在被子里被憋红的脸, 满头大汗。“才没有哭!”
“……你把我的床弄得都是汗。起来, 不起我就把你铲起来。”南森做出一个老农民铲土的姿势。
太宰觉得他好烦,到底还是不甘不愿的起身, 下地时还不忘记说:“是你求着我吃的, 我一点都不饿。”说着肚子咕噜噜的又叫了起来。
太宰摸着自己的肚皮, 嫌弃的看了眼南森的肚子:“你这肚子怎么回事?自己叫就算了, 为什么把声音传到我这里来了?”
“……你以为这是腹中腹语么?”
“哇,这个形容好有趣!”
在南森不耐烦之前,太宰还是乖乖的坐在矮桌上,开始吃他那一份泡面。是海鲜口味的,里面还有泡开的鱿鱼片,他大口大口的吃着,是真的饿了。
毕竟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管是憋气还有游泳都是很耗费体力。太宰吃着吃着,打了个喷嚏,南森见怪不怪的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感冒药:“吃完后去冲个热水澡,别冲太久,然后把药吃了再去睡一觉。”
太宰身上的衣服还有点湿,他自己闻了闻,犯呕了一下:“好臭。你怎么回事啊,刚才就应该提醒我。”
“我想提醒,但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静静。”
“那我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你会照顾我么?”
“我顶多把你放在警视厅的医务室。我是个成年人,要工作养家的。”
太宰撇嘴:“也对,你这么穷。”
南森歪了歪头:“我觉得你应该反驳的是养家这一块……等等,你不会真的准备长期赖、住下来吧?”
太宰喝了口汤,说:“赖就是赖,不用委婉的换一种说法。不,还是换这种吧,我是中二少年,我很敏感的,‘赖’这个词会伤害到我幼小的自尊心,会让人产生寄人篱下之感的不安、焦虑,对未来的人生产生迷茫、恐惧,甚至会一时想不开的烧炭自杀、上吊自尽、入水……”
“哦。”南森把自己吃完的泡面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点燃了一根。
南森会吸烟,但烟瘾不重,顶多就一两根。当然,也可能和他现在没成年有关系,为了让自己长高,烟酒是尽量不碰的。
可太宰显然有话要跟他说,就只能抽根烟提神——补觉算是泡汤了。
太宰没有说他身为警察竟然公然违背‘二十岁前不能抽烟’的禁令,主要是太宰其实也没想到南森是未成年。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冷淡,他说得那么可怜,竟然就回他一个‘哦’。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入水么?”
“我不是说了么?离家出走、丧失生志。只要没死就行。人嘛,一生中总会有几段时间会看不开,做点对当时的他而言很正确在别人眼里很蠢的事情,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你骂我!”你竟然说我蠢。
南森觉得自己没骂,又觉得好像是这样。咧嘴一笑,故意往他侧边喷了一道烟雾,说:“蠢小鬼。大半夜跑到那么远的公园去,还在河边呆坐了近半个小时才下定决心入水,却牵扯上这种命案,像个小笨蛋一样的撑那么久。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放弃你那点正义心,万一真的憋死在水里怎么办?”
“……我觉得你对我有很多的误解。”太宰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已经沦落为不理智的笨蛋,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一连串的行为,在别人眼里确实是这样。
他不能反驳南森,又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就只能郁闷的回以这一句。
“大人都好狡猾。”森医生是,面前这个警官也是。
“你也说了是大人。你在大人眼里,就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鬼。”南森不客气的道。
太宰:……才不是。不是每一个大人都愿意保护小鬼。
……也不是每个大人,都像面前这个警官一样,这么恶趣味。还有……烂好心。
但太宰并不讨厌对方这种拐弯抹角的安抚他的方式。“你不问我为什么入水么?”
“这不重要。你的心结不打开,这种事情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你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小孩子,我就算说再多的大道理,对你来说都不痛不痒。警察的工作很忙,我不能一天24小时看着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想做什么我都是不知道的。”
太宰觉得对方太理智了。越是理智,就越显得自己像是对方口中的‘中二小鬼’。
他不甘心,决定反将一军。“我傍晚的时候在看新闻。和横滨不一样,这边的新闻频道很多,而且讲的东西也多,鸡毛蒜皮都能拿出来讲,配音也很中二。”
“……横滨?”
“怎么了?”太宰故意用疑惑的目光回复南森的话语。
他看到对方原来放松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感觉那张脸更加面瘫了。太宰心里在偷笑,横滨有多危险,这位警察先生显然也是了解的。
他憋着笑,继续若无其事的说:“有个高中生因为成绩不理想,入水自杀,一名路过的大叔救了他,高中生他活下来了,大叔却死了。记者和大叔的家属去他家,他和家人都闭门不见。既不想赔偿,也没有感谢,他的父亲还说‘我家的孩子是自己游上来的,是那个大叔自己想死,关我儿子什么事,你们再这样我就要起诉你们’。因为那里没有摄像头,只有几位目击现场的路人,那些路人后面也不愿意作证,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说得越多,太宰清亮的嗓音就越低,最后,他用一双像是融合黑暗一般的空洞眼神看着南森:“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南森眨了眨眼,道:“这个新闻是三天前发生的吧,死者家属已经提出了诉讼,几名路人也愿意出庭作证,我的同事对这个案件很关注,说那名高中生的家庭肯定会面临巨额的赔偿,是足以让他父亲丢掉工作,倾家荡产的赔额。”
太宰:“……哎?”
“毕竟是发生在警视厅管辖内的事情,而且高中生一家的话语触犯了众怒,加上目击者有四人,现场的勘察报告也证实了是死者为了救人才下水,那名高中生在水中一直紧紧的抱着对方的脖子,才导致男子丧命。在临死前,还拼尽力气用自己的肩膀将高中生托上岸。这些都是可以通过现场调查和尸检得出证据的。”
太宰,好一会儿憋不出话,只能干巴巴的说:“当警察真好啊。”新闻里没有这么说啊!
而且,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你跑题了!
南森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不满什么,道:“你是觉得大叔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渣丧命对吧?”见太宰不回应,他说道,“确实挺不值的,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谁会先去考虑救上来之后的后果呢?眼见着一条生命可能在自己面前逝去,正义感会取代当时的理性……”
“……如果是你,你会救么?”
“我是警察哦。见死不救是会被开除的。”南森把烟头按进空的泡面盒里。
“那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太宰似乎有很多个为什么。“警察很危险的吧。如果当时你在场,死的就是你了。”
“是假设么?”南森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我的话,当时会在那名高中生缠上的时候,先一步将他的手脚拉脱臼吧。毕竟我不想因为这种理由去死。”
太宰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你、你是警察耶!这样会被起诉的吧!”
“等快上岸的时候再给他接回去不就行了?我的速度很快的。就算他说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处于险境中出现的幻觉罢了,法官可不会采纳他这种证词。津岛君,做人要知道变通。”南森看着太宰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榆木疙瘩。“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做这种事,你太瘦了,一点肌肉都没有。”
说着看向了太宰放在桌子上的手臂,瘦得就像是皮包骨一样,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行了,去冲澡吧。我去给你找衣服。别真的着凉了,要吃药,很苦的,我宿舍里没有糖果,也不会跑出去给你买。”说着他把两个空泡面盒收起来,放进垃圾桶里把垃圾袋扎紧,屋里的风扇搅动着,把室内残留的气味吹出窗外。
太宰嘟哝着了句让人听不见的话,才起身往洗浴一体的卫生间走去,在踏进去后,门还没关上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声音很轻,轻到似乎不想让南森听见。可南森还是听到了。他一边找干衣服,一边说道:“因为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湿哒哒的衣服被阳光晒过之后,也会留下好闻的气味。如果是黑夜的话,反而会发酵,变得臭烘烘的吧。”
第28章
太宰没有感冒, 但他赖床。南森吃掉了昨天对方给自己选的早餐便当,又去宿舍食堂里给他买了一份早餐打包放在桌子上, 留了午餐钱, 还写了便利条提醒他醒了记得吃饭,就赶去上班了。
并不意外的,他得了上司,也就是组织犯罪对策部的部长一顿夸, 搜查一课的课长还亲自上门找他, 话里话外就是想挖人, 不意外的被脾气火爆的部长给怼出门去。
等到午休吃饭的时候,降谷和诸伏亲自过来他的部门堵人, 一见面两人就像是排练过一般的异口同声的说道:“警界的侦探救星南森太一先生, 日安!”
南森:“……你们不觉得这个称号很中二么?”
“不啊, 不是挺帅气的吗?听说电视台还准备采访你,被你拒绝了。”降谷还替南森惋惜,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身处在这个特别部门, 暴露身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头版肯定能被南森的俊脸给占满。
诸伏挠了挠脸颊:“我也觉得有点夸张了。”只是破了一个案件就被冠上这个称号, 会显得……搜查一课的整体破案能力很弱似的,而且还会把南森架在火上烤。有时候出名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破案的是厅内的自己人, 这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警视厅, 虽然传着传着有点夸张的成分, 但也知道南森帮了搜查一课多大的忙。
万一他们当时真的把那个表面嫌疑最大的少年带回局里,等事后澄清对方是无辜的, 就丢大脸了。相反的, 同为警察的南森破了案, 反倒是让搜查一课躲过了一劫。
他们一同去食堂用餐, 南森没有意外的叫了特辣的食物,食堂阿姨也算是知道他的口味,这回的出品辣度得到了南森的肯定。
吃没几口,松田和萩原就像是闻到气味的狗狗一样突然出现在南森的背后,一个搂着他的脖子,一个用手肘顶他的胸膛。
萩原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弧线:“我听说了,你可真行啊太一!给我们这一届大大长脸了!”
松田从后面作势掐着他的脖子:“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快教教兄弟们,我也要这种出名的机会!”
南森面无表情的用手指沾了一下菜汁,点在两人的鼻尖上。顿时收到了两道惨叫。
“好辣!”“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坏掉了!”
胡闹过后,这两人也去拿了饭凑过来。萩原说:“我和小阵平训练结束后才听说这件事,所以呢?那个少年你带来了吗?”
降谷说:“他的口供要等到下午才录,太一待会就把他带过来。”
“咦——要下午啊。那我陪你们一起去接他好了。反正零你一定也会去的对吧。”松田笑嘻嘻的说道。
降谷:“……”这小子的情商怎么还是负值?他谴责的看向了萩原,觉得是他教育失败了。
萩原摊手道:“有些事情是天生的,没救的。”
诸伏没忍住笑了出来。又道:“说起来,我们过几天就能脱下这身警服了吧。”他有意岔开话题,又是给没点数的松田擦屁股的一天。“天气太热了,这身衣服又很厚,好想马上换成前辈那样利索的西装。”
他们五个的部门都不强制穿警服,但警视厅规定了新警察有一段时间要天天穿警服。警服很闷,不透气,穿在身上很容易就出一身汗。
“那我们得去买便装了吧。要不约个时间一起去买呀。”降谷提到这个就有点期待,“就麻烦萩原你帮我们把关了。”
一时间,这四个人的目光都灼灼的放在了他们之间衣品最好的萩原身上。
萩原故意装出不情愿的样子:“是指那种一穿上去就能够赚很多回头率的商务西装吗?会露出结实健壮胸膛的修身白衬衫,外套衣摆一甩就酷得跟电视明星一样……真的要我去参谋吗?不是很想带四个学生品味的乖乖仔去耶。”
南森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对这三人说:“教他做人。”
三人煞有其事的喊了一声‘是’,上去就是对着萩原一阵挠痒痒,萩原不得已求饶,总算不再摆谱了。
定下买便装的时间后,他们才专心的用餐起来,因为工作内容很多都是要保密的,松田起哄让南森说一说昨天他破案的过程。他们几个已经听了很多个版本了,最离谱的那个就差把南森形容成有特异功能一般,一眼就看透了真相。
能从当事人嘴里得知真实的信息,当然是更好。
南森拿这四个都出了社会还很幼稚的同期没办法,正要敷衍过去时,他的手机响了,打电话过来的是宿舍的守门大爷。因为多了个太宰,他就把手机号码给了大爷,好方便联系。
听完了对方说的话,直到挂断电话时,南森的表情还是有点懵。
他用一种带着莫名费解的语气说:“津岛君,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天台晒太阳,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中暑、昏迷不醒了。现在被送到了医院。”
四人:???
鉴于这个操作过于费解,松田没忍住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孩子是不是……”
南森:“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这么说。”
松田揶揄的说:“咦~难怪人家说他是你的亲戚,这么快就进入监护人角色了。”
南森:你想多了,我是为你着想。就你这个情商,都不够他玩的。
最后还是决定五人一起去医院看望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之前听说这孩子入水自杀时,他们就很想问个究竟,毕竟这可不是小事。
只是还没找到机会向南森打听,就出了这种事……
不省心的少年躺在病床上,一张脸苍白如雪,萩原摸着下巴仔细观察,说:“要不是知道你是孤儿,我都以为他是不是你真的亲戚了。”
降谷:“为什么这么说?他们两个长得不像啊。”
“虽然这孩子五官还没长开,但相信我,以后一定会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萩原道,“两个都是美男子,又都是黑发,他眼睛什么眼色?”
南森:“鸢色。”
“鸢色粗略看起来和黑色也差不多吧。”松田随手拿起水果篮上的苹果,咬了一口。这水果篮还是他们路上买的。“说真的,太一你还真的要养他啊。这么不省心的孩子,你应付得来么?”
任谁看来,接二连三出这种事,应该有不小的心理疾病,南森自己都还是个未成年,从实际出发松田并不想他揽上这种事。养孩子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松田也是清楚的,因为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反正他是没觉得自己爸妈养自己得了什么好处,他从小到大被学校叫家长的次数,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爸妈真伟大,没半路把他丢了。
南森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事不怪他,可能是因为我昨天跟他说了一些无谓的话,误导了他。”
“比如?”
南森就把自己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紧接着,看到了四张红彤彤的脸。他不禁疑惑起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什、什么……哦,那个你等等。”诸伏手忙脚乱的在身上翻找出一本随身携带的便利贴纸,拿着笔记录。“刚才是怎么说来着,记下来记下来。”
萩原缠着他:“写完了抄我一份,太帅气了吧?先说好了这话我先用,明天有和交通部的联谊,这句话一出,我就是全场最靓的仔!”
松田不满的怼他:“应该是我用,你出风头的机会太多了好不好!那么多女生喜欢你呢,我……”我还是个单身狗啊!
南森指着这三个人,问降谷:“你也要抄吗?”
降谷豆豆眼的点头,又摇头,又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说:“比起那些为了正义、为了国家之类正式的话……太一,你是不是以前演讲过啊?”
每个警察都会被问过类似的问题,不管是在警校,还是在职场。回答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虽说里面不乏是真心的,可是干巴巴的话语,听久了就觉得套路。就像是应付作业一样。
南森却给了一个比较唯心,但却很生动的比喻。反正听了之后,就觉得很有共鸣。
南森觉得他们一个个都很夸张,估计是日本人的基因里就有很多中二成分吧。“没有。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随口?!你喊这种只要说出去就能虏获一堆少女心的话,叫做随口一说!”萩原激动的抓住了南森的肩膀摇晃,“再随口多说几句吧!兄弟能不能找到女朋友就靠你了!”
南森,拉着降谷离开了这个病房。“走,我觉得他们三个不太正常。别被传染到了。”
等两个人出去后,三人拿到了笔记,都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诸伏要这句话也不是为了什么脱单的目的,他只是觉得贴在桌上的话,偶尔累了看一看,就好像闻到了那股子阳光的香味。
松田突然来了一句:“啊,其实冷静点想一想,被阳光晒过的味道……不就是螨虫烧焦的气味么?”
诸伏/萩原:“……不愧是你。”谢谢,已经不激动了。
松田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两个,看向了还在床上睡着的太宰。少年一脸病态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身上还缠满了绷带,比起行为艺术,像是重伤患者。
松田拨了拨他的刘海,感觉到他胸膛均匀的起伏,是真的睡得很沉。
他说:“其实我也能理解为什么太一要收留他。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过去无依无靠的自己吧。所以在被同样无依靠的少年求助时,就会像是想要完成一个遗憾一样的,忍不住的伸出手。”
第29章
住院部一楼的花园, 降谷把贩卖机买到的矿泉水分了南森一瓶,边扭开瓶盖边说:“所以你这是被赖上了?”
南森严肃的点头:“没错。他看上去短时间内不想离开的样子。”
“听起来怎么就像是被路边的小狗狗缠上了呢?喂了点吃的就跟着你回家那种。”降谷被自己这个形容逗笑了,刚要仰头喝水, 一瓶矿泉水怼到他眼前。
他翻了个白眼,把自己手里那瓶开盖的递过去, 接过南森那瓶来喝。“你别告诉你一个大男人连瓶盖都不会开。”
“这和性别没关系, 主要是有没有人愿意帮我开瓶盖。”南森故意喝了一小口, 说道, “果然是甜的。”
“闭嘴吧你。坐过去点,屁股那么大的么。”降谷挤开他, 坐在了他旁边,这凳子不长,两人坐着岔开长腿,一侧的长腿就贴上去了。就算路人见到这一幕也不会觉得奇怪。
喝了水, 缓解了夏天带来的燥热感, 降谷才说:“会很难哦。如果做下决定的话, 就得负责任,不能半途后悔。”
“你不介意么?”
降谷觉得南森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介意?又不是我要养。”
“但如果我忙起来顾不上的话, 肯定会给你打电话拜托你照顾的。”南森道,“会跟你说‘我这边真的走不开能依靠的就只有零了’这样的话。”
降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叹气说:“那我会回答‘真拿你没办法啊呆子’。”
南森觉得叫自己呆子有点过分,刚要开口就见到降谷抬手臂喝水时,他右边的袖口内侧闪过一个红点。
“……”
南森记得降谷刚进病房时有近距离的去观察太宰,是那个时候被安上的么?当时自己侧对着床位观察保温瓶里的水是否蓄满,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动作。
“太一, 你怎么了?”见他不说话, 降谷疑惑的问。
南森摇了摇头, 大口大口的将矿泉水一口气喝光,仰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有点刺眼,他又移开了视线。说道:“夏天什么时候过去啊,不觉得今年比去年还热么?明明都八月中旬了。”
再过半个月都要进入秋季了。
等两人回病房的时候,太宰已经醒了。他们四个正在玩扑克,太宰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日安~南森先生,降谷先生~降谷先生看上去比之前更帅气了。”
松田对‘帅气’这个词不是被冠在自己身上有点敏感,挑眉道:“会吗?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吧。”
萩原道:“不哦,和小阵平不一样,小降谷成为警察后就变得稳重可靠起来。是说气质啦气质,不是那种会因为某个人幼稚的挑衅就跟人半夜约架的人了。”
诸伏插嘴道:“还让人掉了一颗牙。”
松田,气呼呼的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含在嘴边,又掏出一根夹在耳后。他自然知道医院病房里是不能吸烟,而是故作冷酷的抛下了手里的牌:“王炸!一对三。你们三个都输了。”
三人齐齐发出哀嚎,他才满意的扬起下巴说:“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很可靠啊。”
“比起这个,你们为什么要和病人打牌。”降谷觉得这三个人都很不省心。他轻声问着还在打点滴的太宰,“现在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头晕?”
太宰半坐着,腿上还盖着被子,嘴角和眉眼都弯弯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般慵懒又惬意。他乖乖巧巧的说:“有一点点,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你提起这个,我就不得不说说你了。哪有人真的穿着湿衣服去晒正午的太阳的!你知道晚一点被发现会有多危险吗?!中暑也是会出大事的!”降谷总算是找到了说教的机会,拉起两边的袖子,坐在床边上开始噼里啪啦的输出。
太宰:“……”
原本和他玩的三人自觉的收拾好扑克牌,退到一边去,无情的将他抛下。诸伏甚至还低声说一句:“我就知道会这样。”
这次说教没有半个小时是不会停止的。
太宰中暑了,但好在他年轻恢复得快,吊完水之后医生过来观察了一下,就说可以申请出院。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毕竟满打满算连半天都没有住满。
松田提着水果篮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还在说:“既然不严重的话怎么会让你住院啊,医院病房不都很紧张的吗?”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萩原开着玩笑,见松田要不耐烦了才解释,“我问过护士站的护士,说小津岛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情况还是挺严重的,心跳都很微弱。能恢复这么快也是没想到。”
“咦?这样的吗?!”降谷连忙扶着脸色还有点苍白的太宰,就摸到他露出短袖外面的绷带,感到一点湿意,说道,“你这绷带能拆吗?感觉都闷臭了。”
“……臭?”太宰差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拉起上衣的领口闻了闻,说道,“没有啊,味道很好闻!”就像是为了验证一般,还要把领口往降谷脸上怼。
降谷:“……”我说的是绷带不是说你的衣服。
但看太宰急切得脸都涨红了,他意思意思的闻了一下敷衍的说:“嗯嗯,不臭不臭,就是有点馊了。”
太宰气得鼓成了包子脸。南森见他们两个‘和乐融融’的样子,有点头疼,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看了眼手表说道:“既然津岛君醒了,就一起回警视厅吧。还有二十分钟就过午休时间了。我去搜查三课说一声,把录口供的时间往后推一点,让他先在医护室里修养。”
南森:得赶紧回警视厅,让零把这身便装换下来,把太宰安上去的监听器无声无息的处理掉。
“这样也行,他现在不适合一个人待着。”降谷不知道南森真正的打算,对他的安排很赞同。“我和医务室的医生说一声,让他多照看点,再准备点盐水,他现在需要补充盐分。他最近可能会出现肌肉乏力、精神不济的状况,得让他吃多点补元气的食物,成长期的营养可是很重要的,万一跟不上长不高怎么办?”
“我带他吃食堂,让阿姨做点高蛋白的食物给他吃吧。下班时买多点牛奶,喝牛奶总没错。”
“你也要喝,不是说还想长高吗?”
“咦?太一先生还能长高吗?他已经够高了,再长就要撞门框了。”
松田眨了眨眼,看着这两大一小越走越快,他们三个反倒是落在了后面。指着他们的背影说:“这……”
萩原和诸伏一人一边的按住他的肩膀,齐声说:“知道你有嘴,请憋着。”
太宰从此就在南森的宿舍里扎了窝,他的社交能力是连萩原都拍马及不上的,渐渐的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少年的存在,每次轮到谁休假的时候还会带他出去玩。
南森就明显的感觉到本来一个人住着还挺宽敞的宿舍,开始变得拥挤起来。属于太宰的日用品、衣物鞋袜占据了储存空间,不得已去掏了个二手的柜子,把太宰的东西放进柜子里存放。
生活中多了太宰,对南森而言顶多就是多了一份支出。为了维护自己穷人的人设,而不得不过上紧巴巴的日子,但这样有点好处,太宰似乎挺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搞事。
非但没搞事……不仅和警察宿舍所有单身男女搞好了关系,还借着来找南森的借口,和警视厅很多人搞好了关系,甚至进进出出都没有妨碍。
——大概就是社交大牛和普通人的区别吧。听说连警视总监都对他挺欣赏的样子,说他脑子很聪明。
——搜查一课的课长还来催促他赶紧让‘正在休学’的太宰复学,入学事宜他来安排,学费他也出,赶紧让他考个警察出来直接上岗。
是的,和横滨不注重学历的风气不一样,东京这边作为一国的首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有一张好的学历是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应付这些人,太宰给自己编了一个‘因为身体不好想休学一段时间’的借口。还故意的展示他身上的绷带,脑补能力强的人都心疼得掉眼泪,误以为他是遭到了校园暴力所以才会这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踏入清爽凉快的秋季,冬季也不远了。南森趁着休息日,就和降谷一起带太宰去选购冬季的衣物。
毕竟是住在一起,想要对太宰瞒住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现实,南森找了个机会就对太宰公布了这件事——如此每次放假把时间耗在和降谷的独处上,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在降谷时不时说一句‘放修治一个人在宿舍里可以么?’时,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一句‘他说不想当电灯泡吃狗粮’。
南森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好好的和太宰谈一谈,上学肯定是要上学的,警视厅里几个搜查课的课长都盯着,等着抢人呢,说太宰的洞察力很不错,有时候案件遇到疑点的时候,对方很容易就找到了正确答案,就是天生当警察的苗子。
——误以为他们两个是亲戚,还被说了是他们家的基因传承得好。
但南森觉得太宰不适合当警察,这一点想必对方很清楚。在宿舍里独处的时候,太宰就不仅一次表现出了对警察各种死板规矩的抗拒和鄙夷。
还没等南森想好怎么开口,太宰在选购冬季大衣的时候,就随口来了一句:“太一先生,您说我当个侦探怎么样?”
“侦探?”
“对啊。我看东京里侦探的生意很好做。有些案件还需要侦探协助才能破案,那个叫什么?咨询侦探对吧?条条框框的规矩不适合我,但如果是一个自由侦探的话,会很有趣的样子呢。”太宰说这话的时候,那双鸢色的眼眸闪烁着一点星光。
他看起来是真的对侦探这个职业有点向往。
第30章
“你是在问我吗?”
太宰觉得南森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当然了, 除了您以外还有谁。所以呢?我当侦探可以吗?”
南森觉得太宰这个问话方式不对,是这小子独特的试探方式。会先乖觉一段时间,等对方放松警惕之后, 才会将试探的话语抛出来。就跟探爪一般,小心翼翼的,一旦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又会把爪子缩回去。
这样应该很累吧。平时表现得大咧咧的,充满自信的样子,不管是和什么样的人都能飞快的混熟, 实际上却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不知道是以前遭遇了什么才会形成这种不敢相信他人好意的性格。
“太一先生?”太宰眨巴着圆润的大眼睛,从表面上看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南森却能感觉到, 对方现在情绪上的波动。
双手放在腰后, 是不是也偷偷攥紧了?难道这个小子以为, 自己是想要掌握他吗?所以才会通过‘可以成为侦探吗’来试探南森对自己的掌控欲。
“如果你只是想尝试一下的话, 当然可以。平日里我们都很忙, 你能找到点事情做打发时间,如果过程中能够增长见闻学习到新知识的话,自然是好事。但是……”
太宰微微前倾身体,甚至脚尖也不由自主的垫起来。重复着他的尾话:“但是……?”
“如果你问的是,是不是可以将侦探当成职业去做。我无法回答。”
“为什么?”
“因为你还小。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在小看你,但这是实话。如果说是从小就立下的志愿, 往这条路发展的话没有问题。可你‘想要成为侦探’是近期才冒出来的想法吧。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天赋, 就想从事这个行业么?”
太宰歪了歪头:“……这么说, 好像没办法反驳呢。”
“如果是因为觉得自己擅长而去做, 结果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的话怎么办?又或者半途中对其他的职业产生兴趣, 就想要换另一种, 又怎么办?所以我才说, 我没办法回答。”
南森取过一件米黄色的短外套,袖口和领口都围着一圈毛绒,在太宰身上比了一下,点了点头的搭在左臂上,左臂搭了好几件衣服,都是准备选好了让太宰一次性去试穿的。
“……所以太一先生是担心如果给我明确的答案,反倒会耽误我么?”
“没错。小鬼,不要对大人抱有过度的信任,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也就比你多吃了几年米饭,可没有那种能力去引导一名迷途孩子的未来。想尝试的话就去试试,不喜欢了就退回来,遇到新的目标时再去尝试。重复这个过程,总会找到一样自己真心想一辈子做的工作。”
说完,南森又取了一件高领的毛衣,将所有衣服都递给了太宰:“行了,去试试吧。喜欢的话就买。还是有看中的其他衣服,也一块儿拿去试。”
太宰点着头,朝更衣室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用一种空灵的眼神看着南森,问:“‘退回来’意思是,你不会中途丢掉我,对么?”
南森头疼的单手扶额:“你是人,又不是动物,不要用‘丢掉’这个词,先说好明年你一定要上学,不情愿也没用。不想待在学校里就努力点跳级,提前毕业。”
太宰嘿嘿的笑着:“太一先生也是提前毕业的对吧,十九岁哦~”他比了一个抽烟的动作,还偷偷的去瞄正在另一边的架子认真挑选着衣服的降谷。
南森:“……”嘴角微微勾起,警告性的盯着太宰。
太宰哈哈笑着,跑去降谷那边,举着自己怀里的衣服喊道:“零先生,这是太一先生给我挑的衣服,你快看,他品味好差啊!我觉得穿上去的话,再戴个眼镜看起来就像个书呆子!”
降谷偏头去看那些衣服,先是愣了一下,再悄悄的把自己给太宰选好的一条裤子塞回原位,用一种看似若无其事实则有点心虚的神情说:“你说得没错,外套怎么可以挑米黄色,等你上学了会被同学嘲笑的。换成黑色或者棕色的会好一点。”
已经都默认了太宰明年要上学,不容反驳的事态了。
太宰假装自己没听出玄外音,用力的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去让店家给我找黑色那款!”说着噔噔噔的跑去更衣室,又和更衣室旁边的店员说了几句,那店家果然翻出了同系列的黑色款。
南森走到了降谷旁边,意有所指的看着降谷身后架子上挑好的衣服,说:“按照这么算,我们半斤八两。”
降谷别开头:“修治的衣品确实比我们两个好。他之前的秋季衣服是自己挑的吧。”
两人齐齐叹气,都觉得就算是学霸,衣品这种东西也不是想培养就能培养起来的。
太宰说要尝试做一个侦探,降谷等人都很支持,和南森的想法一样,他们也觉得太宰这样每天无所事事不太行。不管是不是因为校园暴力才会辍学,学业总是要继续的,如果在侦探过程中能够让他重拾踏入校园的勇气,自然是万事大吉。
然后……太宰行动非常快速的去找了刑事部,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理由,搜查一课的课长竟然同意了办案的时候可以带他这条小尾巴一起去。但南森觉得对方之所以会破例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因为太宰能言善辩吧。
警视厅每天来来去去的报警或者抓捕的人那么多,受害者或者家属的情绪激动起来,往往很难安抚。但太宰似乎天生就交际能力点满,两三句就能够让这些人的情绪平复下来。
被称为亲和力很强。加上洞察力又好。带到犯案现场时,让他负责去安抚受害群众很合适,至于如果是不适合未成年看到的命案血淋淋的现场,自然是不会让太宰参与进去的。
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让太宰很满意了。他自信自己总有办法在‘临时咨询侦探’的事业里,学到一些东西。
能够有机会近距离的观摩,也能够见识更多……就跟南森之前和他说的那样,来试试他是否真的适合这个职业,不行的话大不了回去继续啃南森嘛~反正对方承诺了不会半路丢下他的~
日历一页页的撕去,秋天过去,冬日到来,南森也正式从穿着警服的新人,变成了能够和其他前辈那般穿着自己的便装上班。
今年过去的夏天比往年的热,而冬天也比往年冷。在撕下了六号这张日历纸后,南森如往常一样带着太宰去食堂吃过早餐,去了警视厅工作。
太宰一进去就溜没影了,南森也不管他,径自去了自己就职的组织犯罪对策部办公区。
今天部门里有个好消息,困扰了他们几年的案件终于是破了。这次案件也和南森有点关系,之前南森自告奋勇去神奈川调查的非法组织,便是他们的目标。
不过部长在公布这个消息之后,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南森作为他亲手培养起来,更是一个大学出来的学弟,相比于其他人,与部长相处之间相处会熟络一些。
在对部长复述完自己负责的报告后,只有他们二人的部长办公室里,他问起了原因。
部长倒是没有觉得他越矩,他对能力不俗的南森素来看重,是当成亲信培养的,先是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给出的情报非常有用,靠着这些情报加上我们的部署,已经摸到了那个非法组织的本部。可是在中途,这起案件被截胡了。”
“截胡?”
“嗯,军警插手了。”部长说着,用力的锤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也因此晃动了一下,溅出了水花。部长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明明出力的是我们,却在最后轻飘飘的来一句‘这起案件被转移到军警本部’,就来摘桃子!可恶……不管我怎么打听,都只是说‘无可奉告’!”
情绪激动的部长,低声的咒骂了几句脏话。
南森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般情况下军警是不会贸然插手警视厅负责的案件,毕竟军警的职能里并不包括这些。
——那个非法组织里有异能者。
但是特务科里并没有相关的人员调动,那么拦截这个案件的部门应该不是异能特务科,而是军警另一个也有权接管异能者案件的部门。
或者用部队来形容会更贴切一点——特别镇压部队·甲分队猎犬。
但猎犬一般处理的案件都是涉及到国家甚至是国际上的大型异能犯罪案件,这个神奈川的非法组织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让猎犬出动。
那被盯上的就不会是那个组织本身,而是组织里的某个异能者。
事已至此,南森也只能抚慰几句,就退出去让部长一个人独处冷静冷静。
等他出来的时候,却有一名前辈叫住他:“南森君,我记得你的表弟就是那个叫津岛的孩子吧?一直跟着刑事部搜查一课的那名少年。”
听到太宰的名字,南森自然关注:“是的,请问那孩子是又做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么?”
“哈哈~不是啦,他这回可没有恶作剧。”津岛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逗大家一乐,在警视厅里算是出了名的开心果。这名前辈道,“他很了不起呢,协助刑事部抓到了两名爆炸犯。本来以为只有一个人,他却认为还有另一个同伙,也是多亏了他,不然爆炸处理班的王牌新人之一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对方放置的那个炸弹竟然在拆除后还能够通过遥控器引爆,这种手段实在是太卑劣了。”
王牌之一……南森脑子里浮现了两个面孔。
难道是指松田或者萩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