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后,靠着两条腿走回家的两人看着面前的小阁楼,齐齐陷入了沉默。
顾碎洲表情有点木:“我以为岚榭路的房子,至少也是个平层或者复式。”
蓝星一区寸土寸金,住宅每平米的售价几乎能赶上五区以外的人一年的生活费。
其中以岚榭为中心,方圆十里的地盘价格更是呈几何倍排列。
住在这里的人不缺钱,房子当然不是平层复式就是别墅。
像沈非秩这种住在50平米阁楼的……还真是少见。
沈非秩心情也有点木。
在看到这个破阁楼之前,他和顾碎洲想法一致。
不过这个结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原主本身就没什么钱,全靠沈家一点日常生活费救济混日子,他钱的大头都花在吃喝嫖赌上,自然不会住什么好地方。
能买下这个阁楼已经很……
“哎哟,姓沈的?今天回来这么晚?”
正在开门的两人动作齐齐一顿,复制粘贴似的回过头。
是一位贵妇。
手里拿着的钥匙让两人瞬间明了她的身份——楼下对门的。
贵妇怪异地看了眼顾碎洲,又看了看沈非秩,表情有些鄙夷。
沈非秩张口就想打招呼。
但顾碎洲抢先一步:“姐姐晚上好。”
沈非秩舌头打了个结,反应极快把“姨”咽回肚子里。
贵妇当即把多管闲事的话憋回肚子里,喜笑颜开:“好好好,晚上好。”
她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块金吊坠,直接上前塞在顾碎洲口袋里:“好孩子,姐姐送你的,赶紧收着!”
沈非秩:“……?”
还能这样???
顾碎洲赶紧推脱:“姐姐我知道您人美心善,但这不合适!”
贵妇在一声声姐姐中迷失了自我。
嫌弃看了眼沈非秩,动作语气都不容置喙:“指望别人吃饭是靠不住的。收下!自己去买点好吃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被内涵的沈非秩脸色铁青。
顾碎洲动作犹豫一瞬,就是这空档,金吊坠成功纳入囊中,贵妇还眼疾手快把中指上的玉戒指也塞进去了。
贵妇满意了:“这才对嘛。”
下一秒,语气急转直下,对沈非秩说:“对了,你房东说这个月再不交房租,就带着你的垃圾滚出去!”
沈非秩:“……好的,谢谢您。”
得,原来小破阁楼都不是买的,是租的。
卖阁楼去其他区买房子的计划,宣告破灭。
贵妇又跟顾碎洲热情地寒暄几句,最后甩着卷发踏着高跟鞋离开了。
临走前瞪向沈非秩的眼神仿佛在说:没钱就别祸害人家孩子!
沈非秩闭了闭眼。
他活这么久,头回被阴阳怪气成这样还不方便骂回去。
顾碎洲听着门锁咔哒一声,笑眯眯为他打开门:“快请进,沈哥。”
沈非秩瞥了他把玩在手里的首饰,冷笑一声:“真好意思?”
“靠脸赚钱也是凭自己本事,有什么不好意思?”顾碎洲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不料沈非秩闻言,竟然真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路过顾碎洲的时候……
还顺走了他手里的金吊坠。
顾碎洲:“……”
沈非秩悠哉悠哉换好鞋,坐在中央的小沙发上抛了抛吊坠,难得对他展露出一个笑容:“抢也是靠自己本事抢的,就当你付房租了,怎么样?”
顾碎洲眼尾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行,怎么不行呢。沈哥别说一个金吊坠了,就算你要玉戒指,我也……”
声音戛然而止。
沈非秩目不转睛看着他手里剩下的玉戒指,催促道:“继续说啊,你也什么?”
顾碎洲忍住上去跟他拼命的冲动:“……我也会帮你代为保管。”
沈非秩胳膊支着脑袋,低下头乐了。
小兔崽子在路上跟他说:【蔺隋可能要害我,暂时不能回去,沈哥,你就收留我吧。】
他既然决定把人留下,同吃同住什么的自然也有所预料,很好说话地欣然同意。
只是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不行,小孩还在上学,他虽然没什么人道,但不耽误学生这种起码素质还是有的,明天再怎么说都得去找个挣钱的活干。
沈非秩轻轻叹口气,起身对着窗户活动肩膀。
小阁楼装修简陋,没什么烟火气,想来是原主常年在外鬼混,夜不归宿的结果。
倒是免去他嫌弃原主的使用痕迹了。
“就一间卧室,我睡床,你睡沙发,有意见吗?”
顾碎洲朝他背景狠狠翻了个白眼:“没有,沈哥。”
沈非秩:“睡衣没有新的,我穿过的行吗?”
顾碎洲拧了下眉,又虚空挥了挥拳:“可以,沈哥,我不挑。”
沈非秩:“明天自己上学自己放学,别惹事,懂吗?”
顾碎洲刚想抬起腿再来一套组合踢。
沈非秩:“你那蹄子敢离地我就让你脑袋和脖子分家。”
“嗯?”顾碎洲保持着一个要踢不踢的别扭姿势僵在了原地。
看着沈非秩背影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沈非秩从容转身,指了指窗户:“反光。”
顾碎洲嘴角下撇:“操。”
“啧。”沈非秩拧眉,长腿一迈,走上前敲了敲他脑袋,“跟我住就要约法三章,第一,不许说脏话。”
顾碎洲“哈”了一声:“不是,你之前没说有这个法。”
“现在有了。”沈非秩说,“既然跟了我,我就得对你负责。”
祖国未来的花朵要在自己手上长歪了,损他下辈子人品。
顾碎洲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礼貌询问:“那还有两法呢?”
沈非秩:“空着,等我想到再补充。”
顾碎洲心道你他妈补个屁。
明面上还是深吸一口气:“好的,沈哥,那我先去洗……”
沈非秩:“我先去洗澡。”
顾碎洲:“?”
顾碎洲眼睁睁看着一点都不爱幼的某人从他身边略过,气得对着沙发踹了好几下。
等浴室里水声响起,才冷下脸,胳膊一伸,就把沙发上的背包拿在了手里。
沈非秩这种人,毫无顾忌从沈家离开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带,关键性物件可能被他藏起来,但文件之类的东西总归或多或少该有点吧?
顾碎洲小心翼翼打开背包。
——里面空空如也。
顾碎洲:“……”
他闭了闭眼。
好谨慎的人。
不留真实证据,一定是都记在脑子里了。
顾碎洲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鼻息间全是沈非秩刚刚留在自己身上的苦咖啡信息素味。
操,真是烦死了。
他最讨厌咖啡了!
沈非秩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爬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顾碎洲。
他有洁癖,衣服还穿的自己的,这会儿衬衫扣子只扣了胸口一处,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顾碎洲这张脸确实美到无可挑剔。
就算是居高临下的死亡角度,也依旧好看得可以随手拍一张当写真。
沈非秩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想起来路上少年说的话。
顾碎洲母亲去世前给他改了名,还没来及告诉蔺隋就走了。
明明看一眼作业本和身份证件就能知道的事,蔺隋却一直叫他蔺洲,显然对这个弟弟完全不关心,
沈非秩缓缓蹲下来。
这人后颈没有腺体,也不排斥他的信息素,却能第一时间闻出他信息素的味道。
原因除了他的信息素攻击性太强,就只有对方还未分化,却天生对信息素感知敏锐这一个可能性。
他嘴角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蔺医生相信你是个omega的?”
少年呼吸平稳,看样子睡得很熟,并未搭理他。
“等会醒了记得自己去洗澡。”
沈非秩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装睡技术,撂下这句话后,随手把沙发上的毯子往他身上一扔,便抄着口袋回到了卧室。
关门的声音响起,顾碎洲悄无声息睁开双眼。
他眉头紧锁,对着合上门的方向,眸中闪过一抹不确定的迟疑。
沈非秩刚刚弯腰的时候,衬衫领口开得很大,他从眯着一条缝的眼皮间隙往外看,那人心口处有道非常醒目的印记。
颜色很深,和那人白皙的皮肤对比,非常不和谐。
可能……
是纹身吧?
真是个狠人,竟然在身上那么危险的地方纹身。
顾碎洲摇了摇头,暂时忽略了这个小插曲,又躺着看了会儿天花板,才溜进浴室。
……
沈非秩早上醒来的时候,屋内只有他一个人。
客厅茶几上有张纸条,上面的字跟狗爬一样——
【沈哥,我去上学啦,期待周五再见,我会在校门口乖乖等您的~勿念^_^】
沈非秩被这丑字刺得眨了好几下眼,才从里面提取出有用信息。
原来小兔崽子上的是寄宿高中,一周回家一次。
这倒是省事了。
他愉悦地把纸条一撕两半扔进垃圾桶,随手抓着智能机就出了门。
不管在哪个世界,赚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区的职位供不应求,一连三四天下来,没一个工作肯要只有初中学历的混子,搬砖的工头都嫌他细皮嫩肉不肯收。
想他沈非秩也是当过皇帝当过救世主当过首富的人,现如今竟然沦落到了找不到工作的地步。
再这样下去,只能把以前学的黑客技术重新捡起来,去赚一笔用来投资炒股的黑钱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真不想干这种违法的勾当。
他坐在石阶上,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玫红色的星云逐渐显现在蓝星的夜空。
沈非秩仰起头,对着星云层外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凝视了片刻。
很少有人知道,那里存在着一个能量风暴眼,用于各个世界位面的连接,他就是走这个能量通道降临到各个小世界的。
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个主动联系上主星呢?
修长纤细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规律地敲击着,等五根手指都敲完两轮,他才不紧不慢起身,拍了拍衣服后面的灰,朝着一区的地下城方向走去。
那里有着蓝星最高级别的研究所,w.n。
去地下城有专门的班车,沈非秩斥巨资买了一张站票,杵了一天一夜才到研究所。
他看着严密戒备的大门,毫不犹豫抬手按响了门铃。
“谁?”
悬空的光屏亮起,露出里面守卫不耐烦的脸。
沈非秩:“我来应聘。”
“?”守卫的表情短暂空白了一瞬,下一秒,满脸不屑,“我们这应聘研究人员门槛是top1/2博士毕业,至少发表10篇以上甲类论文,有三年及以上工作经验……”
一顿说辞说到差点口吐白沫,才喘了口气:“……这些要求你知道吗?”
“我知道。”沈非秩礼貌听完,平静点头。
如此淡定?守卫惊骇地看着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竟是深藏不漏年少有为!
他霎时肃然立正:“先生,请您报上姓名,并将简历从1屏上传投入!”
“我没有简历。”沈非秩又说。
牛逼到简历都不屑于去写?
守卫脸色已经可以用严阵以待形容了:“难不成您——”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
沈非秩不卑不亢,还善意地垂眼示意他别紧张。
“我是来应聘保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