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朱姜一把推开门。声音雀跃。
看清房间里的人,她眼睛一眯:“藏什么了,我都看到了。”
白蔷慢吞吞地把话本从自己屁股底下拿出来,尽量装作自己有正当理由:
“我在研究同行的优秀作品,希望可以从中摸清市场取向,找准报刊定位,吸取宝贵经验。并从中提取出适合自己的部分,努力创作高质量的作品。”
“哦,这样呀。”朱姜表现的很高兴,“那你写了多少字了?”
白蔷:……
她硬着头皮回复:“我目前还在吸取经验阶段。”
朱姜哦了一声:“就是一个字还没写。”
白蔷:“……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两人双目相对。
朱姜:——盯。
白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都准备好接受朱姜的念叨了,谁知今日朱姜心情特别好,大方地放了她一马:“算了,正好我有了个新主意。”
白蔷刚松的一口气,又本能的因为新主意这个字眼而心生警惕,实在是此人前头的前车之鉴太多。
新主意就跟她预告说,我要搞事了一样。
“什么主意,你要干嘛,要针对谁,公事还是私事,队长同意了吗!”白蔷警觉。
可别是队长撅了她针对寇老太太的主意,脑子一抽,又想一个新的更离谱的吧。
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职业道德了:“你不是想去大理寺揍那寇丰嘛,也别其他主意了。这样,你想什么时候去,揍几下,套麻袋还是摸黑去。我都陪你啊。”
死寇丰不死她。
白蔷在此时万分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在朱姜的新主意还停留在第一层“揍寇丰”的时候,就当场点头同意。
你看这后头的主意都变异成什么样子了。
孩子不就是想揍个人嘛,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白蔷暗自懊恼。
朱姜此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主动配合我了……不过也行,等我们忙完了就去啊。”
她在白蔷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先一步自顾自地敲定了之后的牢狱之行,又兴高采烈地说起自己灵光一现的想法:
“我这次是真的想到了可行的主意!”
白蔷:原来你也知道之前的主意不可行啊。
不是,那你都知道还每次说的那么认真干什么呢?就为了看她痛苦纠结的脸吗。
这次白蔷是真的脸色痛苦起来了。
朱姜笑眯眯:“那些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给你找了个绝对会引爆关注的题材。”
“文章名字都给你想好了,就叫——人在地府,我的功德被偷了?给我十个铜板,在线倾听我向阎王爷诉说我的冤情。”
白蔷:……
文名起的挺好的,下次别起了。
————
这几天京城里热闹非凡,比文乐逸新帝登基时都有过之无不及,百姓们的八卦热情都被点燃,有事没事地都在议论一件事情——几家犯了事的家眷联起手来把大理寺给堵了。
“哎哟,你去看了没,大理寺都好几天没开门了。”
“我知道,那几个天天去哭,里面的大人都几天没出门了。”
“前天我去看的时候,正好遇到有人出来。那位大人可惨了,留的胡须都被扯掉了好几根。一边喊着“使不得使不得”,一边又跑了回去。”
有人感叹:“这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虽然说着什么时候结束,但百姓的热情几乎都是盼望着闹大点,再闹大点。
有热闹可看,还是官眷和官家的热闹,谁不乐意看个几眼再回来讨论上几句。即使大理寺门之后再没有开过,也从没有回应,也依旧乐此不疲地搬着小板凳,围观这场闹剧。
朱姜今天带着报刊里的现有人手都出来了,今天可是他们报刊的大事。
朱姜深沉脸:“各位,决定我们报刊命运的时候到了。”
报刊现有五人在大理寺门外的馄饨店先集合,最近几天因为围观的人多,馄饨店的生意不错,老板笑呵呵地送了一碟小菜到他们桌上。
朱姜如临大敌地看着这一碟小菜,在听到老板说“送你们”后,才淡定地收回阻拦的手。
而且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唉,报刊还没开始进项,钱都要省着点花。”
银翅冷呵了一声:“咱们不是各付各的吗?”哪来的省着点,都走的不是公帐。
是的,朱姜仗着自己报刊社长的身份,以势压人,明明是外勤,却不给报销伙食费。
出来活还没开始干,差点发生内讧。
白蔷顶着黑眼圈,精神不济地差点把馄饨送进鼻孔:“啊,好困,我可以申请回去睡觉吗?”
朱姜给了她一筷子免费的小菜:“不可以。”你走了,待会干活的就要少一个人了。
白蔷:……
她可是连熬了三个大夜才赶完稿的人!
朱姜用一句堵住了她的嘴:“今天卖完的话,有奖金!”
白蔷瞬间顶着黑眼圈精神抖擞:“扶我起来,我还能写!”
几人岌岌可危的同僚情在这一句奖金里面迅速变得如钢筋水泥一样牢固,虽然这还只是一张空头支票。
连对这碗里馄饨挑挑拣拣的银翅都给了一个好脸色:“还行吧。”
朱姜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的算盘主意在心里打的噼啪响:今儿就把事情解决,几个人的奖金和今天的雇佣费都从之后会有的项目奖金上划。
剩下的都是她的小金库!
几不可查的一道声响在周遭嘈杂的人声中越发不可闻,却吸引了这一桌子暗卫的全部注意力。
朱姜期待地转身,面朝着大理寺正门的方向,眼睛亮晶晶地像是看见了鱼的猫。
她说:“来了。”
*
大理寺的门被从里打开,无论是围观的,还是带头哭倒在大理寺门前台阶下的官眷门,注意力都在一瞬间被吸引。
寇老太太哭声一滞,虽然立刻反应过来以更大的声音盖了过去,但是围观的百姓都畏惧于大理寺一时安静下来,骤停的哭泣声就像在人群里放了个屁一样的显眼。
朱姜点评:“演技还是不到位啊。”
白蔷紧张地捏紧手里的报刊:“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连载文还是头版头条呢。
好紧张,不知道自己的文风能不能被这古代人接受啊。
但她随即看到头版上面的文名:……
啧,算了。
能奇怪到这个程度去吗?
她的小说要是不受欢迎,肯定是这个文名的错吧。
朱姜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我听到你在吐槽我取的文名了。”
白蔷立马捂住嘴。
不对了,她没开口说话呀。
她突然想到朱姜的读心术。
这人的读心术好久没出现了,她都忘记了。
这怎么时灵时不灵的呢。
她怀疑地盯着站在前面的朱姜后背看。这人不会是在有利于自己的地方,读心术才灵验吧。
“咳嗯。”一中年黑脸的官员从大理寺门前走出。
朱姜跟其他人小声解释:“自己人,咱们前辈,现在外派呢。我已经走通了关系,以后要啥消息来源可以问。”
当然是扯着文乐逸的大旗拉的关系啦。
他们同僚情都很脆弱的,用狐假虎威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到钱了,免得同僚情破灭。
况且,让她来解决寇家的事,确实是皇帝的命令没错。
几人了然地点头。
寇老太太的喊冤声越发大了,配合上她哭了几天精神不济的脸,看起来确实有点可怜。
黑脸的同僚跟站在人群后面的几人对上个眼神,还没开口就被寇老太太突然扑过来的动作吓退好几步。
“干什么的!大理寺门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之前那个被扯胡子的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就是被追回了门内。
寇老太太还以为又是相同的情况,口中喊冤:“大人,我儿冤枉,他受奸人蛊惑才犯下重罪。请大人看在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份上,减轻他的罪责吧!”
“冤不冤枉,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黑脸的同僚一挥手,示意门内的人赶紧抬出来。
一箱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从大理寺门口摆出,衙役们警戒地排成一排,把围观的百姓拦在外面不许靠近。
掀开箱盖后,银子的光泽引起一阵阵的惊呼。
“哇,好多银子!”
“这是干什么?”
不光围观的人看不明白,寇老太太也傻了眼,演戏演到一半,对面人突然换了剧本。只能傻愣地站在原地:“这是……”
黑脸同僚又是清了清嗓子:“肃静!”
围观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好让你们知道,本官乃大理寺少卿,为皇上处理寇丰此案。”同僚,不,大理寺少卿板着脸说道。
“此案本已调查清楚,寇丰也已捉拿归案。人证物证齐全,本应该没有其他异议……但寇家老妇人非但不感谢皇恩,反而在此聚众闹事……”
他的话被预感到不妙的寇老太太打断:“我儿为官多年为民请命,爱民如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理寺少卿不屑:“领了官俸,为国办事,何来功劳苦劳?!”
白蔷几人看的聚精会神,朱姜突然感概。
“要是我们报刊的员工也有领了工资就办事的觉悟就好了。”比如说主动放弃奖金。
白蔷几人:……
这么突然的吗?
而且这话说的,让他们很想罢工。
此等危险的想法还没有正式成型,就被意识到不妙的朱姜塞了回去:“但是我们报刊是讲人性化管理的,有着非常完善的激励制度,旨在充分发挥各员工的主观能动性。”
仗着还没到自己的轮次,几位暗卫同僚飞快地交流了一番自己的同僚情谊,又把目光集中在人群之前的闹剧上。
衙役们组成的人墙把围观人员牢牢地挡在外面,但是那一箱箱的白银明显更加点燃了这场闹剧的火苗。
在百姓们的灼灼目光下,大理寺少卿挥手指了指这摆了一地的箱子:“好让大家知道,这些都是我们从寇丰,寇家府里搜出来的赃款,统共记。”
他爆出的数字立马引起围观人群的哗然。
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这老太太怎么好意思喊冤的!”
“这钱,都够我们大家伙富贵八辈子了!”
“对啊对啊。”
朱姜跟着仇富:“对啊!”
她的经费拨款可都在这里头呢!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大理寺卿不得不喊出第二句:“肃静!”
寇老太太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事情发展。
大理寺多日的闭门不出,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示弱起了效果,毕竟……背后那人一直说只要她哭到引起怜悯,最好是哭晕过去。他就会上奏折给陛下,请求轻判。
他们跟她说好的!承诺好的!
事情到了此番地步,已经容不得她后退,她抱着一丝丝的侥幸:“你说谎!我儿一直勤勉……”
大理寺少卿从袖口掏出一叠子的纸,摊开晃了晃,展开全了,开始念。
“某某富商与几日送与寇丰红珊瑚摆件一座。”
他话音刚落,刚刚搬出箱子的衙役们又将一座贴了封条的摆件搬出。
“某某官员与几日送与寇丰和田玉翡翠雕刻山水笔架一副。”
又是一样玉雕被摆出。
“某某盐商与几日送与寇丰成套金丝楠木家具……”
就这样连着念了十几条,搬出来的赃物把大理寺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再也摆不下了才停止。
大理寺少卿扬了扬手中的物证:“这些都是从你家搜出来的,又有相关人证签字画押。若是不信,本官当场提审认证也可。”
他锐利地目光盯在寇老太太的脸上:“你等可还有疑问?”
寇老太太哑口无言,张开嘴又合上,好几次之后才白着脸后退几步:“我……”
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让她无地自容,几欲晕眩。可若是刚刚示弱时晕过去就好了,现在再晕事情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想起那件事,突然像是有了底气,胸口起伏大声喊道:“我儿有功!”
“我儿治水有功,活泉城及周边多个县域,百姓送万民伞,行百里送我儿回京复命。先帝亲口夸赞。”
她说着脸色涨红,神色癫狂,再次重复:“我儿有功!我有证据!去请万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