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两口子是前线退伍的老兵。】
卫晩岚哼哼着小调,正在浇摄政王府零零星星几块小花圃,听到系统叫他,提着水壶欸了声:“是吗?”
404笃定道:【苏靖之是他们的晚辈,两人必知道他的生日。你要打听。】
为使用巫蛊娃娃暗杀摄政王,卫晩岚一直在探听他生辰八字,现在只差日期跟时刻了。
水壶里的水珠浇进土皮。
花圃里的腊梅释放出清气。
卫晩岚沉默了片刻,系统诱导他说:
【你做的这件事,完全不会影响到这两个人。反而因为摄政王的垮台,让你更有机会提拔他们。】
“我该怎么做?”
【找他们聊天,我帮你分析情报。】
这是404能想起来的唯一有效的办法,宿主又笨身体又差,如果给他凶器逼问两人,结果肯定就是他再把事情搞砸。
“好。”卫晩岚提起壶,水珠渐止。
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修剪花枝的阿忠叔身上,阿忠叔背影一点儿不驼,后脑有几绺白发,显沧桑,但不显颓唐。
阿忠叔突然转了过来:“?”
!!!
卫晩岚直接吓了一个激灵,瞬时竖起耳朵,毛躁躁地筛糠:
“他他他、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
【我说过,他是个老兵。】系统顿了顿补充,【他是斥候。】
斥候就是侦察兵。
如果现在的背景是军旅文,那么卫晩岚跟前站着的,乃是位曾经的兵王。
得知这消息直接给卫晩岚整出段绕口令:“你让我去侦察侦察兵的情报!?”
【嗯。】
老兵王继续修剪花枝。
卫晩岚用余光悄咪咪地瞧,见阿忠叔大手握住剪刀,刀刃搭在腊梅树枝,他手掌用力,梅枝清脆地断裂,响声嘎巴。
卫晩岚筛糠筛得更厉害了:“他要是知道我想杀摄政王,会把我脖子剪了吗?”
【会。】404回答。
并不是它故意吓唬宿主。
而是自从上次望楼飞箭摆脱玉面荀爷那件事开始,系统就觉得卫晩岚似乎有点歪打正着的才华,逼他一逼,兴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疗效。
它噼啪电了他一下:【快上!】
“哎呦。”
卫晩岚骤然被电,打了个激灵,失手将水壶掉在地上。
铁壶落在地板发出阵嘹亮的声响。
卫晩岚赶紧蹲身捡壶,裙装大摆让他在王府地面开出一朵黄花。
老兵突然站在他眼前,简直不知是怎么突然从那么远位移过来的,卫晚岚余光瞧见了阿忠叔剪刀雪亮的长尖,闪着寒芒。
“小心。”老忠叔嗓音沉闷。
卫晩岚天灵盖发麻:“好、好的。”抱紧壶起身。
卫晩岚:“忠叔功夫真好,花草修剪得也好,以前练过吧?”
“我在边关从军二十载。入王府做过十年花匠。”
“那忠叔肯定见过苏家前辈,”生硬地将话题往苏靖之出生上面扯,卫晚岚状若不经意地笑着,“二十七年前冬天,王爷出生那会儿,大家一定都非常高兴吧?”
“你怎知王爷今年二十七岁了?”
!!!
怎会想到这是自露马脚?
卫晩岚突然冷汗直冒,阿忠叔太难对付了。他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像是个透明人,不敢不迎上老斥候锐利的目光:
“我……就是,就是……”
什么都就是不出来,他觉得快要哭了。
结果阿忠瞧着他的模样警惕了一会儿,最终又因为他的委屈而主动道:
“是芸娘告诉你的,对吗?”
人家主动送上的借口,卫晩岚连忙点头:“嗯嗯!”
“是,她喜欢跟人说话。”阿忠道。
卫晚岚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圈,由衷感谢芸婶子是个热心肠,没她这谎圆不了。
“芸婶子很喜欢跟我聊天。”
“府上并无其他女眷。她也很想找个其他女子聊聊。”
卫晚岚点点头,经过他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觉得苏靖之的王府,就差连飞过的苍蝇都是公的了。
阿忠话锋略带缓和:“我听芸娘说姑娘被逐出府,若遇上不平事,我们夫妇在长安还有几分薄面的。”
忠叔也真好呜呜。
【他在试探你。】系统突然道,【长安之内,哪个地方他不能打听?答错你就死定了。】
卫晚岚无意瞟了眼剪刀,阿忠握紧刀尖,刀尖朝上。
“我家在金陵。”
金陵够远,打听不到吧?
“金陵?那里倒是有许多梅花。”
作为军人的阿忠心有猛虎,作为花匠的他细嗅蔷薇。
阿忠露出几分喜色:“我喜欢梅花。王府的人,都很像梅花。”
卫晩岚心说对对对,就你们摄政王那一身寒气,说他是雪中梅花树成精都有可能。
卫晚岚赶紧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聊,笑容透着几分清澈的谄媚,让人明知他想套近乎却也不讨厌:
“对,阿忠叔,金陵遍植梅树,我们金陵的梅花可好看啦,红色的花绿色的叶,漫山遍野都是,让人看都看不过来。”
【——卫晩岚!!!梅花先开花后长叶!!!你有没有点常识在!!!】
啊这,这就……
怎么可能说着说着,就把马脚主动给递出去了?
卫晩岚喉咙一紧,意识到自己做出笨蛋行为的同时,又看到阿忠叔那柄剪刀的锋刃直向自己。
恐惧感让他喉咙滚了滚,几乎提前感觉到气管被扎透了!
“花叶同发?”阿忠叔深沉地看着他。
卫晚岚说话越来越磕巴:“就,就新品种……”
救救我系统!!!
快去找花叶同发的梅!!!
系统还能怎么办呢?
它本来就能感受到卫晩岚的心里波动,知道这会儿卫晚岚已经要吓死了。
系统连忙摘取一段网上描述美人梅的话,字幕呈现在卫晚岚眼前:【念。】
卫晩岚念了。
这段话不仅讲出美人梅能花叶同发的外形特点,更关键的是给阿忠讲述了美人梅的培育方法。
扦插嫁接,改良品种。
一些在古代听起来是不可思议的设想,把阿忠叔听得连连点头:
“原来还能如此。是我见识少了。想来花叶同发的梅,能使梅树看得不那么寂寞,多谢姑娘教我。”
说完阿忠叔的剪刀放下。
卫晩岚的心也跟着放下,旧话重提:
“摄政王也是出生在梅花绽放的时候吗?小寒还是大寒?除夕还是腊八?”
再缩小范围。
“是小年。”阿忠叔道。
“红梅映着大雪,喜报从王府传到军营,城中鞭炮焰火不停,所以兄弟们都说,少将军必是个热闹性子,果不其然,他少年时热情张扬,喜爱结交江湖豪杰做游侠,片刻不得闲。”
等等,那还是苏靖之吗?
卫晩岚听得心里没底,别打听错了人吧?他不确定老忠叔是不是在骗自己。
就摄政王那八百个心眼子,压抑阴鸷,哪会是个阳光灿烂的少年郎?
这话形容唐团还差不多。
“自从他父母去后,担负起朝纲开始,少将军就变了。”阿忠突然冒出一句,语尾转为长叹。
似有落梅蘸水,轻触到卫晩岚的心湖。
心上泛起微澜。
卫晩岚低头,搂紧了水壶壶面。
“我知道了。”
【我算出来了,摄政王生于二十七年前,腊月二十三。】
十天之后。
***
“婶子做饭要帮忙吗?”
王府后厨,卫晩岚探进去个脑袋。
却把芸娘吓得一怔,手里的炒勺差点儿飞出去,把人往厨房外轰:
“小祖宗,你可别来祸害了!昨天帮我削土豆,土豆皮削得比牛皮还厚!让你撒点盐,你扭头给我抓了把糖——你在家是不是不做饭啊?”
卫晩岚无辜地点点头,这倒还真是,家里宠,当皇帝也不用干活:
“可是我很想帮忙啊。”
芸娘:“……”
芸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家跑出来的小傻瓜:“那你搬个马扎坐我背后,看我干活吧。”
光看可是没意思。
卫晩岚本着帮不上忙,就只能捧个人场的心思,对芸娘进行了由衷地夸赞。
具体发挥如下:“婶子这把盐撒得好啊——撒出了天女散花的感觉!”
“婶子这炒勺舞起来,比长枪还有气势!”
“熊熊柴火燃烧,菜的油烟气都比别处美妙。”
“好鱼,好滑溜,可是这鱼再狡猾,也逃不过婶子的魔爪,不是,魔法!”
“——噗嗤。”
芸娘忍不住乐了。
其实先开始她只是想稳住卫晩岚别捣蛋,到后来,竟越来越被夸得开心,嘴角高高地扬起来,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小家伙人虽笨手笨脚的,嘴巴还挺甜,让人跟他待在一起,就觉得心中特别宁静欢喜。
芸娘不由想到她家老忠,还有他们军营里的那些个大老粗们,哪个能像小晚这样,长得好看还会哄人的?
一时间芸娘越看越喜欢。
想着想着,心里竟升腾起一番般别样的考量,目光穿过厨房窗户,扫向王府空荡荡的后宅。
她扭头拿起炒勺取笑:“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就该给你说个不让你干活,就惯着你耍嘴皮子的婆家。”
【你快害羞!】
卫晩岚:???
【古代女子谈起婚事要腼腆,否则会露了破绽,你还不赶紧装蒜!】
是是是。卫晩岚只好连忙低头,把刚才夸赞芸娘时扬起的眉梢眼角放下,绞自己的手,声音嫩得能掐出水来:“婶子别说啦。”
可是芸娘终究起了心思,就偏偏追问:
“小晚,你现在都无家可归了,总不能一直寄住在摄政王府,得对今后得早做打算——你有什么安排?”
“没有吧……”完全听不懂芸娘话里的暗示,卫晩岚歪歪脑袋,还往前搬了搬小马扎,“现在就很好啊。有吃有喝的,我会好好干活的。”
“但王府终归不是你的家。你得有自己的家啊。”
可是朕的家在皇宫啊。
要不是因为你们摄政王好凶,随时能要朕的命,吓得朕不敢回去,朕早就回家当皇帝了。
卫晚岚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委屈,冒出股泪水湿了眼眶,显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
“小晚,不行等王爷回府时,婶子请求王爷将你留在府里当侍女吧?”芸娘心疼地说。
“当侍女?”
“对啊,”说完芸娘又补充道,“你都说王府很好了,我们小晚想不想今后就在园子里,剪剪草,浇浇花?”
——我狼窝里当园丁嘛,卫晩岚惶悚。
【你快趁机问他苏靖之的生辰时刻。】
——这是能连在一起的话题吗?
怎么都觉得逻辑不对,卫晚岚眼睛转了转,死活也说不出口。
结果手上一暖,芸娘竟把自己的手给握紧了。卫晩岚睁大眼睛。
芸娘的话题主动送上门了,眉眼含笑,神秘兮兮:
“小晚,婶子给你合个八字,你说说你的生辰,婶子再跟你说个合适的?”
她这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觉察出点不对的苗头,依照自己现在的女装扮相,是该介绍给他个男的???
这,不太好吧。
脑袋里有乱七八糟的思绪在乱搅。
卫晩岚就要婉拒。
其实我还没有谈过恋爱,还是有几分期待能自由发展的两情相悦呢。
不要相亲呜呜。
然而系统何其敏锐,听出了其中几分不寻常的苗头,连忙打断宿主:
【你且听她讲,把生日告诉她。】
“二零……”
【你住口,给我减一千年!!!】
系统疯了。